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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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恨-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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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宁小蒙唱的时候,她刚唱出第一句,大家都惊呆了,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事,这女孩,简直有着天籁之声啊,唱得仅次于原唱。歌声婉转,幽怨,把那味道全表达出来了。一曲唱毕,掌声雷动。

大家纷纷敬酒,宁小蒙架不住劝,一杯一杯地下肚。不到一会,酒精就上来了,宁小蒙之前装的矜持一下子抛到九霄云外。随着一曲动感的舞曲音乐,宁小蒙尽情地舞动着自己的身体。宁小蒙其实是有一点舞蹈功底的,只是大学的时候没好好发挥,整天把自己交给电脑。这下子,她借着酒力把陈年的舞蹈细胞唤醒,开始妖娆地伸展自己。不一会儿,她的身边就围绕着一堆同事,在那伴舞。

那个夜晚,宁小蒙释放着自己的激情,也释放着这段时间的郁闷。那一瞬间,宁小蒙忘了临时工的身份,忘了阿兵哥,忘了大学,忘了现在。

结束的时候,宁小蒙已经彻底喝醉了,她死死地抱着关医生。抱得他喘不过气,本来关翌吃了很多东西,胃内容物多,膈肌抬高就很不舒服了,这会被宁小蒙勒一下,差点快吐出来。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宁小蒙头晕晕沉沉的。想到要上班只得强忍着爬起来。边刷牙边想着今天完蛋了,这个状态怎么上班?医院不比政府机关,坐在那没事,泡一个上午。护士,尤其是宁小蒙这种新来的护士,她的每一分钟都要被充分利用。万一出错了怎么办?

宁小蒙首先想到了请假,她打电话给护士长,说今天有点不舒服。宁小蒙听到护士长不悦的口气,护士长敷衍着让她注意身体什么的,就把电话挂了。宁小蒙想象着那些护士失望的表情,今天的活都得她们自己干了,丫的,居然自己这么重要,哈哈。估计关翌已经把昨天的事宣扬出去了,指不定她们怎么在背后编排自己。宁小蒙暂时什么也不想想,趴在床上,四肢大开,睡得像只大青蛙。昨日的风情荡然无存。管她呢,反正没有人看见。所以美女也是会挖鼻子的,明星也是会便秘的。至于宁小蒙又不是美女更不是明星,这些不雅的举动实在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宁小蒙这一觉睡到中午,又被电话吵醒。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床上一滩口水。趴着睡压着脸部就是这么麻烦,严重地刺激唾液分泌啊。宁小蒙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

“喂——?”

“宁小蒙,好一点没有啊?”又是关翌。

“哦,还好啦,就是有点头晕。现在比早上好多了。”

“哦,没事就好。听护士长说你今天人不舒服,我想是不是昨天喝多了,打电话问一下。”

“谢谢你哦。”

两人又敷衍了几句,然后把电话挂了。

宁小蒙又去刷了一次牙,这周身上下只有这牙还算过得去了,可千万要保护好。刷着刷着,宁小蒙还真觉得饿了。心里盘算着等会煮点红枣稀饭,暖暖胃。牙还没刷完,又一个电话来了。怎么今天成热线了,以往只有那些大学的死党才肯犹豫再三地花几毛钱巨资打给自己忽悠两句就挂了,看来自己魅力有所上升啊。

陌生号码。

“宁护士,怎么今天没来上班?”

“你是……”

“我是张执。”

宁小蒙大吃一惊,“你……你……你怎么有我的电话?”

“你们的通讯方式就贴在办公室的电话旁,我抄了一下。嘿嘿。”

都说了这种方式实在不适合保护员工的隐私的。像张执这样的,穿着一身军装别人就对他客气三分,他就可以进去和军事迷的科主任海侃,顺便把小女子的电话给抄了去。

宁小蒙真是无语:“你想干吗?”

“没啊,慰问一下,听护士说你今天身体欠安请假了。”

“光口头慰问啊?”

电话那头楞了一下,估计张执没料到宁小蒙会说这话,毕竟他们还不是很熟。

随即又兴奋起来。

“你想要什么?马上送去?”

“哀家想要的东西要是说出来了,那岂不是太没惊喜感了?”

“恩,我请你吃饭吧,边吃饭边聊?”

“宾果,朕想的就是大吃一顿,寡人很饿了。”

张执汗颜。

“陛下想要去哪里用膳呢?”

“天香鱼府。”

“喳——”

天香鱼府是县城里最大的川味馆,这里除了下午不忙什么时段都忙,要吃饭都得提前预订位置。宁小蒙去的时候角落里还放着一张两人坐的小桌子,和其他十几个人围坐的大桌子相比,显得冷清又可怜。

宁小蒙同情心泛滥,于是决定坐那张。

同情心泛滥的后果就是,两个人吃得汗流浃背的,也受不到一点风。角落太偏,空调离得十万八千里,尽把冷气恩赐给那些大桌的消费者,明显看不起这种两人消费的小钱。

宁小蒙纯粹就是想敲阿兵哥一顿。于是菜一上桌,尤其是香喷喷的水煮鱼上来,宁小蒙的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了过去,抓起勺子舀了一碗鱼片大块朵颐。

宁小蒙吃的津津有味,形象尽失,猛一抬头,看到阿兵哥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看?看得宁小蒙差点被鱼刺卡着。

“你干吗?”

