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贤兄?”
我低声叫道,暗觉不妙。
这一道一侠,出场就是前后夹击之势,来者不善啊!
“除了二兄,尚有其他朋友么?”
王越慢慢走近,淡淡道:“飞帅,若是需要动手,我二人还不足以擒下飞帅么?”
我看着这昔日的旧友,慢慢潜运“黏音迷意”之法,冷冷一笑:“贤兄若有此意,不妨一试。”
王越的双睛忽然凝起道道寒光,和我的攻击抗衡,他惊讶地叫了一声,定定望着我的两眼,好一儿才能骤然低头,急促地移走目光,道:“嗯,飞帅久历波澜,功力大有精进。我和公孙兄若肯付出惨重代价,要击毙飞帅还是勉强可以,生擒却是永远不能的了。”
公孙谨深沉的声音道:“既是如此,我们便回报池先生吧。”
王越点头:“三更将有大事,不可稍有折损。飞帅,请你自便,我二人今晚并未见到你。”
这话的意思略有些古怪,不过却表明了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
我暗暗心惊:“原来是池早命他们在此等候于我,若能以较低代价擒活我,恐怕他们真出手了。池早,你要做什么,连我你也要杀么?”
“两位贤兄,你们的腾蛟行动,这就要展开了么?”
公孙谨没有回答,王越摇摇头:“飞帅,如今的许昌,并非你久留之地,你还是尽快离开吧。樱夫人处,我等常来照应。没有你,她可能更平安。”
我心中怒发,道,我的私事,何时轮到你来横里插手了?但亦知他是一番好意,此时我以一敌二,绝无胜算,只好暂时低头。
“恭喜贤兄,即将一举成为天下最著的侠士名将。而公孙一门,也许就是天下第一门了吧?”
王越怒道:“飞帅,你这是何意?”
公孙谨道:“剑师勿恼,飞帅亦勿恼,大势之趋,非我等可料。天下第一门,嗨,尚有淳于师兄在,岂有那么易取?”王越虽然身为一代剑侠,已经被我成功激怒,但公孙谨却依旧是那么不急不慢地声音,平缓中暗藏道道侵袭的杀机。
我忽地叹了口气,公孙谨不愧名门之首,又是精神战大师,最后这招试探没能成功,不赶紧闪的话恐怕真被留在这里了。
“多谢公孙道兄指点。”
我有点歉意地望了王越一眼,也不知他是否能看到。
然后我退后半步,身子一侧,转身而去。
当着这二人的面,我可不敢再去时空机器旁去找黄瓜,这俩都是人精,若是感觉到时空机器对他们有害,恐怕控制不住,不等我进去,就直接出手攻击我了。
我仔细回忆一下,确认我出时空机器的时候公孙谨并没有在附近,后来他们轻易进入我的耳力范围内,正是我心情过于激动的时候。
“飞帅,淳于铸和敝师弟之事,你请放心吧,我尽力安排。唉!”
耳边传来公孙谨的低低密音,我轻轻点了点头。
公孙谨毕竟是修道之人,比一意迷恋权势的淳于宾更明白事。公孙箭和淳于铸有他照顾,我就放心多了。
我没敢回话,怕王越生疑,谁知道他现在到底陷多深进去了?
心里一丝阴影,竟似越来越大:“池早,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你现在做的事,我越来越不敢相信了?”
急步潜出司隶府,没敢停留,立刻向左一拐,从一条大道穿过,进入一个坊区。
进了坊区之后,我略微松了下气,开始分辨四下的路径,考虑向哪里走。
一个结结巴巴的别扭声音传入耳朵:“啊……啊……飞……飞……飞……帅……”
这人还特意压低了声音,一个“飞”字叫得能让人都替他担心,生怕他为了吐这么个字眼,把五脏六腑都给一起吐出来。
但我心中狂喜,立刻扑了过去,在阴暗的角落里按住了那个人:“刘大,是你?你怎么知道我今晚要来,专门在这里等我是么?”
那人呐呐嘿嘿,嘴里呜里哇啦,已经不知道在说什么了。
十一、南北惊变(下)
十月十二,夜。
江陵,董允府,辉煌。
虽然已是十月中旬,天气日凉,董允还是专门从江陵大库里悄悄弄了一筐冰块回来,以大布覆严,置于书房之内。
因为他知道,若没有这个,庞统根本就不肯过来吃饭。
董允到这个,心里就有点窝火,我董允为吏刚直,从来没有贪赃枉法过一回,现在为了请动这庞大少爷,竟然不得不以权谋私。
唉,我真是有眼无珠,自作自受啊!
