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农民的儿子,由于学习勤奋努力,尽管就学于一个教学水平很低的乡镇中学,却依然以较好的成绩考上了省警校。当时他的高考分数已经超过了大本的分数线,可他的第一志愿填的却是省警校,他想当一个人民警察,这既是他的理想,也有现实的考虑。他的父亲注意到,近些年,大学生分配越来越难,而警校生却很容易对口分到公安机关。公安局,这在老百姓眼中可实在是难得的好单位呀。何况,当了警察,家里多少也能借点光,最起码,能少受一点乡村恶霸的欺负。然而,事与愿违,等他毕业后,中专却再也不包分配,其中包括警校生,从此,他和他的那批同学们就成了待业青年。他们一次次找人事部门,找县领导,无济于事。他们害怕荒废学业,只好到公安局“帮忙”,一帮就是两年过去,还是不能分配。可是,别看警校毕业生不能分配,而一些初中都没毕业的混混及一些领导的子女却名正言顺地进入公安机关,穿上了警服。他们找过县里,换来的却是反感和斥责。此时,郑书记调到山阳。他刚来的时候,吕康们并没敢去找他,毕竟是县委书记,是全县的一把手,几个毛头小子可以随便见的吗?他初来乍到,工作千头万绪,要解决的问题很多,几个警校生的问题能放在他心上吗?再说了,找一个县委书记办这么大的事,两手空空能行吗?最后,他们在家长的参谋和支持下,合伙高利借贷了一笔钱,选出两个代表送给郑书记,反映他们的问题,希望得到他的理解并予以解决。那两个代表中就有他吕康,那天傍晚,他和同伴守在郑书记家大门外,心情要比在警校时学习跟踪监控不知紧张多少倍,最后,终于看到郑书记的身影出现在家门口,就大着胆子凑上去,叫了一声“郑书记”,想不到,郑书记一点也不见怪地把他们让进家中,还亲自给他们倒水,问他们有什么问题要反映。当他们结结巴巴表达了要表达的意思,把藏在怀中的钱拿出来后,想不到郑书记勃然大怒,严厉痛斥他们年纪轻轻不走正路,还说:“凭你们这种表现,就不配当警察!”把他们赶出门。当时,他以为这件事彻底完了,没有一点希望了。回来后,有的家长认为钱拿得太少,要是多贷一些就好了。吕康却什么也不说,和父母商量之后,决定出去打工。已经二十大几的男子汉了,怎么能忍心还让日渐憔悴衰老的爹娘养着。然而,就在他打好行李和几个警校同学话别时,接到了人事局的通知,让他们马上到公安局报到,还说,根据郑书记的指示,知道他们生活困难,补发他们三个月的工资。一切都像做梦一样,狂喜之余,吕康和几个同学都流出了感激的泪水,激动中,由他执笔,代表几个同学给郑书记写了一封信,除了表达感激之情,还发誓当一名好警察,以此来回报郑书记的关怀。从那以后,他再没有正面接触过他,只能把感激藏在心中,想着什么时候加以报答。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郑书记的妻子和女儿居然被人在家中杀害,这大大激怒了他和他的同学们,他们决定竭尽全力,为破案做贡献,为郑书记报仇,以此来回报他。然而,案件却陷入困境,迟迟不能侦破。在这种情况下,刑侦副局长邱晓明把他们当作一支奇兵,秘密投入了侦查工作。他们大为兴奋,个个投入了满腔的热情开展工作,并通过种种迹象分析,断定赵汉雄有重大嫌疑,决定对赵汉雄在山阳的手下进行重点监控,想从中发现线索。可他万没想到,居然会亲眼目睹到这样一幕:敬爱的郑书记居然这个样子来到这里见赵汉雄。是他,刚才进去的一定是他,自己绝不会看错,他来这里,一定是会见赵汉雄的!那么,他为什么要见他?又为什么化了装,还戴上大墨镜?这都是为了什么……吕康想不明白,他只能按照邱局长的指示,继续盯着。这时,他发现汉雄集团总部的大门外又出现一个可疑的身影。这也是一个男子,看上去年纪不大,因为天色暗,看不清面容,他是步行来到的,在门口四下观望了一下,匆匆走了进去。直感告诉吕康,这个人有问题,有可能也是来见赵汉雄,或者是来见郑书记的!他把情况反馈给邱局长,邱局长让他继续监视,他马上就到。吕康目不转睛,继续监视着前面,不由喃喃出声:郑书记,这是怎么回事?赵汉雄是杀害你妻子和女儿的最大嫌疑人,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他突然把话吞了回去。因为,郑书记从大院内走了出来,一个青年跟在他的身后,当吕康看清青年的身影和面部轮廓时,又吃了一惊,差点叫出声来。青年引着郑书记进入一旁停着的轿车,车迅速启动,向城里的方向驶去。这可怎么办?恰好,一台出租车驶来,吕康急忙跳上路,拦住出租车,跳上车,手向前面一指:“跟着那辆轿车!”吕康一边盯着前面轿车的尾灯,一边把手机放到耳边,小声告诉邱晓明说郑书记已经离开,赵汉雄的手下为他开车。自己正在跟踪。邱晓明要他继续盯住他们,自己就要到了,然后又问:“还有什么事吗?”吕康想了想:“有,我认识那个给郑书记开车的人……”
