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看到一幅美好的前景:全副武装的营寨,警备森严的大帐,自己冷冷地四下瞧了瞧,然后无声无息地没入帐中。地榻之上,睡梦中的刘备正轻微地响着鼻鼾。一口短刃慢慢伸出,那是自己的七宝刀,寒光只一闪……
回到自己的中军大帐,阿飞发烫的脑子已经被外面的冷空气吹得清醒许多。
他了一儿,找来徐庶,询问竹田沟的地形。
徐庶详细说明,最后道:“据斥候适才密报,昨夜张飞确实突然率一部轻骑返回了竹田沟。我,刘备现在,仍应驻扎在那里。”
阿飞没有告诉他自己已经练成法术的事情,他只说:“白小姐向我推荐了几位精通道术的高人,晚些时候可能到军营里来。”
徐庶喜道:“那太好了,现在我们就缺这方面的人手。”
阿飞点点头,待徐庶退出帐去,立刻改扮起来。金甲是不能穿了,阿飞脱盔卸甲,改换上一件用野象皮缝缀而成的黑色短皮甲。然后怀起七宝刃,背上百辟刀,看一看,又将锦袋里的铜钱镖取出几十枚来。
这些铜钱镖是他在许昌闲暇时定制的,原身是常见的五铢钱,经过了巧匠一些细微加工而成。
抓起一把铜钱镖,冰冷铁硬的手感令阿飞忽然又起自己的女儿。
没事的时候,阿飞曾经常在后花园被小菲纠缠,往往最后只得抓几枚大钱出来,随手洒去,或旋切下几朵园里的鲜花,或打下一两只小小雀儿,哄得小菲眉开眼笑,忙着去接空中飞舞的花朵和山雀时,他则借机溜走。
小菲啊,你现在在哪里啊?
按捺下隐隐的心焦,阿飞默默将钱镖充塞腰囊之中。
一切等打完这一仗再说。
念动咒语,隐住身形,飘然出了军营,来到野外,走在通往竹田沟的路上,阿飞才忽然惊觉,原来最近,自己已经喜欢上了独自出外的自由感觉。
他仰望天空,天虽然还是亮亮的,但彤云密布,明显还有一场大雪要下。
阿飞跺跺脚,将昨夜的雪花又踩结实了些,但低头瞧了瞧,地上并没有脚印。
这种法术,真的不是我这样的人能够解的。
阿飞苦笑一声,索性撒开腿,加起速度。
最好能在天黑前赶到竹田沟,仔细观察一下地形。
他越奔越快,渐渐发觉,这双遨仙靴居然还有轻身推助的作用,奔行起来,如腾云驾雾,跑得越快,助力越强。
不愧是仙家的宝贝。
行了七、八里,北风渐渐急迫,呜呜地悲吼了起来。
一阵狂风刮过,凛冽的寒气直透进衣甲的缝隙。
阿飞打个冷颤,感到身后仿佛正有人在拼命推搡自己一般,很不舒服,只好吸一口气,放缓了脚步。
空中吹动着细小的雪花,顺着阿飞的脸颊、口鼻贴了上来,钻了进去。
山上的大树在拼命号叫。陡然间,大块的雪片开始砸了下来。
阿飞潜运内息,游走各处经络,将那股暖意传遍个身体。
他,老天已经憋不住了啊!
下吧,瑞雪才有丰年啊!
雪越来越大,风也越刮越猛,山路上,到处都是白茫茫,灰扑扑的,天就象一个骤然昏睡的醉客,眨眼间四下就全黑了。
阿飞有些犹豫了。
辨认路径一向是他最弱的一环,尤其在这雪天一色,没有任何标记辨认的情况下。
这种天气,连鬼都不愿出来吧?
他站住,抖了抖头上的雪,心:“万一走错了路,岂非连怎么回去都不知道了?”
突然,他听到身后隐约传来一阵马的嘶鸣声,接着是几声叫骂。
阿飞吃了一惊:“谁在那里?”转回身,走了两步,感觉不大对劲,了一,却没起哪里不对。
猛然一扭头,看到雪白的地面,忽然一拍脑袋,明白过来:“隐身术失效了。”
身后,有两行清晰的脚印。
阿飞急忙双手一挥,鼓动一股劲气,将身后那浮雪激扬起来,掩没了自己的脚印。
看看没有什么破绽,才念动咒语,再度隐起身形,向那声音发出的地方奔去。
他速度极快,不一儿已奔出里许,就见远远黑压压的,有一簇队伍,约有数十骑。
阿飞不自觉地立刻闪身,躲向一棵树后。还没走到地方就忽然醒悟,暗暗惭愧:“我正隐着身呢,躲什么啊?”
只听对面一人喝道:“留下俩人照顾,其余的跟我走,今晚必须赶回主公处。”
有人答应道:“是,小将军。”
马蹄声起,大队人马扬鞭疾驰而去,只留下两、三骑。
地上爬着一人,他的身边,倒卧着一匹马,不时低低悲鸣。
那人正在哭呢:“兄弟啊,不是哥不疼你,你为什么要踏着那坑啊!”
