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紫容笑斥说:“这孩子,怎么跟师傅说话的?没礼貌。”
徐长卿大笑,笑声惊起树上的鸟儿,扑棱棱扇着翅膀飞走了。有几片雪白的羽毛落下来,徐长卿伸手接住,看了看,放进书包里。
“你要这个干什么?”朱紫容问。他的行为在她看来,总是带着些孩子气,好比那些他为她做的,好比现在,他又在淘气了。
“回去可以放进书里当书签啊,将来看到了,想一想在这里的生活,再苦的日子,都过得去了。”徐长卿说。
“你这孩子,真是长大了。”朱紫容说,然后问:“你们考试,都考什么了?”她忍不住好奇了。
徐长卿就讲他们考了什么内容,他是怎么回答的,讲了语文讲历史,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
过了不久,徐长卿回上海读大学去了。朱紫容和老魏结了婚,赶起了时髦,学年轻人来了个什么旅行结婚,到桂林玩去了。后来,听说朱紫容怀孕了。
……
又过了一阵子,徐长卿接到仇封建的信,说小白脸师哥舒,有一次一个人进到百鸟墓的老林子里,迷了路,过了一夜才被人发现没回宿舍,全厂人出来找,发现他在一块溪谷地里被突发的山洪冲进石头阵里,淹死了。
……
又过了很久,中央发出了命令,让所有三线厂回撤。原来的生产资料、厂房、机器等,留给当地政府。仇封建和小林,刘卫星和江芸,还有老魏和朱紫容,还有全厂二千多工人,还有这一片八家工厂,全都撤回了上海,退回到原来的单位。中央对安徽小三线的批语是:劳民伤财,得不偿失。这时已经是在徐长卿离开安徽八年以后的事了。
……
有一天徐长卿看报纸,看到一条简报,说原任安徽XX器材厂党委书记方XX因故自杀身亡,原因不明。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附:
《诗》 穆旦
诗,请把幻想之舟浮来,
稍许分担我心上的重载。
诗,我要发出不平的呼声,
但你为难我说:不成!
诗人的悲哀早已汗牛充栋,
你可会从这里更登高一层?
多少人的痛苦都随身而没,
从未开花、结实、变为诗歌。
你可会摆出形象底筵席,
一节节山珍海味的言语?
要紧的是能含泪强为言笑,
没有人要展读一串惊叹号!
诗呵,我知道你已高不可攀,
千万卷名诗早已堆积如山:
印在一张黄纸上的几行字,
等待后世的某个人来探视,
设想这火热的熔岩的苦痛
伏在灰尘下变得冷而又冷……
又何必追求破纸上的永生,
沉默是痛苦的至高的见证。
……………………………1976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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