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声如此可恶,却又如此亲切。
“呀呀”几声,几只乌鸦受了惊吓,从林中直飞了起来。
三、新朋故友(上)
许昌在公元前两千多年就有人居住,称许,属豫州之域。公元前一一二二年,周灭殷纣,武王封叔于许,称许国。春秋时期,许被郑灭。战国时期,许昌之地分属于韩、魏两国。公元前二二一年,秦统一六国后,许设立县,属颖川郡辖。两汉时期,仍属颖川郡。公元一九六年,曹操迎汉献帝迁都于许。
九月十三日,司隶校尉府后院。演武场。
我坐在场边的一张胡床上,微笑着看着场中。
演武场上有两个人正在比武。
时间过得真快,我担任司隶校尉快两个月了,真是闲得无聊之极。
说起来,我这个司隶校尉还是曹操让给我的。他虽然是丞相,却一直兼任司隶校尉,不肯放手。连这个府第,原来都是属于曹操的,府内属官衙卒侍奴佣婢,全都有,只不过一直空着,他没有过来居住过。八月在官渡的时候,曹操为了把我从虎豹骑督帅的位置上弄下来,才忍痛将司隶校尉这职务让了给我。由此也可见这职位在他心目中有多么重要了。
司隶校尉,主要执掌督察推举百官,督率京城徒隶,查捕京师以及附近州郡奸邪和罪犯,并领管一州。简称司隶。主要属官有:都官、武猛、督军诸从事,门下、省事、记室、诸曹诸书佐及主簿等。虽然只是地方三品,但权力甚大,不但掌握许都的个外围的城防力量,而且可以直接参与朝政。后世史家有人称此官有现代国家里“反对党首领”的形象。袁绍也曾担任过这一职务。
因为曹操一直以丞相身份办公,所以司隶校尉府原来的属官没有配齐,只有两个。加上我带来的赵玉和公孙箭,我现在的手下正式属官也就四个人:都官从事徐宣,武猛从事赵玉,督军从事公孙箭和主簿韩毅。陈矫和李齐一回到许昌,就被急需人手的代尚书令、中军师荀彧借调了去。我一则比较敬重荀彧的为人,二来反正也没什么事,府内的一切事宜,在主簿韩毅的安排下,都井井有条。所以也就爽快答应了他。
场上比试武艺的是徐宣和公孙箭。
徐宣原任城门校尉,一直是许昌城外围防护力量的第一领导,本来,如果没有我,再过个两三年他也很有机坐上司隶校尉这个宝座。现在我来了,曹操只好把他平调到司隶府任都官从事,成为我的第一属官。
我也很明白,这徐宣是曹操的心腹,安排在我身边,无非是监视我而已。
因为原来是按曹操的等级来建造的,所以虽然曹操崇俭,这座司隶校尉府仍然非常宽敞阔大,我武功未复的那几天,随便在前府、后堂走几道门都觉得远,痊愈之后强了一些,也还是觉得地方大。按设计者的眼光,这个演武场是本府最需要地方的一块专用设备,所以更是大得惊人。
但徐宣和公孙箭二人在场上的表现,却使所有观战的人都生出一种感觉:地方太窄!公孙箭已属于高大魁梧那种类型了,徐宣却还比他高一头,宽一肩。二人武功又都是走的阳刚路子,公孙箭运掌,徐宣轮拳,这一场拼,打得震天动地,尘飞十丈。
阿樱坐在我身边,有些担心地说道:“阿飞,他们打得这么凶,让他们停了吧?”
我微笑道:“你担心公孙箭?”
赵玉站在我身后,道:“婶婶不用担心,公孙大哥的武功我知道,他是内阴外阳,非常奇特,就算输了,也不轻易受伤。”
阿樱摆摆手,道:“让你叫我阿樱姐,你没听见怎么的?怎么还婶婶、婶婶的乱喊?”
赵玉看看我,嘿嘿笑了。
我明白赵玉这孩子在军营里混了大半年,野性收敛了许多,心:“他有我这个飞叔,你一辈子也别指望他叫你姐姐了。”忽然起他在汝南急不可待叫杜似兰姐姐的情景,不禁微笑道:“阿樱,别难为他了。他已经认了一个姐姐了。”
阿樱奇道:“是吗?那是谁啊?”
我看着赵玉也嘿嘿笑了两声。赵玉的脸立刻全红了,转身就跑。
“飞叔,我去练九阳功了!”
这小子精乖,这临走抛下这句是向我告饶:别把我的事说出去。因为我每次一听说他去练九阳功,心里就特别高兴。
“算你听话。”
这时间场上情势又变,徐宣双拳一收,两脚连环,横扫直踢,声势更为惊人。公孙箭却忽然劲道内挫,双臂如环,使出一种小巧软绵的短打功夫,径向徐宣欺身抢上。阿樱性子直,见到这种变化,便把赵玉的事给忘了,道:“这儿好看了,一刚一柔,一长一短,恰恰相反。”
我看了数招,隐隐感到公孙箭似乎有点吃力,暗暗心惊:“从来都说柔能克刚,怎么公孙兄加了内力,变了绵式,反而更像支持不住的样子?”
