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卫看一眼秦副局长:“看你态度还好,就告诉你们吧,午间一下班,主任和两个副主任就坐车拉着客人出去了,现在恐怕正喝得高兴呢!”
秦副局长:“我们有急事,能告诉我们在哪个饭店吗?”
警卫:“蓬莱阁。你们去吧,准在那儿!”
胡学正:“你怎么这么有把握?”
警卫:“让你去你就去得了,问这么多干什么?我在粮库干了这么多年,主任爱哪口还不知道?蓬莱阁是他的 窝子,哪年不吃进几十万!?”
……
看见前面写着“蓬莱阁大酒店”的大招牌,李斌良心里不由一阵紧张。看其他人,胡学正、沈军、熊大中脸色都很凝重,肯定心里也不轻松。秦副局长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车开到饭店不远处停下,下车前,秦副局长神情严峻地做了部署:“一定要高度警惕,做好应付各种局面的准备……这么办,咱们装成吃饭的顾客,分两拨进去,先看准吴军在哪儿,然后再动手!”又对沈军和熊大中:“到时就看你们俩的了!”
沈军一甩头:“局座您就上眼吧!”
熊大中却只哼了一声。
秦副局长带着沈军和熊大中先进了饭店,李斌良和胡学正留在外面。这时,李斌良忽然想到不对,秦副局长是公安局的老人,认识他的人也多,那吴军既然处过劳教,一定也认识秦副局长……这,他怎么没考虑这一点,先进去了……此时,想招呼也来不及了,他忐忑不安地等在外面,看一眼胡学正,见他脸颊的肌肉在颤抖,看来很紧张,甚至很害怕。这使他对他生出几分蔑视,可再一想,也难怪,如果吴军真是一刀毙命的冷血杀手,真要搏斗起来,想不流血太难了……
片刻,李斌良和胡学正也走进去,见饭店很大,客人也很多,出出入入的不停。秦副局长正在柜台前看一份菜谱,沈军和熊大中站在两边,眼睛在四下寻觅着。
秦副局长看到李斌良和胡学正走进来,眼睛离开菜谱,对服务小姐道:“这菜倒好点,不过,我们还有几个人,要一起吃,不知他们到没有?”
服务小姐:“是谁呀?几个人哪?”
秦副局长:“是我们粮库主任,四五个人吧!”
“啊,是他们哪,”服务小姐说:“来好一会儿了,都喝上了,在二楼,218包房!”
几人互望一眼,向二楼的楼梯走去。
顺着楼梯向上走的时候,李斌良再次感到自己的紧张。他注意一下,走在最前面的居然还是秦副局长,他想超过去,可秦副局长坚决不让,而后边的胡学正却也赶上来,也想超到前面。看来,他已经忘记了恐惧,想表现一番……
上了二楼,是一溜雅间。一位服务小姐迎上来:“请问几位先生找谁?吃饭吗?”
秦副局长点点头:“我们找218房!”
服务小姐:“啊,你们找粮库的方主任吧?在那边,过去第五个门就是!”
秦副局长扭头一句:“胡学正,你守着楼梯口!”
胡学正却没有听命令:“这……大熊,你守着楼梯口!”说完紧跟在秦副局长后边向前奔去。
看他们的架式,已经阻拦不住,李斌良也就算了,只能紧紧跟在后面。
218房外面。
门关着,可听到里边隐约传出吃喝和说笑的声音。秦副局长、李斌良和胡学正及沈兵闪到门两旁。
这时,李斌良心中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吴军能在里边吗?”
不容多想,四人目光对了一下,互相点点头,门猛地拉开,秦副局长和胡学正首先冲进门,李斌良紧跟在后边,三支手枪一起对准室内:“不许动!”
吃饭的的人全部愣住。沈兵“腾”的跳上桌子就要拿人,可一时不知向谁下手。
李斌良的目光迅速从几人脸上扫过:坏了,没有吴军。
秦副局长掏出照片,核对一下,确实没有。但并不放松,用低而硬的声音问道:“哪位是粮库的方主任?”
一张闪着油光光的面孔用颤抖的声音答道:“我……是,你们……你们……”
早就听说,粮库主任里有不少贪污犯,看来,这人十有八九也是贪官,他一定以为自己的事犯了!
果然,当秦副局长收起手枪,问吴军在哪儿时,他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找吴军哪,他上卫生间了……哎,咋去这半天没回来呀?!”
李斌良的心又提起来:“卫生间在那儿?”
