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前,在痛苦和迷茫之中似乎竭力想要看清楚前方的正道之路。
“我……我修炼这魔功……究竟是为了什么啊?!”徐妙云疑惑茫然的抬起头来,似乎体悟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领悟到。口中只是反复的喃喃着这几个字,身子好似泥雕木偶一般。
一身白色道衣的徐冲之脸上浮现着温和的微笑,他的胸膛是如此的温暖,拍打着徐妙云后背和后脑勺的大手是如此的有力,只是轻轻的一甩袍袖,一阵散发着檀香味的香风就从他的衣襟之中吹过,将整个镇鬼洞之中残存的凶煞戾气完全吹散,而且这股香风之中似乎还蕴含着道门玄功之力,身上有伤,灵力耗损极大的徐狂草,端木莲和韩骏被着香风一吹,都是精神为之一振,大是受用,仿佛身上的伤痕都一下子愈合了不少,灵台也是刹那之间一片通明,胸中的烦闷之感一扫而空。
徐冲之慈爱的看了看这三个潜力无限的年轻后辈,满脸都是赞许之色,他又轻拍了两下徐妙云的额头,平和而沉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子迷惘而疲倦的神色,温和而不失严厉的说道:“爱恨情仇皆虚幻,一朝顿悟始为真,妙云师妹,你还是放不下么?”
“啪”听到徐冲之的这两句卦歌,徐妙云整个人都是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这两句卦歌好似当头棒喝,晴天霹雳一般一下子就让浑浑噩噩了五六百年的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徐妙云忽然感觉整个人气力全无,心如死灰,当下一个立足不稳,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看到徐妙云这个样子,正在打坐调理内息的徐狂草,端木莲和韩骏都是一惊。但是徐冲之的脸上却慢慢的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而此时地上的徐妙云的一头如水的秀发则完全披散了下来,被黑发笼盖的娇躯忽然开始轻轻的颤抖,从秀发之下发出了阵阵好似癫狂又好似痛哭的惨笑声。
“我真是……真是傻啊,为了替允炆报仇,不惜修炼魔功,施展尸解大法,多造杀孽,实在是罪大恶极……可笑我这几百年来无时无刻不在吸纳天地之中的极阴之气,用来锻炼尸身肉体,妄图找燕王朱棣报仇,但是……但是等我修炼成了魔功,燕王他……他早已化为了一堆枯骨,那我当初为何还要撇下允炆,去练这等魔功?可笑啊可笑,爱恨情仇皆虚幻,一朝顿悟始为真,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我居然到了今日此时才明白过来……”她低声喃喃道,忽然身子一抖,扑通扑倒在地,右手伸出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倒是经过了刚才激烈的斗法,已经经历了和徐冲之重逢的大喜大悲之后,刚才的那一番话似乎已经消耗了她最后一点真元,她的身子无力的**了一下,却是再也动弹不得。
徐冲之见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忽然俯下身子,伸出手来,凌空一招手,突然手中凭空出现了一对南珠流金耳坠,连忙俯下身子塞到了徐妙云的手中。徐狂草一眼就看出,这正是龙彪埋藏在松树林乱葬岗里的那批文物里的一件,此刻应当伴随着何国盛和紫玫回到了西冷县公安局,但徐冲之凭空一抓居然就把这东西用隔空取物的本事招了过来。
徐妙云看着自己掌中的这对拇指大小的南珠流金耳坠,原本已经发散的眼眸之中忽然重新焕发出了一丝光彩。好似回光返照一般,脸上露着小女子的娇羞,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这两颗南珠,喃喃道:“多好的南珠啊,这是允炆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送我的,是我最心爱的东西。可惜……可惜我再也不能戴上它陪伴在允炆左右了……多好的南珠啊!”所用的生命从那具年轻而柔弱的躯体上消散而去,只是无论如何,却始终都不能抹去徐妙云面容上那淡淡的欣慰的笑容。
第六卷 鬼道之艳尸 第四十二章 浮生如梦(1)
曾经一切的爱恨情仇,恩怨纠缠此刻就这般随着徐妙云的生命力的流失而静悄悄的消散了,徐狂草,端木莲,韩骏三人漠然的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徐妙云的躯体慢慢开始起了变化。
“无量天尊!”徐冲之单掌竖立,口中念了一句道号。随即对准徐妙云的遗体只是轻轻的甩了一下袍袖,随即一道淡金色的瑞光从他的衣袖里飘散而出,将徐妙云的遗体笼罩其中。只见在金光笼罩下的徐妙云的遗体开始变得逐渐模糊起来,但是并没有消散溶解,相反的开始急剧的收缩起来,徐冲之继续舞动着自己的衣袖,一阵阵的金光连续不断的从宽大的道袍的衣袖之中飘洒而出,过了一会儿,徐妙云的遗体之上金光一闪,已然变成了一颗乒乓球大小的珠子。徐冲之微微一招手,那颗几近透明的淡绿色珠子就飞到了他手中。
