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这回一来,就把我唯一值钱的财产弄了去。
小竹见我脸色不善,早悄悄溜了出去。等我起要训她两句时,却已找不到发泄对象。
便在此时,电话铃响了。
我拿起话筒就骂:“赖痢头,快把时空鞋还给我!”
这年头,这种无视电话早成古董了。我认识的人里面,只有池早特别爱听电话铃的声音,美其名曰:怀旧金曲。其实,我知道,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不喜欢老看我这张讨厌的脸。
我也一样!
所以,这架古董电话成了我们俩的专用热线。任凭喜欢音乐但讨厌噪音的小竹如何说,我就是不肯拆。那边,池早的秘书方笛自然也有着同样的烦恼。
话筒里果然是他懒洋洋的声音:“这是迟早的事,你急什么?”
我正要再骂,忽然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
四下一扫。没人!
我吃了一惊,暗暗嘀咕:“莫非是这小子?”
每回池早一叹气,我就要倒霉。最近的例子就是前年。那次他去少林寺前,连叹了三声。
“唉!”
又是一声长叹。没错,是他!
我真的慌了。“老兄,有事好商量,别吓唬我了!”再叹一声,我的时空鞋保证百分之百地回不来了。
“真的好商量?”话筒里的声音登时精神起来。
“什么?”我身子一弹而起,知道又上当了。
这小子,他……他居然要借我的《三国棋杰传》!
我当然明白,他嘴里的“借”,其实就是“借了不还”的意思。
池早双手高高举起,连连摇晃着一颗大头。
“哎,哎!君子说话,可得驷马难追呀!”
“驷你个头!”我骂了一句。不过内心也有些得意。毕竟,他肯连蒙带吓地来骗我的书,本身就说明了我那著作的价值。有什么比自己的心血受到重视更令人高兴呢?
“赖痢头,你把话说清楚,你借书干什么?我听着要是有道呢,就借给你也无妨。不说明白,哼!哼!”
池早看着我,奸笑一声。忽然起什么,脸上顿时现出沮丧之色,闷闷道:“好吧!”
原来,这小子最近写了一篇论,是论述古代各种阵法的。他是个阵迷,从小就爱这个。他十五岁时自愿加入“守拙一族”后,选修的科项目,就是古今阵法。他也确有这方面的天赋,自那时起至今不过一纪,短短十二年时间,他居然摇身一变,成了首屈一指的阵法专家了。现在他在阵道上的地位,犹似我在棋界中一般,坚如磐石。我唯一可以聊以自慰的,只是他的武科不行。他尽管拼命用功,医术也只平平,远不如我的武功那样出神入化。本来,以他的阵法造诣和名声,这篇论自然好评四起,赞誉不绝。但事情往往是这样,有赞必有弹。总有人看你不顺眼,要从鸡蛋里挑骨头,结果……
我吃了一惊:“你是说,有人对你的阵法论出了批评?是谁?莫高盘?”
池早丧气地说:“真要是他也就不稀奇了。他怎么也算是个专业评论家,又最好胡说。可这回不是他。是个我从来没听说的少年,据说还是个女的。我去拜访她,还被拒绝了。人家说我现在的水准还不配见她。最可气的是,她的意见偏偏正击中了我论中唯一的弱点,说得很有道,让我驳都没法驳。”
我明白了。池早的脾气我最了解不过了。他虽然一向摆出一副从谏如流的大度模样,其实心眼小得很,比汗毛眼大不了几夸克。这次意外遭骂,一定悲愤欲绝,痛不欲生,大概又到古代某地习习古人的阵法“先进经验”。古人特别保守,有点什么技术都像命根子似的,除非拿他们喜欢的东西去换。池早和我都是穷得可以,没什么值得一的宝贝,即使有也没办法通过时空旅游局的检查带到古代去,那属于走私。所以他就又一次到我的著作。
看着他的样子,我心中生出一分怜悯和三分同情,道:“好吧,我同意了。”
没有意料中的欢呼雀跃。池早怏怏道:“谢了!”
我不悦道:“嗬,怎么回事?我把书借给你,你反而更不开心了,倒象我把你的《阵之诀》送给了孙子吴子,侵犯了你的著作权似的?”
池早叹口气:“我刚刚拜读了你的大作,内容也算不错。可就是那开头……”
“什么什么?”我又蹦了起来,“你拜读了我的大作?你怎么弄到我的书的?啊哦,小竹!小竹!”
我了起来,小竹今年正习古代历史中的“战争史”部分。池早身为古代阵高手,有着充分的收买小竹的资本。
“别叫!别叫!”池早忙把我按住,“你现在找不到她的。我让她去给我们买护身用具去了。”
“我们?”
