李斌良问:“哪个赵老五?”
铁忠:“这你还不知道?新开业的一家娱乐厅,这小子胆子可大了,利用这娱乐厅啥事都干,我看咱们应该管一管!”
李斌良知道,这个赵老五肯定是跟他们弟兄尿不到一壶里去的,想除掉异已,心里有气,就没有说话。
铁忠看不清李斌良的脸色继续说道:“李哥,咱刑警管破案不假,可也不能不抓钱,我听说,现在队里弟兄出差都报销不了,起早贪黑干活也没有补助,还不是没钱吗?为啥不抓俩钱?在这方面我有线儿,只要行动,一把保证能弄上几万,几回就一台轿车,把队里那台破吉普也换换……”
话不投机。可是,没等李斌良反驳,高苹又开口了:“李教,铁忠说得有理,这年头没钱啥事也办不了。你确实应该带大伙抓俩钱,手头宽绰了还能搞点福利,大伙跟着你干也有劲。象你这样,成天就是工作破案,学习训练,大伙明着不说,心里可有想法呀。不能让马儿跑得好,又不让马儿吃草啊!”
“是啊,”铁忠与高苹一唱一和:“高姐说得对,这年头没钱干啥也不行……对了李哥,有个事儿我一直想问你,象我这人没啥本事,当了警察没啥说的,象你这样的,又能说又能写,放着政府办的工作不干,来当这警察干啥呀?”
李斌良听得更来气:妈的,难道警察都应该象你们这样吗?那这支队伍就完了!忍不住用讽刺的口吻说:“我是来跟你们掺和的,咱警察队伍都是你们这样不是太纯了吗?”
铁忠好象听出了好歹,不再吱声。高苹却又开口了:“铁忠你知道啥?政府办表面上看好象衙门口挺大,可李教是在那当秘书,侍候人,有啥意思?就是当上主任又能咋的?没有实权。咱们公安局虽然没有市政府大,可管着法,管着人,特别是咱刑警大队,是咱公安局最有权的部门,谁不求咱们,我看比政府办强多了!”
又是这套喀。这肯定就是她当警察的目的,听他的话就知道她心中想着什么,公安机关真要这样的人多了,或者让他们掌了权,会干出什么事来呢?
这车坐的,闹了一肚子气。高苹还想说什么,吴志深开口了,大声道:“铁忠,别光顾唠喀,快点开车,我们还有事!”
铁忠随口问了句:“什么事这么着急?对了,杀手那起案件有线索了吗?你们这两天忙啥呢?”
吴志深和李斌良交换了一下眼色,没有说话。高苹用不高兴的声调对铁忠道:“你别打听了,人家跟咱保密哪!”
这车实在坐不下去了,好在自家那幢住宅楼在前面出现了。没等车停稳,李斌良就开门下车,把吴志深一个人扔在车内,真不知他怎么应付这两个人。
17
李斌良用钥匙刚一打开门,就听到屋里女儿欢快的笑声传过来,接着又听到,在女儿的笑声中还有另一个人的笑声,这笑声虽然已经显得苍老,但,是那么亲切,那么动人,他的心忽地热了,一边换拖鞋,一边大声叫起来:“妈——妈,你啥时来的……”
“奶奶,我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
女儿欢叫着跑过来,扑到他的怀里。李斌良抱起女儿,眼睛却向她的身后看着,看到了母亲那亲切的笑脸,那尘霜染白的头发。不知为什么,一种酸溜溜的感情从心头生起,喉咙堵塞了,眼睛也湿了。他急忙把脸伏在女儿的胸前,假做与女儿亲近,擦去泪水。
想不到,竟在这时见到了母亲。一时,他好象回到了儿时,在外面受了苦或受人欺负后回到家里,看到母亲的笑脸,满腹委屈一下涌上来,扑到母亲怀里哭上一场。可现在不能,自己是大人了,应该抚慰母亲的心灵,而不应向母亲倾诉,让她老人家担惊受怕了。想到这,他又觉得对不起母亲。算起来,到刑警大队三个多月了,只顾忙工作,一次也没有回去看她老人家。现在,母亲来了,看她的儿子来了。他忍住泪水笑对母亲,问她是怎么来的。
母亲没有回答,而是急急地把他拉到客厅,借着窗子的亮光反复端详他头上已经拆了绷带的伤口,眼里渐渐有了泪光,见没有大碍,才舒一口气忿忿骂道:“该死的恶贼……别的地方没事吧……”当他确认儿子真的一切还好,才身子一软坐在沙发上,擦起眼睛。“这两夜竟做恶梦……村里不少人都说,市里出了个大恶贼,专门杀人,已经杀好几个了,杀人时,一刀捅进心口窝……还有人说,你们刑警大队有个领导差点被车撞死,还说姓李……问你哥哥他们,说不是你。不是你这头咋整的?我知道他们骗我,说啥也要来……”母亲说着说着,擦起了眼睛。
母亲的泪水使李斌良心里很难受。一方面,是母亲惦念儿子那颗心让他感动,也难以承受,另一方面,他也意识到,如果那天夜里自己真的倒地不起,对母亲的打击将有多大,也更加痛切地感到林平安一家人的痛苦。同时,从母亲的话中他也意识到,这三起案件已经在社会上造成极大的影响,直接影响了群众的安全感。他又在心里暗暗发誓:案件一定要破,凶手一定要抓获。不破案我就不是母亲的儿子!
