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立即把茶一放,道:“你还想去?”
我笑笑道:“此次要保万全,只能是我去。主公与军师就算再舍不得,也会如此。”
赵云断然道:“我不会让你去。”
我淡淡道:“你不过是我结拜兄长而已,就算是主将,也抵不过主公意旨。”
赵云默然片刻,道:“你怀疑秦昊的事情,是我告诉主公的,可是?”
我冷冷一笑:“你敢说不是?!”
赵云默然,半晌方道:“我不知道……你会……”
“我也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冷冰冰地看着他,“别告诉我,是那个荒谬的原因。你可是赵云,常山赵子龙……不对,你怎么了?”
他捂着手臂,平静道:“没事。”
我走到他面前,伸手扯开他挡在前面的手,把右边的袖子拉开看:果然,上面仍然裹着厚厚的白布,而里面隐隐有血迹透出来。我把袖子原样放回,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华佗给的敷药呢?”
“用了几次,伤口好了就没再用,”他回答道。
我撇了他,回到内堂去翻箱倒柜,找华佗留下的金疮药,我记得我还有一副……翻了半天,翻出来了,放在火上烘烤着,一边又揭开他手臂上的绷带。我仔细看看,原来只是刀伤上面的旧痂裂了个口子,出了点血。虽是这样,我也没马虎,就把烤化了的药膏覆上去,再重新包扎好。
抬起头,只见他静静地看着我;我不觉笑道:“怎么,又弄疼了?抱歉。”
他叹了口气,道:“那天的事,是我所说。你走之后,主公召我前去,问我你最近在忙些什么;我说你忙里偷闲,在筹备亲卫秦昊的亲事。主公立刻想起来,秦昊曾在虎前救过他一命,便问了人家和日子,立刻送去了贺礼,只说是你关心身边亲卫,特地送去的。”
我愣了一会,苦笑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王福家里这么积极!”
“荆襄之主亲自派了人放定,即使那女子再有心气,家里人必定答应,所以赶在第二日便送了女儿过门,”赵云叹道,“你说过,她并不喜(…提供下载)欢秦昊,可秦昊一直不知,她也瞒得很紧,听说现在有孕了。”
“这件事我的确无法说话,”我回答,“秦昊自武陵郡跟我两年,其间又救过主公,他的好事我不该拦着——只是你,嘴巴也太快了。”说到这里我不禁笑了起来:“以前我就说你唠唠叨叨,原来一直没变呢。”
他苦笑不迭,道:“我果然是多说多错。”
“好了,你手臂没好,好好留在荆州吧,”我说道;他脸色一变,道:“你还要去?”
“这你别管,”我笑笑道,“吕蒙与我素来交厚,绝不会把我怎么样。”
赵云不答,道:“明日听军师计较罢了。”
第二日,我不知为什么睡得极死,醒来已经日上三竿。我急忙穿好衣服叫了人来,冯袭进来道:“大人有何吩咐?”
我望着窗外阳光,问道:“什么时候了?”
“这……”冯袭犹豫一刻,我急问道:“怎么了?”
“赵将军出门时说,不许告诉大人……”冯袭吞吞吐吐道,“说这次之行十分艰辛,千万不能让大人去……”我没听完就急忙出去,从马厩里牵了老马来,把那匹奔霄马留在马厩里就前往刘备府邸去了。
刚刚进了门,我就听见孔明道:“如此,就请子龙送夫人去了。”
赵云应诺之时,我走上前去,对刘备施了一礼。刘备笑道:“先生来得正好,吾命子龙于下午送夫人归省,先生与子龙是结拜兄弟,上午便好好一聚,下午送子龙出行。”我点头应诺,却看向孔明;孔明只是摇着羽扇微笑而已,看来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刘备正欲许赵云离开先行准备,就听孔明道:“主公,亮有一言。”
刘备笑道:“军师请讲来。”
孔明笑道:“此次出行,只怕要灵烈相随方可。”
刘备一怔,而赵云则站着一声不吭;刘备思索良久,对赵云道:“灵烈身为子龙副将,理当随行。只是灵烈亦是吾心腹之人,子龙需要小心谨慎,到时务必将灵烈安全带回,不得有误。”
赵云应诺。
在府外,赵云叹道:“你到底还是成功了。”
我淡淡笑道:“你早该料到。”
刘备自然会这样做,因为他知道,如果只放孙夫人与赵云去东吴的话,极有可能两人都一去不回;而我虽然被刘备看重,但只要有我去,赵云和我就多了一分回来的把握。与其失掉赵云,还不如让我同去,他知道以我的个性,必定会闹得东吴鸡犬不宁……就像多年前那日,周瑜虽然当局一迷,被人点醒之后立刻记起与刘备联盟的初衷,于是罢兵止息一样。
中午时分,我们来到了夏口。等了片刻,只见一辆宝珠装饰的华丽马车驶出来,车边一众侍婢持剑跟随。这辆马车后面,还跟着一辆大车,里面是三个荆襄名医,而华佗不在其列,在汉中军营里;在后面一辆,是一辆药车,上面装着五十斤珍贵药材与锦缎蜀绢等物,作为与吴国太的礼物。
孙夫人身着淡紫色的紫罗香衣料做的衣服,极其华贵,身边东吴侍婢、文官相随。东吴三江口来接的使者是周善,周群族兄。刘备、孔明亲往迎接,与周善答话;周善请大夫诸葛瑾随行,孔明却笑道:“周大人所言差矣。夫人此去是为亲情,亮亦是也;吾兄与吾久不相见,正好留兄长在此,叙谈亲情。待夫人归来之日,吾兄自然回去,可算礼尚往来。”
周善哑然,半晌道:“如此,就请使君善待诸葛大夫。”
刘备笑道:“子瑜是孔明兄长,岂有恶待之礼?望吴侯也款待吾手下二将。”
周善讪笑道:“自然,自然。”随即周善辞别了刘备,与众人登船;我仍然作晕船之状,也是为了从一而终。孙夫人与刘备道别,与众良医登船。我们站在船头,看着夏口离我们越来越远,而东吴的三江口则越来越接近。
孙夫人不知何时出了舱,笑道:“二位将军,江上水景居然如此美妙么?”
