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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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我往矣(上)-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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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兀自想得出了神,却不觉有人拉了我的袖子。我回了神一看,却是云珠,不禁问道:“你怎么来了?”
  她笑着说:“殿下派了人回景阳宫里寻我,让我给姑娘送了裘襟!”
  说着,一面将裘襟递给我。我接了过来,手上一面抚摸着柔软的毛皮:“何必这么麻烦,再过些时候便要回宫的!”
  “殿下怕姑娘受了寒,姑娘还是穿上吧!”云珠在一旁催了我。
  我只看了看这宴席上的人,说道:“这里不方便,他们闹得兴致正好,我们先退下去!”
  说着,便执了她悄悄退了下去。
  出了武英殿,转至走廊间,忽然看见奕肃在转角亭边,便停了脚步,一面朝云珠说道:“你先上前去,我一会跟上!”
  她点了点头,便先走开。我才朝奕肃走去,一面暗想,不知他何时退了席,我竟未瞧见。
  走得近了,便要唤他。却听得有人说话声。
  “四弟,你今儿对父皇说的话可考虑清楚了?”
  我一听,便知是二王爷,忙止了步,退回转角处。
  却不听奕肃回话,大概是点了点头。
  又听得二王爷有些不解的语气:“四弟,我真不明白,父王并未要下旨分封,你为何要在此时提出落藩?”
  我听得一惊,原来奕肃真的向皇上请愿了。
  又听奕肃说道:“迟早都要离开,不在乎今日明日!”
  “但不是现在,现在朝堂上的形势你还看得不清楚吗?太子已不足虑,只是朱瞻基那小子翅膀倒硬了,也要和我较上了!”二王爷语气越发地急躁。
  “长安一直无宗氏落藩,而今京师只有你我二人,如若我不请愿,皇兄怕不能再留在此地!”奕肃依旧是淡淡地说道。
  二王爷听了此话,也是一愣,半晌才吐出二字:“四弟!”
  又听得奕肃说道:“皇兄日后在京师,一切慎重,皇弟能作的只有这些了!”
  然后却是一阵沉默。我正听胸口有些堵得慌。却听到身后有人唤道:“寺玉姑娘!”
  我忙转了身,一面暗叫不妙,却是云珠上前来,我来不及堵了她的嘴,只听她说:“我半日不见姑娘的身影,便折了回来寻,姑娘怎么独自立在这儿!”
  我一时觉得头痛,只能无奈得看了她。果然,立刻便见云珠慌慌张张福了身:“二王爷,四王爷!”
  我才转了身,朝了他们二人心虚地笑了笑。
  奕肃朝云珠摆了手:“先下去吧!”
  云珠看了看我,我也点了点头,她才撤了下去。
  等她走得不见踪影,便听到二王爷发了话:“你在偷听我们说话?”
  我恨不能立即寻个地方躲藏,好避开他的质问。因确实偷听了话,理不直气不壮只能点了点头。
  二王爷脸上一丝阴沉,我瞧得心下也有些怕意。幸而奕肃开了口说道;“皇兄放心,她什么都不会说的!”
  二王爷缓了神色,看了看奕肃,又看了看我,终是没说什么,却转身走了。
  只留了我与奕肃二人立在此处。半晌,我才开了口问道:“你真的要去长安吗?”
  他点了点头,上前了一步说道;“父皇说云南有沐王府的人镇守,就不用再派一个王爷驻守!”我听了,心下半喜半忧,喜得是奕肃不必去云南,忧的是他终究离了京师。
  他定定地看了我又说道;“寺玉,我没有向父皇开口,我想你并不喜(…提供下载)欢长安,你若执意要留在宫中,就先留下吧!”
  我听得有一丝心酸,却强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出发?”
  “过了正月便走!”
  “走得时候捎个口信给我,我去送你!”
  他点了点头,又看了我手上捧着的裘襟,便接至手上,又一面替我披上:“夜里别受了寒气,伤虽然好了,身子还孱弱,不要添了病根!”
  我点了点头,只看了他,他依旧淡漠平静的神色,却看得我心里酸楚极了。
  这时,却听到身后又传来一声:“四皇叔!”我转了头,却是朱瞻基正站了转角处看着我们。
  他一面向唤了奕肃,一面走过来。
  奕肃看了他,点了点头:“父皇的宴席散了?”
  朱瞻基点了点头:“散了,我正要回宫,却不见了一个宫女!”一面说着,一面看了我。
  奕肃也看了我,笑了笑说道:“你们该回宫了,我也要去向父皇问安出宫了!”

  六十四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那四皇叔,我先回宫了!”
  一面说着,便拉了我掉头就走。我返了头看了看奕肃,他只站了原处,目送着我们离开,颀长消瘦的身影被月光映得越发得淡薄。
  回了景阳宫,见云珠也已经回了宫,彩烟已在前殿候着。
  朱瞻基一面走进殿中,一面朝左喜吩咐道;“将香炉的火烧得旺些,这里面有些冷了!”
