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这样就能将心中的烦恼和纠结也一并烧毁。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眼看到了下半夜,秦策的脸色终于恢复正常,沉声道,“我、家瑞、还有这几位兄弟晚上负责守夜,你们先睡吧。”他指了指朱家的几名护院。
朱福顺被捆成一颗粽子,此时仍然昏迷着。
“你什么意思?不把我当男人?”周允晟抽出靴子里的匕首,眯眼冷笑。
少爷啊,您本来就不是男人,所以不要任性了好吗?赶紧到奶娘这里来睡。卢氏一边将被褥铺在捡来的树枝上,一边冲自家少爷使眼色。
翠儿也是欲言又止。
秦策还是那张没有表情的面瘫脸,上下打量青年的眼神带着些质疑。不能怪他对周允晟没有信心,只能怪朱子玉的小身板不给力,胳膊腿儿细的跟竹竿似得。这个世界的哥儿可是媲美女人的存在,自然与孔武有力的男人不同。
周允晟被他看得心中冒火,将匕首抛到空中玩了几个漂亮的花式,一字一句开口,“看见了吗,凭我的武艺,削你一顿尽够了。”
虽然已经失去了记忆,但秦策听了这话还是想笑,只觉得对方像只张牙舞爪的猫儿,可爱极了。他心里骚动不止,面上却毫无表情,干脆利落的点头,“如此,你便与我先守一个时辰,其他人两两一对,各守一个时辰,想睡觉的现在抓紧时间睡。”
周允晟哼了一声表示同意,几名护院与章家瑞聚在一起商量,排好了顺序,这便卧倒在地和衣而睡。
周允晟主动走到秦策身边坐下,抢了他手中的木棍扒开火堆,从自己的包裹里翻出几个红薯扔进去用热灰捂好。
秦策紧挨着他的半边身子全都麻了,一动不敢动,像根木头一般杵着。周允晟碰了他胳膊一下,见他毫无反应又碰了两下,才把他的魂儿唤回来。
“要吗?”
秦策盯着青年伸到自己嘴边的牛肉干,咽了口唾沫。辛辣而又浓郁的肉味钻入鼻孔,令他垂涎欲滴,然而更令他垂涎的却是青年修长的,剪的十分圆润干净,还透出点粉红色的指尖。
该吃哪样才好呢?他一边暗忖一边正儿八经的接过牛肉干,闷声道谢,脸颊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黑红黑红的。
周允晟自己也拿了一块牛肉干慢慢啃着,末了取出一壶酒,仰着脖子灌了一口。青年本就红润的嘴唇被酒液打湿,越发显得殷红似血,脖子仰起一个十分优美的弧度,小巧的喉结因为吞咽的动作上下蠕动,那模样简直可爱到了极点。
秦策看呆了,漆黑的眼眸爆射出凶光,似看准猎物的狼,想扑上去一口咬住猎物的咽喉将之生吞活剥。
周允晟脖子微微发凉,想是酒洒了,用手随意抹了一把,再去看秦策时只见对方正用木棍反复扒拉着几个红薯,频频吞咽口水的动作十分明显。
果然是个吃货。他暗笑,将酒壶递过去问道,“想喝吗?”
秦策扔掉木棍点头,隔空倒了一口,见青年正在捣腾一个熟透的红薯,并未注意自己,于是对着瓶口飞快喝了一大口。
好酒!他心中暗赞,板着脸将酒壶退了回去,低声道,“朱公子,之前那张卤汁秘方能否送给我?”
“你倒是乖觉,知道私下里找我要回去。”周允晟哼笑,见翠儿已经睡熟了便从她袖管里把手帕抽出来,递过去。
手帕染上了翠儿的脂粉味,令秦策有些不喜。他将之置于火上稍加烘烤,等味道被热气带走,这才仔仔细细叠成小方块,收入贴身的衣兜里。
果然是个吃货,一张卤汁方子弄得像宝贝一样。周允晟乜他一眼,微微撇唇。
几人轮番守夜,闻听动静便飞快将火灭掉,一连几晚都过得平安无事。这晚,忽听山下传来震天的砍杀声,所有人都心惊肉跳起来。
“我下山去看看。”秦策将匕首别在腰间,沉声叮嘱,“你们待在这里别动,我很快就回来。”
“不要去!你孤身一人,万一碰上流寇怎么办?”章书林扑过去抱住他胳膊。
他不着痕迹的甩开对方,迅速瞥了冰雕玉塑的青年一眼。青年此刻也是一脸的忧虑。
“我不会有事的,相信我。”他撂下这句话,转身隐入密林之中。
