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陵瞳孔蓦地一缩，盯了她半晌，才缓缓说道：“保小。”
然后，他随她一起走。
雪漫看出了他的未竟之语，释然地扯了扯唇：“谢谢……”
他别怪她太残忍，她只是想尽一个母亲该尽的职责，不像她那母亲一样，在生死关头牺牲儿女的性命。
她恨她母亲，所以她绝不能做与她母亲一样的女人。
她也不会要求夜陵为了她的孩子，独活下来，因为她知道他做不到，他和夜城壁一样，对感情至死不渝。
她若走了，他必然不会活在世上。
但是她不担心，就算她和他都走了，他们的孩子也会活的很好。有巫族的长老会保护他，有阮暮天夜兰儿，还有夜王府对夜陵忠心耿耿的十三太保，暗卫，他们都会保护他，抚养他成人的。
可是他不知道她此刻多么感激他，因为他终于懂她了，所以他说会保小。
“我……我很爱你……”看见稳婆准备工作就绪，雪漫用力地抓住了夜陵的手，深情地看着他，承诺：“所以……我会努力……努力活下来的……”
夜陵忍住眼眶的热度，看向了一旁，淡淡地道：“我一直都信你。”
所以，也别辜负他的信任。
雪漫闭了闭眼，最后一丝不安消失了，她一定可以逃过陆梦仙的千年诅咒，一定可以一家三口团圆！
接着，两人就没再交谈了，稳婆开始发号施令，一会儿命令雪漫用力，一会儿命令她休息，吸气，吐气。
自始至终，雪漫也没叫喊一声，她曾经受过比这痛苦千百倍的折磨，自然十分忍疼。
但夜陵却很想让她叫出声来，这样他才不至于那么难受，不至于那么心疼。
该死的！他再也不会让她受这种苦！他发誓。
☆、第287章 被女儿鄙视
门外，南宫若水和成魅都是无法忍住心头的惊惧，不停地在房门口的过道上走来走去，晃得其他人眼睛都花了。
两人都是功力深厚的练家子，自然能通过内力探知房间内的一切动静，所以雪漫和夜陵的对话一字不漏落入了两人耳中。
南宫若水暗暗叹道：雪儿啊雪儿，你怎可为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便抛弃这么多关心你爱护你的亲人？值得吗？
成魅暗暗对他姐姐说道：姐姐，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若你真被这个孩子害死，我是不会饶了他的燔！
当然，这话成魅一辈子都没对雪漫提起过，他怕雪漫会气得把他赶出去。
然后，正午刚过，房间里传来一声小娃娃的啼哭声，嘹亮之极！
门外的村民们，发出了阵阵欢呼：“生了！雪儿姑娘生了！”
南宫若水一下子落下泪来，却很快抬手轻轻拭去窠。
“我……做到了……”房内，雪漫倦极地看了脸色比她还苍白的男人一眼，微微一笑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雪儿，雪儿，不要睡！别……”夜陵吓坏了，抓着雪漫的手拼命摇晃。
“王爷，王妃只是累了，没事的。”六个稳婆也被吓坏了，纷纷上前拉住夜陵，让他别失控伤了刚刚生产完的雪漫。
雪漫倒是一下子就睡得香甜了，连夜陵摇了她手臂几下她都不知道。
“可是雪儿她……”夜陵声音里带着惶恐，他只怕他的妻子一睡，从此不醒。
一个稳婆笑道：“王爷，女人生完孩子都要睡上一觉的，醒来后便没事了。王爷若是不信，探探王妃的鼻息便知道了。”
其他几个稳婆也是刚打完一场大战，不过见到夜陵这般模样，都是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能像这般在乎妻子的丈夫，她们王爷也是头一个了，甚至连孩子都还没看过一眼呢！