我回顾,见孙夫人一脸喜色,而赵云僵立于身边,神色冷淡,只好笑道:“夫人所言甚是。上次我到东吴之时,正值赤壁前夕,战事吃紧,并无时间欣赏江南美景。此次是送夫人归省,乃大喜之事,我等也可偷闲赏景。”
孙夫人笑道:“将军所言极善,只是不知江南女子是否合将军口味?”
赵云眉立,而我则淡淡笑道:“不敢,此次是为国太病情,不敢徇私。”
赵云冷冷道:“夫人,此处风大,小心闪着了。”
“赵云,你少管闲事,现在已经在江上了,你还敢对我如何?”孙夫人冷喝道,神情颇为不忿。我见状,连忙笑道:“子龙也是好心,夫人勿怪;夫人若是想在船头上,就请披上大氅,再多带侍婢跟随,小心为上。”
我说完,就想与赵云离去,没想孙夫人居然说道:“大氅就在旁边,请将军拿来吧。”
我依言,去拿了大氅来,恭敬送到孙夫人侍婢手里;而孙夫人又笑道:“来,你与我系上。”赵云一听大怒,正要发作,我却以一个眼神止住了,随即笑道:“听从夫人吩咐。”
说罢我拿了大氅,作势要走过去,谁想天凑巧和,一个大浪让船颠簸了一下,我假作晕船,呕的一声吐了,大氅也掉在了船板上。孙夫人一惊,赵云早已去扶了我起来,急道:“夫人,灵烈是北人,素来不喜水船行舟之事,时常呕吐,在赤壁之时便是如此。请夫人许灵烈回舱暂时休息一刻。”
孙夫人吃惊,随即道:“原来如此,快快退去吧!”
赵云迅速扶了我回去,在船舱里休息,又四处寻人去叫晕船药来。忙碌一阵,等晕船药来了时,赵云便挥退从人,将药牢牢拿在手里,一边端了杯水道:“来,吃一点就好了;这次我拿得住,你张嘴就是。”
我在床上,从窗缝里看了看舱外无人,便笑道:“快拿走。”
“灵烈!”他不解道,先把药丸放下了。
我微笑道:“我不吃。”
“你不吃,怎么会好?”赵云问道,我则报以狡黠一笑:“记得上次,我吃了药么?不也一样好了么?今儿因为要回东吴,所以没吐在她
18、第十六章:三江沉水 。。。
衣服上,真是可惜了。”
赵云喃喃道:“你这病……到底是真是假?”
我摇摇头,笑而不语。船逆流而上,不到半日便到了三江口,只是天色擦黑了。到了江边,东吴有人接着,先送孙夫人行宫,又送我与赵云、良医等人到了驿馆休息,只等第二日去见吴国太。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我与赵云便起身,带良医乘车前往建业;临走前特意使从人大张旗鼓,说与国太看病、送夫人归省。孙夫人由三江口守将及侍婢护送,两日后方才到达,我们倒是一路宣传得紧。到了建业,我们便请人递拜帖与吴宫,求见吴国太;没多久,吴国太的帖子立刻回了,宣我们入宫。
我这是头次见到吴国太,此人年不过七旬,苍茫银发,皓首蔼颜。我们入内,深深施礼,问国太安好;吴国太笑道:“二位将军免礼,快快赐座。”我们谢过告座。吴国太笑道:“赵将军我是认得的,只是不知这位将军是谁?”
我起身笑道:“在下灵烈,一介文人,不敢称将军。”
话音未落,就见吴国太大惊,道:“你上前来!”
我依言上前,不解其意;老太太仔仔细细上下看了我一遍,惊叹道:“小小年纪,却与刘皇叔立了大功!今年年岁几何?现居何职?可否成婚了?”