章书林担心的眼眶都红了,在章氏夫夫和弟弟妹妹的安慰下才缓过劲来。周允晟则走到洞外,望着山下的火光出神。
吃货忠犬攻这一去会遇上自己的属下,然后借着这个契机恢复记忆,知道自己原是神威侯府的世子,也是皇帝钦点的中军都督,在京统领留守中卫、神策卫、广洋卫、应天卫、和阳卫、牧马千户所,在外统领直隶扬州卫、和州卫、高邮卫、淮安卫、镇海卫、滁州卫、太仓卫等地方军队,堪称重兵在握权倾天下,其父神威侯在他跟前也只是个摆设。
他这次之所以会出事,起因皆为褚云国皇帝的忽然驾崩。
这一任的褚云帝并非太后亲子,素来不得太后喜爱。太后有一嫡子,性情昏聩残暴,不孝不悌,被先帝所厌,待他成年就远远打发到蜀州不准归京。先帝走后太后见皇帝已经坐稳了皇位,便引而不发,一面偏居深宫不问世事,以放松皇帝的警惕,一面买通御膳房的大厨,在皇帝的吃食里下毒。
等毒素入骨难以拔除之时皇帝才察觉,立即给远在边关的发小秦策送信,让他回京辅佐年幼的太子登基。
密信刚送到秦策手里,皇帝就驾崩了,太后对外隐瞒了死讯,只说皇帝病重,然后修书给蜀州的儿子,令他即刻启程回京。只等他抵达京城入宫面圣,再把死讯公布出去,又拟一份假诏,令儿子窃国登基。
如此,手握重兵,具有改天换地之能的秦策便成了太后一系的眼中钉,非得除去不可。秦策一路上遇袭无数,眼看快要抵达京城却被一名属下出卖,中了暗算,被章书林捡了回去。
他这次遇见的属下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情分非同一般,见了他立即带他就医,用银针驱散脑中淤血,令他恢复记忆。
秦策恢复记忆后为了迷惑太后也没立即改换身份,而是继续藏在青岷县暗暗筹划一切。他一面派人去截杀太后嫡子,一面亲自潜入皇宫营救小太子。
当章书林还在山上担惊受怕的时候,他早已经策马往京城去了。
第47章 5。6
章书林在山上苦等三日夜,眼睛都凹下去了,两个乌黑的眼圈十分明显。到了第四天,他实在熬不住,抄起一把柴刀就要下山,却被章家人极力劝阻。
“东家,您人手多,能否派几个人帮忙寻找一下?日后我必定倾力回报您这份恩情。”章家瑞走到周允晟身边作揖。
他从小就聪明绝顶,才十五岁就考中秀才,自诩能力超绝,早晚有一天会出人头地。是以他虽然在求人,姿态却并不如何谦卑,又加之之前一系列误会,自觉失了颜面,便对朱子玉存了几分难以开解的心结,非但不减去之前那些恶感,反而在心底暗暗仇视,颇有些口蜜腹剑的感觉。
这种人周允晟向来懒得搭理,但若是让章书林按照原剧情一般独自下山找人,必会在山中迷路,然后与吃货忠犬攻来个久别重逢干柴烈火,随便找个山洞就成了好事。
忠犬攻有感于他不顾自身安危下山找人的举动,自此以后更是对他呵护备至言听计从,俨然成了妻管严。
周允晟无意拆散两人,却也不想两人感情更加稳固,略微一想就同意了。这也是一个刷忠犬攻好感度的机会。
带着几名护院,他趁着夜色匆匆下山。山中道路崎岖,荆棘遍布,不多时就将他头发和衣衫勾得七零八落,哪还有半分翩翩公子的形象。
夜路难走,又因为害怕招来流寇,几人不敢点上火把,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前行。哪怕周允晟身体素质再好也没达到夜视的程度,脚下不小心踩到一颗圆滑松动的石子,于是咕噜噜滚下山去了。
几名护院一边低喊‘少爷’一边拼命追赶。
秦策走得好好的,就见一个人影朝自己扑来。他反射性的伸展手臂接住,月辉从树枝的间隙洒落,映照出一张美如冠玉的脸庞。
“子玉?”他错愕,却又惊喜,心脏扑通扑通狂跳,本就搂住对方腰肢的手臂箍得越发紧,喘着粗气问道,“你怎会在此处?”
“是你?”周允晟脑袋晕乎乎的,好不容易缓过来才发现自己与忠犬攻抱在一起。他推了推对方宽厚的胸膛,说道,“你许久未归,我带人下山去找你。”
“我无事。”秦策削薄的嘴唇微不可见的上扬,抱着青年站起来,上下打量,“你可曾伤到哪里?”