夜陵一听稳婆这话，连忙伸手探了探雪漫的鼻息，果然她呼吸均匀，是睡着了而非昏迷。
他这才放下心来，小心替她盖好被子，一站起来，却觉得有几分跄踉。
“王爷当心！”稳婆连忙伸手将他一扶。
夜陵笑了笑，自嘲道：“大概是方才身体绷太紧了，又压抑着体内内劲，所以才有些内伤之兆。”
说着，他抬手运了一下内劲，好平息胸口那股气血翻涌之意。
“王爷真是至情至性之人。”那稳婆感叹道，一时间很难将传说中嗜杀冷血的战神夜王，和这个爱妻如命的温和男人联系起来。
此刻，给孩子清洗完毕又替孩子穿上衣物的稳婆抱着孩子走了过来，笑道：“王爷，王妃生了个小郡主，王爷可要抱抱？”
夜陵愣了一下，转头看去，这时候他才知道雪漫给他生了个女儿，之前他是一点没把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
“我有女儿了？”夜陵看着那软糯糯的小包子，一时间觉得很不可思议。
“王爷抱抱吧。”稳婆笑着将孩子放入夜陵的手中，并教他该怎么抱这么小的婴儿。
夜陵学了几遍才学会，不过抱起来倒是全身僵硬，没过一会儿就又还给稳婆了。他略微尴尬地笑道：“实在不会抱，看来以后只能拜托她娘了。”
“哈哈哈……”几个稳婆都闷笑了起来，觉得这样的夜王竟有几分可爱。要不是怕打扰到王妃休息，她们真是要忍不住大笑了。
“对了，我还没给她取名字。”夜陵想起这一茬，看了看熟睡的雪漫一眼后，沉思一下，说道：“就叫安儿吧。”
夜安儿，他夜陵的女儿，他会一辈子疼爱她，因为她是她娘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来的女儿。
几名稳婆面面相觑后，知道这名字是取王妃母女平安之意，便都纷纷欠身：“恭喜王爷，恭喜王妃，恭喜安郡主。”
接着，稳婆就出门报喜去了，村民们都知道雪漫生了个女儿，全都欢欣鼓舞。
而绿环也是聪明绝顶的丫鬟，立刻就安排了红包钱，发放给了每个村民。只是，绿环在看见那名据说是雪漫老仆的哑奴时，显得有几分若有所思。
但绿环终究是没从哑奴身上看出什么来，更没感觉到哑奴存在什么危险，便也暂时将这份若有所思压在了心底。
京城，郊外。
“该死！真是该死！”地下室里，苍老至极的二长老摔碎了酒壶，踢翻了小菜。
本来，蓝衣奉了二长老的命令，应该是这几天让叶倾城假扮的哑奴恢复记忆，好对雪漫动手的。
雪漫生产的时候是最脆弱的时候，就算哑奴没有真的得手，也一定会让雪漫动了胎气，性命不保！
结果，结果……
那叶倾城丧失记忆之后，竟真的以为她是陆雪漫的老仆，对陆雪漫忠心不二，不肯听蓝衣之说！
蓝衣本想强行给叶倾城灌下解药，却因成魅随后赶到而差点丧命！当然，叶倾城的记忆也就没有
恢复了。
大长老淡淡一笑：“这是天意，二长老，放弃吧，那陆雪漫，有神灵庇佑，我们是斗不过老天爷的。”
“神灵庇佑？呵呵呵……”二长老怪笑，“我就不信了，一个巫族的妖女，能有什么神灵庇佑？当年陆梦仙那么厉害，不也死在天帝手中了？巫族，就不该存在这世上！”
“若非神灵庇佑，陆雪漫怎么逃过了千年诅咒这一劫？她还生下了女儿。”大长老叹了口气，“按照巫族的规矩，巫族族长生下的女儿，是要接任巫族大权的。”
“可恶！她怎么没有血崩？她怎么还生下了女儿？”二长老表情扭曲到了极点，他是完完全全想不通此事。
当年陆初容生成魅时，便有血崩之兆，若不是夜城壁逆天改命，陆初容早就在那时血崩而死了！