车内没有开灯。冯健男驾车飞速行驶,郑楠坐在后排。二人互相看不见对方的脸。是冯健男打破了沉默:“郑书记……”郑楠一怔:“嗯,你认识我?”冯健男:“郑书记,您别担心,我不是山阳人,也不会对别人讲的。”郑楠沉默片刻:“你有什么事吗?”冯健男沉默片刻:“没有,我只是请您不要太难过!”郑楠又是沉默片刻:“谢谢。”片刻后,冯健男又开口了:“郑书记,问您一件事可以吗?”郑楠:“可以,说吧!”冯健男:“这……您想过没有,到底是谁杀害了她们?”片刻,郑楠回答:“想过,但是,想不出。”冯健男:“难道,没人提示过您?”郑楠:“你为什么问这个?”冯健男:“请您不要多心,我只是关心您!”郑楠:“谢谢!”冯健男:“郑书记,我听了很多关于您的传说,知道您是一个好书记!”郑楠:“你叫什么名字?”冯健男:“冯健男。”郑楠:“你为赵汉雄服务?”冯健男:“是的,我是他的保镖兼司机。”郑楠:“你为什么要干这个?”冯健男:“生存。”郑楠:“难道,非得跟着赵汉雄才能生存?干别的就不能生存吗?”冯健男:“可是,赵总对我好,给我的钱多。”郑楠:“钱多?你就为了这个才跟着他,你往远想过吗,难道一辈子跟他吗?你想过最后的结局吗?”冯健男:“那就顾不得了。人首先要活下去,然后才能有别的,如果眼前都度不过去的话,何谈一辈子?郑书记,钱对穷人太重要了,钱足以决定人的命运,可以让人干任何事。而除了跟着赵总,我再也没地方能挣这么多钱,所以,我必须跟着他。”郑楠:“可是,他的钱不是白给的!”冯健男:“那是当然,花人钱财,与人消灾嘛!只要赵总让我做的,我什么都可以做!”郑楠:“违法犯罪的事你也会做吗?”冯健男没有回答。郑楠:“你的父母在哪里,他们都是干什么的?”冯健男沉默片刻:“如果有您这样的父母,我能干这个吗?”郑楠:“可是,你还年轻,要把握住自己,不能什么都干,要走正路!”冯健男沉默片刻:“谢谢您的忠告。可是,我已经说过,我需要钱生存,除了干这个,还能干什么呢?对了,您还不知道,我也是警校毕业,可是,毕业两年多了,也没有分配……对了,我听说,山阳的警校生全分配了,你如果能安排我在山阳当警察,我保证不给赵汉雄干,您能做到吗?”郑楠也沉默下来,片刻:“可是,你不是山阳人哪……不,即使你是山阳人,看你现在这样子也不能当警察,警察首先是要有立场,要有是非观念,怎么能什么人都跟呢?”冯健男:“要有立场,有是非观念……郑书记,这不但是对警察的要求,你们领导干部也同样应该这样吧!”郑楠:“当然,这一点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哎,停车吧,我该下去了!”轿车停在一处阴影中。这是一条距县委大楼不是很远的僻静街道,街灯幽暗,行人不多,郑楠推开车门欲下车,冯健男突然又叫了声:“郑书记……”郑楠停住:“还有什么事吗?”冯健男:“郑书记,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您的妻子和女儿被人残忍地杀害了,您就不想报仇吗?”郑楠警惕起来:“你什么意思?”冯健男:“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郑楠:“那就谢谢你的关心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怎么处理。难道赵汉雄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多管闲事吗?”冯健男急忙地:“郑书记,您别误会,我真的同情您,痛恨那个凶手,如果我能抓到他,一定替您报仇!”郑楠:“谢谢你。你自己多珍重吧,再见!”郑楠打开车门走出去,迅速消融在黑暗中。冯健男看着郑楠的背影消失,开始打方向盘调头,当他把车头调回,向回路驶去时,却发现一个人影站在车灯中挡住了道路,这个人用手臂遮挡着灯光,看不清他的面目,冯健男按了两遍喇叭,对方仍然原地不动,他只好走下车去:“哎,你怎么回事……”对方把手臂放下,冯健男看清了其人是谁。“吕康……”吕康走过来,打开副驾车门,对冯健男:“上车!”冯健男愣了愣,回到驾驶室,开车向前驶去。
