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里的镜,就够陈燮包下春香楼十天半个月的。陈燮这种人,根本就不是正常途径可以拉上关系的,不如不要拿几百两银,结好这个脾气古怪的短毛神医。还能给自己树立一个心善的形象。
至于说跟陈燮说,重要么?只有婉玉这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女孩才会被她忽。
正说着话,婉玉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原来这盒下面还有一层,一推就开,里面全是闪亮的首饰。
第二十四章酝酿
第二十四章酝酿
这一天大家都很忙,除了陈燮之外,刘掌柜也从一家又一家的商号里走出来,张瑶也放下身段,从一个一个衙门里进出。
联合商号选址早就确定,原先张家商号店面,关门歇业已经有几天了,新的牌匾已经挂了起来,蒙了一块红布在上面。一条一条的横幅拉了起来,红底黑字,上书“十一月二十日,联合商号盛大开业。”
日是早就选定的即日,陈燮不知道的是,在这一天,新君崇祯停了苏杭织造,天启七年(1627)十一月二十日诏谕:连年加派,水旱频仍,商困役扰,民不卿生,朕自御极以来,孜孜民力艰苦,思与休息。今将苏杭现在织造解进,其余暂停,以示敬天恤民之意。
与崇祯皇帝穷的揭不开锅相对应的是,东南沿海商业发展兴旺,但就是收不上商业税,更不要提什么海关收税了。说句不好听的,民间随便一个富商过的日,都比崇祯强啊。
登州城里的新鲜事不多,联合商号的举动无疑成为了一时的主要话题。张家和短毛神医到底要干啥,这个问题大家都很好奇。有消息灵通人士透露,短毛神医有海上的路,可引进美洲货物若干,无一不精美绝伦。
灯火阑珊处是春香楼,生意依旧火爆,尤其是婉玉姑娘,最近更是红的发紫。一些富商就算拿银砸,也难得见上一面。据某位砸了一千两银才见着一面的富商透露,最近婉玉姑娘不是不做大家的生意,而是被一个巨富海商花大价钱给包了。这么富商言之凿凿称,婉玉姑娘身上多了一种味道奇异的幽香,头上戴着玳瑁制的新奇首饰(网购的各种仿古首饰最贵的不过一百多块)。
现在登州富商们每天最关心的话题,可不是什么挣了多少银,见面打招呼都是这么一句:拿到请帖了么?什么请帖?联合商号开业庆典,美洲新货展销会的请帖呗。
拿到请帖的富商,这个时候最愿意做的事情就是矜持的一笑,看着对面羡慕的眼神,装着淡定的样道:“您说的是那种红底,鎏金边,透着异香,放在一个大信封里头,附赠了一小瓶花露水的请帖么?要是这个,收到了!”
说完之后,在羡慕的眼神,迈着从容稳健的步伐,走进春香楼的大门。留下衣服上喷了花露水的幽香,和一个敦厚的背影。没有拿到请帖的,只能幽怨的看着类似的背影,在姑娘们的笑容远逝。
事情的起源是最近这春香楼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邪性,姑娘们见面的时候,没有不谈花露水、洗发露、香皂这类东西的。似乎一夜之间,登州的欢场上不知道这些物件者,就是土鳖的代名词。搞的一些平时很喜欢装的客人,经常尴尬的插不上嘴。如果仅仅是这个就算了,还有姑娘开口闭口展销会如何,还有联合商号包下春香楼数天,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到场出席等等。三两下的一打问,才知道联合商号要开个什么展销会,然后这个那个的。差不多每天晚上都这个节奏,搞的很多客人患得患失,抱着姑娘滚床单的时候,吃了小药丸都不顶事。
距离十一月二十日越来越近了,登州城里最忙的人不是短毛神医,也不是张瑶,更不是周氏,而是刘掌柜的。原因很简单,就他手里还有请帖了。张瑶那里有人求上门,他都是一句话:“此等事体,素来不问。”然后端茶送客。
一些妇人走夫人路线,找上周氏,结果也换来一句:“此事真不好插手,张家虽然也算大股东,可是这事情老爷不让我管,都交给思华去操办。要不回头我问问思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陈燮这里,干脆就看不到人,以前每天还能在回春堂堵他,现在挖地三尺都找不到。只有刘掌柜这里,还能偶尔流出一两张请柬,但是数量太少,登州城里做海上买卖的大户不少,几张请柬根本不够大家分的。
“哈哈哈!”张家后院里发出一阵欢笑声,正在听刘掌柜汇报的周氏,听到那些往日里跟张家勾心斗角的富商求请柬的嘴脸时,没能忍住笑了起来。
“夫人,思华少爷这一手确实高明。春香楼的姑娘们这一宣传,整个登州城的大户都坐不住了,满世界的找思华少爷。”刘掌柜说起这个,一脸的自豪。
