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女齐齐跺脚,顾喜道:“要了性命了,这明报五日一期,奴家等着心里跟猫挠似得,不行,我得去催一催,明日一定要有第二期出来。”
李十娘也道:“对,一刻都等不得了,要看下。”创刊号上的《石头记》不过两回,就给这俩看的上了瘾,忍不住就找上门来催更。
柳如是学着陈燮两手一摊。做无奈状:“别看我,郑家姐夫住在后院,隔着一个花园呢。我哪敢往后去,你们自己去好了。我晚饭还没吃呢,正要去找点吃食。”
“什么我啊我的,小妮说话怎么怪怪的,说,跟哪个学的?”顾喜抱住柳如是咬耳朵,一通逼问。柳如是被她挠的难受,加之帮凶李十娘在侧。根本逃不掉。只好讨饶:“好了,好了,带二位姐姐去还不行么?”
“对了,郑家姐夫长的如何?脾气如何?”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一边挟持柳如是往里去。一边追问不停。刚过一进院。迎面郑妥娘出来了,见到众人便道:“今个吹的什么风?一起来了?”
李十娘走路跟飘似得,盈盈上前。伸手在郑妥娘脸上抹一把道:“脸上如此红润,用的什么好胭脂,赶紧拿出来大家分分。”两指一搓,奇怪道:“没上脂粉,怎么如此明艳动人?”
柳如是知道原因,却不能说,站边上笑。顾喜上来看看道:“不得了,不得了,这脸上欢喜的,是个人都看的出来有好事,还不快从实招来,免得大刑伺候。”
四个女人闹起来,场面小不了。陈燮在后院楼上,琢磨第二期该弄点啥做头条的时候,听到花园里的动静,起身窗前来看,见四人打闹一起,笑道:“来客人了么?”
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一闪就不见了,两个不速之客惊呼:“好高的个头。”说着一起拿眼神瞅某小娘,李十娘低声在耳边道:“这会方知用的啥脂粉。”顾喜嘻嘻笑道:“妹妹骑的好马。”
这个顾喜,可是疯的很,**肥臀,某名士有记载,“又谓之肉屏风,……当之者,似李陵提步卒三千人,抵鞮汗山,入狭谷,往往败北生降矣。”啥意思?自己理解。
陈燮下楼来,见郑妥娘面如潮红,上前抬手探额头,柔声问:“怎么,发烧了?”
“顾喜(李十娘),见过姐夫。”两女上前万福,陈燮拱手回礼:“陈燮,见过两位大家。”
顾喜上前,仰面看看陈燮道:“姐夫好高的个头,须仰面方能看清。本道是一个须眉壮汉,不想是个儒生模样。都说郑家姐姐闭门谢客从了良,姐夫何时请姐妹们喝杯喜酒?”
不提这个,陈燮真给忘记了,当下一拍脑门道:“最近事情多,倒是我疏忽了。妥娘今后就跟着我了,回头少不得一个仪式,定下名分。”
郑妥娘心里欢喜,嘴上却道:“思华不要听她乱嚼舌根,她和十娘来此,可不是要喝酒,是来催石头记的稿的。”听了这话,陈燮来了兴致,做个请的手势道:“进入坐下说话吧,有些事情,正好问问二位大家。”
一行人欲上楼,斜刺里假娘杀出来道:“陈老爷,时候不早,可要置酒开席?”
陈燮没说话,看看郑妥娘,这边笑道:“辛苦娘了,让人端楼上去好了。”
上楼落座,陈燮拿出一份报纸道:“二位,明朝想来你们都看了,不知反响如何?”
