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笨,可还有张任……你干嘛!”我怒问道,他则报以微笑:“这时候……不要提他,也不要提他们……”
或浓或淡的喘息与呻吟交替着,在黑夜中渐渐深漫开去,不多的几点星光也消失在淡淡的晨光之中。晨光熹微之时,东川侯府中的丫鬟们起身去打水,收拾着院子中的兰花与青竹落叶。
早上我正梳洗,忽然觉得胃里翻涌,只觉恶心,抑制不住地大吐出口。苏醒过来时,发现华佗在给我诊脉,我躺在赵云怀中,浑身微冷,有些颤抖。赵云紧紧握着我的一只手。华佗诊脉毕,捋须笑道:“恭喜将军,恭喜郡主,郡主有喜了。”
赵云欢喜的声音传来:“是真的吗?”
我回头看他,只见他满面喜色地望着我。
华佗笑道:“千真万确,郡主怀孕三月,分毫不差。”
赵云喜笑道:“多谢先生!”
华佗道:“老朽去开方子,不过是丸药,郡主并未生病,只是害喜害得厉害。”
华佗走后,赵云轻轻揽住了我,微笑着低声说:“为何不早说?”
我微笑道:“也不确定,所以没说,一直也没什么反应。”说着话我又觉得胃里泛酸,心里不觉想到以前在东吴装晕船,这次倒成了真的了……皱起眉头,身后早有一只手轻轻拍着我,另一只手则够到了茶杯。
赵云轻声道:“盆在地下,要吐就不要忍着。”
恶心的感觉慢慢消退,我抬头看着他,微笑道:“子龙,我想起我们那年在东吴江面上的事情了。那时候……你也是这样拍着我,而那时你并不知道我是女子。”
只听赵云叹道:“鸢儿,你受累了。还难受吗?”
“不难受,”我笑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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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番外之张任 。。。
夫人张杨氏手执细毛狼毫,侧耳细听着夫君张任所言,写下最后几个字“蜀中一切安好,切勿忧虑”后停笔,把竹简吹干卷好,用布袋封上系紧,叫来一名军士准备送出。
张杨氏问道:“丈夫,为何不送上礼物?”
张任淡淡道:“不必,家中贫寒,他二人也知道。”
张杨氏笑道:“夫君此言不妥,礼轻情意重,就是送些寻常之物也是好的。”
张任想了一想,命人摘了三两片蜀中竹叶、兰花瓣,再加上一支竹筷,随竹简封了,送了过去。张杨氏真的急了,说为什么只送这点东西,就算是一匹蜀锦也是好的;张任笑着摇摇头。
何必呢?
张任在刘璋手下时,听说刘璋与张松、法正等人愿请刘备入川,早就自叹刘璋引虎入家,而后雒城一战,本欲射死刘备为西川除害,不想在落凤坡前,他射倒中军骑白马大将之后本欲重返城池,却不想黄忠与魏延一同杀出,把他齐齐围在正中,他拼死杀出,回到城下,发现刘备居然得了城池。他拼死再要杀出之时,却被三军尽数围住而被活捉。
被捉进营帐,他见刘备等人,而旁边摆着一尊十分形似的木雕,上面布满了箭痕,深透入木。这就是他万箭齐发射中的“中军大将”?随后一个紫发文人走了进去,笑道:“主公、军师。灵烈冒犯军师威仪。”
张任方知,正是此人破了他的计策,一边让刘备得了雒城,一边让荆州军杀退蜀军,蜀军大败。张任恨此人入骨,高声叫骂,只要刘备赐他一死;谁想又是灵烈保了他一命,意图以理义化之;张任转怒,心想但凡自己活着,便不会让她得逞。也不知为何,灵烈在监禁他之后,并未强行打骂或折磨,而是让人牢牢看住了他,不得寻死。
难不成此人还对他的生死在意?她手下二人又看守得十分严密……
张任冷笑,既然如此……不妨也为自己手下阵亡的军士报了仇再说吧!
五天之后,当灵烈再来看他时,他仍然不免大骂出口,此时他方知这个灵烈在赤壁时便用诡计射了曹操悍将徐晃,留下自己肯定也大有阴谋。因此,又十天过去,张任便一动不动,等灵烈到来。她果然期然而至,见自己不动弹,以为是死了,连忙上前验看。
张任师承汉末名师童渊,师兄是张绣。当时他也并不知道,她与赵云是结拜兄弟,而赵云还算的是自己的师弟。一只短短的竹筷,便能置人于死地,若不是为了自己故主刘璋,若是能逃得出去,便能为刘璋继续守着西蜀,还能俘获敌军大将……
灵烈手下两名亲兵赶入帐子,急怒万分,却无法动手;因为他们的将军,正被自己用尖锐的竹筷子抵在喉咙上。谁知恰在此时,灵烈却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要是不想乱刃加身,就轻一点。我是文官。”
只这一句话,分散了张任的注意力,随即他小腹上被狠狠肘击,然后左手一阵剧痛,原来是被一支古怪的短弩穿透了钉在帐子上;张任大怒,正想自刎,右手上竹筷却被打落。
灵烈叫了军医给他疗伤,然后漫步而出。
张任打伤了军医,军医捂着脸出逃,不久灵烈又回来了。
脖子上还稍微流着血,尽管已经打上了绷布。
她面无表情地端着一碗药:“这是毒药,请你喝了。”
张任一愣,这人终于肯从自己忠义之名了?再不犹豫,一股脑喝了个精光,然后摔碎了碗。没想她却在身边坐下了,说道:“你都快死了,还不肯说句真话吗?”