又过了片刻,公孙箭颓势更显,连阿樱也瞧出来:“阿飞,公孙从事是不是今天精力不足啊?停了吧?”
我皱皱眉,刚才说停倒没什么,双方势均力敌,难分难解。现在公孙箭输相已露,再这么叫停,那不是明显欺负人家徐宣吗?
正在此时,只听西边有个人叫道:“师父,师父。”虽然隔着几道墙,还是清清楚楚。
我一听这声音,脑袋顿时有点嗡嗡,这孩子,怎么天天缠着我啊!忙站起身,道:“我先躲一儿。”
阿樱看看我,似乎笑,强忍住站起来,道:“徐大人,公孙大人,两位快来帮阿飞找地方。”
场上二人拳掌一交而退,各自退后数尺。公孙箭轻微喘了口气,道:“徐大人拳力沉厚,远胜于我,我输了。”
徐宣双目凝视公孙箭片刻,道:“公孙大人客气,你我不分上下。”
阿樱叫道:“你们就别废话了,快去帮阿飞挡住那臭小子。”
徐宣和公孙箭齐道:“是。”
这时,那人又叫:“师父,师父,你在哪儿?”声音却又转到北边。
徐宣刚迈出的脚又收回来,迟疑道:“是曹大公子?”
公孙箭道:“我去。”
阿樱笑道:“是曹二公子。”
公孙箭急忙停下,道:“还是徐兄去的好。”
徐宣摇摇头,没办法,谁让曹彰比较喜欢他呢?迈开大步,向中门走去。
公孙箭道:“飞帅,末将带您走那边。”引着我和阿樱朝另一个门走去,和徐宣正相反。那是司隶府一个很少有人知道的小门。
我苦笑一声:“你别老飞帅飞帅的,我早不是虎豹骑的督帅了。”
阿樱笑道:“是啊,该叫飞侯。嘻嘻,飞猴子。”
公孙箭道:“末将以为飞帅总有一天还是飞帅的。”
阿樱点点头:“这是肯定的。伯父现在在前方现在比较顺利,等遇到麻烦,他就起阿飞了。”
我摇摇头,不再说话,心:“曹操最近在仓亭大胜,已将袁军的最后信心彻底击垮,径渡黄河,直捣河北,指日间事。他现在根本不用再考虑用不用我的。”
快走到门口,我忽然起件事来,心里微微一动,停下脚步,道:“你们从这儿走,我从大门出去。”
阿樱也停下来,奇道:“怎么?”
我笑着在她耳旁嘀咕两句,阿樱恍然大悟:“哈,还真是的。我怎么就没到。那好,我们就逗逗他们。嘻嘻!”招呼公孙箭,依旧往前走。
我的府第有三个门,分布南、北、西三方。我转回去,直接向通往司隶府大门的西边溜去。
许都城东西成长方形,城内以一条东西横街将城划分为南北两区,北区地势较高,宫城集中建于北区北部,以南设立国、明堂、灵台,东部建衙署,西部置苑。南区主要是居民区,有长寿、吉阳、永平、思忠四里。
我的司隶府和大部分政府机关都在本城北区的东部,也算是个比较大的衙门。现在大概上午十点来钟,街上人开始多了起来。我信步出门,折向南行,去长寿里看看我新认识的几位朋友。
刚走没几步,忽然觉察身后有些动静,运起内力,侧耳细听,却什么也没发现。心:“好啊,这人动作真轻。”深深吸口气,心里开心起来。
平时我很少一个人出门,一出来就前呼后拥,一大堆人紧紧跟着。阿樱说这是规矩,都这样的,而且我伤刚好,如何如何。我刚露出点不同意见,她居然立即就把荀彧、魏讽等一班许昌重臣都给请到司隶府,明着是跟我解释政府工作制度,实际上着着实实把我教训了一通。我也烦不过,那以后很少出府,除了每天一次的早朝,偶尔出去拜访一些朋友外,天在家休养生息,或观舞弈棋消遣,或以看部下练功对打为乐。有阿樱陪着,倒也乐趣融融。
不过一憋俩月,再好的人也闷的。今天我略使小计,这一出来,就碰上这等身手敏捷的高手,精神不由一振:“好家伙!”也不回头说破,便往长寿里走去。
许昌城南区分为四个大块,长寿里和吉阳里在西,永平里和思忠里在东,中间是南北方向的一条很宽的长街,和北区的马行街对应,名为步行街。与北区的马行街衔接,可以并排走四辆大车。
长寿和吉阳里面住的大都是强制集中的平民百姓,永平里和思忠里住的则是各地投奔曹操的世族大家、强宗巨豪,以及他们的部曲。像永平里的李典宗室,族人约三千余户,人口有一万余人。思忠里张绣的亲戚也有近千户,四千多口。曹操其他部将臣属的宗人没有这么多,但拖儿带女,拉三携四,也都有不少。相比之下,长寿里和吉阳里两个地方真正的老百姓就显得不足了。所以,曹操的一些敌人,如袁绍、刘表等,曾讥刺许昌是“巨族之都”。
走到南北区交界的十字路口,我正准备看看地形再做打算,忽然一愣:“大公子,怎么是你?”
