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下来。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默然无语,转身回去,颓然坐到椅子上。
胡晓天暗骂:这短命的孩子,竟然叫长生?看来我以后也得叫这个名字。长生,胡长生,你奶奶的,死小孩儿,名字起得倒吉祥。
小孩子胡长生虽然八岁了,但是身体瘦小,脸色苍白,即使活着也是一个小白脸儿。他被九阴绝脉闹得营养不良,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模样儿。
一时间屋里安静下来,只有堂屋传来轻手轻脚的声音。
美妇人无声地流泪……无声,是痛苦到极致的表现。唉,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子悄然离世,当妈的心里是什么滋味?这是一位母亲所能经受的最大折磨、最大打击、最大灾难啊!一个时辰以前,自己还把儿子抱在怀里,轻轻地、爱怜地抚摩他那冰冷细腻的脸蛋儿,一面虔诚祈祷,一面呢喃诉说母亲对儿子的爱,告诉儿子不要走,你还小,今年才八岁,你以后还有好多好日子,只要你活着,妈会给你世界上最真挚的爱……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再伟大的母爱也留不住儿子的生命。她含着热泪,眼睁睁看着儿子在自己怀里停止呼吸,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老天,你为什么如此残忍?为什么无情地夺去一个八岁孩子的生命?为什么残酷地伤害一位慈母亲的心?美妇人的眼泪夺眶而出。
这时,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家人小心翼翼来到门口。此人穿着一身黑衣,面相忠厚又透着精明,能够在大宅内院出入的男人,必然是管家。他站在门口犹豫了半晌,悲痛道:“老爷,一切都准备妥当,您看是不是……”
中年男人抬头看了夫人一眼,摆手道:“再等一会儿。”
管家略一躬身,回答一声“是”,退后三步,黯然转身走出去。
怎么?要把我装进棺材吗?不好,我必须抓紧时间恢复精神,什么都不要想了。幸亏这孩子的母亲恋恋不舍,如果早早把孩子装进棺材,我绝不会钻进那个鬼地方。现在必须抓紧修炼,再晚就来不及了,一旦把我放进去,凭这两条小胳膊小腿,根本打不开棺材,假若在里面闹起来,外面人还以为闹鬼,万一惊恐之下把我活埋了,或者用其它方法制裁我,老子可惨啦。
夜阑人静,屋外的丫环们蹑手蹑脚,屋里的人肃然无声。美妇人心里的痛苦无法诉说,双眼含泪,右手无胸口,左手撑在床上,俯身痴痴呆呆地凝视儿子那张俊秀而苍白的小脸儿,目光渐渐变得恍惚起来。
胡晓天,不对,现在应该叫胡长生了。他凭着顽强的意志,克服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经过一刻钟超强度修炼,终于恢复大部分精力。由于精神渐好,思想也跟着活跃起来。他想开了,小孩儿就小孩儿,以后还可以长大嘛,人都是从小长到大的,九阴绝脉没什么可怕,自己是死过一回的人,什么难题不能解决?一步一步来,将来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胡长生把一切问题想通了,一时心安理得,情不自禁地高举双臂伸了一个懒腰,只感觉浑身酸痛、别扭之极。嘿嘿,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心中暗笑,自己这么大的人,曾经是丐帮中生龙活虎,赫赫有名的少年英雄,指挥这副小胳膊小腿,很有大马拉小车的感觉。
啊!中年美妇瞪大眼睛,中年男人张大嘴巴。夫妻俩目瞪口呆,简直不可思议啊,谁能想到,死了近两个时辰的孩子,居然又活过来啦?
“儿子,三儿……”
“长生……”
“爸,妈。”胡长生坐起来,挺着小身子,张开小嘴叫了两声。
这两个称呼,他叫得非常生疏,却很亲热。不管怎么说,自己终于有家啦!这具肉身是他们赐予自己的,所以他们就是自己的生身父母。啊,我也有疼爱自己的父母啦!看来这对夫妻很疼爱孩子,自己从小再活一回也很不错,这是一个富贵之家,相信自己的童年一定很幸福。
在胡晓天不堪回首的记忆中,父母死得早,自己从来没有叫“爸、妈”的机会。如今重获生命,再世为人,一定要把过去的损失补回来。
“儿子——”
“长生——”
美妇激动地扑过去,迅速把儿子抱起来。由于兴奋和紧张,她双手颤抖,浑身哆嗦,险些把儿子掉下去。她紧贴着儿子的小脸蛋儿,当真是惊喜交加,泪流满面地连声呼唤:“儿子,妈的好儿子,你没死。宝良……快来看,快来看呐,咱们的儿子没死,咱们的儿子还活着……他还活着呀!”
此时中年男人已经站在夫人身后,激动地叫了一声“长生,凤凰。”然后把母子俩一起搂在宽阔的怀里,高兴得合不拢嘴。他一方面因为儿子复活而高兴,另一方面因为夫人喜悦而高兴,为人父、为人夫,他得到的是双喜啊!
