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寂静的城头上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好!”轰的一下,整个城头上的人群都跟着喊了一嗓:“好!”
十个对十个,斥候对斥候,登州团练营无一伤亡,建奴镶白旗斥候全灭。
看看逼近的家奴骑兵大队,何显压制兴奋,喊了一声:“走!”双脚使劲一夹,马刺轻轻地刺在马腹上,刺疼的战马加速飞奔。
散落在城下的建奴战马没人去管了,这时候好像要出大事情了。因为远远地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夸!夸!夸!
城头上齐齐看去,远远的一支步军正在逼近,距离已经不足五里。这个时候的陈燮非常兴奋,但是却依旧能冷静的对身边的传令兵道:“列阵,准备迎战建奴!”
呜呜呜!喇叭声咽!四个步兵队立刻列阵成线。塔塔塔,马蹄声碎!前方得胜斥候正在返回。
这时候的建奴大队也没有任何选择了,就算知道来者不善,多古那也不敢脱离战斗,否则他回去就得被砍了脑袋,损失十名精锐斥候且一无所获,正白旗主多铎,不会饶了他。rs
第一百零九章平地起风雷(上)
第一百零章平地起风雷(上)
“报告长官,斥候小队大获全胜,阵斩十敌。卑职特来交令!”何显翻身下马,胸膛挺的老高,腰板板板的报告战果。
陈燮听到这声如钟鸣的大嗓门报告,望远镜里方才看的真切,自然知道战果。此刻当面听到汇报,更有一种浑身热血都往脑门上涌的沸腾。建奴算什么?在近代军队面前,一切都是渣渣。刚才的战斗其实很侥幸,建奴斥候一是大意了,二是没想到对面能摸出一种透明的盾牌,箭术精湛的斥候,射箭都是奔着人的要害去的,这是习惯。结果这个习惯害了他们。
“首战告捷,可喜可贺,下去休息吧。”陈燮一挥手,何显啪的再次立正,牵着马下去。
“兄弟们,现在看我们的,我登州团练营,要让建奴有来无回!旗!”刷,一名少年手持迎风飘舞的红旗,上角绣着日月,白色的边框上“登州团练营”五个黑色的大字!正一个大大的“陈”字。
刷!陈燮抽出战刀,举在腰侧,缓缓走到队伍最前面,身后是一名少年旗手两名手持步枪的护旗手。这时候陈燮站在了整个队伍的最前面,左边是两列步兵队,右边是炮队,以及掩护炮队的拖后步兵队。更右边则是斥候的五十骑兵,陈燮唯一的快速机动部队。还有一个步兵队,一个掷弹兵队,拖在最后十米之外。
这个战场相当不错,一马平川就在城下,不用另外再找战场了。多古那对这个战场也很满意,正好发挥骑兵的速度优势。只要打穿了明军的阵线,就能将他们全部杀死。
“鼓!”陈燮一声喊!“咚!咚!咚咚咚!”沉闷的鼓声发出令人振奋的节奏,这个时候陈燮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原本他可以选择不站在第一线,但团练营是一支新军,陈燮不得不这么做,必须要以身作则鼓舞士气。团练营对每一个军官的要求都一样,站在第一线。
“进!”多古那也下达了命令,这时候双方距离不过千米。策马飞奔瞬息可至,但作为一名有经验的指挥官,多古那不会下令加速,手下那些百战老兵,也都知道该怎么做。
列队,缓缓策马向前,弓箭手轻骑在前。所谓的满清骑射战术,不是想想的那样在马背上用弓箭杀伤对手,一直到承受不住伤亡而崩溃。冷兵器时代的战斗,阵型很关键,骑兵射手的作用,更多的在于扰乱对手阵型,跟后续的步兵冲击创造条件。后金比明军的强,实际上是强在人高马大,身披多重甲胄,手持狼牙棒之类的重武器,一旦发起冲击,挡者披靡。明军多苦,平时饭都吃不饱,打仗的时候才能混几顿饱饭,力气不济,三五斤重的刀枪都挥不了几下,野战之时,你能指望他们挡住这些披重甲的后金勇士?
一般的明军,真正能打的就是将领的家丁。这些都是私兵,打仗主要靠家丁,因为人数少,一旦家丁败了,其他士兵自然也就跟着溃败,然后就是一泻千里,被后金骑兵追杀。
多古那很愿意重复这样的一个过程,尤不过当他看清楚对面这些明军,连甲都没有一具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但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选择了。对方的阵线很薄,应该一冲就过。可是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异常不安,刚才的斥候接触战,十个精锐勇士都没剩下。能出这样斥候,这支军队就不会太差。可是怎么都不明白,对方怎么就摆出这么一道看上去不合理的阵型,就像一张纸,一捅就破的感觉。更不安的是,看见了门炮!
