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眼看到爹被滚烫的鲜血淋了全身,亲眼看到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我的师兄弟被砍伤,被杀死。
我恐惧地颤抖着,眼见有人要走过来杀我,我连要逃都忘记了。眼睛突然被蒙上,然后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怕,我受你爹所托,前来保护你的。”
之后我晕了过去,等我醒来,我发现我在一间木屋子里,床边是一位清秀女子。她见我转醒,很是高兴,而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扑到了她怀中便是一阵大哭,直到再次哭晕过去。救我的那个人说他是我爹的老友,后来他也成为了我的师父,而那位清秀女子便是我的师娘。
师娘很温柔,但是体弱,在我来后不到两年,便去世了。但是当时我并没有哭,不是因为我不在乎,我很伤心,只是师娘在临死前笑着告诉我和师父,不必为她的离去感到伤心,更不要哭泣,因为她即便是死了,也会保护我和师父,也会看着我们,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为她的离去哭泣,而是把她的这份爱,好好地传给别人。
因为她的话,我和师父都没有哭,只是每到了夜里,我和师父都会不约而同地看向厨房的方向,想象着师娘为我们煮宵夜的情景。
一年后,我师父再次带回来了一个孩子,听说他叫王子轩,是我师父偷偷跑到皇宫里看望一个故人的时候被撞上的,王子轩当时知道师父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便央求他教自己,不然就大声喊。
很聪明的孩子。当时我只有这种想法。虽然我不知道师父去皇宫究竟是为了看谁,不过,被撞上了也没办法。
很快,在我12岁那年的师娘的死忌,我要求师父带我去拜祭师娘,师父再三犹豫,终于愿意把我带去。然而,就在拜祭完了之后,师父把我扔到了京城门口,自己跑进了京城,说要找故人,这一去就是三个时辰。
我不以为然地站在城门口,却隐约听到狼群的声音。由于我的武功在师父的教导下突飞猛进,所以听力比常人要好许多。只是很奇 怪{炫;书;网},既然有狼群如此嘶叫,应该是有人遇上了才对,可是为什么会没有人喊救命?
出于好奇心,我飞快地寻着狼叫声冲进了不远处的树林,可是我发现这一路竟然是去师娘的坟墓的方向。果然,就在师娘的坟墓不远处,我发现了十几只狼,而在狼中央被包围的,是一个大约3岁的小女孩。她披头散发,身上的罗裙已经脏污地不堪入目,脸上满是灰尘泥土,完全看不清样貌,不过脸颊上却有着很明显的泪痕,显然是刚哭泣过。双眸大而无神,空洞地仿佛已是毫无生气的死人。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的狼群,身上散发出一种绝望的气息,别说恐惧,她似乎连忧伤的感觉都没有了。我一看便知道,她现在一心寻死,明显是在等待着狼群把她吞食。只是…她双手握成拳,似乎抱着一个什么很珍贵的东西。
她一心寻死,救她也无用,可是不救,被师父知道了也不好交代,更何况师娘还说要在天上看着我呢~算了,救吧。
打不过这么多狼,我只好迅速地下地把她拉上了不远处的树丫上,狼群立刻围着我们坐着的大树吼叫,幸好它们不会爬树。她似乎很讶异,双手依旧抱着,看了我一眼便低垂着头,似乎怎样都无所谓了。
“喂,我救了你不是该说谢谢吗?你不说的话我立刻推你下去喂狼的哦!”见她呆愣的表情,我忍不住想要逗她,可是她还是没反应。
过了好 久:。,天都快黑了,师父才找到了我们。我并没有忽视,在看到师父的脸的那一瞬间,她似乎更为吃惊,小眉头都蹙在了一块儿。很好,这是她的第一个表情,我记住了。
师父看到她的时候也很惊讶,“梦贵妃”三个字脱口而出。可是后来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把她也一起带回了巫山。过了很多天,她都没有说话,只是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小瓶子,随身携带着也不让人碰,脖子上更是戴着一条挂着两只凤蝶的项链,从不离身。
每天早上师父都会拉着她看我和王子轩练剑,不知为何,我每次不经意地看到她的大眸时,她的眼神总是很冰冷,甚至藏着很深的嘲讽。我发现她夜晚总是梦话连连,不过,她只重复一句话——晓菲,对不起,对不起。
木屋子就住着我们四师徒,她的声音那么大,我想所有人都听见了。只是有一次师弟王子轩去问她晓菲是谁而被她瞪了一眼后,便再也没有人敢问了。她瞪人的时候,虽然没有杀气,但是那冰冷彻骨的感觉,比所有人都要狠烈。
师父很宠她,他甚至种了一大片茶花,只为博得她一笑,听说是她喜 欢'炫。书。网'的,我倒不知道师父是怎么知道的。可是她不领情,不久后还自己建了一间木屋子搬出去住了(师父也有硬插手帮忙),虽然是在附近,可是还是让师父很当心。
当我问师父为什么对她这么好时,师父只是很忧愁地回答了一句:“那丫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是什么意思?师父又是怎么知道的?