董氏本是南郡大族,但在前几年个宗族就已经全部西迁,搬到刘璋的地头成都去了。只有他因为有公职在身,而他的父亲董和也深谙狡兔三窟之,所以最后的结果是董允独自留在江陵。
但董和怎么也不到,董允竟然为了庞统而背叛刘表。
其实也很简单,董允虽然少年老成,但却一直对庞统的判断力有十分的信任,所以当庞统劝诱之下,他几乎没有任何考虑就同意了。
现在,他有点后悔,当时没有仔细考虑一下。
早知道孙权是这种人,又何必要弃荆州而从江东呢?
正烦闷间,凉风大起,一人急急火火闯门而入。
“休昭,休昭可在?”
董允一愣。
“是士元啊,你可碰上我的僮儿?”
“什么僮儿?”
“我派人去请你的僮儿啊!”
庞统摇摇头:“没有。”斜眼一瞥,忽然掀起那大竹筐瞅了瞅,乐了。
他迈步走上前来,挥起长袖,狠狠在董允头上扇了一记:“你搞什么?”
董允哼哼道:“为功曹大人准备消暑冰汁啊!”
庞统看一看他,一旋身,在他身旁坐下,道:“你怎么还记得我以前的习惯?”
董允道:“那怎么敢忘?你凤雏是何许人也,没有这西域冰水,怎么能请得动大驾?”
庞统道:“休昭你言重了,回到江陵这一个多月里,我日夜军务繁忙,实是无暇,并非托辞。”
“有什么军务,要你这闲人忙成这样?”
庞统微笑:“休昭啊,你这叫怨望哦!”审视他一眼,慢慢贴近他耳旁,低声说了几句。
董允大惊:“你说什么,阿飞已与曹操秘密达成和解协议?什么时候的事?”
庞统道:“我刚刚接到密报,马上就来找你。现在曹操军已退到距樊城四十里的古驿镇。阿飞军也放弃了阳陵陂大营,回守偃城,并把俘虏的于禁和赵俨都还给了曹操。”
董允愣愣看着他:“唉呀,曹操一旦北返,阿飞转回头来,肯定就要前来总攻江陵。这可怎么办?”
庞统一摊双手,道:“你是本县县丞,居然问我怎么办?我只是江夏郡的功曹,怎么也管不到南郡来的。”
董允白他一眼:“我,我一个小小县吏,当得什么?南郡的功曹可是潘承明。”
庞统嘿然道:“是,是,那可是个很能干的人啊!再说除了他之外,那不是有吕范将军么?周泰司马么?实在不行,咱们太守大人不是还有朱然小公子么?那么些个能干的人,咱们瞎掺的什么泥劲啊?”
董允脸色一沉,默默点点头。
沉闷了一儿,董允忍不住问道:“你和周将军这两天有什么效果?”
庞统道:“我才懒得跑呢,公瑾自己去了。照我看,肯定又是吕范那厮接待,然后一顿白话,还是什么也没有。”
董允道:“唉,情况越来越不妙。等阿飞和曹操的协议一公布,朱治更不再多给周瑜一兵一舟了。”
庞统道:“你倒是很清楚朱太守的心啊,哈哈哈。”
董允慢慢往蜜水杯里丢冰块,给庞统沏上一杯冰水,然后递给他,黯然道:“都打了这么好几个月交道了,有什么看不出来。原本以为他是孙策以前的亲信谋主,行事说话当有些分量担当,不到他竟然是这样一个窝囊肮脏人。”
庞统道:“我亦很奇怪,这样的人,承明何故与其那般亲近?”
承明是潘睿的字。潘睿和董允一是南郡功曹,一是江陵县丞,都是荆州名吏,江陵重臣。当日周瑜能顺利袭破江陵内城,便得力于这二人为庞统说服,充当了关键的内应。
董允道:“据说朱治与承明之父昔日有极深之谊,朱治虽然对我等不予睬,但对承明却是器重有加。”
庞统哦了一声,心:“难怪潘睿这么拼命为孙权出力。”又问道:“他对现在的时局有何高见?”
董允道:“他能有什么高见?朱治虽然看重他,但军事上的事,却是他儿子朱然说了算,吕范又在一旁帮腔奉承,连周泰都不大敢说话,承明就算有什么高见,也没人听他的啊!”奇怪地看庞统一眼,“这种事情,你怎么不去问承明自己?”
庞统苦笑,心:“我敢去问他?”
董允看他神色,有点明白了,道:“那人虽然铁面无私,但对朋友还是很不错的,前几天他还在朱治面前竭力举荐我和你呢。”
庞统横他一眼,冷笑道:“庞某还不需要别人去推荐吧?”
董允道:“那是。唉,不过,现在情景,你还不如我呢。本来……唉!”
庞统放下蜜杯,低声道:“休昭,你还相信我么?”
董允一怔之下,便断然道:“你我同窗多年,彼此相知。这大江之侧,汉水之滨,我除了父母,就只认你和承明二人。”
庞统大袖一甩,扬起一股清风,淡淡道一句:“若我与承明大有歧义,甚至势不两立呢?”