“在……在一楼,你们是干什么的,找他干什么……”
没人回答,四人转身奔向楼梯。
卫生间在一个角落里。秦副局长第一个撞开门走进去,胡学正紧跟在后边。
李斌良和沈兵紧跟着走进去。
卫生间分男女两间,他们走进画有男人头像的门。
门内,小便池没有一个人。
几人把注意力转向五个大便蹲位。
第一个蹲位的门被小心地打开,没有人。
第二个门打开,还是没有人。
加快了速度。第三个、第四个……
第五个门打开了,一个人正坐在蹲位上。不过,坐的姿势很怪,歪歪倒倒的靠在身后的水盆上,眼睛吃惊地看着前面,嘴张着却不说话。
往胸前看,左胸衣襟上有片新鲜的血痕还在浸润,再仔细看,血痕上有一个不大的刀口。
摸摸脖颈和手,还都热着。
正是吴军,他已经死了。一刀毙命。
李斌良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吴军被杀了,是刚刚被杀的。
杀人的还是那个杀手,那个无形杀手。
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非常清楚警方的行动,清楚他们的青原之行,并在他们赶到之前杀死了吴军。或许,就是几分钟之前的事情,或许,在他们走进饭店时,他刚刚离开,或许,在他们上楼时,才离开,或许,杀手就与他们擦肩而过。
李斌良为杀手的大胆猖狂而震惊,也为这血案背后隐藏的东西所震惊。
杀手是怎么会知道他们的行动?
“妈的,有内奸!”
秦副局长咬牙骂出一句。
大白天,全城有名的大饭店里出了杀人案,这还了得?不容多想,秦副局长立刻指挥几人开始行动,胡学正和大熊把住饭店门,既不许进更不许出,又命李斌良和沈军看住粮库的方经理等人,然后拨了110报警。很快,警笛嘶鸣,着装的巡警、便衣的刑警和穿现场堪查服技术人员相继赶到。
一无所获。
现场堪查,只提取到一枚指纹,和毛沧海那起案件一样,看来,是故意留下的。这说明,杀手是有恃无恐。
活儿干得相当漂亮。警方盘查堵截,已经时过境迁。
再调查粮库方主任和其他几位,吴军确实是来签合同的,到来后一直与他们在一起,没有任何可疑之处。被杀前正和他们在饭店喝着,上卫生间也没有任何不正常的,一直乐喝喝的,不象有什么心事的样子。谁知去卫生间后就一去再也回不来了。
了解饭店人员,因为人吃饭的人很多,饭店服务员都忙着照顾客人,谁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没有注意到什么可疑人。
了解警方:当地从未发生过此类案件。
结论不言自明:杀手不是产于本地。
那么,他从哪里来?
临别前,青原县公安局局长用责怪的眼神看着秦副局长说:“我们青原的治安一向比较稳定,这样的事从未发生过。可这回,这案子算压到我们头上了,不知猴年马月能破!”
意思很明显。无论是秦副局长还是李斌良、胡学正,都无言以对。
是他们的到来,给青原带来一起血案。
从中午忙到黄昏,还是一无所获,再呆下去已经没有意义。闷闷吃过晚饭,秦副局长一句话:“走,回去!”
上车后,秦副局长把身子往副驾位置上一扔,骂了一句:“妈的,有内奸!”
胡学正坐到驾驶席上,边启车边自言自语地说:“开完会我就回家了,吃口饭,闭了一会儿眼睛,连上哪儿去都没跟老婆说,更别说外人了!”
他这一开口,大熊也急忙接着:“我是到了局里才知道干什么的,根本没空儿跟别人说!”
沈军:“你们都知道,我还没成家,跟大熊一样,出发时都不知让我来干什么,我也根本没接触过别人!”
李斌良没吱声。他有点鄙视胡学正这种急忙给自己洗清嫌疑的作法。
秦副局长却把话扔了过来:“斌良,你呢?”
“我……”李斌良想发火,又使劲忍住:“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回答!”
秦副局长不快的声音:“为什么?”
李斌良:“我绝不是内奸,现在不是,永远也不会是!”
秦副局长:“没人说你是,问题是你有没有顺嘴跟谁说出去!”
李斌良:“我对母亲和妻子说了要出差,至于去哪里,我没有说!”
秦副局长哼了声:“看来,如果定下来就动身,谁也不回家就好了!”
李斌良又感到一股火从心底涌上来,刚想回敬两句,不想秦副局长又把话拉回去了:“其实,我也回家了,也对老婆说要出门了,但也没把去哪儿告诉她!”
李斌良肚里那口气消失了,可秦副局长却又说出一句话:“对了,除了咱们,还有别人知道我们的行动!”
胡学正奇怪地:“秦局长,你总不能怀疑蔡局长吧!”
秦副局长沉吟片刻回答:“除了蔡局长还有别人!”
