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长生仰望钟山,随口吟咏:
月落乌啼星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文城府外钟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好诗。”李能高声喝彩,连忙牢牢记住。胡大人出口成章,真是没的说。
当天夜里,胡长生沉入源江,感觉水里才是最佳休息地。他放松身体,细细体察九道难缠的阴脉,发现它们死气沉沉、毫无动静,真让人无可奈何啊。他顺地而行,直奔钟山而去。
胡长生无师自通,在水中和地下都能来去自如,实不知这种神通与传说中的“水遁”和“土遁”有什么区别。
突然,无数金光扑面而来。他大吃一惊,急忙刹住身形向后飞退,一连退出百十丈,不见金光跟来。怎么回事?他集中意念向前探查,再向周围扩大范围搜索,哦,原来是一条金脉拦路。
这条金矿脉以钟山为核心,向上游和下游各延伸六十余里,宽约二十里,分层叠加,高达八百丈。天呐,好一座厚实的金矿!怪不得金光闪闪,没想到夜探钟山,竟然有此奇遇,简直是天赐奇宝啊!他喜出望外,心念一动,立刻散开身体,直至百倍,大步而行,完全融入矿层中。啊,好舒服的享受!
他悠然自得地顺着金脉走了一个来回,前后用了三个时辰,所过之处,黄金黯然失色。
胡长生抖擞精神收束身体,哈哈,感觉收获颇丰,实在是意外之喜。他知道自己用时过久,很快就要天亮了,于是回到船下。
他并不急于上去,而是盘膝坐下,在江水深处修炼六识。过了一会儿,用意念向上探察,清楚地看见杜康翻了一个身,眨了眨眼睛又闭上,显然睡意朦胧。上层的李能蒙头大睡,隔壁的杜秋月纹丝不动。
自己的境界又提高啦!
妙啊!两位美女睡在一间房里,分别躺在床上。琴心把花被子蹬散了,露出一双白嫩的脚丫。她左手托脸,长发散在枕上,眉目如画,完全是一个睡美人。琴韵的姿势很可笑,歪着身子,一腿屈一腿伸,脸上露出俏皮的笑容,嘴唇微微蠕动,仿佛在说梦话,,令人怦然心动。
胡长生心情极佳,此时更是见猎心喜,天下第一探花狼的本色昭然若揭。他见姐妹俩娇媚动人,忍不住想捉弄她们一下。
悄然进入船舱,他左顾右盼,发现两位女侠枕边放着长剑,紧挨着一条绣花腰带,上面一环闪闪发光的芙蓉针,足有上百支。乖乖,果然是两个带刺的玫瑰。这样的暗器使出来,尽管威力不如重暗器强大,可是令人防不胜防。
嘿嘿,小样的,就算你们再厉害,也逃不出本公子的魔掌。
他低头俯视心儿,那粉妆玉琢般的脸蛋儿实在令人着迷,一双长睫毛合在一起,左右对称,好像两排密林,在朦胧中留下两片长长的淡影,真是仙姿玉露、美不胜收啊。他闻着清香,脸越凑越近,附耳亲昵道:“心儿,大哥爱你,你是大哥的心肝宝贝儿。”如此三遍,心儿脸上红晕渐起、艳若桃花。他心中暗笑,转身把她的双脚抄起来,这对柔软的小脚丫不足轻轻一握,脚趾纤细整齐,漂亮,仿佛每一粒都晶莹透明。他爱不释手,把玩不够,直到心儿哆嗦着把脚缩回去。
胡长生兴致正浓,岂能善罢甘休,回头见韵儿蛇似的扭曲着身子,衣不蔽体,无限。他忍不住喉头一动,咽了一口唾沫。嘿嘿,香润玉温、秀色可餐,精致的嘴唇似笑非笑地绽开皱纹,不知道这位小刁蛮正做什么美梦,真是香肌,娇艳欲滴啊。他抚摸那弹性圆润的,刹那间,一股电流从指尖传到脑际,让人心神激荡,好舒服的感觉啊!他立刻脸贴脸,用充满磁性的声音道:“韵儿,你好可爱,知道吗?你是大哥的宝贝儿,你是大哥的小妻子。”
刚说两遍,琴韵忽然满脸绯红地坐起来,紧张地拉起被子,抱紧双臂,瞪大眼睛仓皇四顾,直到确信四下无人,才知道做了一场春梦。她本能地捂了捂发烫的脸,一边穿衣服,一边格格笑起来。
此刻琴心似睡非睡,突然被妹妹闹醒了,欠身莫明其妙道:“韵儿,你笑什么?”
琴韵红着脸道:“没事,刚才做了一个梦……不好说的。”
做梦?琴心吓了一跳,急忙坐起来道:“韵儿,你……你是不是梦见胡大哥……他……”
“才没呢。”琴韵不想说实话,迅速梳拢了一下长发,先声夺人道:“呸呸呸,你才做那样的梦,你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没羞没臊。”
琴心被妹妹抢白,粉面一红,扭头没有吭声。片刻之后,她偷眼观察妹妹,发现她神色羞惭惭的,脸色红朴朴的,表情绝对不同以往,哼,这死妮子,惯于强词夺理,心中肯定有鬼,难道她的梦和自己的一样?八成是的,自己和妹妹行事常常不谋而合,有同样的梦也正常,可是今天的梦境实在离奇,竟然像真的一样。她极想证实自己的判断,于是诈道:“韵儿,我是你姐,你骗不了我,你肯定梦见胡大哥爱你啦,是不是?”