母亲擦着眼泪,双手抖抖簌簌地打开一个小包,从中拿出一块红布做成的东西,李斌良一时认不出是什么:一块红布,裁剪成不规则形,上边还用黄线绣出个图案,缝着几根布带。母亲双手擎在手中递给李斌良:“给,把它穿上,贴身穿上!”
李斌良终于猜出了这是什么,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曾经穿过,是一种叫“兜肚”的东西,穿在胸前,免得肚子受凉。可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母亲固执地说:“快,穿上啊,看合适不?”
李斌良只好接过来,他猜不出母亲的用心,只是拿到手里观看着,见“兜肚”前面还绣着一个“佛”字。他尴尬地看着母亲:“妈,这……”
母亲并不解释:“快,穿上,穿上我看看!”
母意难违。李斌良只好脱掉外衣,贴身穿好。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形象,他有点哭笑不得。女儿却在旁高兴得大叫起来:“嗷,爸爸变哪吒喽,爸爸变哪吒喽……”接着又抱住奶奶央求起来:“奶奶,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当哪吒,我也要当哪吒……”
母亲一边安抚孙女,一边看着儿子,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见李斌良要往下脱,急忙止住,“别,别……”她凑到儿子耳旁,有几分神秘、又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说:“李瞎子说,把它穿身上,那恶贼就伤不了你……妈还求李瞎子往‘兜肚’上喷佛水了呢!”
“这……”李斌良真是哭笑不得,同时也深为母亲的心而感动。“妈,你真是……花了多少钱?”
母亲脸有点红了:“没……没花钱,只是……把那只芦花鸡杀了……”
李斌良的喉咙一下堵了,他猛地把头扭到一旁,走出客厅。他知道那只芦花鸡在母亲心中的份量,对母亲来说,那不止是一只下蛋的鸡,还是一个朋友,一个孩子,那次回家,他曾亲眼看母亲和芦花鸡说话的样子。可现在,母亲为了自己,把它舍出去了……是的,在母亲的心中,没有任何东西能超过儿子。
他没再说什么,默默擦干眼泪走回客厅,穿上外衣。
母亲放心地笑了。
这时,房门有开锁的声音。女儿又欢呼着迎上去:“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
妻子回来了。
妻子一进门,女儿就报喜般大叫着:“妈妈,妈妈,我奶奶来了,爸爸回来了!”
没听到妻子说话的声音,母亲要迎出去,李斌良拦住了她。
妻子好一会儿才走进客厅,漂亮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对母亲淡淡说了句:“妈来了”,又瞥李斌良一眼,就转过苗条的腰肢向厨房走去。
母亲忍不住站起来,跟在妻子后边往厨房里走去:“做什么饭,我帮你整!”
妻子没有回头:“不用,你歇着吧!”
李斌良心中升起怒火,妻子用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对待母亲,他无法忍受,腾地站起来要发作,可一想马上就要出发,吵起来会使母亲尴尬,就忍住了。
片刻,母亲从厨房回到客厅,轻声问李斌良:“怎么了,你是不是惹你媳妇生气了?”
李斌良勉强笑着回答:“没有……没事,你别惦着!”
母亲生气地:“你别瞒着我,我看得出来。你呀,就是脾气不好,跟媳妇吵什么?少说两句不就行了?等一会儿给她赔个不是,啊,听妈的……”
母亲就是这样,她爱儿子,可每当儿子与儿媳发生矛盾,她总是无条件站在媳妇一边,帮媳妇说话,而且无论当面还是背后都这样。李斌良年纪小时不理解,后来看见一些人家婆媳不合、视若仇寇的情形,他就明白了自己的母亲是多么通情达理。正由于她总是这样,两个嫂子对她都很好,从来没吵过嘴。李斌良有一次目睹了二哥和二嫂干仗,母亲劝不听,气得抡起烧火棍打二哥,后来又掉了泪,说:“只要你们两口子好好的,让妈怎么都行啊!”从那以后,二哥再也不敢跟二嫂干仗了。
这就是母亲,只要儿子高兴,只要儿子与儿媳合合美美的生活,自己怎么受委屈都行。现在,她又开始这样做了,厨房里,她的声音隐隐传过来:“淑芬,你别跟他一般见,他就那样,好话不好好话,刚才我骂他了……”
母亲替儿子向儿媳说小话,而媳妇却不予理睬,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使李斌良心里又难受又乱,也无法容忍。瞧,这就是她,还劳动局副局长呢,她就这德行!李斌良,你能长时间这么忍受下去吗……
女儿的欢笑声从厨房传过来。
李斌良强制自己摆脱不快,从腰中解下手枪擦起来。虽然到刑警大队三个多月了,可除了几次射击练习,还真没开过枪,或许这回要破例开斋了。
可是,他擦了不大一会儿,母亲就走进来,看见手枪害怕地问:“斌良,要吃饭了,你这是干啥?”