“脚崴了。”周允晟动了动脚踝,随即倒抽一口冷气。几名护院恰在这时追上来,围着他不停关心询问。
秦策被挤了出去,方才还飘荡在云端的心情如今一路往下跌。
“我背朱公子回去吧,我是个村野莽夫,走惯了山路,比你们都稳当。”已经恢复记忆的秦策大言不惭的说道。
护院们也担心自己背不好,再把少爷给摔了,于是合力将人扶到他背上。章家人见朱子玉刚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跟着小黑一起回来,不由大喜过望。
“小黑哥,这几天你去哪儿了?”章书林扑进秦策怀里,令他一个踉跄,差点把背上的人摔了。没恢复记忆的时候,秦策觉得章书林性情温柔,善于持家,与他过一辈子倒也不错,眼下却没来由的觉得厌烦,甚至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虚。
但他素来爱板着一张脸,情绪丝毫也不外露,只简单编了一个躲避流寇的故事便把章书林打发了,这才小心翼翼的将人放在松软的干草堆上。
“崴到哪儿了?我来看看。”他紧挨着青年落座,二话不说便脱掉对方鞋子。
卢氏和翠儿再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又不能爆出自家少爷的身份,只能用吃人的目光瞪他。然他一心一意查看青年伤势,竟是丝毫未觉。
“嘶,你轻点不行吗?”不当反派以后,周允晟已经许久没受过伤了,这回只是崴个脚就觉得疼痛难忍。
秦策盯着置于自己掌心的脚微微愣神。他从未见过如此莹白如玉又形状优美的脚,五个粉嫩圆润的脚趾头因为疼痛正一蜷一缩的发颤,看上去可爱极了。他暗自咽了口唾沫,一边想象着把其中一个含入口里吸允舔舐是何等滋味,一边板着脸正儿八经的按压查验。
“没伤到骨头,抹点药把瘀血揉化,好生休息三两日便能大好。”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将散发着清香的药膏涂抹在红肿的患处,然后一点一点用力按揉。
周允晟咬牙忍耐,因为太过疼痛,眼里蓄满生理性的泪水,漆黑的瞳仁浸泡在清澈的泪中,越发显得勾魂夺魄。
秦策飞快扫了一眼,低下头时龇了龇牙。真想把这个人吃掉,一定会很美味!
大家为了表示关切,纷纷围拢过来查看伤势,这只脚便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中。秦策很是烦躁,不由自主的加快动作,只等药膏一揉散就帮青年穿好袜子套好靴子,语气平板的道,“好了,应该没甚大碍了。这瓶药你收着,日后还可以用。”
周允晟接过药瓶略略一闻,哼笑道,“紫金祛瘀膏,二十两银子一瓶。这么好的药,你跟哪儿来的?”
秦策的面瘫脸丝毫未变,答道,“路上捡的。”
没想到忠犬攻除了吃货属性,还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技能,周允晟乐了,眯着眼睛意味深长的打量对方。
“我运气一向很好。”秦策飞快扫他一眼,淡定的补充道。
章家人除了章家瑞,竟也是个个都信以为真。
“山下的流寇既然被军队剿灭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家?”章书林平复了激动的情绪,紧挨着小黑坐过去,脸上满是期待的表情。
秦策好不容易见上朱子玉一面,恨不能与他在山洞里再躲十天半个月,听了这话眉头一皱,沉默了好半晌才闷声答道,“明日天亮便走吧。”
章家的两个妹妹发出惊喜的呼声。
翌日一大早,秦策抢到了背朱子玉下山的差事,一行人风尘仆仆走入章家村,放眼一片狼藉。每家每户都门扉大敞,院子里的水缸尽皆被砸烂,厨房里碗碟碎了一地,粮食家禽全被扫荡一空,处处都是断瓦残垣横卧路旁。
“东家,您这是怎么了?”章家村的村长领着一群人走来,脸上虽然也有悲痛之色,更多的却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路上脚崴了,没甚大事。你们怎么样?”周允晟拍打秦策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秦策动也不动,像根木头桩子一般杵在原地。
村长叹息道,“多亏东家提醒,我们都没事。幸亏您让我们别把粮食都带走,否则我们全村都要遭殃。隔壁的杨家村见我们上山避难,便也纷纷往他们村后头的山坳里藏,藏的时候不忘把粮食全拉走了。那些流寇一无所获很是憋气,不但放火把他们村烧得一干二净,还入山大肆杀人,那叫一个惨哟!要不是朝廷派来的军队及时赶到,恐怕一个活口都不能留下。”
他话音刚落,章家村的幸存者便是好一阵唏嘘。尤其是硬要跑回来拿粮食的几家,脸红的像猴子屁股。他们回来一趟,把粮食全带在身边,小命却是靠着别人舍下的粮食才保住的,见了杨家村的下场,自然羞愧的无地自容。
周允晟与村长略说了几句话,见朱家的马车来了,便与众人告辞。
秦策这才慢吞吞的将人送进车里,目送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才朝章家走去。
“小黑快来看,咱家的粮食竟然没被流寇找到!”章书林把家里的炕砸了,从洞口拖出几袋大米。
秦策坐在矮凳上不言不语,颇有些不得劲。
章家瑞把碎瓷器拢作一堆,用簸箕装好,幸灾乐祸的笑道,“还是哥哥你聪明,知道把粮食砌在炕里。咱家这屋子破破烂烂的,料想也没甚好东西,流寇匆匆翻过一遍就走了。不似朱家,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富丽堂皇的很,流寇见财起意,也不知将他家糟蹋成什么样儿了。若是一把火……”
“将他人灾祸引为乐事,实非君子所为。如不是朱公子及时提醒,你们村的人怕是十不存一,你却不知感恩……”秦策面色黑沉的开口。之前觉得章家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