徐冲之拿在手中看了一下,只见珠子之中隐隐现出了一个小人儿,只有两三厘米高,但是五官依稀可辨,赫然就是已然香消玉殒的徐妙云。此刻她一身宫装,一头乌黑的秀发在脑后挽成了一个美丽的发髻,正对着徐冲之抿嘴而笑,模样端庄秀丽,正是大家闺秀的模样。徐冲之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向徐狂草,端木莲和韩骏三人。
徐狂草的心里自然知道眼前这个好似神仙一般的人物是什么身份,身边的端木莲和韩骏看着眼前这个白衣翩翩的道人,心中也是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股崇敬之情,当下三人纷纷下跪叩头,低声道:“拜见祖师(前辈)。”
徐冲之看着眼前这三个根骨不凡,道法精湛的徒子徒孙,满意的点了点头,眼神之中满是欣赏和赞许之色,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袍袖一甩,三人的膝头只感觉被大力一托,立即站起身来,徐冲之微笑着说道:“你们三个小娃娃,很好,大有可为。”
徐狂草一时之间见到了自己门派的开山祖师,又得到了他的亲口赞许,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而端木莲看着眼前这个仿佛神仙中人一般的中年道士,联想起他就是自己的师祖之时,一时之间也有些愕然。但是徐冲之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瞥了一眼徐狂草手中的那柄桃木长剑,忽然眉头舒展了一下,手上轻轻一挥,只见原本被徐狂草紧握在手中的桃木长剑忽然通体发出了一阵赤色剑芒,徐狂草的手掌好似被开水烫到了一般,“哎哟”一声一个拿捏不稳,桃木长剑忽然像是被一股无形之力吸引一般,“嗖”得一声飞到了徐冲之手中。
徐冲之袍袖一卷,挡住了桃木长剑的来势,手腕顺势一转,就稳稳的接住了激射而来的桃木长剑。徐冲之凝望着手中的这把桃木长剑,好像是看到了失散多年,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老家伙,几百年不见,你还是这么一如既往的急性子啊!这么多年来,丧命于你剑下的孤魂野鬼一定不少吧?!”
仿佛是回应徐冲之的问询一般,桃木长剑的剑身之上忽然奔腾而起了一阵耀眼夺目的赤色剑芒,反复闪现了三次。徐冲之伸手轻抚了一下三指多宽的剑刃,随后看向徐狂草,静静地说道:“孩子,这桃木长剑乃是我得道飞升之前,在人间界的护身法器。乃是采用龙虎山之上一株吸收了天地灵气的千年桃木配合二十二种珍惜的金属,用三昧真火和九重离火反复锻炼九九八十一天才锻造而成的。这把长剑又经过我师尊龙虎山张敦儒天师用符箓加持,有夺天地造化之玄功的无上法力,可以斩妖除魔,毁天灭地,历来都是我江南符箓宗的镇派法宝和掌门信物。既然如今已然传到你手上,你便需要好生保管,依我看来,你作为的它的主人再适合不过。”
说话之间,徐冲之把桃木长剑往空中一抛,桃木长剑随即如同浮萍一般轻飘飘的悬浮到了半空,徐冲之右手一指,桃木长剑顿时变得七彩绚烂,七色霞光附着其上,随即徐冲之又一指自己的眉心,只见一小团纯白色好似棉絮又好似蚕茧一般的光球从徐冲之的眉心飘了出来,迅速融入了桃木长剑之中,随即桃木长剑便自动飘到了徐狂草的身前。
徐狂草一时愕然,看向白衣飘飘,一脸微笑的的徐冲之,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晌才道:“祖师,您这是何意?!”
徐冲之微笑道:“这桃木长剑虽然威力巨大,但是想要全力施展所耗损的灵力真元也着实惊人,我看你虽然根骨上佳,根基牢固,但修为不纯,道行有待提高,并不能完全发挥手中法器的威力。往后如若面对强敌,免不了又会身受重创,念在你我有缘,贫道才将自己的一丝神念灌注在桃木长剑,下次你使用的时候,可以轻松不少,少许灵力就能发挥极强的功效。”
徐狂草接过桃木长剑,用手掌轻轻摩擦着通体赤红的剑身,欣喜的说道:“祖师,您乃惊才绝世的修真奇才,盖世聪慧,无论是根骨还是领悟能力都是万中无一,百年难得一遇,胜过弟子不知千倍万倍,这桃木长剑的威力奥妙只有您才能真正掌握,弟子虽然愚钝,但必当竭尽全力,不负祖师期望。”
第六卷 鬼道之艳尸 第四十二章 浮生如梦(2)
徐冲之身穿白色道衣,微笑着赞许的点了点头,缓缓的说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小小年纪就有一代宗师的风范,剑奇子培养了你这么一个接班人想必也是老怀安慰了。”说到这里,徐冲之的面色忽然严肃了起来,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依旧神色淡然的说道,“现在桃木长剑虽然在你手中,而且你也熟知使用之法以及催动法诀,但真正能够掌握这桃木长剑之中的破煞驱邪之力的关键,却并非只是一个人的修行道行的高低,最重要的,却是人的内心。只要你心存善念,以仗剑除魔为己任,处处为黎明苍生着想,必能激发桃木长剑的所有潜力。”