郑妥娘和李香君不约而同的竖起耳朵来,李十娘低着思索时,顾喜先道:“午后来客,看了先说粗鄙,后又赞了一声好。奴家问他,为何如此反复。听他讲,前者天下事与金陵趣话,以白话说之,毫无采,故而粗鄙不堪。后者首词,倒是可圈可点,尤其以百晓生词二首上佳。后来的话本,倒是一般的紧,不如刊登一些时。”
李十娘开口道:“白话作,确实多有诟病。言者以天下大事,如何叫凡夫俗知晓为由,很是贬低了一番。奴却不以为然,岂不闻,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乎?以白话作,浅显易懂,只要是识字的,总能知道意思。怕只怕,有人居心叵测,以此为柄,攻讦一个蛊惑人心的罪名。”
李十娘年岁稍大,言语之间抓住了一些东西,不像顾喜,照直里说。
陈燮听了微微一笑:“怕人说还办什么报纸?本来办报纸,就是给人一个说话的地方,他们有不同意见最好,可以各自撰来报纸上发表嘛。”
听到这里,顾喜媚眼如丝道:“姐夫好阴险,姐姐好可怜。”
“作怪,找打。”郑妥娘轻轻的砸她一下,顾喜起身躲她,郑妥娘穷追,顾喜被按床上一顿挠痒痒,两人滚做一团。
陈燮在边上赶紧把视线朝窗外看风景,这两个女的打滚,走光可太正常了。现代社会可以看,明朝乱看就是非礼。闹了一阵,假娘送酒菜上来,这才停下,也都是气喘吁吁的。这会就能看出顾喜的规模比较大,喘息的时候起伏明显。陈燮没乱看,错过了一饱眼福的机会。
李十娘比较阴险,在窗前书桌旁发现了石头记,抱着已经在看了。柳如是过来道:“就这么一本,别给拿走了,连载全靠这本。”李十娘点点头,低声道:“这是怎么引啊?好生清晰,一点墨迹都没溢出来。”
“这个得问姐夫去,我可不知道。”柳如是从她手上夺了打印本道:“先吃饭,这个只能在这看,等连载完了,能有印出来的全本,送一本便是。”
李十娘听了这个,也很肯定的表示:“郑家姐夫太阴险,明明有全本,却偏藏着吊人胃口。”
柳如是抬手轻轻打她,低声道:“小点声,姐夫听了不高兴,我可不想被赶走,姐夫那的话本好多,我都没看完呢。”听到这个,李十娘来了尽头,低声问:“你在看的什么话本?也是姐夫所作么?”柳如是低声道:“不知,姐夫说不是他作的,我却不信。那话本曰《镜花缘》,讲的都是海外奇事,多半是姐夫假名所作,又不肯认账,取个李的假名糊弄人。小妹私下里瞧过,不下十本,都是这等模样的印制品。”
李十娘眼珠红了,惊呼:“这得连载到什么年月!”不敢不顾的冲到陈燮跟前道:“姐夫,我要看话本。”陈燮淡淡的瞅了李香君这个二五仔一眼,不咸不淡道:“看可以,不要传出去。就在如是的屋里头慢慢看好了。先说好了,回头你家娘打来了,我可不认留人的账。”
李十娘哼了一声道:“她敢,就说病了,求姐夫治病来了。姐夫不是神医么?”
陈燮惊道:“怎么,神医的名头你也知道?”顾喜在旁笑道:“这个是柳麻编出来的唱的,名唤登州乱,说的是去年东江军哗变,姐夫率部平叛的故事。”
“什么刘麻,不能好好说话么?人家有名柳敬亭。”郑妥娘笑骂一句,陈燮不懂这个人,摇头道:“不知道,他是作甚的?”顾喜抢着道:“说书的,在扬州大名鼎鼎,可惜不曾见他来南京。本地的说书人,多去扬州听他说,回来再转着说,听了好几个人说,都不一样,想是听差了。”
柳如是和李十娘过来,听到这话便道:“蠢小喜,没见正主儿在这坐着么,多敬几杯酒,你听的就是原汁原味的事,不比那柳敬亭说的要好么?”
“敬酒算的什么!”顾喜甚是豪爽,拿起酒杯就给自己倒满,举杯道:“姐夫,妹先干为敬。”说着干了酒,陈燮不为所动,看了一眼李十娘道:“你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也要敬酒。”
这下顾喜先忍不住笑道:“看见没,就说这点把戏瞒不过姐夫,还不赶紧自罚一杯。”
李十娘站起,笑骂:“你这妮,污人清白,我哪有说要给车轮战来着?明明是你出的主意,反倒赖在我头上。算了,谁让我是姐姐,这杯酒认罚,喝了姐夫得说登州之乱。”
她也干了一杯,柳如是端起杯,缓缓慢饮道:“姐夫没提过登州之乱,妹也想听来着,就是没干问。”陈燮叹息一声道:“这事情,本不想提,太惨烈了。既然大家想听,那就说一说。”(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青年版顾炎武
第二百二十五章青年版顾炎武
“当今四年八月,皇太极围大凌河,……。闰十一月,孔有德至吴桥,沿途各县闭门不纳,不卖粮草。一卒窃东林王象春家仆一鸡,……。山东新城王氏一族之地,孔部陷城,士卒恨极王氏,以屠城泄愤,数万百姓遇难,新城血流漂杵。”
说到此处,陈燮面露痛苦之色,语气低沉又道:“乱世人,不如犬,孔有德为祸山东,其罪不可赦。区区一个王家的仆人,竟然能欺辱一名参将,迫其就范,辽东战场上下来的百战老兵,以穿箭游营辱之。陈某没有为孔有德撇清的意思,只是觉得这样太不正常了。指望这样的军人上战场去卖命,现实么?陈燮是个军人,窃以为,最基本的尊重都不能给于军人,这样的军队不会有战斗力。后来的事情就更荒唐了,陈某以为,山东一省之兵,剿灭区区数千叛军不难。可惜,阮城店一战,山东兵一触即溃,不得已,陈某主动请缨,出兵灭贼。至昌邑,我部兵不过四千,叛军精锐相当,裹挟民壮万余。两军相遇,敌虽众却乌合。我军先以炮击之,乱其阵脚,再以排枪大量杀伤,叛军不止,败走……。大概就是这样,获胜的过程很简单,令人愤怒的事情在后面,山东、登莱两地官场,……。擒获孔有德当夜,锦衣卫赶到,迫于无奈,我把孔有德交给厂卫。没法,我一个参将。无法跟他们抗衡,只能如此。现在想起来,哪怕那些臣,有一丁点的勇气,也不至于是这个结果。好吧,他们因为自己的软弱,害了自己。山东巡抚余大成一下十余人被议罪,轻者去职,重者流放。”
故事说完了,陈燮讲的很有技巧。重点放在臣的贪婪、无能和懦弱之上。
四人听的入迷。酒菜都没人动一下。听罢之后,柳如是怒道:“一群败类!”