这样不好吧?胡长生脸红了。实际他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只是内心有这样感觉罢了。自己一个十八岁的小伙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二次被女人亲热地抱着,虽然是自己的母亲,可是,我还不习惯啊。
这时,灵堂的丫环都听到这一特大喜讯,一窝蜂似的拥进来。虽然这样做不合理数,但是三少爷复活,哎呀,是天大的喜事呀,任谁都不顾规矩了。
“三少爷,您福大命大,祝您长命百岁呀。”
“老爷,您是天上的星宿,我们都仰仗您、托您的福呀。”
“夫人,您真是贵人啊,菩萨保佑您,老天爷会永远保佑您的。”
“快撤灵堂,挂红灯笼,准备鞭炮,明天一早燃放。”
“我说嘛,少爷是将门虎子,将来还要上阵杀敌,成就丰功伟业呢。”
……
一时间七嘴八舌,恭维、恭喜、恭贺之声不绝于耳,把老爷和夫人听得眉开眼笑、心花怒放,根本听不够,听了还想听。
前一刻是灵堂,沉闷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来,没想到,转眼之间改天换地,人人喜形于色、欣喜若狂……反差太大啦,简直是天壤之别啊!
依胡长生的经验判断,此时此刻,这些可爱的丫环都知道自己父母心痒难耐,于是一个个伸出温暖的感情小手,在老爷和夫人心上轻轻摩挲,把他们美得不知如何是好。
胡府上下喜气洋洋,前院的男丁也都喜不自禁、奔走相告。啊,胡府的喜怒哀乐与这些家人息息相关……他们高兴,是因为三少爷活着。其实活着本身没有特殊意义,死了之后又活过来,这样才出人意料,才喜庆。
胡长生被众人共同营造出来的喜庆气氛深深感动了,本来自己不认识这些人,可是他们都在为三少爷复活而兴高采烈,实际是为自己复活而欢声笑语,此情此景,能不让人感动吗?
突然,他欣喜地发现丫环中间有一位美少女,啊,真是绝美啊!珠辉玉立、花容月貌,一双大眼睛活泼地闪着泪光,她也为自己复活而喜悦,好,美女,我喜欢!
中年男人满面春风地吩咐管家,明天买牛买羊,庆贺三天。
胡长生被疼爱自己的父母抱在怀里,发现人人都由衷地赞美自己。太好啦!他咧开小嘴嘻嘻笑起来,好开心,好甜蜜。这笑声,是发自内心的自豪。没错,自己复活,让这个家庭充满快乐和幸福,啊,我太伟大啦!
众人无不惊喜地尖叫,快看,三少爷笑啦,快看,三少爷笑的样子真俊呀,帅呆啦,既有老爷的英武豪气,又有夫人的端庄美丽……
此时此刻,胡长生真正体会到家庭的温暖。
还是活着好啊!从一个破乞丐突然变成一位受人尊敬的贵少爷,这是从来没做过的梦啊!世界真奇妙,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发生,谁能想到一个死去多时的孩子会复活?还有那个叫什么红尘道长的都无能为力,不知道红尘道长比黄峰真人和无尘法师如何?嘿嘿,不管他们,别人做不到的事,我做到了,我太伟大啦,我,创造了人间奇迹啊!
从此,胡晓天变成了胡长生,新的生活开始了。
第006回 皇亲国戚随心愿 三少出汗真稀罕
第二天一大早,胡府内外高高挂起十二盏大红灯笼,一阵喜庆的鞭炮过后,胡宝良纵身上马,挺胸抬头,赶赴早朝。虽然一夜未曾休息,但是精神抖擞。
不过,此时夫人心里却忐忑不安、愁肠百结。是呀,三儿活过来是意外之喜,可是以后呢……她简直不敢想下去。以后的事情,唉,以后再说吧,三儿能活下来就是胡家之福啊。连日来,她衣不解带地操劳,感觉疲惫极了,好像大病初愈一样。她安顿儿子睡下,再三嘱咐丫环秋香和腊梅好生侍候,又打发胡安拿自己的请贴去太清观拜访红尘道长,问道长是否有闲,能否过府一叙?夫人把诸事安排妥当,看了儿一眼,然后扶着丫环慢慢下楼,回房休息去了。
胡长生躺在床上假寐。初来乍到,许多问题需要思考,也有很多事情必须了解,可是不便询问打听,只能依靠六识体察。以他的精神意念探察府内情形,并不太难,只要用心,远近家人的谈话声无不清晰入耳。
这时胡府最热闹的地方是厨房,此处位于大院东侧,恰好是连接一进院和二进院的枢纽,男丁和丫环都可以往来。由于胡府热烈庆贺三少爷奇迹般复活,所以今天的活计特别多,人们一边忙碌,一边兴奋地聊天,主要话题当然围绕三少爷和胡府大小事务。胡长生因此得了大便宜,他兴奋地听了半个时辰,将各种信息综合起来,终于心里有数了。
原来父亲胡宝良是本朝从一品大将军,由于祖父和父亲当年都曾立下赫赫战功,祖父阵亡后,皇上将三公主下嫁胡宝良,以彰其勋,也是皇恩浩荡,不忘为国捐躯的功臣,所以胡宝良不仅是大将军,而且是堂堂正正的驸马爷。
天呐,原来父亲是驸马爷,母亲是三公主,我好厉害啊!