徐冲之顿了顿,捻须继续说道:“这桃木长剑所蕴含的神力远超一般神兵利器,当年我就是仗着此等神兵纵横江湖,笑傲天下,所向披靡,协助太祖武皇帝击破陈友谅水军于鄱阳湖,又在两湖地区剿灭邪教竹山教,与天师道掌教张天师斗法胜出,才开创了这江南符箓宗一门。所以当年这等神兵江湖之人就已窥伺许久,如今更要多加小心,拥有如此可畏之力的神兵一旦落入居心不良之人手中,往往会被这等神兵蕴含的可怖之力所吸引诱惑,导致沉溺其中,到最后被这神兵之中蕴含的阴阳天地灵气之中的阴气所侵蚀,反成了此等神兵的奴仆,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剑奴了。到时候就会完全丧失心智,变成一具只懂得嗜杀的行尸走肉。”
他轻叹一声,道:“当年我有两大传人,一是我的义子徐卜义,也就是江南符箓宗的第二代掌门赤炎子,还有一个就是燕王朱棣,也就是后来的永乐大帝。当时这两人都尽得我真传,俱是自信天下无敌,目空一切,然而到了最后,资质更佳,道行更为高深的朱棣却没能抵挡得了对于权力和财富的贪念,修炼多年却还是没能抵挡得了心魔,诛杀同门,起兵造反,夺了自己侄儿的江山。只有经历了千难万险,历经挫折失败,多次死里逃生的,一颗心早已经百炼成钢的赤炎子,才获得了这桃木长剑的承认,成为了这柄神兵的第二个主人。”
徐狂草仔细凝视着自己手中这把造型古朴的桃木长剑,用手掌摩挲着粗旷而斑驳的桃木剑身,感受着这柄道门神兵的苍老质感以及其中蕴含的历史厚重,细细回味着那一段金戈铁马,尔虞我诈的残酷仇杀,仿佛看到了那一段段围绕着权利的残酷斗争。不由得轻轻皱了皱眉,低声询问徐冲之道:“祖师,这徐姑娘又是哪一位?似乎和您的交情不浅,好像还跟明朝皇室有关系。”
徐冲之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抬起手掌,看着掌中那乒乓球大小的的淡绿色珠子,依稀又看到了徐妙云那清秀的面容,轻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这徐妙云徐姑娘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乃是大明开国功勋大将军太傅中山王徐达的小女儿。因为元末明初天下大乱,徐达大将军跟随太祖武皇帝东征西讨,居无定所,且陈友谅,张世贵等人虽然已经覆灭,但仍然有大批死忠者未曾落网。这些乱成贼子对于大将军恨之入骨,恨不能食肉寝皮,奈何大将军武勇过人且守备严密,这些人无法刺杀大将军,于是就把刺杀目标转移到了大将军的家眷身上。所以为了这些功臣家属的安全,太祖武皇帝就密令锦衣卫将一些容易遭遇刺杀的功臣家属秘密转移到了一些比较僻静的乡村居住,并派遣大量高手秘密保护。而在徐妙云十六岁之前,她一直和姐姐也就是后来的燕王妃居住在江西的龙虎山脚下。而当时我只是龙虎山天师道的一名扫地道童,由于某次机缘巧合,我们两人一起拜在了当时的掌教张天师座下,修炼一些练气的法门。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徐冲之谈到这里,仿佛想起了往昔那令人称羡的无忧岁月,嘴角不禁挂上了一丝微笑。随即又淡然的说道:“一来二去,我发现自己爱上了这个柔弱的小师妹,一天见不到她的身影就会心慌意乱,坐卧不安。我当时只是一个普通的二代弟子,无权无势,与小师妹相比可以说是门不当户不对。所以我只好选择将这份感情藏在心底。但是小师妹可能也察觉到了我的心思,只是她并没有点破。从此以后我们将维持着这种尴尬的关系。直到小师妹十六岁生日那天,大将军忽然派来了一对亲兵,要将妙云姐妹两人迎接回都城应天(今江苏省省会南京),说是要将姐妹两人分别嫁给太祖武皇帝的四子燕王朱棣和皇长孙朱允炆。当时我的脑袋‘嗡’得一声就感觉好一阵天旋地转,最怕的事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就这么突如其来的降临了。”
“当晚我就秘密潜入了徐家别院,躲过了锦衣卫的层层设防,潜入了小师妹的闺房。原本想要拉着小师妹远走高飞,到谁也不认识我们两人的地方安稳的过属于我们自己的日子。但是小师妹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这个计划,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一旦脱逃,自己的父亲就无法向太祖武皇帝交差,太祖一向是个刚断独行,好猜忌的人,万一以此为依据,为难父亲,那整个族群都会有杀头之祸。最终妙云在亲情和爱情之中,还是选择了前者。默默的接受了嫁入深宫的命运。”徐冲之凝视着手中的淡绿珠子,语调不变,似乎在讲述着属于他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