  左喜忙退了下去,便要传了人来拨弄三角铜炉。我只替他将披襟挂了屏风处,一面示意彩烟上茶。
  朱瞻基顺势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茶,啜饮了一口,将茶搁回桌上,伸出手在我的面前一晃:“寺玉喜(…提供下载)欢这个?”
  却是那皇后赐下来的同心扣,我忙摇了摇头。
  他却笑了笑:“那为何皇祖母将它给我时,寺玉的眼睛瞪得那么大?”
  我只笑了笑说道:“不过是好奇,没有见过这样的罕物!”
  他听了,也不在意。却一面拉开桌下的抽匣,只随意将它放了进去,像是并不上心的模样。
  我不禁说道:“殿下还是将它好生收着,等大婚时还要送给皇妃!”
  他看了看,依旧顺手将抽匣关上,却一面说道:“今夜见了她!”
  我听得一时不解,直看向他。他又说道:“便是那个‘贞静端淑’的胡氏!”
  我恍然大悟,一面点了头,又等了他下文,他却转了话说道:“今日皇祖母要你留在坤宁宫,寺玉,你真愿意?”
  我笑了笑道:“我不过是一个宫女,皇后娘娘真要我留下,我敢不从吗?”
  他听了这话,深深看了我一眼,却说道:“寺玉,我那时若不说‘随了皇祖母的意思’,只怕会让寺玉日子不好过啊!”
  我听得着实不解,一过有一事我明白,朱瞻基若是表现得越是在乎,只怕越要惹些事端。不禁又朝他看了一眼,这次回宫以来,只觉他越发地心思缜密,有些话我也要听不明白了。不觉有些失落,只怕那喜(…提供下载)欢粘着我的朱瞻基已离得我远了。
  他像是看出我心底一丝异样,却转了话:“今晚要守岁,寺玉就留在寝宫里陪我吧!”
  “守岁?”我听了,不禁一愣,转而又想,今日是岁末了,又是一年的尾声,古人有这样的习俗。守岁的习俗,既有对如水逝去的岁月含惜别留恋之情,又有对来临的新年寄以美好希望之意。
  我点了点头,一面答道:“好!”
  于是让彩烟拿出什锦攒心盒子,摆了糕点,枣,杏仁,长生果等,又有瓜果,一一搁进盒中。朱瞻基又吩咐备置了椒柏酒,托了酒盘端了上来,也放在案几上,又将宫灯燃得亮堂。铺了滚绒毛毯在地上,直坐了毯上,朱瞻基也省了繁文礼节,径直坐了我身旁。
  而彩烟云珠却不敢,依旧站了一旁候着。朱瞻基便让她们下去,与宫里其他的人一起玩闹去。每逢辞岁之夜,宫里的奴才都得了释令,可以私下玩闹一番。
  朱瞻基一面将杯子倒上酒,一面对我说:“寺玉也喝一些,这椒柏酒活血舒筋倒是很好!”
  看着酒入杯中,不禁想起很多年前那个上元节,他还是个孩子,却要抢了我的甜糯米酒时的情景,那时候我还在如是阁,木预在我的身边,奕肃与叶离离也在。而今我在宫中,木预不知在何处,叶离离也在宫外秦淮河的乐舫上,奕肃却也要远去长安,一时间心下伤感,不禁持了杯子,一饮而尽,不料酒是醇香,却也是烈酒,直呛得我不住地咳嗽,一面咳得眼泪也落了下来。朱瞻基见了,一手抚上我的背处,只轻轻地拍了拍。我的眼泪却一发不可拾,他要伸手替我拭去,我脑中还有一份清醒,忙转了过去,只用袖子不住擦着眼睛,一面强笑着道:“殿下见笑了!”
  他只递了锦帕给我,一面说道:“寺玉也会害羞了么?”
  我接过帕子,又强忍了惆怅,只笑着说:“在比我年纪还要小的人面前落泪,当然觉得羞愧了!”
  他听了,却皱了眉,又见我神色戚然,终是未说什么。
  而那一杯酒,后劲更足,我不禁觉得有些晕沉。他起了身,倒了茶递给我:“还是喝些茶吧!”
  我接过茶杯,也略略饮了一口。便搁在案几上,朝他说道:“殿下也少喝,要是醉了明日起来可要头疼了!”
  他只笑了笑,并不作声,我心下暗想,这未成年的人喝什么酒啊。
  又一面听见外头竟隐约传来爆竹声,此起彼伏,一时间不得消停。却听得他说道:“也是子时了,又是一年了!”
  我不禁看向他,问道:“殿下心里有什么新年愿望?”
  “新年愿望?”他喃喃重复着,半晌才说:“没有!”
  这原是我预料的答案,他们皇家的人,说起心底事都是一半遮掩一半隐晦,或许确实没有愿望。不料他反问了我:“寺玉呢?”
