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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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初-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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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赞好画,这位仁兄见识未免太过浅薄了点。”
原来还有这样一回事,彼时爱一个人总想在他面前展现最好的一面,却没想到成了世人眼中最美好的一面。
还记得第一次被他瞧见她练琴,笨拙如她,怎么也弹不成曲调,急得两手一推,将筝甩到了地上。那时他刚刚近府不久,只是不动声色的看着,猛然间对上他那双眼睛,有惊又喜,脚边的古筝坠地发出嗡嗡声响,想到自己刚刚的举动,不由得又是急又是委屈,一双眼睛已经红了大半,低下头不敢看他。
“弹的很好,若是伤了手,就先歇歇吧。”他俯下身,拾起断弦的筝。
“不好!一点都不好!”眼泪哗哗的留下来,是学不好的急切,是满腹爱慕无法诉说的委屈。他没有再开口,将筝重新放好,侍婢已经取了新的琴弦,白羽轩止了侍婢换弦的动作,亲自与她调音。琴声婉转,丝丝拨弄心弦,只是试音,却仿若一双大手拭去她止不住的泪珠,安抚她急躁的心绪。
她想,总有一日,她也能如他一般,将满腔爱慕化作琴音弹给他听。
可是上苍给了她琴艺无双的美誉,却没有给她为他弹奏的机会。
想想真是造化弄人,命运弄人。
如果知道会是今日这般,那日生日,就不该因他赞美这画而欢喜的忘了表白,至少也让她弹一曲,弹一曲相思与他听。

李公公接过画卷,两名小公公上前将卷轴在皇上面前展开,云初座得太远,除了明黄色一片,看不清座上人的表情,只是在几声抽气般的赞叹声中,听得出与那官员一样的评价,不由得向刚刚说她肤浅的官员看了一眼,那人正昂首期盼,等着画卷快一些展示到他这里。不知怎的,云初也对这时隔久远的作品多了几分期待。其实她是记不得这张画的,若说睿王评过就是好画,那她大概早就是少年天才了,记忆中,不管她做什么,白羽轩总是说好,不是好就是很好,极好。好到成了一种体贴,终成爱他的习惯。

画传到她这里,展示画卷的小公公“咦”了一声,画也跟着抖了抖。云初对上他的诧异,这是前几日皇后送来谢礼时造访的小公公,显然是认出了云初,却拿捏不准该不该认出,只是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咳了一声,权当是清嗓子。
云初并没有太过在意,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那画卷上。今时今日看来,这画算是大山水,却没有大胸怀,用笔太过,少了几分写意。可正是因为睿王说了好,张以晴也死了,画成了绝笔,才有了今日的喝彩。
云初垂了垂眼,低首饮了一杯酒。
其实最好的,不过是记忆他一声赞美。
“太子果然是雅人,竟能收得如此画卷。也让我等跟着一饱眼福。”刚刚那官员痛饮一杯,还不忘看了云初一眼,眼神中隐含几分鄙夷,显然是嘲弄她不懂欣赏。
太子是人,却不是雅人,而是聪明人。
云初摸着酒杯边沿,垂目不语。
此番献画,显然不只是献画,还有意拉拢张家。太子越显得对死去的张相敬重,对其女惜才不已,就越是能引得张家的好感,不,不只是张家,满朝旧臣,都会对太子多一分好感。更何况战事僵持两年,太子无功不归,进献张以晴的画,自然会让人联想到一代名相张敖。张敖当年声嘶力竭,主和不开战。这也未尝不是一层隐喻,大约再过不久,朝中就有大臣上书谈判议和了。
一番献礼,确实是下了功夫。


远远的,刚刚的小太监附在皇后耳边说了什么,六皇子逢父皇母后同寿,说了一长串祝词,几杯一饮而下,爽朗的笑声从太和殿前方依稀传来。皇后慈爱的唤过他,抚过儿子的手,亲自唤了一壶酒,青玉杯盏盛着清酒,映着皇后端庄华贵的容颜,柔荑理了理古有恒的鬓发,声音不大,不缓不慢,却是十分低沉大方:“你的恩人也来了,这杯酒,你代母后去敬他。”
古有承闪亮亮的眸子似有不解:“母后说的是什么恩人?康……云先生不是不受赏不受封,怎么会来?”
