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他看到她抓了两条毒蛇回来,问她抓了做什么,她只回答替他解毒时需要的,随后就再无下文了。
“你前两天抓的蛇?”不会是要他生吞活蛇吧?
“不是。”妙首光光摇头道,拿了杯淡青色的汁液给他。“那两条金银角蛇是解你身上其中一种剧毒时用的,现在暂时还派不上用场。再说那两条蛇现在太瘦,毒性太弱,不适合用来解毒。把这杯喝下去。”
苏君樵瞄了眼手里的茶杯,也不敢多问,连忙往口中一倒,咕噜咕噜没两下便灌下肚。“那两条蛇还太瘦?难不成你要煮蛇汤给我喝吗?”
“不是。”妙首光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金银角蛇我花了快两个月才找到,你要我拿来煮蛇汤?你被关太久,连脑子都关傻了不成?”
苏君樵可怜兮兮地看了她一眼,委屈地道:“我只是问而已。”
这两个月来的相处,他学到了一件重要的事——她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只要他装出一副可怜无辜的模样,她马上会……
“对不起啦!”她走上前,有些歉然地说:“我忘了你压根儿不懂医术,不应该嘲笑你,更不应该拿你被关的事来说。”
“没关系。”苏君樵惨然一笑,佯装坚强地说:“我被关了十年是事实,被拿来试毒药也是事实,你说得完全没错。”
听他这么一说,妙首光光更愧疚了。“对不起,我还是不应该提,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随意拿这件事来取笑你。”她脑海里不断浮现初次在地牢里见到他时的模样。
“妙儿,若是你提的话,我不会在意。”苏君樵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小脸,柔声道。
妙首光光因他突如其来的柔声细语和温柔的轻抚而震了下,心脏好象突然被什么撞到,有股异样的感觉慢慢从心房浮了上来,脸颊也跟着有些微红。
她连忙轻咳两声,走到桌旁将陶盆端过来,藉以平息心里的骚动。
苏君樵被陶盆里不断扭动的东西吸引,双眼发直地盯着里头乳白色又有些呈半透明的东西看,压根儿没注意到她的异状。
“妙儿,那……呃……我……”他吞了口口水,“那些是……什么?”
“这些?”妙首光光微微抬高陶盆。
“嗯。”他点了下头,往床里移动一些。他知道自己的举动怪了点,在地牢里他什么恶心的东西没看过,可是那时他是半昏半醒,和现在不能同一而论。
“这是我上个月在后山上发现的白晶血吸虫。虽然它们看起来有些像水侄,可是你别把它们误认为同一种东西。”
“这个白晶什么虫的是做什么用的?”虽然听她说得骄傲,好似手里正端着一盆宝贝,可是苏君樵还是忍不住露出迟疑的神色。妙首光光从陶盆里抓了只约两根指头粗的白晶血吸虫,解释道:“这白晶血吸虫的作用和水侄差不多,只是它除了替人换血吸血外,还有别的用途,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抓它的原因。”
“什么原因?”他有些发毛地瞄了眼正在她手上蠕动的虫。“你到底去哪抓来这么一大堆?”他忍不住幻想待会儿这所有的虫吸附在他身上的情况。
“当初我只抓了十来只,其余的是我这一个月来培育出来的。”
她放下手中的白晶血吸虫,从一旁的小桌上拿起一个黑色的小瓷瓶。
她拍了拍床沿,道:“来,趴下。”
等苏君樵在床铺上趴好后,她拔开瓶上的布塞,倒了些液体在他背上,然后轻轻推开。“我刚刚说了,白晶血吸虫除了用来吸血换血外,它还可以用来吸除血液里头的毒素。只是在未加以训练前,它只能吸取一些寻常的毒素,像是普通的毒蛇或是毒蜂螫咬的伤口。”
她又倒了些液体在他手上,边揉边说:“一个多月前,我又潜进钱家庄想找看看钱克己还有没有七彩血芍。先前我怕他想下毒杀害的人太多,把七彩血芍用完那就槽了,不过幸好没有,还剩了不少,大概是因为这毒物得来不易,所以他省着用吧。”
苏君樵轻笑一声。“你怎么不干脆偷解药比较快?”他一直奇怪这点,只是苦无机会向她问清楚。
至于她一个人潜进钱家庄一事,刚开始他也是极力反对,但在她强调他也是她偷出来的后,他也无话可说了。
“翻身。”妙首光光涂好了他的双臂,拍拍他的肩要他翻过身,她好继续替他涂药。
“你中毒太久也太深了,就算我拿到解药也没法子替你解毒,不过是拖延毒发的日子罢了。”她倒了些药在他的胸口上,专心地替他涂抹开,没察觉他愈来愈深邃的眼光。
感觉到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忙碌地在身上游移,苏君樵只觉一股热气从腹部窜了上来,全身上下也渐渐笼罩在燥热中。在她这两个月的细心照料下,他一些该有的反应全恢复了,也开始正常运作,是以他若再让她涂下去,待会儿他铁定会没脸见人。
苏君樵闷哼一声,突然拉开她的手,“其余的我自己来就行了。”
“为什么?”她不解地看着他,奇道:“我涂得比你好多了,也仔细多了。”“就是太仔细了才糟。”他轻声咕哝。
“你说什么?”