张任如何不知故主刘璋非立业之主,可家贫之时,曾经受刘璋知遇之恩提拔为参军,而后步步高升,如何能忘恩负义呢?可刘璋……十年来的作为也已经让蜀郡之人伤透了心……
若是他先遇到的,是刘备这样的枭雄?
一切,都没有如果。
张任逐渐觉得四肢昏沉,便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对这个最后能尊重自己的敌将说声谢谢。只是他慢慢发觉,自己虽然四肢昏沉无力,神智却十分清醒;此时却闻灵烈一笑,拍手叫了军医进来。军医以最快速度给他处理了伤口,张任感觉这短弩十分锋利而细小,显然只能制人于一时。
军医处理好,然后开了药,飞快地逃去。
药煎好了,却是滚热的,根本无法立刻喝下,而那所谓的麻沸散的麻木已经快过去了。这时,他却见灵烈真的着急了,怕药凉了他又不喝,只好找来竹简扇凉,最后那个叫秦昊的巨人亲卫看不下去,亲手抓了两份竹简把药扇凉。当时张任已经能动弹了,四肢也逐渐可以动弹,只是他看着灵烈、秦昊、冯袭三人的忙碌,自己忽然不想动了。
就算是第二次喂药,却也没再动手。
再入西川时,本以为故主已死、声名已毁,却发现刘璋仍然活着,自己得了西川百姓爱戴,灵烈却对自己爱答不理。原来是受了凉,生病之时还要为主公争取人才,这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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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西川惊变 。。。
“这写得太含糊了,”我对茗媛道,手拿着莺儿来的一封月前家信。上面写着,刘琮与蔡夫人在蜀中安居已经三四年,刘琮夫人田妮已经有五月身孕,别无动态;上面对傅士仁的事情一点没有提。我又看了张任的来信,上面也是丝毫没提这些事情。
“夫人,我这就写信给她,让她多多看着,”茗媛道。
我想了想,又道:“还是让她先注意安全好了。”
茗媛出去时,正好碰上了冯袭,说是马超来访。我想着马超是不是把曹操疑冢都抄光了,所以收得柜满囊饱,没事到许都来高消费……不对啊,他不是在两个多月之前去匈奴守卫了吗?
连忙让冯袭请了进来,我又吩咐茗媛倒茶,我出去迎接。
没过一会,我在半道上正好看见了身披重铠前来的马超,他身上似还有淡淡征尘。上次他在匈奴边防之时还给我送来了三千两银子——是我收的那些贺礼之和的一大半——救了赵辰的燃眉之急,又在书信中与我兄妹相称,我也不免要倒履相迎。
他看见了我,笑道:“不敢劳烦郡主大驾。”
我微笑道:“将军远道而来,我本应出郭相迎才是,只是近日有些不适,请将军见谅。”
“这……”马超与我一同往回走,一边说道:“我叫你赵夫人,可使得?”
“在信里不是说了么?我叫你大哥,你叫我妹子嘛,”我答道,“将军觉得如何?”
“好极,”他笑答道。
坐在了客厅桌边,我容他喝下一口茶,说道:“前日多谢大哥送来的贺礼。”
“所以才换上好茶叶?”他笑笑接口道,又说:“这茶不错。”
“不知大哥可是饿了,我们家中还有些点心菜肴,”我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便问道。马超摇摇头表示不必,喝了一整碗茶,这才用袖子胡乱一抹嘴,打了个水嗝,笑道:“不必。我不饿。我这次回来,主要是因为匈奴兵马有所调动,且屡屡抢劫中原客商,十分嚣张。我每每欲与其征战,又恐江南东吴趁势而动,因此不得不亲自回禀。上午刚刚见过陛下与主公,陛下让我严阵以待,主公命我严守北防,轻易不要动兵。”
“这些匈奴人,真是知道趁虚而入啊,”我生气地说。
马超微微而笑。
“你笑什么?都快打到家门口了,还笑嘻嘻的?”我反问道。
“你道我为何送你那些银子?”他不答,问道;我想了想,说道:“不知。”
马超一愣,望着我看了一会,道:“真的不知?”