轿车在幽暗的街道上行驶,车内仍然没有开灯,两个同学分别坐在驾驶员和副驾位置上。当年在警校学习驾车时,他们也曾经这样并肩在一个车中坐过,可是,那一切已经是昨天,此时,二人的身份完全不同了,一个是人民警察,一个是黑恶势力头目的保镖。二人闷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是冯健男打破了寂静。冯健男:“你在干什么,监视我?”吕康:“刚才车上的人是谁?”冯健男:“你不是监视我吗,难道没有看清?”吕康:“他是郑书记。”冯健男沉默。吕康:“他为什么坐你的车,他刚才和谁在一起,是赵汉雄吗?”冯健男:“你明白你在做什么吗?你在监视县委书记,是谁命令你这么做的?”吕康:“你管不着。不过,我没有监视郑书记,我在监视赵汉雄,无意间发现了郑书记。告诉我,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冯健男冷笑一声:“吕康,你胆子也太大了点吧,他们一个是县委书记,一个是企业家、人大代表、政协委员,见面很正常,谈什么做什么还要向你报告吗?”吕康:“少给我来这套,别忘了你在警校时受的教育,你在金盾前宣过的誓,‘我将终生维护法律的尊严,追求真理,坚持正义,服务人民……”“够了!”冯健男声音变得十分冰冷,“用不着你来教训我,现在,我不是警察,我是一个保镖,是黑社会,我遵从的不是法律,遵从的是我们的规则。对,我同样要忠于职责,如果你认为我违法犯罪,如果你有证据,可以抓我,不过,你想从我嘴里套出什么,休想!”冯健男突然把车停下,伸手推开吕康身旁的车门。吕康:“你要干什么?”冯健男:“请你下车!”吕康:“冯健男,你……”冯健男:“请你下车!”吕康:“健男……”冯健男:“下车!”吕康:“冯健男,你跟着赵汉雄是没有好下场的!”冯健男:“下车!”吕康下车,重重地把车门关上。冯健男咬着牙,控制着泪水,迅速启车,向前面的黑暗中驶去,把吕康扔到了后边。当他平静下来之后,他一手驾车,一手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然后放到耳边。
吕康心情不平静地回到了原处——汉雄集团总部公路对面的隐蔽处。这时,林荫、李斌良和邱晓明已经来到,也都隐蔽在暗处,眼睛盯着大院的大门。吕康:“邱局长,赵汉雄出来过吗?”邱晓明:“没有。对了,刚才一台轿车开进了院子,下来一个年轻人,李局长认出,他是赵汉雄的保镖,姓冯,你刚才在电话里说的是不是他……”吕康沉默了片刻,哑着嗓子回答:“是,他叫冯健男,是我的同学。”李斌良轻声地:“对,是叫冯健男,在江泉,就是他替赵汉雄挨了一刀……他是你同学?哪儿的同学?”吕康:“警校同学,毕业后一直没分配,后来就失去了联系,想不到在这儿碰上了!”邱晓明:“你没向他了解一下情况吗?”吕康:“问了,他非常忠于赵汉雄,什么也不说……不过,从他的反应中可以认定,刚才郑书记确实来过这里,见过赵汉雄,是他把他送走的!”林荫:“你说,大院里还进去一个人,可能还和赵汉雄在一起?”吕康:“对,因为距离较远,光线又不强,看不清面目,只觉得个子不高不矮,相貌挺端正,岁数也不大,大约三十出头的样子!”林荫、李斌良和邱晓明互相看看,眼中都闪着狐疑的光。李斌良对林荫低语着:“会不会是李权啊……”
10。难以置信
李斌良猜中了,这个人真是李权。此时,他和赵汉雄两个人呆在院内大楼的一个房间里。这是郑楠来过的那个房间,不过,郑楠在场的时候,他没出现,是郑楠离开了才走进来的。房门锁着,屋子比较热,却仍然关着窗子,拉着窗帘,而且,没有电灯,只点着一支蜡烛,因此,室内光线很暗,如果不注意,连两个人的面目都难以看清。二人隔着一个小小的茶几,离得很近地并肩坐在沙发里,神情严肃地低声讨论着一个重大问题。李权:“他就这个态度?”赵汉雄:“对,他很不配合,怎么办?”李权:“那就不能指望他了……对了,他有什么反常的地方没有?”赵汉雄:“反常……那倒看不出来,不过,他肯定非常恨我,那眼神就看得出来,好像恨不得一下掐死我的样子……哎,我总有点不放心,你说,他能不能对我下手呀?”李权想了想:“恨你是正常的,不但恨你,也一样恨我,不过,他还不能把咱们怎么样……这事也真怪你,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谁也咽不下这口气呀!”赵汉雄狂躁起来:“我不也是咽不下这口气才那么干的吗?妈的,这怪不着我,是他自找的,已经干了,他能怎么样?要是再逼我,连他也一起收拾!”李权急忙地:“哎,哎,这可不行。大哥,这就是你的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