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辰对她再一笑,探首吻了吻她额,然后与易彬一同进了别墅。
“I'll tell you nothing。”(我跟你无话可说。)一直闭目不言的斯缇开眼,本就意冷的眸更淡更冷了。
“不好听的话我也不会说,这可不是好胎教。”她的反应完全在她预料,所以笑得大方又悠然,承接她所有的乖张漠冷。
斯缇唇角微微起勾,继续闭目。
“希望那场谈话不要拖到午后,不然,这个小东西又要叫饿了。”左惟衔笑,又说了句。
斯缇睁开眼,看到车上的时间,已经十一点三十分。
“You wouldn't be a good mother。”(你不会是个好母亲。)斯缇淡冷瞥她,突然正身,迅速发动了车子。
“但他有一个好义母。”左惟莞尔而笑。满意收效。
车一发动,引来了另外三人的侧目。
“Adela,你们这是要去哪儿?”顔海勋诧异,跑过去,在斯缇调车头时赶紧拍窗,正好贴在副驾驶座这头。
左惟摇下车窗,先是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向子纱,才对他启顔,“别担心,我们不会私奔。”才说完,斯缇已经调好车头,开车离去。
站得稍远的斯哲对这幕只是眉头微微一皱,然后回身,进了别墅。
“这俩个家伙!”顔海勋耸肩,斯缇要是和左惟在一块,哎,估计整个地球都不得安宁,算了。他转回向子纱身边,灿灿柔柔的笑自动上脸,“宝贝,我们也进去吧!”执起了她的手。
“可——会不会不太好?”向子纱犹豫,她本是个局外人,终究还是牵扯了进来,牵扯进来后,却不知能做什么,要做什么,怎么去做。
“没关系。”顔海勋笑道,他一方面担心屋子里的安韵,另一方面,则担心会被顾依依‘点名’,他并非害怕面对她或怎么样,他想,如果需要他在场,他或许可以劝说一些什么,不是为其他人,他只是为安韵,觉得需要为安韵做这些。
向子纱见他执意,没有表示明显抗拒,暗自在心叹声气,任由他牵手进了别墅。
易彬房内。
俞辰独自进屋。他关好门转身,目光放长,看见顾依依坐在易彬的床上,面对窗户那方,抱膝抱枕头,头勾垂着,下巴抵在膝盖上,缩成了一团,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像个小小孩。
他曾经深深的爱过的那个小小女孩。
闻及门响与跫音,顾依依扭过头,看到俞辰,嘴巴瘪了瘪,但没说话,继续勾首。
“我们家的小依依,这是怎么了?”俞辰露出笑意,兄长式的亲宠暖暖,边说边走
过去。我们家的小依依,是从小到大,俞辰去留学前,最常说的话。在他离开之前,眼前的这个女孩,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和名为情的心海,只是这个小小女孩,虽也曾经对他悸动倾慕,但太短暂,并非他所求,所以他离开,以学业为由。好在,他不是个偏执的人,在那个陌生国度渐渐放开了心,平静过活,在那儿度过了第二个新年后,他遇到左惟。也许她才是,他当时想。因为他完全感受了她眼底升起同样的情意,他们之间的情和爱,发展顺当又自然,没有比她更好的,即便他少年的心在很长的时间给过这个小小女孩,他也认定左惟才是代表他现在和未来的那个人。
顾依依不看他,不说话,不理他的亲暖,嘴巴却由瘪瘪变嘟嘟,样态却是十足的生
气又撒娇。
“依依不是要见阿辰哥吗?怎么不说话?”俞辰微微笑着,在她面前蹲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5。1——春之礼(Ⅰ)(4)
挂掉电话的这短暂时间,顾依依心思辗转了千百遍,却越转越乱,难过,委屈,甚至怨恨的念头都达到最高点,可是却不能对任何一个发泄,所有人都有错,但都没错。
“依依也不理阿辰哥吗?”俞辰伸手摸她的头。
她嘟着嘴,别扭着,瞄了他一眼,又垂眼,再瞄,不甘不愿才开口,“阿辰哥。”
俞辰对她温柔展笑,“依依要见阿辰哥,是不是想问阿辰哥很多问题?”
他都知道的。
从小,俞辰比易彬更能猜中她的心思,却极少说。
“阿辰哥,这一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顾依依眼圈开始泛红。她曾经用少女心对待的俞辰,她的阿辰哥,跟她的好哥哥一样,都是骗子们的帮凶了,而且,而且,更可能的是,俞辰才是那个最大的骗子,他跟那些人认识得最早,而他不会不认得妈妈的模样,可是他认得,却瞒了这么多年,这实在——
俞辰摇首一笑,在床边坐下,扳过顾依依的身子面对自己,“阿辰哥知道这一切,只比依依早几天。”
顾依依愣了愣,双眸跟着瞪大了些。
俞辰再微笑,他知道顾依依接下来要问什么,温语中含轻叹,“虽然我和Talina以及Adela他们在很多年前就认识,但,在美国那些年,阿辰哥一次都不曾见过依依的妈妈,如果阿辰哥当时见了,怎么会晚那么多年才让韵姨和你相认?”