那小公公极有眼色的走到六皇子耳边,悄声说了两句。古有承一听大喜:“小景子你没看错?”还没等他回话,端着酒杯就向正和殿外走来。
居高位的人突然下来引得官员纷纷起身行礼,古有恒挥了挥手示意免礼,大步流星一步不停,云初还抚着杯子忖度各方进献的贺礼,忽而听到耳边一声欢喜的声音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先生,今日得见先生,有恒十分的欣喜。”说着取了酒杯敬给云初。云初一怔,缓缓抬头,看他灿然一笑,不由心中忖度散了大半,接过酒杯道:“几日不见,六皇子康健多了。”
“自然多亏先生。”说着拉起云初的手就向正殿走去。
官服卷落了酒盏,洒在刚刚鄙夷云初的官员身上,衣角阴湿了大半,却是陪着笑脸,卑微的低到尘埃里。云初垂了垂眼,她早就知晓这样的眸色,趋炎附势也好,识时务也罢,不管她多么熟知官场宫廷的一切,她都无法喜(。。…提供下载)欢上这里的一切。
正殿之上,玉阶之下。古有恒撩起衣摆,双膝跪地,朗声道:“父皇,这就是儿臣与父皇说起的云先生。”
云初垂着眼,宫中长年累月训出的规矩在她身上浑然天成,她撩起官服长摆,锦绣的花纹搭在右手上,遮盖了她蜿蜒的疤痕,虽是初见天颜,却没一丝慌乱,低沉的嗓音从地面淡淡的回荡开来:“臣,花都知州云初参见皇上,愿皇上天福永享,日月长明。皇后娘娘福如深海,天颜永驻。”
高台之上,有人杯盏顿了一下,“噗咚”一声,倒酒的宫女跪倒在地:“贵妃娘娘!”一声慌乱,伏地的云初也是一怔。按理来说,百官朝贺,后宫嫔妃按规矩是不能出席的。皇后是正宫国母,自然是要陪坐。没想到,懿贵妃竟能荣宠至此,也能陪坐一席。
懿贵妃抬了抬手,让跪地的宫女起来站远点些,隔着一层纱帐,云初也能感觉到她投来的目光。
“懿母妃可好,有没有伤到?”古有恒关心道。
懿贵妃抬了抬手,示意没事,一双美目盯着云初看了许久,才轻启朱唇,两片薄唇轻轻张合,声音却是异常清冷:“六殿下前些日子不在宫中,原来是跑去花都了。”她说话时轻轻浅浅,明明是对着古有恒说话,可云初却感觉的到,那双眸子一直没有从她身上离开。
“儿臣贪玩,劳懿母妃挂心了。”古有恒有礼的答道,不忘俯下身,用近臣都听得到的声音小声对云初道,“这位是太子生母,懿贵妃。”
云初低着头,依旧是跪着,头又低了几分,声音更是轻不可闻,却又字字清浅入耳:“臣,花都知州……”
“云初。”
几乎是同时出声,又好像是一个声调。仿佛是懿贵妃开了口,又好像是云初自报家门,只听高台之上,帘幕之后,懿贵妃淡淡的一声低笑,云初继续开口道:“懿贵妃金安。”
“都起来吧。”皇帝低压威严的嗓音响起,“既然是你的恩人,便由你好好照顾着,也别坐的那么远了,就坐有恒旁边吧。”
“臣谢主隆恩。”






第53章 十三
正和殿大殿不似门口通风,不用顶着秋风靠温酒取暖。云初深吸了两口暖气,缓一缓刚刚风口的冷寒。玉阶之上,鲜花着锦,十二盏琉璃宫灯庄严静美,处处透着帝王威仪。李常德待二人坐好了,执起礼部的名单又接着向下念去,一件又一件的珍宝呈现在帝王面前,忽而他顿了一下,目光似是看了眼云初,清咳了一声唱道:“睿王殿下祝吾皇日月齐辉,进献瓦剌神鹰一对。”