“姐,你瞎讲,真不害燥,这样的话也说?”琴韵抱着双臂,感觉胸前的异样滋味依然未退。她不敢想下去,却更加害羞起来,歪着头不敢看姐姐。
琴心急忙穿衣服,自己猜对了,真奇怪,怎么会这样呢?他……
众人起来吃早餐,琴心和琴韵你推我让,好像两位羞手羞脚的新娘子,好不容易并排走出船舱,坐在桌前低头吃饭,蠕动,细嚼慢咽,仿佛品尝美味珍珠,对任何人都不理睬,尤其对站在船头的探花狼视而不见,似乎根本没这个人。
胡长生悠闲地走过来,微笑道:“各位睡得怎么样?”
杜康父女和李能都表示:“不错,挺好的,胡大人睡得可曾安稳?”
胡长生无奈道:“一般,不知怎么回事,本公子天亮了还做梦,奇怪,而且……算啦。”他有意无意瞄了姐妹俩一眼,发现两位美女几乎把头扎进碗里。
杜秋月心细如发,看琴心和琴韵神色异常,明白胡大人该交桃花运了。
李能关心道:“公子,怪不得你脸色苍白,究竟做什么梦了?”
胡长生心想这位书记官净瞎扯淡,有影没影就顺杆爬,本公子神采奕奕,怎么会脸色苍白?他回味无穷地想了想,摇头道:“一个很美妙的梦,呵呵,本公子不好意思说。”
琴韵紧张得浑身发抖,天呀,难道……难道他也……
李能开心道:“怪不得公子脸色白里透红,原来做的是桃花……好,好极啦,胡公子人品出众,才华横溢,做梦也多姿多彩,哈哈……”
杜康听李能说话幽默风趣,显然意有所指,也跟着大笑起来,连杜秋月也抿着嘴笑了。
琴心羞愤交加,恨不得以筷子作剑,狠狠插在李能嘴里。可恶,我们姐妹岂容你羞臊?但是众目睽睽,他又说得不清不楚,还真没法下手。
早饭过后,胡长生率众登岸,向东步行十里,一直来到钟山脚下。
钟山西侧有一条陡峭山路,沿着一条裂缝曲折向上。胡长生、琴心和琴韵拾级而上,全不在意山路险峻难行。相比之下,李能就困难多了,越向上越艰难,后来挥汗如雨,幸好以照顾秋月为由可以在后面慢行。
杜秋月咬牙坚持,是自己要求来的,不能拖大家的后腿,好在船家女儿长年在水上吃苦耐劳,体力还跟得上,再加上李能照顾,五个人分两批登上山顶。
天空湛蓝,仿佛近在眼前,秋风送爽,令人心胸豁然。俯瞰源江,犹如一条玉带由远及近、伸向远方。文城府内人群如蚁,一举一动,无不可怜可笑。
远上钟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一座古寺建在山顶,百余棵松树掩映。
寺庙规模不大,散发着一种悠远苍凉的气息,可以想象当初建寺时的艰辛。寺前有一片开阔地,中间有一亩潭水,四壁绿苔斑驳,显然终年积水。
胡长生暗暗称奇,如此巍峨的山顶上,竟然存有一处深潭,当真少见。他联想到山下面那条深厚的金脉,难道山体中还有一脉灵泉不成?果然怪异,钟山不同寻常。
琴韵打量周围,不屑一顾道:“原来是这么一座破庙呀,有什么看头儿?”话音未落,一阵钟声从寺内传来,飘飘荡荡,洒向山下。
胡长生触景生情,略一思索,随后吟诗一首: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万籁皆静寂,惟闻钟磬音。
好诗!李能已经习惯于牢记于心,并反复默诵,细心揣摩。
众人走进大殿,恰好遇见从后堂转出的一名小和尚,年龄二十岁上下。只见他在众人面前止步,双手合十,口宣佛号:“各位施主,小僧悟明,空寂大师吩咐,有请刚才作诗的公子入禅房一叙,其余四位施主请随小僧下山。怠慢之处,请各位施主见谅。”
“我们不见谅,你什么意思?”李能咄咄逼人道:“我们好不容易上得山来,凭什么你师傅一句话就要我们下去?天下哪有这样的规矩?这座山是你们的?”