李斌良不得告诉母亲,自己要出差,一会儿就走。母亲听了更急了:“出差擦枪干啥?是不是抓那杀人的恶贼?”
母亲真猜对了,可李斌良害怕她惦念,就没有承认,只是含糊的应着,把她劝回厨房。
可是,母亲进了厨房,妻子又走进来。她的神情明显地改变了,缓和了:“你……你到底干什么去?”
他本不想告诉她,可看到她眼中的担忧神情,心中暗暗受了感动,同时也觉得,她做为一个劳动局副局长,应具备一定的承受能力,就低声告诉了他大概的情况。
妻子听后,迟疑片刻,什么也没说又出去了。
听上去,厨房里干活的节奏明显加快了。李斌良手枪刚刚擦好,桌子就摆上来,四个菜也端上来,还摆了几罐啤酒,一家人围到饭桌前。妻子虽然没说什么,但直劲地让母亲挟菜,女儿很少跟奶奶和爸爸一起吃饭,乐得不知怎么才好。这一切,使李斌良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晚饭吃完,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李斌良向母亲和女儿告别,也向妻子打了招呼,然后离开了家。
暮色降临的时候,蔡局长把四个人送出大楼,临别时,有点担心地说:“真是,没有防刺背心……过几天还得给政府打报告要钱……”一一与他们握手,祝他们胜利归来。此行任务非同一般,蔡局长把自己平时乘坐的六缸“三菱”派给了他们。
上车后,秦副局长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李斌良:“你还没见过他吧,好好看看,到时别抓错了人!”
是吴军的头像。看上去,也就三十左右的样子,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李斌良怎么也看不出杀手的样子。
胡学正对大熊道:“哎?你跟他打过交道没有?瞧仔细了,到时就看你的了!”
大熊没接照片,大声地:“不用。你忘了,他劳教还是我办的案子呢!”
沈军看了照片后提出:“秦局,如果他真是杀手,一定非常凶残,不计后果,咱们得研究一个抓捕方案!”
大熊也说:“对,是得研究研究,这小子身上有刀,要抓活的不成,他动刀怎么办?我看咱们得做好开枪的准备!”
……
虽然几人都有驾驶执照,可上路后,秦副局长说什么也要亲自驾车。青原离本市一千多公里,他把车开得飞快,想争取在天亮前赶到。然而,车跑到半路就抛了两次锚,好不容易修好。后半程是沈兵开,总算再没出毛病,但已经耽误了时间,直到次日中午才赶到青原。
李斌良虽然不动声色,但心中十分焦急。因为,一旦吴军真是杀手,得到信息,就会逃之夭夭,再抓就难了。调查时虽然没惊动吴军的老婆,可她不是傻子,还有麻袋厂那副厂长,虽然再三嘱咐他保密,可谁能保证他能会严格照办呢?现在通讯这么发达,一个电话就什么都解决了。
18
青原县城虽然不大,但给人印象很好,街道笔直,环境整洁,人车虽多,却秩序井然。车驶入县城时,已经下中班了。打听了一下道路后,直接驶向县粮库。吴军既然推销麻袋,理应与粮库联系。
按理,应该先与当地公安机关联系,取得他们的协助。可是,此案非同一般,如果走漏风声,后果难料,再加上兵贵神速,又是五对一,还有两个武把子,对付一个吴军还是有把握的。
为免打草惊蛇,车上的警灯警牌已经换了,看上去与其他民用车辆没有什么区别。他们又把车停在距粮库大门一段距离的路旁,步行走向粮库大门。
在大门口,四人被一个正在吃饭的警卫拦住:“你们干什么的?”
秦副局长说:“我们是外地粮库的,找你们领导联系点业务!”
警卫:“正吃午饭的时候,找领导到粮库来干啥呀?”
胡学正:“那上哪儿去找?”
警卫:“你这人,脑瓜咋这么笨,你说上哪儿?上饭店呗!”
吴志深上前一步要发火,被秦副局长止住:“对不起,请问他们在哪个饭店?”
警卫看一眼秦副局长:“看你态度还好,就告诉你们吧,午间一下班,主任和两个副主任就坐车拉着客人出去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