“哦?”古有恒放下酒杯,看了眼云初,又对父皇拜道:“儿臣听说,瓦剌大鹰十分难训,一对眼睛更是齐宝,吃了有名目之效。父皇今日总是劳苦,听母后说蜡烛盯得久了极易伤眼睛,李太医前些日子还说要给父皇调个药膳,补补眼睛。睿王殿下倒是个有心人,送了这么好的一对儿宝。”他甚是欢喜,见父皇没有说什么,就对李常德道:“李公公快快领上来叫父皇瞧瞧,顺便也让我等开开眼界。”
李常德看了眼皇上,皇上微微点了点头,李常德领命退了出去。

云初看着眼眸放光,极为期盼的古有恒,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意,一番话听上去是句句在理,字字贴心。可皇家不是普通人家,帝王家的事情,哪能是一个远在边关的外臣可以打探的如此详细的。更何况睿王已经三年未回帝京,如何知道皇上患了眼疾。若是人人都知道也就罢了,偏偏连荣宠无边的懿贵妃都没有开口,只是皇后知晓,只是太医前些日子刚刚提及,睿王便这么快送来了如此贺礼,若说皇上不生几分别的心思,怕也是不能了。云初端起宫女斟满的酒,对桌东方澈笑意满怀,举杯邀约,云初捧杯,一饮而尽。
这哪里是贺宴,哪里又是贺礼。
一份醉意由胸口升起,借着酒劲,云初抬起头,瞧着那威仪帝王,高高在上,黄金的免冠夺目刺眼,让人不能直视。
只听一声清唳,正和殿外的官员已经阵阵惊呼,亦如刚才赏画时听到的那般,只是这次多了一份发自肺腑的真诚。
不用闻声去看,就可以听得出那两只元鹰。云初循声,只觉那苍鹰黄色的瞳孔目无焦距,对上这双眼,也觉不出它声音是如何的强壮,撕裂耳膜,反倒是……紧张。盯着那双黄色的瞳孔,云初不觉放松了心神,撇开了千般算计,万般筹谋,察觉到的时候,只笑自己荒唐,竟是从这对幼鹰身上看到了紧张,那便是在说自己吧。
正想着,一只苍鹰忽然直冲帝座,十二盏琉璃宫灯,咣啷巨响,碎落满地。众人皆是大惊,更有宫女尖叫声震的脑中嗡嗡作响。慌乱之间,古有恒一把将云初拉入身后,苍鹰掀起的琉璃碎渣刮破了他的手,俊美的面颊也划下几道血痕,血顺着云初的官府滑落在地上,他却是紧皱着眉头,护她更紧。
莫名的,有那么一点温暖,也许是上来的酒劲终于暖到了心房。云初扬起头,向上位的人看去。珠翠之下,皇后端庄高贵,懿贵妃也是面色如常,禁卫层层围了上来,东方澈已经不知何时隐去的身影,眼看那展翅的苍鹰就将折翼,云初突然冲开古有恒的臂弯,向前一步跪倒在地:“吾皇息怒。”
一声惨鸣,苍鹰倒在云初面前,鹰儿成双而来,如今倒地一只,刚刚还安静如常的另一只苍鹰扑腾起翅膀,正欲从公公的臂弯飞出,云初猛然站起身,按住它双脚,强而有力的翅膀掀起阵阵狂风,掀的她正不开眼,却死死的按住,不愿放手。
“放手。”
不能放。
“放手。”
放了,它就是死路一条。
“阿初,放手。”仿佛无奈的叹息,惊醒了她的决绝。云初抬起头,看着东方澈已经不知何时安抚了那只幼鹰。他无奈的笑了笑,云初失神的收回手,这才觉出双手红肿的火辣辣的疼。
殿前失仪,罪该万死。
云初赶忙跪倒在地,整个大殿顿时安静了下来,静的,连帝王怒不可遏的鼻息都听的一清二楚。云初头埋的低低的,深深一伏,清冷的声音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皇上息怒。”
“先生。”古有恒赶忙去拉她,却被皇上挥手止住。
云初沉了沉声音,继续道:“苍鹰殿前触怒圣颜,确实罪无可恕,可鹰毕竟只是鹰,皇上若与它生气,于天颜无益。”
皇位之上,只听他冷哼一声:“睿王意图以两头畜生谋逆作乱!朕也不跟这畜生计较吗!”