周氏道:“思华最近忙着给春香楼的姑娘瞧病呢,说是好多女一身的毛病,说是再不好好治,这一辈就毁了。”
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张家庄的一个院里,这里被改成了临时病房,住院的都是一些春香楼的姑娘们。其实这些女的岁数都不算太大,三十来岁就是顶了。不过在明朝就这样,女人别说过了三十,二十五就算半老徐娘了。人均寿命较低的时代,四十岁当爷爷奶奶的不要太多了,这是人生七十古来稀的古代。
陈燮庆幸的是,这个时代欧洲还没有把一些脏病传到国来。春香楼的这些姑娘的毛病,还不算太难治疗。就是一些妇科炎症,长期缺乏有效的治疗,导致各种问题而已。
手握现代社会的青霉素和磺胺,这些病基本上就是横扫了。加上营养保证,休息一段时间差不多都能痊愈恢复。当初婉玉提起这事情的时候,陈燮倒是答应的很干脆。总共也就是十五个需要治疗的姑娘,好多现在都不接客人了,在楼里做点粗活,每日不过得点残羹剩饭充饥。可见**英娘,并不是看上去那么温和的一个人。
红果是春香楼里的一个低等姑娘,十三岁梳拢至今,转眼过去了十年。年轻的时候生意好,还能吃的好穿的好,二十四岁的时候,没什么客人光顾,就不能住在楼上的房间里了。搬楼下,开始接一些普通客人。正常情况,过了三十岁,就得离开春香楼,去码头或者水寨边上,有个草棚一张席,就是接客的所在。活一天算一天而已。
十几天前,红果的命运发生了转变,当红的姑娘婉玉和妈妈求了短毛神医,请他为大家伙瞧病。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没当真,没想到短毛神医真的来了,穿着白褂,脖上挂个怪玩意,挨个给大家仔细的检查。
轮到红果的时候,她很紧张。因为她自己很清楚,下身不对劲,腿上长了不少小红点,破了还流黄水儿。短毛神医检查的时候,一本正经的让她撩起裙,露出里面打着补丁的褒裤。再然后,就算没少接客人,红果的脸也臊红了,整个过程都是裙遮住脸完成的,迷迷糊糊的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直到短毛神医说“好了,穿上衣服吧。”红果才放下裙,看见短毛神医正在一个小本上写着什么,红着脸的红果不敢问病怎么样,就听短毛神医道:“炎症很严重了,必须立刻住院治疗。”刷刷的写完,递给她一张纸,让她拿着出去。
出来之后,就让收拾换洗衣服,门口有马车候着,一车给拉到了张家庄。开始的时候,红果还以为自己今后就只能做点庄稼汉的生意了,要不怎么拉这来了,什么叫住院,不懂啊!治病什么的,不还是忽她么?总之红果挺认命,走进春香楼那天起,就注定了这个结果。
走下马车,进了一个院,迈步走进房间里头的时候,红果看见的是干净整洁的病床。墙上刷的白白的,窗户上不是纸,而是透明的玻璃。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身上暖暖的。一个房间四张床,铺着白床单,床单下面是软软的棉被垫,床头的棉被也是白色的,叠的整齐,上面有个白色的枕头,伸手按了按,软软的,比在楼里睡的枕头都软。
尽管空气里有股怪味道(消毒水),红果和三个姐妹都被眼前看见的一切惊呆了。
“听说你们四个识字?”短毛神医出现在门口,和颜悦色的问话。面对这个阳光青年,红果深感自卑,低头低声道:“小时候,妈妈请人教过几个字。”
“识字就好,人太多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需要几个助手。你们几个都算上吧,这本小册,你们都读一下,晚上我给你们上课,教一些常用医护知识。”陈燮这个举动是有预谋的,他需要护士,但是护士这个行业,无疑是女性最合适。寻常人家的女儿,谁肯来做这个行当。只有这些**女,给她们治疗之后,留下来帮忙应该不是问题。所以,这四位三十左右的又识字的女,被陈燮的黑手盯上了。
稀里糊涂的接过小册,陈燮就走了。姐妹们很快就凑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起来。红果很快就知道,大家住的都是一样的房间。一共十个姐妹,最大的三十三岁,最小的二十五岁。都不同程度的有这样那样的毛病,短毛神医让来这里治病。
第二十五章朝局之变
第二十五章朝局之变
丫鬟雨荨、玉竹最近总是跟在陈燮的后面,两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认得几百个字。张家书书香门第,买丫鬟的时候自然优先考虑识字的。她们俩作为特意安排照顾陈燮的丫鬟,一个负责书房,一个负责卧室。