胡学正:“还有谁?啊,我明白了……”
胡学正话说一半就停住了,但李斌良明白他说的是谁,是吴志深。一股怒火在心里忽地升起来,再也无法沉默下去,声音挺大地:“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都是老刑警了,这么多年谁是啥样人你们还不知道吗?”
胡学正没吱声,秦副局长却仍然自语一句:“咳,知人知面不知心哪。这年头,人都在变哪!”
胡学正轻声一笑,附和道:“那不假,这年头,人没处看去!”
李斌良心里顶了一句:“那你们自己呢?”可想了想,又克制住了。
返回倒是一路顺风,车再也没抛锚。第二天刚上早班,几人已经返回局里。
车驶入市区的时候,秦副局长接到一个电话。他“嗯嗯”两声,又说了声“是”就关了机。等“三菱”停到局门外后,他第一个跳下车,对四人道:“都不要走,在办公室等我,也不要对任何人说这件事!”
李斌良看见,秦副局长是向蔡局长的楼层走去。
看来,蔡局长要听他一人汇报;这使李斌良心里很不舒服。目前,自己是刑警大队主要领导,负责案件侦破工作,他们却……这是不信任的表现。他有一种被排斥的感觉。
19
秦副局长走进蔡局长办公室,第一句话是:“这案子没个破了!”
蔡局长看看秦副局长,劝慰道,“别着急,别生气,我琢磨了,不一定是内部人干的,你们调查走访的时候接触很多人,可以从很多渠道泄露消息!”
“不可能!”秦副局长大声地:“太奇怪了。我好不容易查出吴军这条线索,可就在我们找到他之前,有人把他杀了,这要是没有家贼可能吗?”
蔡局长急忙摇头:“那你能说出是谁吗?这种事,你跟我说行,千万不能对下面讲,搞得人心惶惶。要想在内部挖,也得先把外部排除喽。对了,你再考虑一下,外部会有哪些途径走漏消息?”
秦副局长:“能有哪儿?我们摸到吴军这条线索之后,就接触过两个人,一个是吴军老婆,另一个是麻纺厂副厂长!”
蔡局长:“那就先查查他们……厂长怎么了?老婆怎么了?我经过的可多了;就说九二年吧,我那时也是刑侦副局长,有个女的就把男人杀了。开始谁也没想到,因为他们两口子平时感情很好,从没打过架,丈夫被杀后她哭得死去活来。可最后案子破了,就是她,亲手和奸夫一起杀死了丈夫。魏副市长说得对,各种可能都要想到……对了,还有一起案子,也是我办的,那是九0年,当时我是刑警队长,有一个女的……”
秦副局长强忍着不耐烦,盯着满头白发的蔡局长,听着他津津有味的回忆,真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心里暗想:菜头儿哇菜头儿,听说你也曾是个人物来着,现在看来,你还是老了,老了!瞧吧,说话爱怀旧不说,还分不清场合对象,不知人家爱听不爱听!
可是,他尽管不爱听,还得耐着性子听下去,他觉得自己在受罪。
此时,李斌良躺在办公室的床上,休息着身心,但脑袋却一刻也没闲着。
他想的是和蔡局长、秦副局长一样的问题:谁是内奸!
一想到这个问题,李斌良心就一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可不是一般的内奸啊!到公安局三年大多快四年了,内情也知道个差不多了。实事求是地说,广大公安民警确实是好的,别的不说,就说这累劲儿,是别的部门没法相比的,特别是刑警,常年起早贪晚,生活没有规律,遇到大案子,没日没夜的干,少吃几顿饭是常事,等案子破了,又爱凑到一起上饭店庆贺一番,往死里喝,结果十个刑警九个有胃病,四十多岁你就看吧,小脸儿个个黄里带青,都是秦副局长那颜色。可反过来,你也不能不承认,这支队伍里也有害群之马。不过,什么服务作风不端,特权思想严重,那都不可怕,都可以解决,就怕出内奸。不信你瞧,公安机关一有统一行动,要查什么行业场所了,无论你怎么保密,等你到要查的场所一看,人家早关门了,不知谁给送的信儿。办案也这样,给犯罪嫌疑人通风报信的有,出谋划策的有。这就是雷副局长说的:有时跟内部人斗要比跟罪犯斗艰难得多。也就为此,广大民警的艰苦努力和无私奉献都付诸东流,公安机关的形象受到伤害。这可怪谁呢?
然而,同现在的事情比,上边的都是小事一桩了。通风报信、出谋划策的确实有,但这回可是惊动全市的杀手案哪,好几条人命啊,难道公安局内部还有人给通风报信?如果真的这样,他们的关系肯定非同一般,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他和杀手是同伙……
他是谁?李斌良挨个儿想下去:
大熊和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