“觉得你很可爱,别有一番风情。”

又是风情?

这样也算风情?

第三章 甘露醇

 三、甘露醇

这天又是宁小蒙上班,上主班的黄护士指着宁小蒙:“你,去16床把甘露醇上了。”16床是重病房,住的病人是脑肿瘤的,刚做了开颅手术没几天。小医院的缺点是没有ICU,普通病房里腾两间出来算做重症监护室。

宁小蒙提着那瓶甘露醇走进16床,瞄了一眼正在输注的液体,还算通畅,就直接把甘露醇换上去,开了最大的滴速。甘露醇是大分子物质,需要快速输入,提高血液渗透压,从而达到降低颅内压的目的。

很快,甘露醇滴完了,宁小蒙把它取了下来。过了一会,宁小蒙去量血压,掀开被子一看,脸就“唰”地白了下来。

病人的手臂肿胀得跟小象腿一样,如果是腿估计就是大象腿了。刚才输的那瓶甘露醇全输到组织里去了。宁小蒙心想完了,甘露醇对组织伤害性很大,有的敏感的,隔天整片组织都黑了。宁小蒙心里又害怕又后悔又疑惑。后悔早知道不帮黄护士做事情,就不会出错了。疑惑的是明明刚才滴得挺通畅的啊,|奇+_+书*_*网|按理应该在血管里啊。

宁小蒙战战兢兢地报告给了黄护士。黄护士一听,眼皮也不抬:“不就挂肿了嘛,叫他用热毛巾敷一敷。”

“不是的,黄老师,这个肿得太厉害了,要不要拿点50%的硫酸镁敷一下?”

黄护士这才蛮去看一下,一看回来幸灾乐祸起来:“这么肿?我还真是没见过呢,估计整瓶都在组织里了。吼吼。”然后又忙自己的事了。宁小蒙气结。按班次责任来说,上甘露醇的护士是黄护士,自己帮她做了,出了错,她倒跟没事人一样。

宁小蒙现在心里跟被猫抓了一样,只一心想着要怎么解决问题。宁小蒙看看周围没有一个护士可以帮她,只好自己打电话给休息的护士长。护士就是这样,平常也许跟你聊天聊得亲得跟姐妹似的,一到关键时刻,立马跟你划清界限,这个差错不关我的事。

护士长一开始也是以为只是小肿,就说那去弄点硫酸镁敷一下吧。可是宁小蒙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也没有50%的。只有几支25%的针剂。于是又打电话给护士长。护士长说:

“是哦,我们科没有备这个药,你要找制剂室临时配。我现在先打个电话到制剂室,叫她们配一下,你下去拿上来。”

宁小蒙又一阵气结,为了这个硫酸镁,她上窜下跳得忙活了一个小时也没弄到。眼看就要下班了,制剂室那帮女人的脸色肯定很难看。但是没有办法,宁小蒙现在只希望病人没事,就“咚咚咚”跑到制剂室陪着笑脸请她们配药。

那个女人脸色确实很难看,不过看宁小蒙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加上刚才护士长亲自打电话招呼过了,也就强忍住了。

终于拿到药了,宁小蒙赶紧找了几块纱布浸上药,给病人湿敷起来。病人家属一脸臭臭的,虽然他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到底多大,但看到这个小护士这么紧张地处理,而且还加班处理,心里琢磨着肯定不是小问题。病人是昏迷病人,也不会叫痛,退一步说,如果会叫痛,也由不得整瓶输进去了。

白班的护士都走了,一个个商量着晚上去哪里玩。接班的护士做着自己的事情,仿佛这个病人与她毫无关系。宁小蒙看着同事的冷漠,心里一阵阵发酸。平时和自己谈笑风生的,真正在最需要她们的时候,她们却站在一旁冷笑。这就是护士。值班医生做清创去了,还不知道这个病人的事情,如果知道,宁小蒙又要被骂一顿了。

宁小蒙这时候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心里想着病人快点好起来吧,千万不要组织坏死,否则我就完了。另一方面又想着,如果现在我能冲到总长面前说我要辞职,那该多好啊,这个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呆了。

忙到交班护士(小医院不是三班倒,上夜之前还有个交班)快下班的时候,宁小蒙才被来接班的张老师遣回家了,张护士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嘱咐她先回去吃饭,这里她看住就好了。宁小蒙心里不由一阵感激。