“可是——你明明知道我那么喜欢Adela。”顾依依吸吸鼻子,俞辰不会对她撒谎,她习惯性,选择了相信,但除了这一桩,他还有很多罪名。
“这个要怪阿辰哥,因为阿辰哥从来都没有想过,依依口中的Adela会是阿辰哥也
认得的Adela。”顾依依当然曾在他耳边念叨自己对一个叫Adela的模特很是欢喜,但他没有联想到两者为一人,毕竟,虽然他与左惟相恋,但与她的朋友,特别是斯家兄妹,几乎没有来往,见是见过几面,可却跟陌生人差不多,关系平常又平淡,就如,他也是在后来的后来才知晓左惟的家庭背景一样。因为那个时候,他全心全意爱着左惟,对曾经的小小女孩的事情放淡,只用兄长的感情对待。她说,他就听,却没有上天入地为她去寻,现在再想想,当时,顾依依也仅仅跟他提过一两次,他的联想推理能力真的没有好至此。
“你真的没有见过,不知道,没想过吗?”顾依依将两者又混淆,要他再次证明自己的清白。
“没见过,不知道,没想过。”俞辰摇头,笑容是对她的愧意和怜爱,“如果阿辰哥见过,知道,想过,一定会早早就说给依依听了。”
“可你还是跟他们一样,都瞒了我!”就算他是最后一个知道,只比她提前个几天,他也还是帮凶。
“依依,如果阿辰哥在知道的时候就告诉依依一切,那么依依会立刻接受妈妈吗?”
顾依依定住,怔怔的,“我不知道,我只是很讨厌被欺瞒的感觉,而且还是一堆人在瞒我骗我。”都是爱她的人以爱的名义在骗她,给她编织了一个世界上最大的谎话。这些人中,除了她至爱的父亲和哥哥,不曾见过,却时刻挂心的早早离世的母亲,还有她曾爱过的人,她莫名关注并追逐的一个陌生女人,甚至那个她发誓又立志正在爱而且一定要求得的人,以及名义上是她情敌,但她不曾用过情敌的心对待过的人,这些,都是她很在乎的人,可是,他们却凑在了一起,一块儿编造了一个大谎话给她,让她变成一个笑话。
她的反应,他们当然会在乎,不过希望她在愕然,震惊,孩子气过后,立刻投入那个思念了二十多年的,那个叫妈妈的女人的怀抱,一切就会皆大欢喜。
圆满结局。
可是她做不到,现在做不到。她现在的她的心,只被欺瞒的怨恨,委屈充塞,抗拒做出那种美好的回应。
俞辰执起她的手,如同对待没有长大的她,温言再劝,“依依从小,最喜欢惊喜了,那么这一次,依依不可以把这一切当做惊喜?是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们想要给依依的一份惊喜?”
惊喜吗?的确又惊又喜,只是这样的惊喜,是个人都难以一下消化吧?何况,还有那么多旁观的人,而这些旁观的人,几乎都是她所在意的人。这样的惊喜,她还是无法接受,至少,当下不能。
她摇首,实话告知,“阿辰哥,这样的惊喜太大了,把心脏都吓坏了,我不知道怎么接受。”
“依依不想要妈妈吗?”
“妈妈?”拥有这个称谓的人,原来跟她现在的心脏呼吸一样跳动活着,可是她——“想。但——她明明还活着,却一次都不曾来见我,一定要等到自己生病了,知道时间不剩多少了才想起生过一个女儿,这样的妈妈,不是我想要的妈妈。”她摇头再摇头,然后又垂下,一点都不想去面对这个人这些事实。
“妈妈还是妈妈,她跟依依想的那样好。依依,妈妈一直没来,一定是有她的苦衷,没有哪个妈妈不要自己的孩子,依依,不能原谅妈妈晚了一点才到吗?”
“可是她晚了好多!晚到,我快要去叫另一个女人做妈妈了!”顾依依一向耳根软,怎能不知俞辰的苦口婆心?妈妈,以前这个让她一听就心暖软软的名词,从那不可能变成可能,冲击力太强,她一时不能回缓。
一直想见,终于见,却缩了起来,不愿见,不肯见,害怕见,十分的抗拒和埋怨。
害怕她连同这一切,都是笑话都是虚幻的,她病了才想到来找她,不过为她自己最后可以了无遗憾离开尘世,那么她呢?短暂的得到又失去,留给未来更多的伤怀,如果是这样,她宁愿不要这个妈妈,只要那个在相片里的,在墓地里一直躺得好好的妈妈,不去见这个,可以触摸她,可以感受到她心情的妈妈。
“这样不好吗依依,这样依依就有两个妈妈了。”
两个妈妈?听上去,是有点诱惑力,可是,“这样对阿惠阿姨不公平。”
“阿惠阿姨不会觉得不公平,她还会为依依感到开心,因为依依从小一直盼望的妈妈回来了。”
“好像也是。”史明惠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好女人,这样的醋,她当然不会吃,但是她顾依依会为她吃。
“那么依依,现在可以接受妈妈了吗?”