这年月人不值钱,买个丫鬟要不了几个银。陈燮获悉她们识字之后,很快进行了调整。雨荨要照顾二丫,所以负责陈燮的起居和书房,玉竹则跟在陈燮身边,手里拿个小本本,一支碳素笔。张家长这个医院,陈燮负责看病,其他的事情都是她的。
按照现代人的标准,陈燮这算是使用童工了,犯法!但是在明朝没这个说法,给你口饱饭吃,管你多大,都得干活。一开始的时候,玉竹还有点嫉妒雨荨,时间长了才发现,晚上睡觉的时候,雨荨总是要回来的。带着二丫一起睡,这就没啥可嫉妒的了。
看着陈燮给依次给女治病,并且手把手的教几个大龄女如何辨识经脉,如何下针,平时该有什么必须注意的等等。玉竹在一边悄悄的都记录下来,回去之后慢慢的背下。遇见不认识的字,问少爷,他倒是一点都没有不高兴,每次都很和气的教她怎么写。
看意思,少爷是要把这个张家庄医院办下去了,玉竹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不能成为少爷的女人,就做个称职的帮手吧。哎,少爷这个人什么都好,待人和气,对下人也厚道,就是就是一点,不近女色,白瞎了好些个胭脂钱。
同样的怨言,很快也在春香楼出现了。治疗了数日,病情稳定之后,陈燮就停止了注射治疗,改用药物。每天用什么要,多少次,都写在每一个病人的病例上。红果等人负责,每天去玉竹处取药,负责让其他人按时吃药。
得了空的陈燮,回到登州城,开始对春香楼的姑娘们进行一个为期三天的短暂培训。
作为登州城里的当红短毛神医,陈燮无疑是姑娘们心目的最佳恩客。身材高大,样貌出众,细皮嫩肉的看着就想吞肚里。待人还和气,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开口闭口姐姐妹妹的叫着,一点架都没有。
楼里的姑娘们一开始都很有信心,在三天的时间内拿下陈燮。不料这小冤家,真是不解风情。嫩藕似的胳膊露出来,当着没看见。抹胸故意拉低了,白花花的一片,也没看见。个别激进的姑娘,直接装着站不稳往怀里倒,结果还是无功而返。
一个时辰的培训之后,陈燮走了。晚饭时大家坐一块,提起这个事情都是哀声叹气。
“这短毛神医,怎么就没看见呢?我连肚兜都露出来了。”
“嗤,露个肚兜算啥?我连肚兜都没穿,小半个**都给他看了,照样没辙。”
正聊的起劲呢,妈妈桑英娘出现了,虎着一张脸,看着几个比较风骚的代表,怒其不争道:“你们这些骚狐狸,心里想什么我都明白。告诉你们,省省力气吧,短毛神医是个正人君。看病那会,多少白大腿随便他摸啊瞧的,也没见他对哪个姑娘多碰一下。以前我还不信这个世界上有正人,现在我是信了。”
一时间陈燮的形象伟岸起来了,姑娘们的各种骚扰带来的福利也没了。这个变化搞的陈燮很不爽,这货还真不是什么正人君,就是怕耽误正经事情,想着忙完这一段,是不是找个比较对胃口的姑娘,彻底结束自己的某种不光彩的记录。
结果姑娘们都端着正经起来了,陈燮不好乱摸乱看的,只好把这个龌龊念头收起来。继续他某种不光彩的记录的延续。
陈燮忙着的时候,大明朝的皇帝崇祯也和忙。十月十,南京地震,然后被魏忠贤搞的欲死欲仙的官们,利用这个事情作为契机,发动了一场旨在干掉魏忠贤的运动。就历史进程来看,以其说是官们等一个机会,不如说是崇祯在等一个机会。
天象这个东西,在现代人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地震是地质学的范畴。但是在明朝,这就是上天示警的结果。为什么示警呢?皇帝是昏君?朝有奸佞?
结论是显而易见的。
十月二十二,第一个跳出来的是工部主事陆澄源。这个人官不大,但是名气大。东林也好,阉党也罢,他都不买账。就这么一个人上书,弹劾阉党首要任务崔呈秀,顺带了魏忠贤。他老人家站出来,就是来玩命的。
按照程序,被弹劾了,阁臣崔呈秀是要表示一下的,怎么表示呢?给皇帝上辞呈,意思就是我干的不好,被同志们提意见了,皇帝老大,放我回家养老吧。
还是按照正常的惯例,作为阁臣,崔呈秀辞职,皇帝是应该挽留的。可惜,这一次崇祯很爽快的批准了,辞职是吧?准了!这个事情的潜台词就很明确了。魏忠贤以为丢了个干儿,基本蒙混过关的时候,接下来的风暴更为猛烈。
崔呈秀被抛弃的结果显而易见,人心散了,阉党的队伍没法带了。接二连三,一次比一个猛烈的上书接踵而来,十月二十四,兵部主事钱元悫比较狠,弹劾魏忠贤就算了,直接连崇祯一块骂,说他包庇纵容。然后,错过了最好的谋逆时机的魏忠贤,就没有然后了。
树倒猢狲散,天启年间放倒了东林,无人能挡的魏忠贤,朝着身死名臭的方向,就像一辆法拉利赛车,在赛道上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