“没什么。”察觉到自己回答得太快,口气也太冲,苏君樵连忙补充道:“我自己来就行了,我又不是涂不到。”
妙首光光奇怪地睨着他,“你这样随便涂是不行的。”她要伸手拿回瓷瓶。
苏君樵紧握瓶子,抽口气道:“我自己来!”对上她诧异的目光,他连忙笑道:“这回我会仔细涂。”
“如果你很坚持自己来……”
她话还来不及说完就被他急促地打断,“我很坚持。”
妙首光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好吧。”她坐在床边,拿着陶盆预备,等他自己涂完药后替他解毒。“对了,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你说就算是拿到解药也没用。”
“嗯,没错。”她毫不迟疑地点头。“你中毒太深,解药对你来说只是治标,并不能治本。其实以你中毒的时间,你早该死了,若不是钱克己太过贪心,连续在你身上下了七种不同的剧毒,你早一命呜呼了。”
看他一脸不解,妙首光光再解释得清楚些,“这些剧毒在你体内起了反应,彼此产生反抗,间接的相互抑毒。你到现在能和我在这儿聊天,你还得感激钱克己的没良心。”
“你找来那些什么虫为的就是替我解七彩血芍的毒?”涂完药后,在她的指示下,他又转身趴着。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我从钱克己那儿拿了些七彩血芍回来,这一个月,我每天拿它们喂食白晶血吸虫。等到白晶血吸虫对七彩血芍的毒性有了免疫力后,我再拿它们来替你解毒。”
“你要怎么做?”“待会儿你就会知道了。”她轻笑一声,开始将白晶血吸虫一只一只放在他的双臂、双腿和肩背上。
霎时,苏君樵只觉全身像被千百支针扎了下,但疼痛只是一刹那而已,随后又什么都感觉不到。“这个要弄多久?”
“每天一个时辰,大约得花上一个月到一个半月,视你毒解去的快慢而定。”
苏君樵嗯了声,又问:“为什么你选择先解七彩血芍的毒?”
“因为它是你身上所有毒里最容易解的,也是我目前唯一知道怎么解的。”妙首光光不打算隐瞒实情。“至于你身上其它六种毒,我虽然已经从钱克己那儿拿到解药和毒物,但就像我刚才说的,你中毒太深又太久,那些解药根本帮不了你,我得想别的法子才行。”
“你想到了吗?”他口气沉稳地问,不担心自己的生命正掌握在她手里。也许是从初见到她那时起,他对她就有股莫名的信任感,知道她不会害他,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背叛他,他还是可以相信她。
“想到两种罢了,只是解毒的东西我到现在为止还没找到。不过你放心,我最近就会把东西拿到手。”她大概知道东面在哪儿,剩下的只是去“借”的问题而已。
“妙儿……”苏君樵突然闷哼一声,口气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妙首光光拿起早先就准备好的布巾,先将布巾沾湿后拧干,轻轻擦去他额前不停冒出的汗水。
他呻吟了声,“痛……”
他紧抿着唇,忍住再次痛叫出声的冲动。原先他并不打算叫出声,想他在牢里待了十年,从没因为哪种加诸于他身上的酷刑而喊疼,可是现在的痛楚是一种他不曾感受过的折磨,比起一般的皮肉之痛,这更胜一筹。
苏君樵只觉得头昏眼花,全身炙热得像火在烧一样,不仅如此,身上的小虫好象每一只都在咬啮他的皮肤,疼痛一下持续,一下间断,好似千百万细针正朝着他身上的大穴不停扎刺着。“妙儿……”他忍住痛,可是张眼望着她担忧的大眼时,又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
看着他难过的神情,妙首光光的心里也不好受,仿佛跟着他一块痛了起来。
她知道解毒时会引发他全身难以忍耐的剧痛,甚至有可能痉挛,所以早先她让他喝下的青色汁液就是为了麻醉他,让他不会直接感受到那么强烈的疼痛。
可是,没想到疼痛还是远超过她所想象的程度,她想伸手点住他的穴道,让他昏睡过去,但她又马上想到解毒必须在他清醒时才行,因为在疼痛之中,他的身体自然而然会引起抗拒反应,白晶血吸虫为了吸吮他身上的血液必会使尽全力,而它们身上对七彩血芍的解毒素也会慢慢地流至他体内,进而替他解除身上七彩血芍的毒。
“我知道这很痛,可是你再忍一下子就成了。”她急得有些语无伦次。“这痛楚会一次比一次轻,我保证下次你不会再这么痛了。”
苏君樵紧咬住唇,不愿再叫出声。他从她眼底看出她的心焦与不安,为了不让她为他担心,他选择咬紧牙关。