顾依依明白俞辰的用心,可是她自己,还是摇头,“阿辰哥,我还是不想见她。”
“那么明天呢?明天依依想见妈妈吗?”
“我不知道。”
“那就后天?”
“阿辰哥,我不知道,我们不说这个了好不好?”她不愿再想。接受,那么她跟斯
缇的关系,原来可以这么亲近,可是这种亲近,曾经渴盼,现在却如此让她——别扭。
“好,我们不聊这个,”俞辰放松,不再紧逼她,“依依想跟哥哥聊什么?”
“阿辰哥,”顾依依小脸抬着正对他,凝视他,好认真,好庄重,“你是不是喜欢过我?”
这下轮到俞辰微怔。他们之间,从不曾将这个问题摊牌,却到了如今——
他很快温融展笑,没藏没骗没瞒,朝她点了点头。少年的心已平,他完全可以淡然笑对那段少年情。
“不是像哥哥那样的喜欢?”顾依依又问,看住他有笑意的眼。
“不是像哥哥那样的喜欢。”俞辰再点首,完全摊开去承认。
顾依依也笑,是那种少见的恬静,随后她却轻轻叹气,“阿辰哥,你有没有怨过我?”
俞辰含笑摇头。
“可不可以还拿当时年纪小做借口?”顾依依苦笑,“那个时候,我第一次意识到阿辰哥只能是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我总是在想,我对他是不是会跟表哥不一样?为了找出这个不一样,我一点点去撩拨自己的那份心情,整天举着高旗说喜欢你,非要霸着你不放,你总不应答我,却没有真正把我推开。但那份悸动,就真的像是我自己营造出来的假象,即便已经发现对你跟对表哥不同,可我还是像个坏家伙一样把事情搞出来后就丢下烂摊子跑开。阿辰哥,那时候,你一定觉得我变得很奇怪吧?”
俞辰依旧含笑谛视,聆听她的心声。
“我没有跟任何人说,包括哥哥。因为我明白,我一点都做不到阿辰哥你想要的那样,我做事三分热度,又不肯付出,这样的我,哪里配得上阿辰哥?”正因如此,她早早结束了那段追逐,甚至在逃开后没多久就从别人身上去体味和寻找到了人生的第一次情爱,对俞辰先是刻意遗忘,然后就渐渐恢复到最初的心境,只当他是哥哥,所有的耗时都不长。她情绪变化快,感情也一样,而俞辰,沉稳如山,要的是细水长流,那么年幼的她,不能理解,她怎能给他幸福?她不敢去问不敢再去靠近,怕这样三分热度的自己只会伤人。
那时管择崇讥笑她就是个傻瓜,俞辰喜欢她十年,她却一点都没有察觉,还自以为是去撩拨,撩拨后又拍拍屁股就走人。她以为她做的没有人看到,没有人会知道,因为她的好表哥对学业的兴趣比这些小事情要多很多,而俞辰也不曾表露过任何。但是管择崇那个坏人,却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在她极力掩盖做下的这些坏事情的时候毫不留情将她揭发,让她狼狈不堪,于是她对他愈加讨厌,连同他那个母亲。她本来不是讨厌史明惠,只是小女孩的别扭心里,却因为如此,她愈加不待见史明惠。
在逃开后,在别人那里得到情爱体味后没多久,俞辰也离开,原本只是读研,却在那个陌生国度待了双倍的时间,她愈是自责不安,那时想说,却更加开不了口了,直到俞辰从地球那端跟她说找到了生命中的那个人,她才松下一口气。
“依依一直都是阿辰哥的好妹妹。”俞辰又轻揉她的发,笑意更温情,这么多年后,和曾经放在心底那个小小盒子里的小小女孩在这样的心境下去摊开那份少年心,是他始料不及,但又恰时,最后一次把这份陈旧的心情'看书吧:。KANSHUBA。ORG'整 理后,他此后的生命重心,是另一个女人以及他们的爱情结晶。
作者有话要说:
☆、5。1——春之礼(Ⅰ)(5)
“阿辰哥你不觉得我太任性吗?”她靠在俞辰侧身,鼓着腮问。
“如果妹妹不任性,哥哥就不知怎么宠妹妹了。”如果有个太乖巧的妹妹,他一路走来的时光会过得很平淡吧?他性格本就沉闷,需要一个调皮又任性的小精灵为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