“是啊!我们!这回,我邀请你一起去旅游。”
我沉住气。这小子,显然有什么更大的阴谋行动。看来,光骗我的书已不能让他满足,他连我的人也一起拐走。
“旅游?去哪儿?”
“公元2年,三国时代。”
“三国时代?”我心念一动。对这个时代,我太熟悉了。“干什么?”
“你能不能先答应我,陪我走一趟?”池早的声音难得的温柔。
我狐疑地扫他一眼,心:“这混蛋到底干什么?”本来,我用两年积攒的薪水稿费买了那双时空鞋,主要目的也是要再去一趟三国。难得池早自愿充当冤大头。这样一来,一路上所有的开销自然全归他了,这是何等美事?要知道,我跟他交往十年,吃亏多矣,还从来没占过他一丝便宜呢!不是我不占,实在是这小子够精滑,滴水不漏。
“喂,这么点儿事,就这么久,太不够朋友了吧?”
我点点头。“要我陪你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要依得,那没二话。否则,哼!恕不奉陪!”
一、初到贵地(上)
东汉建安五年(公元2年),许昌。
2月的天气虽然还是春寒料峭,但丞相府中对面而坐的两人却似乎不觉一点冷意。他们的脸上,甚至泛起只有高温才能逼现出的红潮。
汉大丞相曹操正与远方来客在纹枰上进行最后的争夺。
忽然,沉默已久的室内爆出得意的大笑。曹操挺直身躯,道:“阿飞先生,你输了两路。”
我一骨碌跪起来,又仔细看了好几遍,心中嘀咕:“不对呀,我在手之前就算得清清楚楚,我的白棋有67目,他的黑棋只有6目。照是我胜4目啊,怎输两路呢?难道他这么先进,知道我们那边是贴目的?不可能啊!”
临来之前,我还专门叮嘱自己:东汉的围棋是白先黑后,不贴目,对局前还要先放上4个座子,千万别忘了。孔桂看我嘴里咕咕囔囔,以为我害怕,还直解劝我说:“阿飞先生不必担心。丞相最喜棋高之士,凭先生的超妙棋技,不难得到丞相青睐。”他哪儿知道,我是怕自己记错了规则,闹出笑话。
胜棋怎变成负局呢?我也不好问出口,只是脑子里拼命地:“哪儿出了问题?”
一旁的孔桂见我愣愣盯着棋盘,手指轻轻一指棋盘下方,微叹道:“其实中盘阿飞先生本有好几个机把这两块棋连住的,可惜阿飞先生过于好杀,唉!”
呀!对了,还块头!
我一拍脑袋,千记万,还是忘了一点!
还块头!
汉唐时代的围棋规矩中有一条:终局时要计块头,每多1块棋,就要填还对方2子。我的白棋是5块,曹操只有2块,我还要再在自己的空里填上6个子,才能开始数目。也就是说,我白白损失了6目。
我苦笑一声,道:“丞相神技,阿飞拜服。”心:“回去可怎么跟池早交代?我居然输给了一个古人。”一起池早喷出怒火的眼神和唾沫的嘴巴,我就心烦意乱。
曹操得意洋洋,不过并未到失态的地步,道:“阿飞先生棋如仙鹤鸣天,朝露滴面,令人耳目为之一清。操心甚窃慕,欲请先生留在许昌,朝夕请教,先生可愿否?”
孔桂脸现喜色,冲我挤眉弄眼,意思叫我赶快答应下来。
说老实话,我虽只和曹操认识不到4个小时,不,2个时辰。但对曹操的气度识却已十分佩服。不愧是名传千古的一代奸雄,就是有那么一股领袖魅力!如果我只是一个人来,自然考虑之下,多半答应,但现在池早还在孔桂家里等我消息,我和他一块来,总不能把他一个人打发回去吧?到此处,我道:“丞相眷顾,阿飞感激不尽。只是我平生志愿,是要遍天下棋道英杰。听说江东有两位名家,号称江南二圣。我此次拜别丞相后,便欲南下,以棋友。还请丞相成全。”
我知道,一般来说,曹操还是通情达的。他出言招揽我,只是天生爱才有癖。只要我有正当由,他不强留的。
果然,曹操虽然面现失望之色,却痛痛快快道:“既如此,我就不勉强了。只是先生有暇时,毋忘多来许昌盘桓。”
曹操这两句话普普通通,语气却十分诚恳。我在现代社呆得久了,哪儿听过这种真心实意的话来?顿时大为感动,道:“丞相之言,阿飞记下了!”