  我脑海中立即闪出木预的模样,一会又是奕肃,一会又是叶离离,还有陈伯,还有沐琼!一时间也不知有何愿望,只怕这不是什么新年的期盼,而是一直暗藏的憧憬。不觉间也摇了摇头。
  朱瞻基看了看我,也不再作声。我只觉越发昏沉,竟慢慢坐倒了……
  第二日清醒时,幸而是在自己的屋子里,只(:。。)整 理一番便要出门。却见彩烟正走了过来,忙上前朝她一鞠躬,笑嘻嘻地说道:“给彩烟拜年了,祝福彩烟新年诸事如意,开开心心!”
  直把她唬得愣了半晌,才说道:“姑娘,你怎么了?”
  我只笑了笑,上前挽了她:“这是我们那的风俗,新年第一日不管见了谁,都要说些吉祥如意的话!”
  她看了看,才抿了嘴笑道:“谢谢姑娘!”
  我摇了摇头,笑着说:“这有什么好谢的!”
  一面随口问道:“殿下起来了?”
  她点了点头:“一早便起来了,出了宫给各宫里的长辈请安去了!”我听得也舒了口气,笑道:“也好,大年初一的,省得我们跟着也不得片刻清静!”
  彩烟听了,也只是笑了笑,我却瞧着她手上拿了扫帚,不禁问道:“要去打扫后苑?”
  她点了点头一面答道:“昨夜燃了爆竹,今儿苑里四处都是竹屑,得去打扫了才是!”
  我便要与她一同去,一面走一面又问道:“直殿监的人都不来打扫么?”
  “昨儿他们闹得晚了,一时怕也起不来,都是年年的惯例!”她回答道。
  我看了彩烟,不禁问道:“彩烟在宫里已有六年了吧?”
  她愣了愣,才点头说道:“姑娘倒记得清楚!”
  我笑了笑,只说道:“快要出宫了!”
  她也笑了笑,不置可否。
  “彩烟家里有些什么人?”我们到了后苑,果然是一片杂乱,便一边收拾,我一边与她闲聊了。
  “没有了!”她低了头一面扫地,一面答道。
  我听得心里一颤,暗暗叹了口气,又有些愧疚,这入宫的人背后多少都有不幸的事,我怎么这般莽撞地提起。
  她像是察觉到我的叹气,却抬了头笑着说:“不记事时就没了,也不觉得难受!”
  我只好朝她笑了笑,她却问道:“姑娘呢?”
  听她一问,我蓦地想起了家,想起我来自的世界,不禁呆呆地立着。我来此已经近八年了,八年的时光却是弹指一挥间,却也将我想要回去心思淡漠了,也许是因为这里有了牵跘,有了割舍不下的东西,也许此生已无缘回家,不知父母如今安好,面对我忽然的失踪是否是悲痛欲绝,八年的时光可以抚平他们的悲痛吗?或是见了邻家儿女回家时,又要关上门来落泪吗?想到此,心里一阵伤恸,眼眶一热,不觉又落了泪。待到醒悟时,却是彩烟递了绣帕。
  我一手接了绣帕擦拭,彩烟站了身旁安慰道:“姑娘莫要想些伤心事了,这岁末年头得都要高高兴兴笑着,这接下的一年,日子才会舒坦!”
  我听得,只是强笑了笑,暗暗自嘲道:“我还真是岁末年头各自落泪了一番!”
  她见我神色缓和了,才笑了笑,一面低了头继续忙着。
  我看了她弯着腰,脸上平和的神色,心下感慨:“我愈发地软弱了吗?便是彩烟,也比我坚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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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到这里,不得心不应手的……也许写得太快了些,回头看看又觉得不好.只是不知怎么改……~~

  六十五

  正月初七日是人日,宫里正准备几日后的元霄节。御膳房中尤其忙碌,要准备后宫各宫院里元霄的膳食。宫里的元霄节也要吃元霄,糯米细面,包上核桃仁,或是玫瑰,白糖做馅,洒水滚成核桃大小,也是江南民间说的汤圆。穿着灯景补子蟒衣的宫眷们,也得了口福,都能坐下一起慢慢享用元霄膳食。看上去竟也像是普通大户人家的日子,少了好些礼数与拘束,个个脸上也露了喜色。这几日也是休朝,朱瞻基大块时候只待在景阳宫的书房中。
  午后寅时左右,膳房里传了点心,我提着膳盒轻手轻脚地进了书房中,他只坐了案前,手上捧了卷册子,倒是全神贯注,待走到案旁,他才察觉。
  “御膳房传来的点心,殿下尝尝吧!”我一面将御盒搁下,一层层地将食盒拆下,摆了桌上。
  他只看了一眼,说道:“搁着吧!”
  我见他正看得专心,便要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他却唤住我:“寺玉?”我忙止了步应道:“殿下还有事吗?”
  他已将书册搁了案上,转了身朝我说道:“再过几日便是燕九,内臣宫眷,朝廷勋威都要去灵觉寺烧香祈福,寺玉可要去?”
  “殿下也要去吗?”我反问了他,他点了点头。
  我才笑着答道;“殿下要去,寺玉怎么能不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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