陈燮淡淡的接过话道:“今天说的事情,出了这个们,我就不认账了。”
顾喜叹息道:“没想到。真是没想到。真相如此龌龊。柳敬亭的说书。都说叛军如何残暴,姐夫如何威风,孙元化如何运筹。”
“菜都凉了。妾让人热一热。”郑妥娘起身去叫人,剩下三人情绪低落,陈燮讲的事情,对她们来说,有点太颠覆了。那些往日里道貌岸然的臣,怎么如此就如此的不堪呢?
…………………………
夜风微凉,麻将是没打了,姐妹三个在柳如是的客房里,凑一起也没心思看话本了。都在谈论登州之乱,现实版本和说书版本,差异太大了。什么陈思华单骑入敌阵,杀了个七进七出的故事,根本就是瞎编的。人家亲口说的,炮击之,排枪杀伤之,一群乌合之众就溃败了。然后就是追杀,这都什么嘛,说书人真能掰扯。
“郑姐姐是个好福气的,遇见了姐夫这等英豪。”柳如是叹息,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如今流落秦淮,不是陈燮搞这个报纸,她都不知道要不要重操旧业谋生。
“我怎么就不遇见一个好男人呢?”顾喜在床上打滚,哀鸣。李十娘的看了看对面的灯火,淡淡道:“大家都是苦命人,为郑姐姐高兴就好了。眼下如是妹有了一个容身之地,将来我们老了,也不必去给人做妾,来给如是妹妹打个下手。”
“对,攒点身家,给自己赎身,来明报干一个什么校对,也有口舒心饭吃。不要看那些男人的脸色,不必卖笑。有姐夫这棵大树顶着,我们正好树下乘凉。”顾喜这么一说,李十娘便笑话道:“你不是要乘凉,怕是要想着往姐夫的床上爬才对。”
“啊,你敢污人清白,……。”
风少女的笑声传的很远,陈燮在窗前,继续搞他的第二期,五天的时间别看很多,实际上事情忙起来不少。尤其是邸报上的消息,有的是不能随便转载的,得选择性的来。
次日,陈燮起来已经是晌午,去了隔壁宅里,三女已经在书房里占山为王。陈燮只好悄悄的闪人,去了门房处,不想刚到前门,听到人声鼎沸。探头一看,十余儒生在门口,你一言我一语,把个门房老汉都说的晕乎。不过这老汉倒是尽忠职守,死活不给进来。
陈燮见状出来,面对一干儒生,拱手笑道:“各位仁兄,何故堵在门口?”
一年轻人出来,拱手道:“可是登州陈思华当面,在下昆山顾继坤有礼了。”
陈燮赶紧回礼道:“不敢,正是陈燮,各位有事?”
一身布衣的顾继坤道:“敢问思华先生,为何明报不取时为稿?本朝科举,以八股取士,报者当以八股为重为上,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一群书生跟着一起喊,“对,是这个理。”
陈燮笑着站在台阶上,双手背着,看着他们叫喊也不说话。见陈燮不答,众人觉得无趣,也不敢上前折腾,毕竟都指望自己写的八股,能换几个银圆使一使,不然吃饱撑着来这闹腾。
等大家都安静了,陈燮这才慢慢开口道:“明报初衷,在于面向大众,即便是不识字的百姓,听人读报也能明白其的意思。各位既然觉得自己的章好,为何不去出版集?陈某这里的规矩,一条一条写的清清楚楚。收诗词话本,收民间趣闻,收时事评论。难不成,各位就只能写八股不成,果真如此,那就只好抱歉了。”
这帮人一想也是啊,人家不收八股,那就写别的嘛。各自心里都有了小算盘,回去咬笔杆写一篇时事评论?还是回去琢磨话本诗词?没一会,这些年轻人就觉得不好强人所难了,各自拱手告辞。陈燮笑眯眯的看着第一个站出来的年轻人尴尬的站在原地,也就是十八岁的样,笑道:“顾老弟,何不进来一坐?说了半天嗓不难受么?”
眼前这一位,陈燮是不会放过的,复社没几个像样的货色,眼前这位算一个。偏偏陈燮还就看过他的资料,还盗用人家的一句话“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顺手贩卖给了柳如是和郑妥娘。
陈燮好歹是个监生,来南京结业后,今后就是官出任武将的类型了。眼下的顾继坤,还不是后来那个顾炎武,所以陈燮忽他还是很有信心的。小伙去年来南京乡试不第,暂时没回去。留下来与一帮复社人凑一起,号称砥砺章,下科再战。不过他的家境只能算一般,所以看了这个投稿,别人一忽,就跟着一起来了。
“忠清,我一猜你果然在此。”一名年轻人急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