得不到答案我睡不着,就向着她的木屋跑去,问她本人比问师父好多了。可是她的木屋子离师父家不过百米,谁想到这样也能遇到狼,还好只是一只,可能是迷路闯进来的。
身上没有带剑,赤手空拳的我并不认为我能够厉害到打死它。见到它扑上来,我以为我这样就要死了。可是一个火光显现,隐约看到一个小孩举着一个火棍打向那匹狼。她拉住了我的手,道了一声:“走!”便把我拉走了,另一只手还不忘打狼。
狼怕火,没跑几下,它就逃走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说话,她的声音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轻柔,似男似女,却奇异地带有一种吸引人的魅力。
放下了手,她直盯着我问道:“你找我作什么?天这么晚了一个小孩子也不知道要害怕。”
“你怎么知道我——”我突然顿住,走在这个方向,不是来找她我能做什么?可是,我立刻反驳道,“我比你大!你还不是夜晚在这里晃。”
“我没必要跟你解释,你要问什么现在问!我还要回去睡觉!”她冷冷地盯着我,明明只有3岁多,却显得很成熟,甚至是沧桑。
“师父他…认识你对不对?”我迟疑地问道。
“他不认识我,他只认识我这个身体的娘。而且,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别多管闲事,不然总有一天你会死在这件事上!”说完,她转身便走。
“等一下!”我连忙拦在了她的前面,“你为什么会在师娘的坟墓附近?师父每年在师娘的死忌都会去皇宫,是为了找你对不对?”从师父对她的态度看来,这也是很有可能的。
“师娘?”她怔了怔,忽而嘲笑般地说道,“原来那个坟墓就是她。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看来她跟我一样,都是被抛弃的人。”似乎是见到我一脸疑惑,她的语气好了一些,“你可知道当时我所处的位置是哪里?”
“位置?不就是京城附近吗?”我略歪着脑袋。
“哼,我当时坐的地方,便是传闻中的仙人住的茶花园。它本名幽蝶谷,族人与族人之间很友善,可是一旦不顾族人反对擅自出谷,便会被判为叛徒,永生不得回谷。你师娘和我一样,都被赶出了幽蝶谷,她要求把坟墓建在那个地方,不过也是想图个心安。她死了倒一了百了,可是我呢?我没有了亲人,没有了朋友,没有了家,你救我作甚?不就是让我继续痛苦么?”她一把推开了我,继续向着自己的木屋子走去。
难道她跟我一样,什么都没有了吗?忽然间想起我爹,我对着她的背影大喊道:“喂——我明天让师父收你作徒弟,以后我就是你的大师兄,我会保护你的!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其中一个亲人,我是你大哥!”
“不可能!”然而,她立刻就拒绝了。
“你不相信我?”我以为她是不相信我会保护她。
她的脚步微微一顿,声音比以往的都要冰冷:“我不相信任何人!”
可是不管如何,师父还是硬收了她作徒弟,把师娘的《制毒经》传给了她,我虽然讶异,却没说什么,因为我知道,师父相信她会善用,我也相信。我整天跟着她跑,赶也不走,渐渐地她也不再理会我,静静地看书。
就在我挫败地以为她根本就无视我的“努力”的时候,她突然问了我一句话:“你为什么拼命学武?这种努力法简直是不正常。”
我愣了愣,为她的主动开口感到高兴,却也同时因为想到了爹而忧伤,我停下了剑,略低垂着头:“我要跟爹一样,立于不败之地。”
我以为她会支持我的想法,可是她却盯着书,淡淡地说道:“愚蠢,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没有人可以永胜,也没有人可以永败,或许你不曾败过,可是那只不过是因为还没有遇到能让你输的人。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肯定会有赢你的人。”
一时之间,我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那…人为什么要学武?”
