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
阿刃真想把心中的怀疑脱口而出,不过,话到嘴边,却是咽了回去,他知道,这件事,这个怀疑,对任何人都不能说。
“药王爷爷他在忙什么?”
“我已经两天没见到他老人家了,似乎,听董叔说,他正在和林家谈判,关于袭击我们药门的那件事。”
“哦?”
阿刃这几天可说是不理世事,因此,也就不知道那个恐怖袭击,已经追查到了凶手了么?
“已经确定了是林家做的?”
阿刃问着。
“当然了!除了林家,谁还有这么大的手笔这么大的胆子!哼,太嚣张了,早晚有一天要给他们点教训!”
“那可未必呀……”
阿刃低语。
“嗯?你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对了,师兄,你去忙你的吧,不用在这里陪我了,我只想静一静。”
“嗯……小师弟,别太担心了。”
阿刃拍拍昆达的肩,表示知道了。
昆达走了,阿刃依然静立在韩饮冰床前,正午的温暖阳光,透窗而入,照在阿刃肩头,阿刃却一点都不觉得温暖,甚至,心底那片阴冷,却是越来越重。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阿刃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的一个熟悉名字,心中一动。
“姐姐?”
“是我,阿刃。”
“有事么?”
“那件事,导弹袭击的事,我知道了,不是林家做的。”
“哦?”
“见个面吧,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好。”
“还有……我这边显示,有人在监听你的电话……”
林紫宁的语气,是带着歉意的,她似乎不愿告诉阿刃这个事实,但又不得不说。
“我知道。”
阿刃的语气却是依然平静。
静静地合上了手机,阿刃静立窗旁,立了一会儿,他此刻身处的位置,正是这家医院的五楼。
有人在监视啊……
阿刃苦笑着,早在三天前,他就已经发现了。
事情真到了不能挽回的地步了么?
阿刃叹了一口气,随即,推开窗,纵身而出。
此处虽是五楼,阿刃的身形,却是不堕反升,在墙角一点后,几个起落,已然消失在阳光里。
在阿刃跳窗消失后,这间病房的门,立即被推开了,几个人急冲而入,而等着他们的,却只有窗台上的那部手机。
依旧是那家安静的咖啡厅,还是那张桌子。
林紫宁和阿刃也还是坐在老位置。
两人均是默然不语。
半晌,还是林紫宁打破了平静。
“我说过,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说着,林紫宁自桌面上推过一只信封,阿刃接过来,却是没有打开,只是微笑着看着林紫宁。
“为什么不看?”
“因为……”阿刃用中指,轻轻敲打着信封,“我知道里面是什么。”
“哦?你知道?”
林紫宁疑惑地看着阿刃。
“是的,这里面一定是证据。”
阿刃苦笑着,“是一次谋杀的证据。”
“导弹袭击,你知道是谁干的?”
“本来只是猜测,可既然你拿出这个东西要给我看了,我就已经知道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林紫宁看着阿刃。
“以我的性格,你说我会怎么办?他根本就没想杀我,他只是要告诉我,让我离开,可惜的是,差点害了阿冰……”
阿刃的眼底,全是苦涩。
林紫宁亦是一叹。
“姐姐,我已经打定主意了,你呢?”
“什么?”
面对着阿刃的提问,林紫宁一愣。
“你要不要离开?这个世界,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留下的地方,生活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我……”
林紫宁沉默了,“我没的选择。”
“不!”
阿刃一把抓住林紫宁的手,“你有的!此刻只要你点头,我就带你离开,离开这些勾心斗角权利阴谋!”
“不!”
林紫宁拼命摇头,接着,骤然起身,飞似的逃掉了。
阿刃望着林紫宁远去的身影,颓然坐下。
咖啡厅里,温婉的音乐,依然在流淌着。
阿刃打开了林紫宁留下的信封,信封中,是几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导弹基地,剩下几张拍摄的是一枚导弹发射时的情景。
还有几张纸,纸上是一些人名,这些人是在这个导弹基地中担任官职的人员名单,许多个名字的职位都相当的高,而这些人名后面都有一个注解:药门弟子。
没错。
阿刃长叹一声。
导弹袭击,是药王策划的。
为什么药王会来得如此之急如此之巧,恐怕正是因为了解到了他的功力又有突破,并且知道他曾经用回天之针将楚自瑶自地狱里拉回来。
药王来到这里,恐怕唯一的目的,就是自己的针术吧。
也许,在当初,得知自己身体已经渐渐不行,而阿刃的针术又没有把握将他救回之后,药王的确有将药门交与阿刃之意。
可惜的是,阿刃偏偏又将药王自衰老的魔爪中救了回来,并再度给了他一副年轻的躯体。
一山果然是难容二虎,即便两只老虎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即便是一只老虎没有丝毫竟争之意也是不行。
而且,药王手段,还真是如传闻中的那般犀利!