但陆雪漫……竟安然无恙，一点血崩之兆都没有？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行！那叶倾城，一定要想办法让她恢复记忆，她现在已经获得了陆雪漫的信任，陆雪漫还在坐月子，正是虚弱之时，也是下手的好时机！”二长老断然道，随后命令蓝衣：“你尽快将伤养好，想办法让叶倾城恢复记忆，做她该做之事！”
“是，二长老。”蓝衣捂着受伤的胸口，领命退下。
其实，不光是长老会这边的人在奇怪千年诅咒一事，天下人都在奇怪。
夜王妃平安生下一女的事情，几乎在几日之间就传遍了天下，世人议论纷纷，舆论已经完全偏向了夜王与夜王妃这边，痛斥那千年诅咒是居心叵测之人造谣生事，想拆散夜王与夜王妃的诡计。
毕竟，事实总是胜于雄辩的，夜王妃没有应验那千年诅咒中的血崩之说，也没有产下怪胎，夜王更没有万劫不复，于是世人就开始怀疑那千年诅咒的真实性了。
再加上夜王府有心的推波助澜，千年诅咒一说，不攻自破，甚至被怀疑成是京城的阴谋，于是玉城上下就更齐心了，纷纷等待着夜王与夜王妃的归来。
夜陵和雪漫这边，却是不可能在一月内返回玉城，因为雪漫才刚刚生产完，要坐月子。
原本海边村子条件简陋，但在雪漫进村子之时，南宫若水，夜陵以及成魅等就开始着手布局，想让她过得舒服些，所以现在她所居住的条件，也差不多可以和夜王府媲美了。
雪漫的身体本就健康，再加上调理得当，不过七八日之后，她就生龙活虎，神采奕奕了。
只是，女儿不肯吃她的奶，教她有些恼火。
“也真是奇了怪了，她不肯吃任何人的奶，难道真是个怪胎？”雪漫抱着女儿，由于女儿不肯吃奶，她如今也没有什么母乳，都转回去了。
夜陵轻敲了她脑袋一下，极轻极轻像抚摸一样，斥道：“你这当娘的，怎么说话呢？”
雪漫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怎么？有女万事足了是不是？打算休妻啊？”
夜陵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倒好，只许她对女儿好，他便不能对女儿好了。但他又知道，若他真不关心女儿，她又要说他嫌弃她生了个女儿了，果然这小女人怎么都有理，他算是认栽了。
“啊，夜陵你快看！”雪漫突然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瞪着怀中的女儿叫夜陵。
“怎么了？”夜陵忙朝女儿看去，结果，竟见他女儿睁了眼，然后……眼神似乎有些不屑。
雪漫有些不敢置信地多看着女儿几眼，心想她没看错吧？那眼神真的好像非常不屑啊？
不过，夜安儿很快又熟睡过去了，没再给她爹娘研究她的机会。
“夜陵，可不可以把她塞回去？”雪漫可怜兮兮地把女儿抱紧，对夜陵说道。
夜陵无语，他决定这时候什么都不说为好。只不过，他这女儿确实有些和平常人不一样，不哭不闹，也不肯吃人乳，至今只能喂她羊奶而已。
“她不肯吃我的奶，肯定是瞧不起我。”雪漫忿忿地说完，把女儿塞给了夜陵，哼道：“她瞧不起我，我还瞧不起她呢！我决定了，再生一个儿子，果然当妈的还是生儿子好，儿子才会和妈亲！”
夜陵被雪漫这番小孩子气的话弄得啼笑皆非，只不过，他是不可能答应她的闹脾气之语的。
因为，他再也不能忍受，那日的切肤之痛了。
☆、第288章 龙凤胎的真相
天才蒙蒙亮，雪漫还在熟睡，小郡主自然也睡得十分香甜，夜陵倒是习惯性醒了，但他一动未动，以免打搅妻女睡眠。