留下的两骑中,一人听的不耐,抱怨道:“毛三,都怪你,好端端的,你抢的什么道?要不挤我,怎摔断了马腿?”
另一人劝道:“好了,你别责怪他了,他把马都看成亲弟弟一样,伤了坐骑,他比你我都难受啊!”
“哼,活该。”前一人恨恨道,“我不是不知道,我是心烦啊!这次主公急招君侯和小将军回去,必有大事。小将军一向将我等视如兄弟,这等需要你我出力的时候,偏偏摊这么一档倒霉差事。唉!”重重叹了口气。
另一人道:“你也别太急,等儿毛三哥好些了,我们仨干脆合乘两匹马,竹田沟离这里不过十几里,也晚不了多久,耽误不了事。”
阿飞听到这里,心中大喜:“原来你们也要去竹田沟,那就最好了。”又:“他们说的这小将军是谁?”
既是有人免费带路,自然就不用急着回去了。阿飞气定神闲,等着三人上路。
过了片刻,只听那毛三道:“好了,多谢两位兄弟相候。咱们走吧。”
那两骑诧道:“你不安葬了它么?”
毛三道:“我下不了手……”
两骑中一直心躁的那人说道:“这么大冷的天,你这么放它这么躺着,那也是个死。不如我替你动手结果了它吧,免得它活受罪。”
毛三慌忙道:“不要,不要,我们先回去,也许天亮就回来了,那时候也许我还能来救它。”
前一骑道:“好吧,我们俩的干粮,也给你这马留着,希望它能撑住了。赶快走,君侯恐怕已经到了。”
毛三连声道谢,心躁的那人嘀咕几句,跳下马,将两袋干粮丢到地上。毛三慌忙又过去拾起,解开来,将里面的米团都拿出来,放置在那伤马的嘴旁,吩咐着:“兄弟啊,你得多谢这两位哥哥。饿了你就吃,啊,顶住,等我回来。”
阿飞暗暗点头:“这几个人,心眼都很好,爱马如命,关心同伴,不愧是关家父子带的兵。”
那人最后到君侯二字时,他忽然到了,这小将军,一定是关平。
奇怪,关家父子,怎么这么大雪天往回跑?
阿飞好奇心起,瞧着前面三人开始起程,悄悄掇在后面。
两匹马驮三个人,又在这黑暗大风雪的路上,根本走不快。阿飞轻松地跟在他们后面,却也用不了多大劲儿。
一路无话,走了有半个多时辰,前面那三人终于停了下来。
阿飞观察周围环境,到处是一片雪白,什么也看不见。
眼前忽然黑色一闪,接着,透出红色的光来,从那红光之中,走出几个人来。
阿飞仔细一瞧,才发现原来那是一间大房,雪太大,个屋子都被白雪包裹了一层,远看根本看不清楚。
阿飞忽然起:“莫非这就是徐庶说的竹田沟的北口?”
他低头看看,迅速又念一遍咒语,隐住自己,欺身而进。
这一路上,他欺对方无备,隐身失效后也不再续,现在需要了。
很快的,越来越近,最后连对面几人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阿飞心里嘭嘭直跳,还从来没有试过这种情况,在敌人眼皮底下走来走去。
守卫正在盘问关平的那几个亲卫,阿飞慢慢从毛三身边走过时,听到他正跟对方发脾气:“我是毛三,刘大头领也认识我,你让他出来,我跟他说。”
对面那守卫头目毫不示弱,道:“你是毛三怎么着?我苟四跟随刘帅,也不是一天半天了,怎么不认识你啊?我们刘渠帅正在主公帐中议事,怎么可能出来见你?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禀报之后再说。弟兄们,看牢了他们,我去找渠帅大人。”
阿飞一听,嘿,看来进里面去的向导也有了。皇叔啊,你果然不愧仁德之人,为客人设得如此周到。
跟着那叫苟四的小头目,穿过后屋,进入一条细细的夹山小道。路窄风大,那小头目双手捂住衣领,缩紧了脖子,低声咒骂着天气,快速走着。
他十分熟悉道路,阿飞跟着他,走不到五百米,前面豁然开朗,迎面是一个野营木寨,寨门紧闭,两旁竖立着两个大哨楼。
那小头目跟寨门后的守兵说了一句,守兵将木门开了一条小缝,让他赶快进去。
阿飞突然一愣,这门开得也太小了。
那小头目一钻进去,守兵立刻用力关上,卡上了大闩。
这时,阿飞刚赶到寨门前,根本来不及跟上去。
阿飞心,要是跟丢了这苟四,就算进了去,也不知得多久才找得到刘备的大帐。
脑袋急速转弯,咬咬牙,心:“是死是活,就看这一遭了。”他早有了心准备,这时不过是客观环境逼迫,需要立刻下定决心而已。因此他毫不迟疑,低声默念一遍穿障术的诀咒,眼一闭,就往寨栏上撞去。
一头过去,无声无息。
阿飞睁看一看,脑袋已经过了木栅栏,腰上面的部分也过去了,以下部分,却还停在寨外。
看看寨门的守卫,毫无所觉,阿飞放下心来,道:“看来施展穿障术,并不妨碍原来的隐身术,这法子不错。”他试着走了两步,喔,个人都轻飘飘地透了过去。
进来了!