“我不可以点你的穴道,你得维持清醒才可以。”看他痛得脸都皱了,妙首光光只觉心口也跟着难受得紧,只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麻醉的汁液我也不可以让你喝太多,不然白晶血吸虫吸了你的血,也会跟着麻痹了,没法子帮你解毒。过一阵子等你身子骨再好一些,白晶血吸虫的解毒素全进到你体内后,你就不会再觉得痛了,真的。”
苏君樵深吸了口气,费尽了全身的力量才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我没事。”
看他额头不断冒出冷汗,妙首光光只能不停地拿着布巾替他擦拭,一边在心里数着时间,期望这一个时辰快些过去。
石汉英气喘吁吁地冲进钱克己的书房。
钱克己坐在书桌后头,才要开口斥喝他的乱冲乱撞,石汉英已经迫不及待地抢着开口。
“师父,不好了!”“胡说八道!”钱克己紧蹙眉头,斥道:“师父好得很,哪儿不好了?”
石汉英因刚才在外头听到的消息急得满头大汗,没有闲工夫和他啰唆。“师父,你别又挑我的语病了,这次真的糟了!”
钱克己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到底怎么了?”
“西门世家的当家抓到妙首光光了!”这才是他担心的事。师父为了师妹的事和西门世家闹得快撕破脸,这回西门世家抓到妙首光光,他们就算想要人,也无从开口。
钱克己轻哼一声,不疾不徐地从椅子上站起身,“这事听谁说的?什么时候发生的?”前两天他见到西门世家那死老猴儿,怎么没听他炫耀?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石汉英急得像无头苍蝇一般。
苏君樵被妙首光光带走已经两个月了。这两个月来,他们不知道派了多少人马出去寻找,一方面得避人耳目,不能让其它门派知道这件事,另一方面,他们连妙首光光长得是圆是扁都不清楚,找起来可说是毫无头绪。
不但如此,每天还得担心宝库早让妙首光光那死贼搬空,现在又听说人让西门世家抓了,他们怎能不担心?
“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又怎么会知道妙首光光被抓了?”
这几年来,不知有多少人宣称抓到妙首光光,到头来均是闹剧一场。
江湖谣传十之八九都只能听听就算,压根儿不足以采信。
“是西门世家的人在酒楼里放话说的。”
“西门世家的人亲口说的?”钱克己沉吟了下。
“是啊。”石汉英用力点头。“我本来还不相信,毕竟连少林、武当都抓不到的人,凭西门世家的能力怎么可能抓到?可是放话的不是别人,是……”
“谁?”钱克己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有底了。
“师父的女婿西门耀。”这事是由西门世家的唯一传人亲口说出,他不得不信。“是他!”钱克己重哼一声,鄙夷地道:“那小子嘴上无毛,说出来的话连最基本的可信度都没有。”这下他放心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石汉英言不由衷地附和,师父还不是在气愤师妹被西门耀扫地出门的事。
其实他能体谅西门耀休妻,他若是西门耀,早八百年就休了师妹。不止是他,其它师兄弟私底下也都这么说。师妹骄纵任性,人长得是美,可是心狠手辣,比她父亲还要厉害,他们小时候个个都吃过她的苦头。
“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师父,西门耀这次不但在酒楼里放话,还说要邀请各大门派一块……”
“邀请各大门派?”钱克己大笑一声,嘲讽道:“干啥?丢人现眼吗?好啊!我们就等着瞧,看他们怎么丢人现眼。”他怎么也不相信西门家那老头抓得到妙首光光。
“师父真的那么有把握西门世家没抓到妙首光光?”石汉英见他一脸笃定的样子,也不好再怀疑什么。毕竟相较之下,苏家的宝库钥匙等于是师父的救命仙丹,对他不过是笔横财罢了。
“当然没有。”钱克己甚有把握地说。“他们八成随便抓个人充数,想乘机沽名钓誉而已。倘若他们真的抓到妙首光光,唯一会做的事是把他偷来的各大门派和宫里的宝贝据为己有,哪可能四处张扬。”现在天底下在找妙首光光的人哪个心里不是这么打算的?
“可是这么一来,要是各大门派上门要人要东西时,西门世家怎么交代?”
“这还不简单。”钱克己轻声一笑,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