这时候，成魅那冷峻的声音传入夜陵耳中：“姐夫，出来一下，有事相商。燔”
夜陵攸地睁眼，看了一眼身旁熟睡的妻女，才知道成魅是以传音入密之术跟他说话的，惊扰不了他的妻子和女儿。
他小心翼翼地下床，见没惊动妻子和女儿，这才放轻脚步往房外走去。
一直到夜陵轻手轻脚关上房门，雪漫和小郡主也没有醒来，两人恬静地睡着。
夜陵循着成魅的声音找到了成魅所在，是村子最边角已经废弃的一间堆放杂物的仓库，而令他意外的是，替雪漫接生的六个稳婆都在这里，还有南宫若水，以及他此行带来的鬼医木子青。
“出了什么事？”夜陵沉吟一下，问道。
这么大阵仗，肯定是出了事，而且和他有关，但现在雪儿母女平安，不知道还有什么事能让这几个人如此。
突然，夜陵心中一紧：难道，雪儿的平安只是表象，她还有什么危险不成？
见夜陵神色一下子布满阴霾，南宫若水便说道：“雪儿和安儿都很好，她们已经度过一劫了，我们这次要跟你说的事情，是关于雪儿的另一个孩子的。窠”
“另一个孩子？”夜陵一怔，什么另一个孩子？他只有一个孩子？就是安儿，他的女儿？
南宫若水看向木子青，木子青紧抿着唇，走上前去。
“王爷，节哀。”木子青跪了下来，将一个黑色的长盒子呈在夜陵面前。
夜陵看着面前黑色的长盒，眉头紧锁：“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王爷！”
“王爷……”
“王爷……”
齐声叫唤的，是六个稳婆，她们不约而同跪在了夜陵面前。
夜陵转头看去，薄唇一抿，上前虚扶：“你们是本王的恩人，不要给本王下跪。”
“王爷请听老婆子说。”年纪最大的稳婆摇摇头，执意地跪在地上，她眼里含着热泪，说道：“王妃生产之时，我们几个虽然顺利替王妃接了生，但却也发现了一个不易让王爷和王妃知道的事实。本来我们想瞒下这件事，但却被成魅小公子知道了……”
夜陵看了一眼成魅，到底，是什么事？会让稳婆认为，不易让他和雪儿知道？
“姐姐怀的，是龙凤胎。”成魅微微一掀唇，说出这个夜陵之前并不知道的事实。
“什么？”夜陵浑身一震，她怀的是龙凤胎？
可，她只生了一个女儿！
那也就是说……夭折了一个？
半晌，夜陵才回过神来，拳头不知不觉握紧，隐隐咬牙地问道：“本王当时陪同生产，怎么不知你们接生了两个孩子？”
那年纪最大的稳婆苦笑道：“王爷当然不知，因为两个孩子几乎是同一时间出来的，而那一出生便夭折的孩子……他有些古怪，我们几个老婆子若不是被王爷王妃一番深情感动，当时恐怕也吓得撒手离开了。”
夜陵又是一震，他依稀记得当时他的确没有关心孩子是如何出生的，他满眼都只看得到雪儿的痛苦模样，整个人都陷入恐惧之中。
至于孩子，他是到事后许久，稳婆都将孩子包好了他才看了一眼。
“如何……如何古怪法？”夜陵看着众人的表情，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陆梦仙的诅咒，便是说雪儿会生下怪胎，血崩，难道，诅咒应验了一半？
“姐夫还是自己看吧。”成魅走上前，将木子青手里的黑色长盒打开，看了一眼后面无表情移开视线，抬头望着夜陵。
夜陵闻言朝木子青手中黑色长盒之中看去，这一看，他浑身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那黑色长盒不过四五寸长，里面装着一个三寸多大的死婴，全身瘦骨如柴，肤色黑青，身体几乎不足正常出生婴儿体型的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