面前站着个十余岁的清秀少年,头扎素帻,身穿白袍,却是曹操现在的大儿子曹丕。曹丕恭身行礼,赔笑道:“师父,丕儿在这儿等您多时了。”
我心里暗叫一声倒霉,躲来躲去,这傲气小子怎么在这儿候着?道:“难道今天你们三兄弟一起出动了?”
曹丕笑道:“是啊,师父。阿彰、小植他们不听我的,阿彰非要直接进去求您,植弟却跑到侧门去堵,结果还是让我在这儿碰上了。”
我打量他几眼,道:“你怎么知道我到这里来?”心:“虽说这小子以后代汉称帝,可是他难道真如此厉害,这么小就这么算计?”
曹丕道:“是仲达教我的。”
我微微一怔:“司马仲达?那个不肯为丞相所用的司马懿?”
曹丕道:“就是他。他虽然因病不愿出仕,却是个真正的大贤,我一向得他教训最多。”
我好奇起来:“怎么没见史书上说过?”道:“有大贤教你,那你还拦着我,叫我师父干什么啊?到底跟我什么啊?”
曹丕忙道:“司马先生教我们的,飞侯你教我们武。我们三兄弟不是早跟您说过,要跟您那天下无双的混沌破天戟法。”
嘿,真用心啊!前几次只模模糊糊说要跟我武艺,现在连我编的那什么破戟法的名字都打听出来了。
“许昌高手无数,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在许昌的各大世家宗族里,名声响亮的武高手真很有几个,还有军中也有许多非常厉害的,像徐宣,他的武功又是刚猛一路,应该最受这些小孩子的青睐才对。
曹丕头摇摇:“我不喜欢他们,我只跟飞侯您。”上前拉住我胳膊,求道:“师父,您就收下我吧?要不,我跟您跪下了?”
我急忙拽住他,不让他身体沉下去。这时候忽然又感觉到那身后高手的信息,暗暗一惊:“他还在?那就是说他一直跟着我,根本没有离开过?”他跟着我并不希奇,奇怪的是中途好几次我都丢失了他的信息,刚才我甚至以为他已经走了,所以专门停下来。不到他跟踪的技巧如此高明,居然在我十分警觉的情况下隐踪潜迹。
我顿时兴奋起来。自来到三国,虽然遇上很多高明之士,甚至包括淳于宾这类比我还稍高一筹的绝顶高手。但真正能避过我耳目感觉的,这还是第一位。
我看看曹丕:“那好,我就收下你。”
曹丕兴奋道:“真的,师父?还有阿彰和小植,他们也要拜您为师。”
我侧耳用心听那跟踪高手的信息,道:“好,都收。你们三个我全都收。”
山子道的住宅非常简陋,只有两间草屋,一大一小。他是个棋痴,既没有父母,也没有妻儿,一个人自由自在钻研棋道。他把大的那间专门腾出来当对局室,杂七杂八的东西都丢进那间小屋里去。小屋有张还算软的榻,不过是给临时来访的客人使用的,平时他自己就睡在棋室里。
他的棋室内非常洁干净,而且带着一股清香。
我一走进屋就闻到了,道:“咦,奇怪,子道兄,怎么这么香?”
山子道瞅一眼我身后的曹丕,点头为礼,向我笑道:“朋友送的。”
我奇怪道:“前天你到我那里,我怎么就没闻到?”
山子道笑道:“飞侯鼻子有这么灵吗?”
我伸袖在鼻前嗅嗅,道:“这种香好像很润衣服,应该不很快消失。”
山子道请我们在席上坐下,摆开棋盘棋子,道:“日日一局棋,事事都顺心。不谈闲事,下棋下棋。”
我笑道:“又来了。”见他又准备拿那块黑布蒙起脸,感到奇怪,道:“喂,上回你就这样,我没好意思问你。这次你怎么还这样啊?男子汉大丈夫,丑就丑点,有什么大不了的?”
山子道停下手,道:“我是怕对弈动中间局势紧张,你正在思考的时候,偶然看见我这付尊容,可能惊着神,定不下心来。以前郭凯、王九真他们经常为此抱怨我。从去年开始,我在下棋的时候就以黑巾遮面了。”
我恍然,看看他一张坑坑洼洼,奇丑无比的脸庞,道:“原来你是为对手着啊?嗨,哪儿有这回事?你们许昌四大名手,数你子道兄最强,郭兄他们只是为输棋找借口罢了。”心:“俗话说人不可貌相。真是有道啊!这山子道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玩围棋这种玩艺儿的,可他还就是这时代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