胡长生喜出望外,事情太离谱,肯定出乎所有人意料,任谁都不会想到,一个叫花子,一夜之间成了皇亲国戚。哈哈,如此看来,当朝皇上是我的姥爷,我是皇上的外孙子,有意思,太有意思啦!老子误闯误撞,居然和皇上攀上了亲戚,这样的美梦曾经做过,还受到过义父的嘲笑,没想到竟然变成现实啦。
母亲复姓东方,名凤凰。共生育三个儿子,长子胡振宇,十五岁;次子胡振天,十四岁;三子胡长生,原名胡振海,八岁。分析三个儿子的名字,小儿子明显与众不同。两位兄长大名鼎鼎,一个振宇,一个振天,无不耀武扬威、威风八面,唯独胡长生平凡俗子一个,虽然名为长生,但却未必能活多久,只因他自小体弱多病,整日无精打采。父母百般呵护,每天忧心忡忡,曾遍请天下名医,但都无法治好儿子的绝症。
胡长生活到五岁,更加弱不禁风,简直半死不活。东方公主忧心如焚,为此专程赴太清观请红尘道长为三儿诊病,这位活神仙把脉之后,当场断定,此子天生九阴绝脉无疑,能活这么久已经是奇迹,幸亏他生在富贵之家,否则……活神仙深入浅出地解释,人有十二正经,此子九道经脉阻塞,可算是万万里挑一之人,既使是三阴绝脉和六阴绝脉都活不过十岁,更何况……如果十二经全部堵塞,那就是死胎。东方凤凰悲痛欲绝,强打精神回府,当即给三儿改名为“长生”。唉,不求出人头地,只求长命百岁,平安是福。
此时此刻,胡长生躺在床上偷笑不止,如此高贵而特殊的身份,能不高兴吗?可是他联想到自己的绝症,真是可恼亦复可恨,什么阴病如此难缠?你奶奶的,难道老子再活几年就死翘翘不成?老子现在可是皇亲国戚啊,从一个破衣乞丐走到今天这步天地,我容易吗我?老天爷,我不容易啊我!
九阴绝脉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难道非死不可吗?不行,我必须深入研究,如果没有转机,还要趁早打算,另谋出路。
胡长生想到就做,立刻用意念走遍全身,调动六识自我诊病。结果可想而知,天呐,这个小身体当真脆弱到了极点,明显营养不良,莫大的悲哀啊!他明白身体如此糟糕,绝不是吃得不好,任谁都清楚,皇亲国戚衣食无忧,每天山珍海味……可是一点用没有,对他来说,全都白费。
胡长生自小练武,对经脉非常熟悉。他十分清楚人体内有血脉和气脉之分,血脉有形有质,是提供营养的重要通道,气脉无影无形,却联络脏腑肢节、沟通上下内外、保证全身功能。气血两脉通过阴阳经络,滋养大脑脏腑及全身骨骼肌肉,如果气脉不畅,人活不长久。
此时胡长生不管其它,只管一心一意研究周身经络,发现自己身体十二道经脉,三道无色而畅通,另外九道竟然呈黑色,而且冰凉刺骨。
他大为好奇,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九阴绝脉?怎么是黑色的?他提起全副精神,集中一缕意念探入黑色手太阴肺脉,很快发现里面充满极其粘稠、好像糨糊一样东西。这是什么玩意儿?他的意念有六识相伴,体察入微,经过研究分析,感觉……咦?似乎是由水之极元组成的,难道是水?
他强压内心的激动,一再提醒自己保持冷静,然后慎之又慎地继续研究,反复对比,最后百分之一百二地确定:没错,是水,而且是最原始、最精华的水。
我的妈呀!胡长生暗暗惊呼,继而喜不自胜。哈哈,没想到老子九脉之中,竟然堵塞着天下难得一见的真元之水,太好啦,怪不得被称为绝脉,不仅让众名医束手无策,也让活神仙无能为力。水,积阴寒之气而成,尽管很多人心知肚明,却未必识得。原来我天生水命!难道这是天意不成?
胡长生得出九阴绝脉是水患,确实是千古以来的第一人,绝不是凭运气发现的,如果换作别人,万万做不到。水是生命之源,不错,这是生命之水啊!哎呀,这是从天而降的宝库啊,老子浑身贮藏着天材地宝啊!
哦,是啦。胡长生欣喜之余,马上想通了关窍。九阴绝脉既是死脉也是生脉,生既是死,死也是生。哈哈,宝贵的九阴绝脉,对别人来说是死,对我来说却是生。老子的名字改得好,长生,真是名副其实。名字一改,连命运都改变啦。过去祸不单行,义父惨死,自己连番遭劫。如今却好事连连,不仅有了父母,有了温暖的家,还成了皇亲国戚,又得到这天然宝库……这具身体太好啦!从此再不作其他想法,这个身体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