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四千两黄金,长沙目前根本花费不起。
但阿飞坚持认为,畅通各地消息,乃是当务之急,重中之重。
他只能服从。
那少年明白师父的意思,是根本不相信蓝儿今天能到长沙。反驳师父的话,又怕师父心烦,但满肚满腹的不服气,道:“赵伯伯都那么信任我,专门给我写一封信,让我来找飞帅。为什么师父看着我训练了近两个月,却还是不肯相信我呢?”噘起嘴巴,低下头去。
徐庶看看他委屈的小样,笑一笑,收起渔竿,转回身体,正容道:“对了,阿杰,我一直忙于军务,忘了问你,你是蜀郡人吧?”
阿杰道:“啊,不是,徒儿祖籍实是雒县(今四川广汉北),父亲在我一岁的时候就举家搬迁到了成都(蜀郡治所),所以徒儿也可以说是成都人。”说着话,挠挠脖子,心:“人家早跟你说过几百遍了,你就是没听见。”
“那你怎么和赵先生认识的?”
“师父是说赵伯伯啊?说起来挺有趣的,徒儿十五岁那年,有天在田间逗弄一只小雀儿,招呼它一儿飞上去,一儿飞下来,正玩得开心,一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身上。那人问我在做什么,我就跟他说在逗雀儿。他就很有兴趣地看我逗着玩,然后问我跟谁的这种训鸟术?我不肯说。他又问我父亲是谁?我虽然看他面目很慈祥,但也不肯把父亲名字告诉他。他接着就笑了,说你这脾气,和辛老四一模一样,绝对没错,你爹肯定是辛老四。我一,母亲果然常称父亲叫四哥,觉得很诧异,就问他怎么知道的?那人笑着说,带我去见你爹,我有好些年没见到他了。我还是不肯。他也不急,忽然就长啸了一声,那声音好响好响,但可真是清亮好听,没过一儿我父亲就来了,一见他,两个人都很亲热的样子。接着父亲就说,杰儿,快来见过赵大侠。就这样,我就跟赵伯伯认识了。”
徐庶瞧着他眉飞色舞的模样,哦了一声,心:“什么事只要你一说起来,肯定够复杂的。这可真应了一句古话——给我点阳光,马上就灿烂。算了,我也别逗他了,不然今天不用正事了。”
阿杰是两个月前带着赵楷的推荐信来到长沙拜阿飞的。阿飞那时刚刚掌握长沙的实权,见赵楷的信中说阿杰来历可靠,擅长训鸟之术,询问几句之后,顿时大喜,立刻请徐庶过来商议。徐庶见了那封信,也立刻就明白了赵楷的良苦用心,便同意阿杰跟着自己,专司训练镇军大将军府的信鸽。哪知道没过几天,阿杰惊异于徐庶的识见本事,硬要拜徐庶为师。徐庶虽然嫌这少年嘴里日废话滔滔不绝,脾性略显浮躁,心里不太愿意,但烦不过他的死缠烂打,最终还是勉强答应了。从此身后就多了一个吃饭睡觉都寸步不离的的小跟班。
徐庶转过身,又取出那渔竿,伸进水里,不再说话。
阿杰知道,师父心里又开始烦了!他只好鼓足了腮帮,憋住了嘴里的一口气,生生把以后的泛滥洪水给咽了回去。
时间漫漫而逝,太阳冉冉而起,渐渐地挂在了天上,在日光的照射下,细细的江雾一点一点悄悄消散。阿杰从怀里掏摸出一些干饼,呈给师父:“师父,中午了,吃点饼吧?”
徐庶瞑视不。
阿杰只好退后,自己坐下来,一边大口咀嚼着食物,一边大口诅咒着那该死的蓝儿。
春天确实是越来越暖了,阿杰吃饱了肚子,立刻就感觉浑身热了起来。他脱下外袍,仰面躺在船上,半眯着眼睛,盯着上方的巨大红日,心里只在着一个问题:“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蓝儿怎么还没回来啊?”
这么盯着盯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太阳渐渐向西边落下去了,也不那么刺眼了,阿杰脒着眼睛,正在将睡未睡的时候,忽然听得空中“咕”的一声叫。
这一声虽然微弱,阿杰全身却如触电一般,一挺身就站了起来,喜悦地叫道:“蓝儿!”
一头蓝色的健鸽出现在视野之中,盘旋两周,见了阿杰的手势,俯冲下来,径直投入他的怀抱。
阿杰搂住温暖的鸽体,轻轻抚摸它头部的白羽,嘴里喃喃道:“小宝贝,你可回来了!你可死我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在这里已经等你三天三夜了,连师父都一夜没睡,等着你呢。你看看你,这几天可瘦了一些,中途没乱吃东西吧,就知道你不。羽毛怎么是湿的……啊,你居然在我怀里拉尿了……”
“咕!咕!”那鸽转了转脖子,冲他亲热地叫了两声,似乎在他怀里感觉很快乐。
它全身碧蓝,圆头巨额,颈项强劲,头部有少量白色的羽毛,好像戴了一顶白笠帽,果然便是阿杰最心爱的父子双鸽之一的蓝儿。
一直如雕塑般定坐的徐庶接过阿杰递过来的纸卷,轻轻舔了舔已经发干的嘴唇,展开来,只看了第一句,便眯紧了眼。
他慢慢站起,抖开蓑衣,取下笠帽,抬起头,微笑着扫望薄雾尽散的湘江。
鸽使毫不误事,的确让他松了一口长气。
而不管心里怎么,结盟完全成功,毕竟也是个不错的好消息。
天是那样的蔚蓝,水是如此的澄清,江南的三月,就是不一般啊!