“这个要问你自己,每一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答案。”她合上了书本,慢慢向着木屋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我突然觉得她很可怕:“你不像是一个小孩。”
“难道如你一般愚蠢才是?”她反问道。
可是她无心的一句,让我打击超大。从那一刻起,我便以她为目标,话语越来越少,表情越来越少,尽量让自己像一个大人。只是我从来都没有赢过她的感觉,总以为自己会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来保护,可是总是感觉她不是我妹妹,而是我姐姐,挫败感越来越深了,不过,我不曾后悔过,还觉得很幸运,幸亏我救了她。
在巫山里真的很轻松快乐,我也渐渐忘记了司徒山庄的惨剧,可是我知道,不管她脸上的笑容有多灿烂,她还是忘不了从前,每当她凝视着脖子上的两只凤蝶,脸上的表情总是很绝望忧伤,隐约还带有恨意。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桃渊、宛含烟、马罗纳一个个接着来到了巫山,最终出了事,我们六师徒也各奔东西。王子轩逃跑,这就成为了朝廷说我们窝藏罪犯的一个新证据。我本要将他带回,就算杀了他,也要把他的尸骨带回来,可是师父却阻止了我,让她去带回王子轩。大家都知道,让她去是一个幌子,主要是为了让王子轩逃走。
我不服气,紧随其后,见她将王子轩射伤,却走了过去把晕迷的他包扎好,我便举起了剑要杀他,是她阻止了我,说什么来日方长,师父自有他的道理。
回到巫山上,就只剩下师父、桃渊,我和她,五师妹已经被打晕藏了起来。师父要将我们逐出师门,虽然知道他这是为了保护我们,可是我们不愿,我和桃渊说了许多,他都不动容。一直沉默不语的她也突然发话:“顾老头,你还没有将我们逐出师门的资格。”她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的笑容,“门规三条,一,不得因私心而有害人之心;二,不得见死不救;三,不得师门相残。大师兄虽然说要杀了二师兄,可是他最后还是没有这样做(不是没有这样做而是没做成),四师弟更是什么都没做,而我虽然射伤了二师兄,却还是给他包扎了,更何况这是你的命令,我此举不算是师门相残。我们没有人违反门规,所以你不能把我们逐出师门,我说的对吗?”桃渊和我连连点头。
师父无奈,很快便被抓走,若不是师父事先有交代,而桃渊也紧拉着我,恐怕我早就冲上去抢人了。受不了这样的情况,我便当天离开了。
后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投进了离寒宫当一名小侍卫,安安静静地生活、练剑,一直平安无事,也没见有人找我,我还以为我被忘记了。可是两年后的一天,有一个人来找我,我才知道,我一直被惦记着。
那是一个很俊朗的男子,虽然才四十有多,却是离寒宫的最出色的宫主。我小时候见过他,他是我爹的其中一个朋友,为人聪慧正直,多年前,离寒宫也是少数没有趁机攻打司徒山庄的门派之一。我选择离寒宫,也是这个原因,但是我并不认为他是认出了我所以来找我,因为进了离寒宫两年,我连一次也没有见过他。
见到我时,我正在练剑。在我对他行礼之后,明显看到诧异之色在他脸上一闪而过,然后是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看到我装作不认识他,他也了然地没有拆穿我,只是淡淡地笑道:“你可知道外面有传闻传了整整半年,说你司徒燎王武功不在我之下,还要找我挑战?”
我微微蹙眉,并没有慌张,只是冷冷地回答道:“宫主想必早就知道这是误传。”
“哦?特意针对你这个小小侍卫,你不觉得很是‘巧合’?”他特意加重了“巧合”两个字。
“属下不知为何有这种传闻,只是属下从未想过要与宫主一较高下。”我只是想就这样静静地活下去,反正师妹他们肯定早就忘了我这个人存在了,不然也不会不来找我。
“呵呵,燎王,你说这话时有点酸,怎么?怪你的师弟妹没来找你?”我怔了怔,还没说话他便撩起了自己的长发,阴柔的脸上满是玩味,“一开始我也以为这只是误传,后来我越来越觉得这根本就是想引起我的注意。我派人找到了那位少年,当我问起他为何要传出这种传闻时,你猜怎么着?他说等我老后肯定要传位给别人,不如找一个强一点的,而你最为合适。你这个人呐~没野心,没动力,冷冰冰的一块脸却比任何人都要贪玩。可是除了练武就不肯动一下,非要给你一点压力你才肯跑,所以你最适合当我的接班人了。”
我嘴角抽搐地看着他,明明被人说地这么没地位可言,他怎么还笑地出口的?只是,到底是谁这么说呢?说地毫不客气,而且好像还很熟悉我一样。
“一开始我还不明白,不过,当我一看到你,我就明白他的意思了。”故人之子,而且武功高强,人也很有责任心。他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挑战,我承诺,当我败了,你便是新一任的离寒宫宫主。”
我微微一怔,这也太草率了吧:“敢问宫主,那个人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