翁正清手里举着望远镜,这是一种带着标尺的望远镜,很简单就学会如何使用后,这望远镜就成了翁正清的心肝宝贝,谁都不让碰一下。紧张的观察建奴缓缓逼近,丁雄下意识的喊:“900米,各炮预备!”“800米!”喊了之后,翁正清竖起耳朵。前方陈燮的军刀使劲的往下一挥。翁正清听到“呜”的一声喇叭声刺耳,本能的一声怒吼:“开火!”
明明有1500米的射程,却把建奴放到800米才开炮,不是陈燮良心发现。一是力求首轮炮火有战果,二是担心打的太狠,这些骑兵掉头就跑。团练营都是步兵根本追不上。所以要等对手下了马,排成密集的步兵队形。披甲奴在前,重甲建奴在后,最前面是几十弓手。
其实第二个担心是多余,根本就没把明军放在眼里的建奴上下,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挨几炮就跑。当年打宁远,城头的大炮还少了?顶着炮火都能蚁附而上,何况野战。
但是这一次,他们不知道,对面的炮不是红衣大炮,不是打一炮要花两分钟才能继续,不是打个七八炮,就要停下来降温的铸铁炮。
轰!轰!轰!轰!轰!轰!
门火炮依次开火,铅球,呃,铅弹出膛的瞬间,根本就不看战果的士兵立刻忙碌的做出下一步动作,往炮管里倒醋,熄灭火星,拖把捅进去,清理内膛,定装药包,口径统一的特种铅球。每一个步骤都是反复练习无数次,每一个动作都是深入骨髓的本能。就算第一次上战场有点紧张,所有人也都做到了有条不紊的高速,三十秒,再次装填完毕。
回头再看这一次炮击的战果,炮弹放过了前面的骑马弓手,奔着后面开始下马后排着密集队形准备接近后冲阵的步兵队,线膛炮发出的炮弹高速旋转,落在人群,落地之后强大的惯性继续往前冲,犁地似的在密集队形上凿出一道一道长约五十米的血槽。
再强大的血肉之躯,在炮弹面前都是豆腐渣,多古那目睹麾下一名勇士举起大盾牌挡在身前,却被炮弹击碎盾牌后把脑袋也给砸成烂西瓜的一幕,这个瞬间一场的绚烂,血雾和白浆飞溅,就像在喷散一场细细的疾雨。在以往的战斗,这名重甲勇士,一手持盾,一手持厚背大刀,突入敌阵,勇不可挡。今天被一发炮弹就这么带走了。
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片段,继续前冲的炮弹带走了三个躲避不及的士兵的脚,最惨的一个右脚膝盖以下都被打断了。但这还不过是第一炮,第二炮,……第炮。顶在步兵队形前面的披甲奴才,遭到了极为惨重的杀伤,十余人倒地不起,比起那个惨叫一声都没机会发出的脑袋开花的重甲勇士,这些人的运气好的多了,还有惨叫的机会。
最倒霉的一个,肚被炮弹打断了身,肠流了一地也没断气,哀嚎惨叫不休。一名重甲勇士上前,抬手一刀,帮他结束了痛苦。
最前方的骑兵射手,策马慢跑,已经接近了200步,开始提速,张弓。只要再有短短的几个呼吸,就能将箭矢射进对手的胸膛,让他们也尝尝死亡的滋味,也发出惨叫声。弓箭手们都很自信,只要每人射杀三五名最能打的家丁,明军的阵型就会松动,后面的步兵就能轻松的冲垮敌阵,然后就是不死不休的追杀。
“400米,350米,300米,250米!”观察手紧张的报数,这些人都是年轻的后生,讲武堂里学习了半年,都没见过血,看见这一幕岂有不紧张之理?但是自己的命再值钱,还能有长官的命值钱么?
看吧!神医老爷就站在大家的前面,身后的大旗在平原的北风咧咧作响。
“举枪!瞄准!”何时排枪射击,权力在队长的手里。陈燮这个时候,什么都不用做,就站在最前面扮演一根木桩就好了。
“开火!”丁雄第一个下达了射击的命令,炒豆一般的枪声随着一声一声的口令,发出疾风骤雨打芭蕉一般的声音。
平地起风雷!