云初垂了垂眼,畜生二字,既是骂鹰,更是指睿王,已经怒到连粉饰的地步都没有了么?还是说,皇上除睿王之意已决,早已不管不顾撕破脸了。
云初又伏地,声音却是提了高了几分:“皇上,苍鹰难驯,瓦剌尊其为神鹰,世间少有人能驯服,而睿王却进献两只,其意不言而谕,再难驯的苍鹰,都折服于吾皇天威之下,更何况苍鹰收其翼,甘愿为帝王进献身心,乃是睿王一片忠心所托。加之其鹰成双,臣虽未细看,但容臣斗胆猜测,应为一公一母,携其家眷同收于天威之下,便是睿王感激皇上恩德,子子孙孙不忘皇上恩情,其心可昭日月,若是皇上因为这意外而迁怒睿王,怕是要寒了天下文人的心了。”
“哦?这么说,睿王不但无过,还是有功了?”清清冷冷的声音从幕帘之后传来。云初埋头不语,只等皇上息怒。
李常德看了眼跪地不起的云初,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附耳道:“皇上,今晚夜宴还请了不夜城的城主,这时候给睿王难堪……”
帝王怒颜有了几分松动,沉稳的嗓音听不出决断:“这么说,睿王对朕是忠心的很了。”
“皇上圣明。”云初回道。
觥筹交错早已经变成了提心吊胆,偌大的正和殿连斟酒的声音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伏在东方澈手背上的苍鹰扑扇了一声翅膀,不知谁惊的摔了手上的酒杯,酒盏落地,碎的响亮清脆。
“云初。”他低压沉稳的嗓音喊了她的名字。
“微臣在。”
“睿王与你有过提携之恩。”似是提问,却是肯定的推测。
“微臣从未见过睿王殿下。”云初淡淡的回道。
高高在上的皇上命人斟酒:“没见过,却不代表不会关照。”
云初再拜:“臣,不知睿王殿下。”
他略显苍老的手晃着手中的杯盏,一饮而尽,不再问,也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
地面的凉意剜入膝盖,引得湿寒旧疾更是疼痛,云初沉声道:“花都草莽凶悍歹徒颇多,臣为花都知州,有次险些遭恶徒杀害,幸为苍鹰所救,心怀感激,不忍在皇上贺寿之日,见到血光。”大喜之日见到血光,总是不吉利的。除非皇帝是真的想当天子被人祭天。他凌厉的深眸看着跪地的人,唇抿成一线,一手支着头,却是无人敢揣度的君心。
“你感恩,倒是将素未谋面的睿王一起救了。”
“臣并未说谎。”云初回道,“据臣所知,苍鹰非耿直忠心之人难驯,若非睿王怀有赤诚之心,绝不会将此双鹰进献给皇上。”
“你又知道。”浓浓的杀意毫不遮掩。
“是。”云初沉声道,“微臣不才,曾听闻驯服的苍鹰闻琴音会安睡。皇上若不信,臣愿意抚琴一曲。”
凌厉的寒眸看不见递,只是挥了手,让李常德备琴。云初谢恩起身,膝下剧痛,险些跌倒,东方澈近身扶住她:“阿初,你总是要与我为难。”
她顺着他的胸膛缓缓站直,二人贴的极尽,她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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