这边才刚刚施针完毕,那边导弹就打上了门,若是阿刃就此死了,药王正好有了一个对天命林家动武的借口,若是阿刃不死,药王也是算准了,以阿刃对亲情的重视程度,根本就不会找药王的麻烦,更别说与药王争权夺利了。
算了吧。
阿刃摇头苦笑。
权利,真是一个害人不浅的东西,能让亲人在顷刻间反目,能让人不惜害死自己最亲近的儿孙。
即便是药王这样的英雄人物,也逃不出这个怪圈么?
脑中思绪万千,窗外的天,却是渐渐黑了,透过玻璃窗,向外望去,眼见这个城市灯火阑珊,路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下班归家的行人,他们虽然身形疲倦,但眼中却拥有对家的向往与幸福。
而自己,却在这一刻,失去这世上唯一一个算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
阿刃的心底,涌起了许多的不甘。
他蓦地站起身来,他要去找药王,问问这个英雄,亲情在他眼中,真得不值一顾么?
韩饮冰正在卧床的医院里。
药王正坐在室内的沙发上,神色淡然,双眼微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就连突然出现在阿刃,也没有打扰到他的思绪。
“药王爷爷……”
阿刃开口,要说没有恨过眼前这个人,那是假的,但心中的些许仇恨,却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消失无踪,有的只是淡淡的悲哀。
“阿刃啊,你从来都是叫我‘药王爷爷’,从来没有叫过我一声‘爷爷’啊。”
药王转过头,盯着阿刃,眼中的神色凛冽而干涩。
看来,他早就知道阿刃会来,也早就准备好了,在这里等他。
“啊?”
听着药王提起此事,阿刃想了想,也确是如此,他对药王的称呼,从来都是药王爷爷,从来没有叫过他‘爷爷’。
“我在你的心中,只是问竹的替身吧。”
提起何问竹,药王眼中的神色转柔。
“你对我的尊敬,和问竹一模一样,我一直在想,在我面前,你是你自己呢,还是问竹……”
他究竟是谁?
阿刃究竟是谁?
是何问竹留在世上的影子,还是一个独立的拥有自我意识的个体呢?
如果答案是前者,那又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
阿刃迷惑了。
并且,一种彻骨的悲哀,渐渐自心底泛起,一点一点将他淹没。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摆脱过何问竹的影响,不是么?
“我一直在想,这枚导弹,一定可以将你打醒了,你醒了么?”
药王看着阿刃,那神情,就如同看着自己迷途的孙儿,在问他以后是否能够独自找到回家的路。
“我……”
阿刃没办法回答。
“与你相处三年,这三年里,仿佛又回到了与他们三人相伴的日子,我又是欣慰又是惶恐,欣慰是因为问竹后继有人,药门后继有人,惶恐也是因为如此。”
“在你身上,我看到了问竹的武技天赋,看到了仰松的机智,看到了望梅的心胸,可是,我就是没有看到你自己,你的天性呢?”
“我不知道问竹用了什么法子,将你的天性完全抹杀,将你变成这个样子,也许,问竹是好意,你的确是一个理想的继承人,忠诚、机变、有权谋,又武技超群,可是,相处久了,却让我这个长辈自心底感觉到悲哀。”
“好吧,现在你来告诉我,你醒没醒?”
药王看着阿刃,目光决然。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杀了我,从此药门就是你的,二是就此离开,远离五流,远离一切。”
“无论你选择了哪个,你都超越了自己。”
又是一次考验?
阿刃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林成一是这样,眼前的药王,也是这样。
这些人的想法,还真是难以理解啊。
“药王爷爷,你说的一切,真的是你的真实想法么?”
阿刃问着。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药王笑了,“我这一招棋,已经将你逼到了绝境。”
“无论你怎样选择,亲情这东西,你都与它断了,你的最大弱点,便是多情,唐天斩说的对,一个处处多情的王者,早晚会被人推下王座的,你觉得呢?”