董允被这股风吹得脸上一阵发白:“士元,你……你又做什么?”
庞统定定看他,一字一句道:“我要再反!”
董允心头如遭重锤一击,脸上颜色,更加的雪白了。
他慢慢垂下头,轻叹道:“当日周郎若肯听你我之劝自立,这江陵早就姓周了,哪里轮到他姓朱的来说话?现在朱治权柄已固,爪牙又多,恐怕再要反天,有点困难啊!”
庞统心:“是时候了。”淡淡一笑:“有兄助我,大事无忧。”随即将自己现在的身份坦然相告。
董允神情数变,先是惊惶不已,接着皱眉静思,最后他思虑再三,还是咬一咬牙:“治郡县,拢军管民,承明有一日之长;可论到审时度势,识人眼光,我还是信你。”
庞统沉沉点头,袖中右手轻轻松开缝在袖口上的匕首柄,手心已全是汗水。
他知道,自己已经令董允失望过一次了,对这次的劝诱,并无十分把握。但他心里十分清楚,没有了董允和潘睿的帮忙,他是绝对无法对江陵有任何法的。潘睿现在已经不太可靠,他只有来找董允。
他若不允,就只好对不起他了!
庞统袖中的手贴靠在衣袖上,慢慢吸去汗液,道:“阿飞此人虽然不够果断,而且缺乏政治才能,也许为我兄所不喜。但他为人聪明厚道,善于识才,有此一项,足可成事。”
董允道:“嗯,我听说了,连张机也做了他的长沙太守,这位飞帅,用人不拘一格,倒真个有不凡的气度。”
庞统心:“你有这种认识就对了。”道:“休昭你消息闭塞,还不知道吧?你我仰慕已久的河北大名士田丰田元皓先生,现在亦在阿飞军中,任职第一副军师。”
董允大吃一惊:“连田丰先生也屈就他的副军师了么?”
“正是,我临回江陵之前,曾暗入阿飞军中,见过他老人家一面。”
“如此说来,此人当真有些意思。那……周公瑾那边……”
“公瑾性格清高倔强,眼下虽处困境,亦很难以言辞打动,只有在战场上捉住了他,再论其他。”庞统将阿飞、徐庶定下的以江陵逼江夏,再趁势夺取江夏,反攻江陵的计划略叙一遍,最后道:“有周瑜在,江陵便无法强攻。所以必须先把周瑜和他的族兵逼走,没有了公瑾之智,等若一举削弱江陵一半以上的守卫力量。”
“如何逼迫他?”
庞统道:“这个你不用操心,我已安排妥当。”
“那你来找我何事?”
“第一,江陵城高墙厚,易守难攻。潘睿忠于江东,无可打动。我又身为周郎谋士,为朱治等辈所疑忌。所以到时候,只能由我兄相机行事,为长沙军出力。”
“嗯,这我知道。”
“第二,公瑾现在严重缺少粮食,我希望你能办法,弄十日的粮草给他。”
董允讶道:“什么,你要给周瑜弄十日粮草?为什么?”
庞统道:“因为现在朱治同意公瑾进攻江夏的计划,却只答应给他十日军粮。”
董允啊一声:“就算风从人愿,一切顺利,从江陵到江夏也最少需要八、九天功夫,只给十天的粮食,到地方就断炊了,让他如何打仗?”
庞统恨道:“朱治就是要害死公瑾啊!”
董允道:“这对我们不是正好么?”
庞统道:“但是,我们不能让周瑜觉得一点希望都没有啊,那他岂肯离开江陵?”
董允愣了半天,道:“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为了害人,先给人弄粮食吃。真是妙计。”了一,疑惑道:“那最多给他再弄三日之粮不就够了么?”
庞统偏过头,沉默不语。
董允不解地去看他,瞧见他脸上奇怪的神色,忽然明白了,叹道:“你还救他一命是么?多了这七日,他便还有逃脱的希望。”
庞统深深吸了口气,承认道:“我与公瑾,知音之交!说实在话,要真害死他,很简单。但,那非我所愿也!只要他一起念肯逃,最后必然落到我手。”
董允犹豫一下,问道:“要不要去试探一下潘睿的态度?他现在主管江陵城南的防务,若得他支持,江陵大事可定,也就不必逼迫周瑜这么冒死出战了。”
庞统摇头:“此次返回江陵,我和承明见过数面,感觉他现在颇有变化。听说阿飞军在江陵的细作被捉,就是他私下向朱治的情报。我和公瑾都极为不快。”
董允道:“这件事他是有些过分。不过……”
正说到这里,忽然室外咚咚几下,有人敲门。
董允立刻住口,走了过去,打开房门。
庞统远远看去,只见一个佣仆打扮的少年急急在董允耳旁说了几句什么。董允点点头,赏了他几枚铜钱,让他下去了。
回过头,董允叹息道:“不用跟承明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