“不就是因为我派顾顺跟在你后面吗?”我猜测。
“一个多月前,我在北防之时,在边境解救了一伙商人,其中有个……姓桐的,”马超笑道。我闻言一惊:“姓桐的?”
“他说他是常山人,来北边做生意时被匈奴人虏去,多亏了我的解救;我问他可是赵云的乡人,他说是,还说是赵云的邻居。我取了酒,与他对饮,他喝得太多,什么都说出来了……包括,一个叫桐珊月的女子的事情,”马超答道。
“他说桐珊月与赵云虽是没有明约,却已经私定终身,桐家就要跟着赵云——东川侯发达起来了。我又问他为何如此肯定,他说桐家借了赵家三千两银子,是一个什么赵辰亲自定下的。所以我赶紧筹措了那些钱,一是祝贺你与赵云的新婚之喜,二是谢你几个月前替我收拾的那些烂事情,三是……”他笑了笑,道:“他居然撞在我手里,我如何能让?你可是我妹子,赶紧给你报个信。”
我笑道:“多谢大哥了。我去常山之时就……有些察觉,还是要多谢你。”
“这还是其次,”马超道,“匈奴人前日派了使臣到我那里,商议和亲之事……”
“和亲!”一说到这事,我的满脑袋都起了火:“和亲个屁!和了多少年了,他们安生了么?等着,等我腾出手来,我可知道他们那点脾性!”我听说和亲二字,就想起我当年在匈奴的遭遇,和蔡琰在匈奴的最后一夜所弹的凄凉而悠远的胡笳十八拍,于是再也控制不住,一想起来就气得半死。
马超略微愕然,道:“你……匈奴使臣在半年之内就会到了。”
我一听更是直冒火星,正想答话,却又觉得胃里恶心,连忙用手绢堵住了嘴,吐的都是些酸水:好在今天中午没吃多少东西……
马超一直看着我,恍然道:“原来如此。”
我扔下手帕,淡淡笑了笑:“抱歉了。”
“我来就是为了这些事,明日还要赶回去,”马超说罢,平静起身,拱手道:“妹子休息,我告辞了。”我连忙起身相送,又吩咐茗媛把马超好好送出内宅,让冯袭送他出府。
送走了马超,我这才想起他说过的一句话,赵云与桐珊月已经“私定终身”了。那个桐先生这是什么意思?为桐珊月造势么?桐珊月若是与赵云私定过终身,他怎么会娶我。
不过马超倒是很细心,打听出了这件事,居然搜刮了三千两银子赠给我。
坐等赵云回家。
傍晚我睡得正迷糊,就听见房内有动静,我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手边的短弩,猛地一抬头……和赵云大眼瞪小眼,我一愣,就把短弩松开了,笑道:“回来得这么晚。”
“主公留了我与关张二位将军一段……”赵云笑笑道,看着我手上的动作逐渐变得迟缓:“怎么了?”
我放心笑道:“没事。马超今日来过了。”
“哦,他有何事?”赵云倒了一杯茶,问道。
我笑了笑,说:“没什么,他说匈奴近日连番动武,抢劫商客,因此亲自来请主公示下。”
赵云闻言,叹道:“果然如此,下午时主公也说北方不宁。”
“……”我本想把马超今日所说之事说出,却想起赵云遇到桐珊月时的为难表情,心想还是不要说了。招呼了茗媛端上晚饭不提,晚间赵云说:“鸢儿,主公意思是让你我再回荆州。”
“舅舅呢?”我问道。
“孔明军师于豫州留守,徐庶军师在许都留守,马良先生与马岱去了西凉,”赵云答道,“但我与主公说过,你现在身怀有孕不宜搬动,主公许你我在许都留下,等着……”
“我不用等,”我打断道,“回荆州去,现在就回去。”
赵云莫名地凝视着我:“鸢儿?”
“回荆州吧,我想念荆州,”我笑语道。
三天之后,我们出了许都东门。茗媛已经在两天前被我送到了董宁家里,等待完婚,冯袭、秦昊、顾顺等人仍然跟随我;孔明正在与众人作辞,我与赵云站在他身后,等待与众人辞行。刘备与孔明执手交握,刘备眼中含泪,孔明切切不舍。孔明道:“主公善加保重,亮这就去了。”
刘备泣道:“军师一路辛苦,舟车劳顿,吾心不忍。只是豫州重地,与东吴相连,孙权手下又有令兄在,因此烦请军师前往。来人,上酒!”刘备一招手,立刻有两从人端上了酒杯:“军师一路顺风。”
孔明下拜道:“多谢主公!”
徐庶在一旁道:“孔明一路顺风。”
孔明则回拜道:“元直善保主公。”
孔明又与其他人作辞,这时我与赵云上前道:“主公,我们拜别。”
刘备道:“二位长守荆州,十分劳苦,吾本想留二位在许都多留些时日,可东吴近日并不安稳,只好烦请二位再去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