“施主,大师禅意深不可测。”悟明诚恳道:“请各位施主相信小僧。”
琴心刚想对小和尚嗤之以鼻,没想到琴韵抢先道:“小和尚,我们绝不下山,凭什么听你的?你师傅是什么人?深不可测?哼,本小姐看他是故弄玄虚。”
胡长生也很纳闷,空寂大师?听上去应该是寺庙的方丈,可是为什么唯独邀自己叙话?就因为一首诗吗?他立刻用六识体察寺内情形,发现禅房内一僧一道相对而坐,显然在谈禅论道。再体察四周,除了眼前这位年轻的悟明,就是自己五个人,除此之外无旁人。空寂专门将自己留下,而让其他人下山,难道真有什么深意?他百思不得其解。
悟明看胡长生是这伙人的首脑,于是恭敬道:“公子,境来不拒,境去不留,一切随缘,能得大自在。”
胡长生闻听此言,心中一动,凝神端详小和尚,见他神色安然,长眉细眼,目光湛然地望着自己,显出一片赤子之心,不禁对他油然而生一股好感,于是回头道:“既如此,你们且随悟明大师下山,在船上等我,本公子很快就回去。”他声音里用了意念力,充满了威仪、自信、平和,令人不得不从。
琴心和琴韵怒视小和尚,目光犀利,犹如剑芒,吓得悟明赶紧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暗暗诵经不止:美女猛于虎,红粉如骷髅,警而惕之,慎而戒之……姐妹俩极不愿意下山,却不敢拂逆大哥的心意,张了张嘴,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哼,臭和尚,有什么了不起?我们还不愿见你老朽的丑样呢。姐妹俩做出贤德淑女状,恋恋不舍地看着大哥,一步三回头地跟在李能后面下山了。
胡长生静定心神,迈步穿殿堂走进禅房。
禅房不大,纵横一丈,正应了那句“室方一丈,广纳众生”的话。果然,禅房里坐着一僧一道。方丈大师满脸皱纹,一双雪白的长寿眉,目光平和自然。他对面的黑衣道人身姿挺拔、目光如电,天呐,赫然是十一年前见过的无尘法师。
顿时,胡长生寒毛倒竖,又惊又喜,真是来全不费功夫啊。
无尘法师首先道:“你就是刚才作诗的公子?果然是难得的好诗,想必公子受儒学教诲多年,深得个中三味,请问公子贵姓?”
胡长生知道他认不出自己,于是坦然道:“学生免贵姓胡名长生,这位一猜即知是空寂大师,不知这位仙长如何称呼?在何处仙山修道?”他知道自己还不是无尘法师的对手,先打听清楚,以后再说。
空寂大师身为主人,立刻介绍:“这位道长,乃是在蓝山无极崖修真的无尘法师,一身道法惊天动地,老纳心悦诚服。胡公子才思敏捷,出口成章,老纳也深深佩服啊。”
无尘法师哈哈一笑,点头道:“空寂大师言谈滴水不漏,左右逢源,却是一个老好人。佛学乃西陆教派,传于东土,声誉之隆、影响之广,有目共睹,老道本来是向大师请教佛教神通的,没想到大师只会纸上谈兵,不肯显露一点真本事,根本看不起老道,唉,老道实在无地自容。”
空寂大师道:“老纳不敢,好教法师得知,佛学有大小乘之分,小乘破我执,证我空。大乘破法执,证法空。无论大乘小乘,总归于三法印,一为诸行无常,世间一切,皆在刹那间变异,无一常住不变;二为诸法无我,世间诸法皆是缘起幻有,唯有放下我执,方可觅见真我;三为涅盘寂静,无始无明,不生不灭,方是真境。老纳以为,佛是觉悟的众生,众生是在迷的佛。我佛虽有诸多神通变化,然而神通绝不是僧众追求的目标,一切神通都是共外道法,世间之法,不得随意炫耀于人,否则即是有相,复归于苦海矣。神通即是有为,真正的神通,是把烦恼弄通。法师以无为本,亦不应过于执着,舍本而逐末,此非自然之道也。”
无尘法师冷笑道:“大师伶牙俐齿,老道佩服之至。然凡事必须有本有末、有干有枝才是自然大道。大师可曾见过只有干、而无枝的树吗?哈哈,有,那是死树。”
胡长生见空寂大师为难,立刻接口道“无尘法师,空寂大师,学生一路南行,万里求学,认为儒、道、佛皆是大道之学,且容学生不知深浅,分析三家异同。”他见二人不反对,接着道:“道之要为‘无’,佛之本为‘空’,大同而小异。儒家乃人学,求圣人境,儒者,人旁加一需字,人世所需也;道家乃生学,求仙人境,仙者,人旁加一山字,山中之人也;佛家乃心学,求涅槃境,佛者,人旁加一弗字,成就非常人也。”
无尘法师耸然动容,这位胡公子,果然有些门道儿。
胡长生道:“静定之学为三家所共尊。儒家重‘静坐’;道家重‘炼丹’;佛家重‘坐禅’。儒家用‘减’字,道家用‘损’字,佛家用‘了’字。儒家制欲,道家寡欲,佛家无欲。制欲者清心,寡欲者养心,无欲者明心,而一切筑基在于收心。儒家处世用‘二法’,谓之‘中庸’;道家超世用‘抱一法’,谓之‘守中’;佛家出世用‘不二法’,谓之‘中道’。三家皆居中而应环,无所不周也。儒家顺生死,道家超生死,佛家破生死。此大道之学,殊途而同归,学生抛砖引玉,不知无尘法师和空寂大师以为然否?”
空寂含笑道:“胡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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