呃,落在不到五十米外的,长长那根是什么?是哪个王八蛋把通条也打出去了?陈燮已经没时间蛋疼了!更丢人的事情,陈燮因为站的位置没看见,比如腿发软不能动,比如换行的时候摔跤,又比如因为紧张忘记装药,或者多装了铅弹的事情等等,不一而足。总而言之,二货是有的,而且还不少。但是一直站在最前面的陈燮,无疑是所有官兵心目的标杆,这个伟岸的背影,就是大家心情恢复镇定的灵丹妙药。
虽然只有两列步兵线,也只是进行了两次排枪齐射。但是米尼步枪弹在250米的距离,如同刮起了一阵龙卷风,凭空制造出一大片雪雾,三十余骑兵弓手,不过两轮射击,还能在马背上的已经一个都没了。
枪声之后的大地上,陷入了短暂的宁静,正在缓缓逼近的建奴步兵队,就像被一堵无形墙挡住了一样,走在最前面的披甲奴才,看着那些平时耀武扬威的主如同被巨锤一个一个砸下马背。下意识的都停下了脚步!即便如此,还是有击发流弹钻进了人群,三五个倒霉蛋被击,其最倒霉的一个,弹从眼睛里钻了进去,眼见着血柱飚出。
这个时候,多古那才意识到,牛录内最值得夸耀的后金神射手们,一个都不剩了。而他们被击的距离,至少在一百五十步以内,这时候没时间后悔下马步行了。
“狗奴才,给我往前冲!”停滞的披甲奴才,被主们拳打脚踢,几个迟疑的奴才,当场被砍了脑袋。射手都没了,步兵还要继续上前么?就在多古那犹豫的时候,步兵队已经在勇士们的驱动下开始小跑,试图减少冲到对手阵型里的时间。rs
第一百一十章平地起风雷(下)
第一百一十章平地起风雷(下)
目睹对面的步队刚刚跑起来,翁正清的听到了“装填完毕!标尺调整完毕。”的声音,前方是凌乱的战马在四散而动,不足五百米外,建奴是建奴步队。
摇动手柄就能利用螺栓调整角度的这个设计,在翁正清看来就是天才的设计。现在没时间去想这些了,举手使劲往下一挥。“开火!”
距离虽然只有五百米,但是对于头一回遭遇这种战术的后金士兵来说,简直就是在地狱里行走。那种火炮的射速远远地超出了想想。小跑向前不过五十步,黑黝黝的炮弹又来了,这么大的目标,这么近的距离,想打不都很难。
不过,还真的有人做到了这么难做到的事情,头两发炮弹居然从建奴的头上飞过去了。飞……过去了!翁正清气的脸的青了,好在后面的四炮,一炮正人群,三炮落在人群的前面一点。高速滚动的炮弹,扯散了密集的队形,留下一路血槽,还有数十人的惨叫声。
这时候多古那看出不对来了,这支明军清一色的鸟铳加大炮,而且鸟铳的射程极远。
犹豫不决多古那,很难发出后退的指令,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对面的火炮又响了。可能是不那么紧张了,这一次打击前方三百米左右距离的建奴步队,居然炮全都没打空,就算是落在前面的炮弹多达五发,高速前冲的炮弹,根本就不是人的反应能躲避的开的。
“撤退,快撤退!”多古那终于发出了撤退的指令。身边的传令兵还楞了一下,这都没接战呢,就撤了?
虽然只有三轮炮击,但是后金大队已经凌乱不堪,陈燮看的很清楚。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把刀往胸前一举,这个动作就是命令,所有军官虽然都不理解,但是也都机械执行并跟随旗号。
“登州团练营,前进!”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战鼓就是命令,全体士兵扛枪在肩。跟着鼓声的节奏,跟着最前方那个高大伟岸的身影,就算前面有刀山火海,一往无前!
刷刷刷,整齐的步伐声。咚咚咚,鼓点沉闷的敲在心头上。
两军距离已经不足250米,前方陈燮把刀一落,斜斜的朝下。刷!整齐的止步!
“举枪!瞄准!开火!”连贯的命令后,登州团练营上空,飘起了一层硝烟。
就像一阵狂风扫过,顶在最前面的士兵倒下了一片,没人去仔细的数。但是肯定不会少于五十人。不等他们做出反应,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有听清楚,又是一顿急如骤雨的枪声。再次刮倒了一片。
就像在整个后金步队几步之前,画了一道死亡线。小跑前进的势头被一道无形的铜墙铁壁狠狠的挡了回去,弹丸不断的击身边的同伴,溅起一朵一朵的血花,发出的惨叫声渗入骨髓,无论披甲奴才还是重甲主。挡者披靡。又像一道无形的重锤,将整个正面狠狠的往回砸。被击者。运气好的被击肢体,告诉弹丸把人往侧面狠狠的一拽。倒下去就爬不起来,虽然疼的惨叫不休,但是死不了,顶多废掉一条手臂或者腿脚。运气稍微差一点的,被击面门、胸膛这些要害部位,直接就往后一栽,喊都来不及喊一声就没了性命。运气最差的,要属那些躯体弹者,高速旋转的铅弹击穿甲胄,哪怕是身穿了三层甲的后金猛士,无一幸免的被弹丸钻进体内,翻滚搅动,有的肠被打断,顺着伤口流出来,有的肺部被打,到底后口鼻溢血,这些人的共同特点就是一时半会死不了,还要被痛苦折磨很久才会咽气。
距离一百五十步,鸟铳能破甲,这个现象已经很骇人了。即便是身经百战,视生死为寻常事的后金老兵,也被这一残酷的现实击穿了心理防线。更不要说,他们以前面对的是别人死的时候,今天面对的是自己马上要死的现实。
如果之前的炮击让这些自诩能轻易击败对手的后金士兵的阵型松动,心理动摇,生出了畏惧的情绪。那么这一顿排枪,就彻底了将他们的勇气打掉了。不要扯什么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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