徐庶返回长沙郡守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现在的郡守府,同时也是阿飞的镇军大将军临时办公地点,所有重要军机大事,都在这里商议。
徐庶在府门口遇到正要外出的黄叙。
“阿叙?”
黄叙叫了一声:“徐大哥……不,徐军师。”
徐庶感觉出黄叙口气中有点生硬,上前拉着他的手,道:“现在又不是在大堂之上,叫我徐大哥。”
“哎。”黄叙心头一暖。
“我们有一个月没见了吧?走,跟我去见过主公,大家一起喝一杯。”
“不行啊,我奉主公之命,要出去一趟。”
“嗯,你要去哪里?”徐庶一愣,觉察他似乎不太高兴。
黄叙垂下头,道:“父亲那边有事,须得连夜赶回江陵。”
“哦,也不用急在一时吧?”
自阿飞接管了长沙郡务以后,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拜黄叙的父亲黄忠。也不知他使用了什么手腕,居然说服黄忠,请了他出山。
徐庶这才知道,阿叙他爹,这位黄汉升先生,居然是庄子刀门三大刀客之首的“刻意刀”。
接下来的情景更使徐庶吃惊,襄阳蒯良忽然发出邀请,请黄忠前往襄阳。黄忠慨然而往,单人独刀,与蒯氏兄弟论技谈刀一日一夜,期间被激出手,击败了挑战的“汉沔四剑”中的过千山,这位过千山外号“碎石剑”,目前是蒯家的食客,正值青春盛年,在荆襄武林中算是第一流的高手,但在黄忠的刀下,却只走了九招。
黄忠一战震慑全城,刻意刀的威名骤然飙扬。他在襄阳呆了十日,便载誉南归。
但他在路过江陵时,却被闻讯而至的蔡瑁强行挽留住,请他留在江陵,开设“庄子门”武道馆。蔡瑁还特意请刘表亲笔题写一块巨匾——江南一刀,在黄忠开馆之日,吹吹打打,专门送了过去。
徐庶自然知道,蒯良相邀,八成是主公弄鬼,故意设局,黄忠明到襄阳,实际却是去江陵。即使蔡瑁不用强,黄忠最后也留下来的。不过主公不说,他也便不问。
这也是主公慧眼识英才,汉升先生和我比邻而居一年有余,我和阿叙的交情也不是一天两天,我还去他家拜访过汉升先生,却丝毫不知他是庄子刀门的前辈。
摇一摇头,心里暗暗感慨,时势造英雄!主公自来到长沙以后,长进之快超出象,很多地方的做法,连自己都忍不住惊奇赞叹。
黄叙四下看了一眼,低声道:“父亲在江陵,与蔡瑁部下的大将王威相谈投机,但王威的父母和妻儿都在襄阳,疑虑甚重。主公要我去襄阳一趟,协助伊籍先生,把他的家小偷偷接来长沙。”
“哦?”徐庶吃了一惊。他是镇军大将军府的第一号幕僚,可以参与阿飞所有的重大决策。但这种拉拢腐蚀,对敌用间的行动,却是参军桓阶具体负责。就这么七八日不在,许多细节方面,徐庶也已不大清楚了。
“不到伯绪的行动如此利索,这么快就策反了敌人的重要将领。”
王威原在江夏太守黄祖部下任职镇军督,与安民督甘宁、护城督苏飞齐名江夏。蔡瑁早就欣赏他的枪法和耿直,长沙被迫撤军后更是体到“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真谛,不久就把他从黄祖那里要了来,和聘一起,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黄祖本来不愿意放人,但王威因黄祖任人唯亲,只重用苏飞、邓龙、陈就等心腹将领,连甘宁那样的大将都受到排挤,心中不满,也早离开江夏。这两下一凑,倒成了周瑜打黄盖。蔡瑁自己刚在长沙受挫,暂时不敢开口,便示意王威去活动蒯越的门路。蒯越和蔡瑁极是要好,俩人都不喜欢粗鄙暴虐的黄祖,受了王威的好处之后自然尽力,他说动刘表,把王威调到了江陵。
计算起来,满打满算,王威到江陵也就二十天时间。
黄叙道:“其实主公早知王威有心向长沙之意,让家父特意去试探他,结果一拍而合。”
“哦。”徐庶又哦了一声,刚刚皱起的眉头忽然又松弛下来,心中到了问题所在:“我们还有个甘三弟在江夏呢,他在江夏数年,自然更清楚王威的心。主公定然早已胸有成竹,才让黄忠去找王威,不是要去说服他,而是只要坚定他的反叛信心而已。”
“令尊在江陵,一切都还顺利么?”