“什么?你输给了曹操?”一向慢腾腾的池早居然难得地跳了起来,比我平时跳得还高!他满脸的不可思议,“这可真是笑话奇谈!你这么厉害的现代职业高段高手,居然输给那么古代的一个业余棋手?你是不是怕了他的权势,又或者从他这儿猛捞一笔古董回去,所以大拍马屁?”“放屁!”我火了,“你放什么狗屁?我怕他什么?他手下那些人,经得住我三拳两脚?我从他那儿捞古董?笑话!时空旅游局的方局是我儿子还是你老子?人家不把你当成盗墓贼判个三十五十年的才怪。我今天是输了,那是我手脚不利索,没算计好,人曹操水平高,我输得起!你吵吵什么?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这次旅行以我为主。”
池早气咻咻道:“可你也答应过我,一定帮我搞到《八门金锁阵》的阵图。”
我见他声音小了许多,心里气也消了不少。再说这的确怪我。曹操赛前说得明明白白,只要我赢了他,任我所求。偏偏我输了,还白搭了一副微型玻璃棋子。虽说不值钱,可传回去不好听呀!
“这样吧!明天我们去一趟南方。”
“南方?”
“嗯,你,曹仁的阵法是跟曹操的没错。可徐庶破啊!这说明徐庶也是精通八门金锁阵的!再说,那边还有诸葛亮、庞统这两个阵法大家呢!实在不行,咱们破费点儿,给他们几条信息……”
池早大叫起来:“你胡说什么?非法信息,时空局要罚很多款的。前年,我把……”他好像忽然起来,有些话不能跟我说似的,忙按住嘴巴,把下面的话又吞回肚子里。
我是何等聪明人物?闻这知那,举一反三,心里立刻就明白了,暗:“啊,怪不得这小子前年去了一趟北宋,回来就再不来我这儿了。我还以为他不好意思,看来不是这回事,他是吃了大亏了。这回他力邀我一起来,肯定是因为不敢再用我的书送人情,只好把我当礼物了。”心里直笑,这小子大愚若智,还对我拿腔拿调,让我以为他赚了多少呢!
“那好吧,明天我们就起程南下,到时候见机行事。总而言之,我一定帮你弄到阵图的。”
“哼!”池早皱起眉,了半天,忽道:“我不去南方,我要留在这里。”
我大吃一惊:“你开什么玩笑?”
池早道:“现在是建安五年二月,根据历史记载,曹操就是在本月进军官渡,与河北袁绍开始正面对抗的。我不放过这次实战观摩的机。”
我道:“那我呢?我跟曹操说得那么肯定,要即日南下,以棋友。噢,过了一夜,就改了主意,要在曹公帐下弄个官儿做做?”
池早笑道:“那又有何不可?凭你的棋艺武功,曹操一定喜出望外。他到哪儿去找你这样武双全,又可以当保镖,又可以解闷子的妙人儿?”
“什么?”一听他这狗屁话,我顿时又火了。我知道,池早看似说笑话,其实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实意。唯其如此,我才特别恼火。我为了帮他,千辛万苦来到这么老远的古代,累死累活,绞尽脑汁。他倒好,一看我没利用价值了,毫不犹豫就把我一脚踹开,自行其是,这还像我的朋友吗?
不过……
我转念一,他就是这么个人,难道我今天才知道不成?
再说,我这次真是全部为了他才来的吗?
池早不慌不忙,悠然道:“虽然我不能把我研究的阵法心得给这时代人,那是时空旅游法所不允许的。但我给人看病,这是行善积德的好事,他们一定不说什么。另外,我是西医的,对中医中药不太熟悉,正好借此机习习。凭我的悟性基础,等过几个月,我对中药有了切实的认识,恐怕这医道天下第一国手的位子,我不坐都不行喽!”他是看准了我不跟他一般见识的。
我点点头,他倒是思虑周密,看来临来前就已经好了。这时代医生严重短缺,不应求。他医术虽然不咋样,在这里也还能滥竽充数。目前大战将临,这样的人物,曹操确实需要。
“你可小心点,曹操特别喜欢杀医生,吉平、华佗……”
池早咧咧嘴:“我知道,你不留下来的。分别在即,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
看来他也不是不怕。我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佩服,池早虽然不够仗义,但他对自己的事业却实在是一心一意。曹操的为人,他就算知道得没我清楚,听也听说过,那是个多疑的奸雄,杀人不眨眼的。为了到这什么八门金锁阵的精髓,他竟不惜侧身虎穴,决定亲自参与一场古代大战。既然如此,那还说什么废话?但我忽然起一件事:“喂,你这么干,好像违反了旅游局的规定。你就不怕回不去?”
池早狡猾一笑:“这事没搞定,我敢来吗?”
“那好吧。反正我们俩这一年的旅游费用你已经付清了,咱们各走各的,大家都省心。你放心,我到了南边,还为你留意阵法秘诀的。”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膳,我向孔桂辞行,顺便把池早的意见告诉了他,请他在曹丞相跟前多多美言两句。
孔桂看池早一眼,微笑道:“原来池先生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