我连忙笑答:“不敢劳烦国太动问。灵烈今年年方弱冠,现在……是谏议大夫,并未婚娶。蒙我家主公错爱,加为谏议大夫、弓弩队队长,实在惭愧。”
“休言惭愧,我犹嫌皇叔所封太薄,”国太道,“将军赤壁射徐晃,汉中守绵城,以六千军马击李典六万人,以一当十,杀得曹操大败而归,早已传遍天下,将军太过自谦!只是将军年少英雄,为何不及早娶妻?”
我笑道:“只因当年与一匈奴之人有约,而他则为我逃走死于千刀万刃之下,因此不肯娶妻。”
吴国太叹道:“专情之人也。赵将军可有妻室?”
赵云笑道:“劳烦国太动问,赵云惭愧,至今未娶。”
吴国太讶异道:“这又是为何?我知你二人为结拜兄弟,如何都不婚娶?”
赵云笑道:“云闻昔日大汉霍去病曾言‘匈奴未灭,何以为家’,云深以为然。如今汉祚衰微、天下不定,我愿从霍去病之言,大丈夫当以四海为家,不可以己之小家为念,因此至今不娶。”
吴国太赞叹道:“刘皇叔天下英雄,手下大将也绝非等闲之辈。来人,上酒!”
我止之道:“请国太稍缓,我二人此次前来,专门带了良医、良药与国太问病。”
国太惊讶道:“谁说吾病来?”
赵云诧异道:“吴侯遣使来荆州,极言国太病重,欲求孙夫人归省探视,以全人伦之大。不知国太如何,吾主甚为担忧,不仅在两天之内送夫人归来,又特命云与灵烈带良医数名、良药五十斤及各色锦缎蜀绢数百匹来探病。”
国太怒道:“这必是吾子仲谋所做之事!二位将军无忧,吾这就命人唤犬子来训诫!”
我连忙笑道:“国太且慢,这事不怪吴侯,只怕是吴侯想念夫人,又念及国太年迈,遂托名来见。虽惹国太生气,也是好心;吾主刘皇叔也知人伦之大,以孝为先,因此急忙送夫人来归。只是皇叔与夫人十分融洽,皇叔取西蜀、汉中之时,深恐夫人受伤,又怕旅途颠簸、有损夫人玉体,因此留在荆州,多与人陪伴追随。皇叔取了西蜀之后,又连忙赶回荆州,急于与夫人想见,其追随陪伴之心如此。”
吴国太大悦,笑道:“吾素知皇叔仁厚之人,没想竟如此宠爱我这女儿!只是仲谋,可恨!”
我笑道:“国太切勿如此说,虽然国太无恙,但夫人归来总是好的,可与国太一叙天伦之乐。只是前方战事并非安然,灵烈斗胆,请国太许一月期限与夫人团聚,一月之后请仍送夫人归荆州,以慰皇叔相思之苦。”
国太大笑道:“好,好!就当如此!”随即厚待我与赵云,又叫来孙夫人不提。
我们回到驿馆,赵云问道:“你猜不久如何?”
我笑道:“吴侯必然派人请见,也不知有何计谋。仲谋、仲谋,端的好名!”
不消多时,果然孙权来请。我与赵云(。。)整 理衣冠,互相看着没什么瑕疵,便同行至吴宫;门口居然是吕蒙迎接。他领几名侍卫,一拱手笑道:“灵烈,好'TXT小说下载:。。'久不见,你如今也与我一样威风了。”
我笑道:“子明何出此言?”
吕蒙笑道:“我现在是大将军了。”
我则笑道:“恭喜大将军,得其所哉。”
吕蒙笑道:“灵烈可记得,当年在建业客栈,你曾有一言‘子明若得做大将军,我则做行军参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如今真的成了大将军,只是不知灵烈现在……可肯做我副将?”
我笑道:“已然各为其主了,只怕不能。愿子明身体安康、高官厚禄。”
吕蒙笑着谢过,陪我与赵云入见。
侍者道:“二位将军稍等,吴侯马上就到。”我们应下,自站在吴宫里等候;只是左等右等不见,也不知侍者们都去哪里了。赵云不悦,对我道:“你我二人虽然身份卑微,却也是主公使臣,他如何太无礼?”
我笑道:“他自来傲上蔑下,如此也十分正常。子龙,可记得当年主公是如何新野请元直伯伯,且三顾茅庐、风雪访孔明?此为真主所为,因此可先得荆州,又得西川、汉中,平定天下之三分,可成鼎足之势。吴侯如此轻慢世人,不过尔尔罢了。”
这话一过,我们又等许久,侍者才出现,道:“吴侯今日微恙,难与二位将军相见。请将军先回,明日再来。”
回到驿馆后,赵云大怒道:“此人居然如此无礼!”
我笑道:“明天他传召,不去就是,我们也傲然一回。”
赵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