黄叙道:“主公真是神算,父亲在江陵设馆授徒,与本地三大家族都有往来,现在,凤凰渡邓家和安家营安家两家的子弟,在道馆艺的,已有数十人之多。海子湖夏家虽然少一些,但夏氏大宗的长孙夏略,却是家父唯一的正式门徒。”
徐庶点头,短短四十余日,竟然已有如此成绩,当真是名人效应,不可小觑。
“这些天我特别忙,好不容易见一面,今晚就别走了。等我办完事,怎么也得一起喝一杯再走。”
“真的不了,徐大哥,下次吧。”
“噢……那好吧。”
送走了黄叙,徐庶径直进入后室。
我正和镇军大将军府的几位主要幕僚长史杜袭、参军桓阶以及主簿和洽四人围坐,研讨军情,见他进来,叫道:“元直,你可回来了。”
徐庶上前行礼:“主公,我回来迟了。”
我道:“就你礼多,快坐下,咱们正好研究一下赵先生的密函。另外,关于江东的形势,我们也得仔细探讨。”
徐庶应了一声,在我旁边坐下。
他在收到蓝儿带回的密信之后,看过一遍便立刻令阿杰另择生力良鸽,火速把此函送回城内,自己则开始布置应变的一些措施。
看他坐定,我道:“三家之盟和江东兴兵的事,刚才元直不在的时候,我已和杜、桓、和三位略作商议,只等军师回来最后拿主意。”
徐庶笑道:“主公之见,往往别出心裁,常人不测,庶已洗耳,愿恭聆高见。”
我看了他一眼,这家伙,自从来到长沙,就开始改口,只称自己“主公”二字,其他亲昵称呼,一概舍弃,教得黄叙、冯喜一干人等,也全都不敢再叫自己飞大哥了。
“大家各抒己见吧。”我看看杜袭。
七、战时盟约(下)
长史杜袭年纪最长,为人沉稳,精擅军事,知道我是希望他首先挑起话头,了,道:“张燕大首领希望我军尽快北上,夺取荆襄,直捣宛、叶;黑山军主力则将在半年内攻克洛阳,然后自洛阳东进;同时刘备出芒砀,占领汝南。三方合力,对许都形成夹击之势。这种意图当然是很好的,但是否能够实施,尚未得知。现在长沙形势初定,经过荆州军大半年的围困之后,郊外荒芜,良田多弃,我军粮草严重不足。眼下正值春耕季节,农夫刚刚重返家园,不宜大范围征招军队。以我们现在的状况,实无能力很快响应啊!而且江东与荆州即将大战,我看是不是……”
主簿和洽字阳士,比较性急,中途插话:“啊,子绪,我说一句。目下江东与荆州之争,属于仇族之战,非敌即友,而且敌对两家的实力,都远远强过我们甚多,我们实不宜过多介入,以免反受其害。”
杜袭缓缓点头,表示同意。
我皱皱眉,看看桓阶。
桓阶微笑道:“未必如此。杜子绪之言有,赵楷先生芒砀之行,能与黑山张燕、汝南刘备这么快就结盟,出乎我的意料。说实话我和大家的法差不多,其实不这么早就与他们签订盟约,因为这得罪当今最强大的势力——曹丞相。但赵先生既然已与张燕和刘备有约,我们自也不能失信天下人。子绪,阳士,你们二位只见到我军目前的不利之处,却没有到,我们也有我们的长处。就因为我们实力较弱,所以刘荆州与孙仲谋在争夺的时候,都没有把我们划为有威胁的一方。江东孙氏与刘表有世仇,而且垂涎荆州已久,二月初孙仲谋攻下庐江之后,就一直在着手准备西进,前些日子,他不是还派人与主公相约,共击刘表么?虽然主公没有立刻同意,但若形势许可,也未必就不能一试。观孙氏近日的布局,已有不惜一战的决心,可是江夏的黄祖军一直是横亘在他眼前的一根硬刺,他要报父仇,取荆襄,首先就得先拔了江夏,砍断荆州的这根护身铁链。江陵的蔡瑁初败之下,威信大失,将领不服,军心不稳,一旦江东来攻,我们的机就来了。目下我们对江陵的分化瓦解工作进展顺利,完全可以利用他们纠缠的机,出兵袭夺江陵。我军一旦夺占江陵,已是遵从了三家之约。如此一来,赵先生之约和与孙权共同进攻刘表之约,就完全合二为一,混为一事了。”
袭夺江陵!徐庶点点头,看来主公和伯绪的法,和自己有相合之处。
和洽问道:“可是我军兵力有限,而附近的武陵、零陵、桂阳等三郡与我们离而不和,异而不同,这种情况下,我们如何敢冒险出击?”
“四郡内部的问题么……”桓阶微笑了一下,接道:“零陵方面已经解决,适才我又和刘度公谈过,主公答应辟其子刘贤为镇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