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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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我往矣(上)-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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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近了如是阁,这一带近五年未踏足,却依然如此,街市喧嚣,人烟阜盛。我离得愈近,心却跳得愈快。远远便望见有人立在门前翘首张望,忙上了前去。
  却是陈伯,他见了我,脸上早已堆了浓浓笑意,一面上前道:“姑娘!”
  我看了他,不禁执了他的手,也只是傻傻笑着,如果说如是阁已是我此处的家,那陈伯便像家中的亲人一般,五年未见,此刻见了,眼睛竟然一热。却将陈伯唬得变了色急急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我只吸了吸鼻子,竟朝他撒了娇:“这不是很久没见陈伯吗,这一见高兴得………!”
  陈伯却笑了出来,宠溺地抚了抚我的头:“傻丫头!”这一声傻丫头却像极了父辈们的怜称,只怕自个又要感伤。忙拉了他转身,便要进去。却见如是阁的大门还未开,不禁皱了眉头,朝陈伯戏趣道:“陈伯啊,难不成我不在,这如是阁已经要关门了?”
  他听得哧地一笑,直点了我的额头:“这不是大大掌柜着要回来,才关了门迎接吗?”
  我才笑着拉了他进屋里,一时竟将奕肃忘在脑后,他却不恼,自觉地跟了进来。
  阁内陈设没有一丝改变,只是阁里的小二,厨子等人却都是生面孔。我不禁返头看了陈伯,他向我解释道:“姑娘不在的这几年,阁里的人也渐渐地走了旧的,来了新的!”
  我点了点头,作明白了。果然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只有这如是阁未变,人却已不在。
  奕肃见我眼底一抹黩色,却说道:“叶姑娘怕已在你的房里等候了!”我听了,才惊觉此事,忙提了裙摆腾腾地跑上了楼,只将楼下的那一干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怕是屋内的人也听得这脚步声,不待我上前,门已推开,站在眼前的不是那娉婷绝色又落落大方的叶离离却又是谁。
  她瞧了我,也是直愣愣地轻笑,相视了半晌,我才上前环了她的肩,趁机抱了这软香玉;俯在她耳旁唤道:“叶离离!”
  她将手搭在我的背上;任凭我抱着。半晌,我才放了手,再细细端详了她。许久未见,时间在她的脸上既烙了淡淡的细纹,也添了一份成熟的韵味。五年前的她,若说是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如今却是正开得烂漫,眼角眉梢间自有一番流光轻转。
  这打量间,她也将我看了遍,笑着说:“寺玉,你变了!”
  我不禁笑了起来:“都五年了,女人五年要变好几个模样呢!”
  她只笑着摇了摇头:“样子却还和以前一样,只是这眉间!”她一面拂了我的眉宇处,一面露了心疼的脸色:“皱得频繁了,快要划了个川字!”
  我只轻轻将她的手拉下来,不置可否地笑笑。
  “这是说些什么呢?”她又喃喃自责。
  我忙拉了她的手,歪了头问道:“叶离离,你想不想我啊?”
  她扑哧地笑了出来,直用手指摁了我的额头,拖着软语道:“想…………………………!”
  “那就对了,我们难得见面嘛,就不要说这些无趣的话!”我便拉了她,走进屋中。
  站了屋中,扫视了一遍,屋里的摆设也没有变。上前用手拂了拂桌面,张开手一看,却是一尘不染,却听得叶离离在身后说道:“陈伯吩咐了人日日打扫这屋子,和你走时一样的干净!”
  我只扬了扬唇笑了笑,才坐了下来,朝她笑道:“离离今日不要回乐舫了,留下来陪我好吗?”
  她眨了眼一面笑着说:“好!”
  再和离离下楼时,奕肃却已不在了。陈伯见我正扫视,便上前笑着解释道:“奕肃公子走了,说是明儿来接姑娘!”
  我才点了点头,陈伯张口欲说还休,我忙示意他:“怎么了?”
  他才说道:“姑娘还要走吗?”
  我不觉脸上黯了色,一时无语。却听得叶离离说:“再怎么走,寺玉总会回来的!”
  我看了叶离离,她只是一副明白的模样笑着。
  这日与陈伯说了好些话,他念念叨叨地扯了这些年阁里的趣事,
  我只侧耳静静听着。
  忽然又朝我问道:“公子也很久没有回来了!也不知现在在何处!”
  我只是笑了笑说道:“他习惯了四处游荡,陈伯你不用替他担心!”

  五十九

  陈伯只一面笑着一面叹了气:“走吧走吧,这阁就我这老头替你们打理,什么时候到应天了,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我听他这话有几丝惆怅,只执了他的手,有些歉然地说道:“陈伯,你若累了,我们不开了吧!”
  他却摇了摇头,像是想着什么似的说道:“我当日商途失了意,一路漂泊至此,幸而得了姑娘的收留,又让我打理这如是阁,早将它当成了自己的家!”