“原来穿墙而过是这么个感觉啊,心里都流汗了!”
顾不得仔细回味首次穿越敌营的美好滋味,他盯着远远而行的那小头目,暗暗发狠:“今儿认准了你丫的,看你往哪儿跑。”
几步过去,已经迫近了那家伙,伸出手去,就可以拍到对方的屁股。
就在这时,那小头目忽然在一个大帐篷前停下脚,大声道:“右军大将刘渠帅属下头目苟四,报告。”
阿飞一侧身,滑了过去。
地方已到,就用不着这免费向导了。
刚闪到帐篷之后侧,就听有人喝问道:“什么事?”
接着似乎那人掀开大帐出去问话,没说两句就怒声喝道:“小将军的人有什么问题?赶紧都给我放进来,好好赔罪。”
那苟四一叠声地应诺,不敢有一声反驳。
这人的声音极耳熟,阿飞听出来,是周仓。
周仓将苟四训斥赶走之后,又返回帐中,放低了嗓音,道:“主公,君侯,没什么事。”
阿飞一凛,刘备和关羽,竟然都在帐中。
他贴上帐篷,要偷听,随即就再度意识到自己又犯了机械思维的错误:“干嘛偷听啊?这大帐,难道和我自己的军帐有什么区别么?我在自己的帐里帐外来回穿梭不停,到这儿怎么就犯浑了?笨!我今儿不仅要明听,还要明看呢。”
仔细辨别了一下帐内的各种声响,发现自己面前应该是一块空地,暗叫苍天保佑。
为小心起见,他还是首先再念一遍隐身口诀,然后,飞快诵出那二十个要命的字来。
我来啦!
眼前由暗及明的一刹那,阿飞已经双掌撑地,两腿弯曲,慢腾腾地翻进了帐内。
这一式原本叫“鱼跃”,被他这样子使出来,倒似“龟跃”一般。
阿飞两手悄悄用力,把自己的身体慢慢放下,背对帐中诸人,先抬头看一眼帐壁。
翻越进去的时候,明显察觉自己不仅仅只穿过了一道薄帐,似乎中间还有其他物件。
这一眼瞧去,面前黑白交混,心中顿时一喜。
原来后帐壁上悬着一幅硕大的地图,白绢为底,以工笔细绘,山川河流,城镇堡坞,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是荆州军当前的作战方案啊!
只定睛看了一眼,阿飞已将全图牢牢记住,然后立刻俯身,躲进地图后的角落暗处,这才转回头来。
他知道内功深厚的高手对环境的细微变化十分敏感,这帐中,除了关羽、周仓,似乎还有好几位功力不错的家伙。
而刘备,更可能是强大的妖物,他有什么样的妖法,就更难以测知了。
虽然隐身术离失效还有不少时间,但阿飞还是加紧防。
小心驾驶,才能万年行船。
我别玩出弄巧成拙,自投罗网的把戏,要在这里被人发现,围攻起来,两个我也白给。
那样的话,可真贻笑大方,名污青史了。
他刚藏匿好身体,校正好视线,一人已走上前来,挥挥手中的细长木棍,在地图上拍击两下:“诸位,你们说,除了刚才的三个步骤之外,我们还应该如何措手,最终解决阿飞的主力。”
阿飞瞪视过去,只看见那人的小部分侧面,立刻认出,这不就是久违的皇叔刘玄德吗?
好你个刘备,你这么丢三落四,连战连败,还解决我?
刘备似有所觉,转头向阿飞这边扫了过来。
阿飞急忙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在上个汉末时代,他数次见过刘备,知道他一双眼颇有些邪异,一旦对视,很容易被迷惑而致失神。
邪异?
到这个词儿,阿飞心中一动:“我一直以为刘备可能是精通催眠术一类的行家,所以才有如此妖异的眼神。难道……他在上个世界里,就是个妖怪?”
摇摇头,若是那样,他怎么又死在曹操手下呢?
这时,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道:“主公,我们虽将阿飞军逐渐引诱过来,其主力并未损失分毫,士气正旺,粮草亦不缺乏,就算剿其后援,袭其粮道,破其友邻,将他们彻底孤立起来,与之决战,我军也是毫无把握。”
阿飞一听即知,这是关羽。
“原来你们是这么三个步骤啊!”阿飞撇了撇嘴,“要被你们这么干就得了手,那我以后还怎么跟曹操、周瑜他们去斗啊?”
“何况,”关羽清了清嗓子,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