没错。
药王总是对的。
一个至亲的人,对自己下了如此黑手,阿刃无法对此忍耐对此视而不见,就像是对待林成一一样,他要么反抗,要么黯然离开,没有第三个选择。
无论选择哪一条,他都将不再拥有亲人。
拥有权利的人,是不需要亲情的啊。
“药王爷爷,祝您长命百岁,一统四海。”
阿刃弓身到地,行了一礼。
然后,背起病床上的韩饮冰,越窗而去。
药王看着阿刃离去的身影,嘴角含笑,片刻后,一人静静推门而入,是董承宗。
“您老人家真是高明,敢以身犯险,行此险计,何刃此人武功高明的出奇,这世上恐怕无人可制,兼之他还身怀可以无限复生的体质,的确是一个大麻烦,恐怕只有在感情上牵制着他,才能将他制服。”
董承宗感叹着。
“是计,也不是计……”
药王一笑,转过头来,望着董承宗:“承宗啊,你是不是想问,既然阿刃对我如此忠心,知道我阴谋害他也不敢出手动我,那我为什么不一直用他,反而要打击他,将他逐走?”
“是,承宗想问。”
董承宗心底的确有这个问题,这个少年,的确是天降之才,前途未可限量,如果将其收归在药门旗下,药门绝对是平添一个臂助,药王亦是惜才知才之人,为什么不将其留下?
“因为,这是一条龙啊,他没有飞腾,是因为被他自己的心困住了,如果有一天,有什么东西将他的心锁打开,那么他将可以毁灭世上的一切,也包括我,我不是不想用他,是不敢用他……”
药王一叹。
当初不就是看中了阿刃身上的这种特质,才决定在自己百年之后,将药门交与他么,可是如今,人是物非,昔日自己看中的特质,却成了能威胁到自己的利剑,不将其逐走,自己在这个位置上,又怎么能坐得安稳?
第十九章 不如归去(大结局)
又是一年过去,再度的迎新贺岁之日。
偏远的药谷之中,一片喜意洋洋,远在世界各地的药门嫡系,都已在这几日归来,能容纳数千人的药谷,在此刻,却变得异常拥挤,侧耳细听,到处都是贺岁声爆竹声,大红的春联,贴遍了每一处可以看见的地方,每个人,都是高高兴兴的。
然而,在这喜庆的气氛之中,却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会偶尔响起。
“去,别烦我!小心我杀了你!”
“这就是你对母亲的说话态度么,你这个逆子!”
“逆又怎么样,我还逆天呢,就逆了就逆了!”
“你、你气死我了!”
以上的争吵,来自于两个像姐妹多过像母女的二人,今天她们争论的主题,是有关于女大当嫁这四个字的。
“来,乖女,你就看看这些照片么,你看这个男孩子多帅,他可是洛克菲勒家族的继承人啊……”
“不喜欢红毛鬼子!”
“那这个,这个是纯版国产的,淮南季家的公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我样样都不精通,没共同语言!”
“那这个行了吧,运动健将,身高二米一零,大字不识几个,和你一样不学无术……”
“二米一零?拿来当柱子啊!”
“……我不管你了!你一辈子嫁不出去才好呢,当老姑娘好了!”
皇甫嫣然被气得一摔手中本子,转身去了。
皇甫歌对着自己母亲的背影扮鬼脸。
真是讨厌,皇甫歌闷闷的踢着眼前的柱子,过了年,她也就才二十五岁,怎么所有人都开始着急了,好像她已经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一样。
讨厌讨厌!
这世上的男人都是那么讨厌,哪有几个值得喜欢的!
“男人,都去死吧!”
挥舞着小拳头,皇甫歌恨恨出声。
“哟,谁惹我们丫头生气了啊?”
一个声音,在皇甫歌背后响起。
“用得着你管!”
皇甫歌的语气,因为这几天的相亲事件,异常的暴躁,见有人搭话,劈头盖脸的便是一句训斥。
不过,骂完之后,却骤觉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似乎是,似乎是……!
皇甫歌骤然转身,便看到了一张带着可恶笑意的脸。
“啊!”
她张大嘴,愕然失声。
“呵呵。”
阿刃笑着,看着皇甫歌失措的样子。
“死家伙!”
不过皇甫歌就是皇甫歌,失神了几秒钟之后,当即身形一纵,活力平添十倍,扑了上来。
“喂!不许打人!”
前次多年之后相见的惨痛回忆,还在记忆里,阿刃知道眼前这丫头在激动的时候手脚就开始痒,为了防止再重蹈上次的覆辙,阿刃急忙以手抱头,护住要害。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皇甫歌却没有动手动脚,而是一把扑到了阿刃的身上,双手死命的扣住阿刃的背,用力之大,令人愕然。
“丫头,你转性了?”
温香软玉在怀,阿刃却觉得有几分不真实,这还是那个丫头么?于是,他小心翼翼的问着。
“我想明白了!”
皇甫歌在阿刃耳边大吼。
阿刃被震的耳膜嗡嗡作响,他‘啊’了一声,不满地叫着:“你明白什么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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