  我不禁笑了笑,想起一些旧事:“是吗,陈伯,当日您可是因为吃了饭不给钱被我给扣留下的啊!”
  他脸上禁也露了一丝窘色,随即却又说道:“我可是执意挑了姑娘的这家酒阁!”
  “什么意思?”我不觉又皱了眉头,只是脸上依旧是笑着。
  “我当日身无分文,也无路可投,那日姑娘坐在窗口处,悠闲自得瞧了楼下的热闹,脸上那丝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神色,便让我暗下决心,进了楼来碰碰运气!”他慢慢地解释道。
  我听得直摇了摇头:“您那股子酸儒气倒着实吸引了我!”
  “酸儒气?”他已有了皱纹的额更是拧了块去。
  我忙讪讪地笑着解释:“那是,陈伯您那临危不惧,在身无分文走投无路时还能如此大义凛然的气质简直要让寺玉拜倒啊!”一面说了,一面抿了嘴强忍了笑意。
  他听出了深意,直冲了我摇头只和蔼地笑着。
  这日夜里,我与叶离离同床而眠,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话。月上树梢泄了一片光进屋里头。
  “离离还在乐舫吗?”
  “嗯,一直在,只不过已不太露面了!”
  “也好,离离还是自在过着日子,自个高兴便好!”
  “嗯!”
  “等你什么时候不想在乐舫了,便来如是阁就住了我这里可好?”
  她静了半晌,才答道:“好!”
  说了些无关紧要的旁话后渐渐沉默了下来。月已下了树,屋里便全暗了下来。
  忽然叶离离又轻声唤道:“寺玉!”
  “嗯?”
  “寺玉心里在想着什么人吧?”
  “嗯??离离为何这么问?”
  在黑暗中只听得她一声轻笑,而后再听到她说:“你的眼神里藏不住,寺玉眼里有一些痴念!”
  我听得依旧不语。
  又听到离离说道:“寺玉也不用担心,怕旁人也瞧不出!”
  我不禁开口问道:“离离的话我更不明白了!”
  她叹了口气:“也许寺玉你并不自知,不觉间强压了这种想念,也许是因为不便流露。可是我瞧得出来,寺玉忘了么,我已这样忧心等待了近五年!”
  这声叹气声,不觉将我的心叹得软了,我侧了身,只一手挽过离离的肩:“不会太久的,五年都已经过来了,剩下的日子很快会结束的!”
  她在昏暗中笑了笑:“起初等待的时候,我只觉这样漫无时日地担忧是一种煎熬,可是渐渐的,时时在心里念了他,我唱曲时便想着他也在听,我画画时只觉他在伫在身旁看着。我在想他时他一定也在想着我。反而觉得心里有所念,有所盼,生活充满了希望。”
  我仿佛可以看到她脸上露出的幸福神色,不觉也欣慰地笑了笑,原先只觉叶离离越来越美了,怕是这种噬骨的思念落在她的眼角自成了一种风情神韵。
  兀自出神,不觉她忽然握了我的手,又低低地说道:“寺玉,只是你,心里所盼所想的,能否等到?”
  我不禁一颤,脑海中木预的身影一闪而过。离离觉察到了,手上握得更紧了。
  我只喃喃答道:“离离,我不能站了远处等着,我得守着啊!”
  她听了也不再说话。
  这一夜,我们再未说些什么,却也难于入眠。
  第二日上午,我们起了床,洗漱了一番。离离又替我稍稍(:。。)整 理了头发,一面说道:“上次替你打扮的装束,一进了宫就被你给撤下了?”我心虚地笑着,不答话。她摇了摇头,只是宠溺地笑了笑,纤纤细指穿过我的长发。我的头发来此后一直未曾剪过,在这里是不可以随意剪发的。镜中的自己,头发已过了腰间,只散散地垂在胸前。她替我小心翼翼地打理,一面笑着说:“就不用挽成髻了,寺玉的头发就这样落下来,自自然然倒也好看!”
  我只是笑了笑,也不作声,凭她饰弄。
  换了裙裳,才出了屋里。站在屋外,看见木预曾住的屋子,便上前想要推门进去,想了想还是止了步子,与叶离离一道下了楼。
  奕肃已在楼下候着,他见了我脸上闪过一丝异色,竟也笑了说:“有叶姑娘打点,寺玉才像个姑娘家!”
  我听得只嗔怪地白了他一眼,陈伯也立在楼下啧啧道:“姑娘真是出落得标致了!”
  我听得只是哭笑不得,佯装不悦地说道:“陈伯是说我以前不标致了?”
  陈伯只被我呛得,半晌才笑着摇了摇头:“你这姑娘,真不知道矜持!”
  我挪了挪嘴不以为然。
  奕肃才说道:“好了,该走了!”
  又与他二人作别,虽宫里距此不过是一柱香的功夫,只是无事时并不得出宫,确是相隔未远,但也不得相见。叮咛了陈伯保重身体,这如是阁开着便开着,也无须多废心思劳神。
  奕肃在前,我与叶离离二人在后又说了些体己话。
  “寺玉,在宫里也要保重!”