吃饭吃得索然无味,宁小蒙在快餐店里真想大哭一场。回到住处,宁小蒙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哭完了,宁小蒙往科室打了个电话。张老师告诉他病人的肢体还是软了,没有之前那么肿胀了。宁小蒙这才稍稍安心。

宁小蒙查了一下,才知道长时间用甘露醇的患者血管很差,输液的时候很容易外渗。有时看着滴着很通畅,其实有可能已经渗了,平时输入其他液体的时候,脑外伤病人要求滴速比较慢,所以症状不明显,甘露醇滴速快,就好象脆弱的血管“轰”的一下被挤开,液体就大量外渗了。所以输入甘露醇前一定要查看穿刺部位是否有红肿,外渗等情况,就和输化疗药一样。

第二天宁小蒙上班就去看那个病人的手臂,已经完全好了,还好处理及时,没造成不良后果,宁小蒙总算舒了一口气。同事们又一边叫她做事情,一边和她开着自以为很好笑的玩笑。但是宁小蒙却变了,她觉得相处了两个多月的同事是那么陌生。渐渐地,宁小蒙和她们疏远了,有时候那些老女人叫她做事情她也当没听到。遇到不爽的,就直接说:“我没空,你自己去做。”

宁小蒙简直是犯了众怒,我们一个个都是这么过来的,刚来的时候还不都跟小媳妇一样的,凭什么你敢拒绝我们?

大专生了不起啊,还不是照样出错。而且不出则已,一出惊人。

说到底还是临时工就这么狂。这副德行怎么转得了正哦。

宁小蒙只能当做没听到,也不好当面发作,因为宁小蒙一出现,那些人马上又换了一副嘴脸,依旧谈笑风生,依旧和你亲得跟姐妹似的。

宁小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离开这里,我一定要离开这里。”刚踏入社会的宁小蒙也许不知道,只要是这个行业,哪里都是一样的。这就是为什么病人叫了无数次也没有一个护士过去的原因,谁班次上的事情谁自己做,别人帮忙,万一做错,还得承担责任。而不出错简直是不可能的,每天都小错不断。最经常的就是穿刺没穿好,把病人挂肿了。然后就是收费总有加收和漏收的可能。惹得病人家属每天都跟探照灯似地盯着清单看,恨不得自己的眼睛就是一台显微镜,连爬在上面的革兰氏阴性阳性菌都不要错过。至于今天漏了一点护理明天漏一点治疗,更是家常便饭。严重一点就是挂错瓶的。好在外科用药比较简单,也没造成什么大的不良反应,就这么忽悠过去了。做的人个个胆战心惊。

有人说拜托你们认真一点好不好,我们的小命都捏在你们手上呢。不是护士不认真,她们比谁都怕出错,但是做了护士就知道,从上班开始,就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你做了,如果每一件都按照考试标准来做,一个上午的事情做一整天不休息也做不完。而且病人也等不起,于是就赶,人人都在赶。长期高压高效率的工作环境有谁能做到一如既往的准确?说到底还是体制的问题,国外护士和患者比例是1:1。国内的号称0。4:1(1970年标准),实际上一个护士看管的病人远远超过这个数字。就拿宁小蒙的科室来说,护士包括护士长16人,而病床是40张,也就是1:2。5。理论上符合中国1970年的标准,而实际上走廊加床是常事。碰到单独班,还得负责重病房的监护抢救,120送来的病人急救(这个医院的120作用只负责运送病人,几乎不负责抢救)以及一般病人的护理,所有这些事只有一个护士。

即便已经是身怀六甲了,依然要上到8个月才可以不上夜班。劳动法规定7个月禁止上夜班,不过这个医院就是规定8个月,就像规定头两个月白干一样。你可以想象一个挺着大肚子的护士在病房来回奔跑的样子吗?有时候为了抢救一个病人连弯腰都要很吃力。护士的职业病之一就是习惯性流产。

每年国家都在叫护士缺,按理物以稀为贵,可是每年都有大量的护士放弃护士的职业,待遇低,压力大,工作繁重,还要为了进一个医院花钱找关系。种种因素导致宁肯去打杂也不愿意做护士。

好了,不发牢骚了,言归正传。

宁小蒙正郁闷着,依稀听见张执和小关谈着他父亲办理出院的事情。他父亲骨折入院,不肯接受手术,采取保守治疗,已经躺了一个半月了。估计张执的假期也结束了。所以同意父亲出院。

下班时间一到,接班护士来交接,还未交接完,就已经有若干个护士冲到洗手池去开始洗手了。大家都巴不得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秒钟也不想多呆,因为随时都有可能进来一个病人,那样大家都下不了班了。宁小蒙也不甘示弱,挤在护士后面。即将轮到自己洗手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叫他。不用转身也知道是张执。

马上同事们“唰“地用暧昧的目光看着他们,窃窃私语。

宁小蒙想着又要成为她们的谈资了,心里没好气地问:“干吗?我要下班啦。”

“下班有事吗?没事我请你吃饭吧。”

洗手池边有人“哇——”地起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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