  我只是笑了笑:“不过是做个宫女,能有何事,何况到了时候便能出宫了!”
  我执了她的手:“离离,这日子快到头了,你可要坚持下去啊!”
  她点了点头,眼里那丝坚韧与执著自不必说,也许打一开始,她便是个坚强的女子,敢爱敢恨。
  执手相看无语但不凝咽,彼此心里相信相见之日不会太久远。我上了马车,掀了窗帷又朝她挥了挥手,直至转角不见了人影,才放下窗帷。
  又行了一柱香的功夫,马车便停了下来。掀开窗帷,已在宫门外,奕肃下了马车,又一手搀了我下了车。
  守宫门的侍卫闪至两侧,让出道路来。我站了门口,眺望那深宫,宫宇楼台交错,四面被高墙所围,奉天殿,太极殿,两侧东西六宫,都深不可测,不禁深吸了口气。
  奕肃站至我的身旁:“走吧!”我才点了点头,与他一同过了宫门。他将我送至景阳宫外,远远便见二人正立在宫门前,走得近了,原来是彩烟云珠二人。她们见了我,脸上都露了喜色,又见了奕肃,又忙福了身请安:“四王爷!”
  奕肃点了点头,示意她们起来,又转过头朝我说道:“我要去给父皇请安,得了空再来寻你!”
  我点了点头,便应道:“快些去吧,迟了便不好了!”
  他却看了看我,神色复杂地说道:“寺玉,你一进宫,人就不一样了!”
  我只是笑了笑说道;“好了,别在这小事上磨蹭,快些去吧!”
  他微微摇了摇头,无语般地笑了笑才转身走了。
  待他走得远了,彩烟云珠二人才上前,从随皇上出征,到辗转云南已近三年了,三年未见,云珠却还是那个模样,有些孩子的顽性,见了我直拉了手叽叽喳喳地道:“寺玉姑娘,你可回来了,你都不知道,殿下随皇上亲征回来后,常常念着你呢 总说寺玉怎么还不回来,又听说你和四王爷往云南去了,又担心你身上的伤…………………!”
  彩烟忽然出了声打断了她的絮叨:“云珠!”

  六十

  云珠被这声突如其来的轻喝吓得噤了声,我也有些不解地朝彩烟看去。
  她看向我,却是微笑着说:“姑娘刚回来,一定累了,云珠就在这聒噪,姑娘耳根子一时都不得清静!”
  我笑了笑,倒不置可否:“算了,云珠的性子,我又不是不知道!”
  云珠撇了撇嘴,作了委屈的模样。听得我这么说了,脸上才又亮了起来。果然还是个孩子心性,在这宫里,能保留这性子,只怕是因为是在这皇太孙的景阳宫里。
  彩烟也只笑了笑,又上前拉了我:“姑娘一路周车劳顿,一定累了,先去歇息吧!”
  我点了点头,只随了她一道,心下正诧异却不见朱瞻基,她像是看出来了我的心思,解释道:“殿下随皇上上朝了!”
  “上朝?”我听得一惊。
  “嗯,不过是在朝堂上悉听政务!”她点了点头。
  “殿上都已经能听朝了,真是快呀,好像以前这个时候还在尚书房读书呢!”我不觉有些恍惚。
  “殿下快要十六岁了!”她一旁解释着。
  十六岁?我心下暗想,十六岁在我们也在读书呢,不过古时孩子早熟,十六岁的人已要落冠了。脑海中不禁闪出朱瞻基的模样,已是两年未见,难道要变得我都认不得了?
  心里正胡思乱想间,却是进了殿中。彩烟一面转头对云珠说道:“殿下快要回来了,你去准备吧!”云珠点了点头,一面撤了下去。
  她才转过头来朝我说道:“姑娘去换了衣裳吧!”我点了点头,又与她一起回了原先住的屋子里。
  推开门,原以为是落满了灰尘,不料屋内虽依旧简陋,却是干干净净。床上正放着一件叠得整齐的宫衣。
  “昨儿就听殿下说了,今日姑娘要回来,衣裳什么的都备好了!”她将宫衣拿起来,捧到我跟前。
  我才将身上的衣裳卸下,彩烟却直直盯了我的胸前,我顺了她的目光看去,却是一处伤疤,虽只有铜钱般大小,咋看一下,却也有一丝狰狞。我不禁抚了这处,只笑了笑说道:“已经没有感觉了!”
  她神色却有一丝凝重,只点了点头:“这伤,可是替皇上挡下那一箭时受的?”
  我点了点头,却也不愿多提,只拿了宫衣正要穿上。忽然伴随着一声:“寺玉!”门咣当一声响,直将我与彩烟吓得愣了,定睛一看,却是一人正站了门外。他瞧见屋里的情景,竟也一愣地站住了。却是彩烟反应地快些,忙扯了衣裳挡了我身前,一面唤道:“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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