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掸两下衣袖。道:“快请。”现在这事可真多,害得我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只匆忙洗了把脸。擦了几处灰,罗蒙就进来了。
罗蒙现在在我地镇军府里,暂充从事中郎之职,这份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主要还是作为我的智囊团成,为我的各项政策措施出谋划策。
他前几天已经专门给我写了一封密信。我倒是很感兴趣,要当面问问他。不过近期事情实在有点杂乱,一直没有空隙。大概他见我好容易回来一趟,立刻就忍耐不住了。
我也没有什么客套话,直接就问:“罗兄,你的信我都看了,不过我有些不太懂,今晚正好当面请教。”
罗蒙恭敬道:“主公,臣有一事,事先弄明白。”
我点点头:“请说。”
“主公以为,曹操,何许人也?”
“曹操?”我一呆。我没他居然问出这么一个不靠谱的问题,根本全无准备,“啊,曹操,当代最强大势力的代表,野心勃勃,足智多谋,奸雄是也!”
罗蒙愣了一愣。这也难怪,我脱口而出,用语顾不上修饰,难免多有现代词汇,听在罗蒙的耳中,自然感到新奇。
罗蒙道:“主公对曹操地认识,真是入骨。那主公真以为,与曹操密约之后,曹军便与我军各行其是,互不相干了么?”
我与曹操在阳陵见面盟,达成了协议。双方郑重允诺,三年之内决不互攻。为了表示诚意,双方一致同意,在各自领域的边境,十里之内,主要城市里驻扎的军队,不超过三千人。
我笑了笑:“那怎么可能?现在他只是因为自己家里正被人胡砸乱打,才赶快要集中精力看门守院,等他应付完池早、张燕那帮河北的鸟人,迟早还回过头来打我们的主意的。”
罗蒙也笑了:“主公高见。所以愚意以为,我们也要前预备。”
我道:“现在双方商定,他在宛城,我在新野,驻军都有限额,如何前预备?”
“阿飞愚昧,请先生详加指点。”
阿昌捧过一鼎清茶:“罗先生,此茶刚刚煮泡,请就热饮用。”
罗蒙谢了接过,放在几上。
我笑道:“是啊,这是江南刚到的茶饼,味道格外不同。”
罗蒙只好又端起来,品了一口,赞道:“好香。”随即放下茶鼎,说道,“主公,去岁曹军南来,臣连日观察,见其不但铁骑进退如意,有章有法,而且攻城器械威力无比,心中深以为忧。曹操虽与主公握手于阳陵之前,然万一日后失和,曹家骑兵再度来犯,其实难当。”
我点点头,曹操的军队在这时代已经是最成熟地混编集团军了,天下不做第二家。而且我深知道曹军虎豹骑地威力,调动方便,行动神速,一日可急驰上百里。南阳到樊城之间,又都一马平川,除新野、偃城等小城之外,别无遮掩挡护之处。若其倾力来犯。荆州军纵然有备也无法长期抵御,更何况曹操用兵,惯于偷袭,万一趁我不备,选准机,那可更是糟透了。
我道:“嗯,我们确实需要加固新野、偃城的城池。”
罗蒙道:“现在我军与曹操签下和约未久,若立刻修城堰墙。岂非徒显敌意。示弱于人?再说纵然加固一倍。就能抵挡敌军了么?而且新野与偃城相隔甚远,救援起来,极为不便。”
对他地思路,我现在心里已经大致可以把握了,却故意问道:“在阳陵常设一座军营如何?”
罗蒙摇头:“那还是一样白白损耗军力财力。”
我看着他,忽然笑道:“若罗先生为新野令,当如何做?”
罗蒙回视着我。笑道:“臣性好郊游,若治新野,首先要在唐、白河旁修几座爱景台,然后多建水塘,沟通连合,渐成一片,以方便日后臣随时泛舟吟酒,与同好共乐。”
罗蒙看看我。续道:“还有。为了士民百姓盖房子方便,臣还要治下各家各户都多种榆树,长满博望以南。”
我眼前一亮:“高明。修台种树。养鸡殖鹅,果然是极
助之措。”
北人善骑,南人能渡。罗蒙要开塘引水,就是为了以己之长,克敌之短,以连环的水势,辅以茂密的林木,狙击曹骑的威势。此计妙在能于不动声色中完成防御体系的构建。
我道:“我听说先生当时助守偃城之时已开始移栽许多树木于城侧,又在城北养殖许多鸡鸭鹅类,果然深通谋略,腹有奇策。”
罗蒙道:“多谢主公夸赞!”
鸡鸭鹅属,皆为精警之物,罗蒙是利用它们平日的警觉性,防止敌人暗袭。此招胜在不动声色,且一举多得,花费甚少。
我微笑,忽道:“你在镇军府过得不舒服么?”
罗蒙也笑了:“主公,臣年轻,不需养老。”他忽然伏首于地,大声道,“新野如今无人,臣恳请为新野之令,为主公镇边守户。”
前任新野令蔡勋自打放走刘琦和蒯越之后,被蔡瑁一顿臭揍,差点打死。现在好些天了,还躺在病床上天唉声叹气呢。
罗蒙目前声名不著,又是臣,他这么准确地解我的战略意图,若以他为新野令,必能缓和曹操一方地心状态。
我沉思片刻,道:“嗯,你所言有,目前新野无主,你就先代新野令。不过此事我需和徐军师商议一下,再正式颁下任命。”
罗蒙大喜,道:“臣多谢主公。”
我看他一眼,“行了,私人聊天,别臣不臣地了。快起来坐下说话。”
在和镇军府地幕僚们一起的时候我一般比较随便,因为这些人大半都是日后要放出去到地方担纲要职的最优备选,因此无论谈论什么话题,我都力求平等对话,畅所欲言。
罗蒙在我幕府里待的日子也不算少了,知道我的习惯,于是起身端坐,道:“我还求主公一事。”
我道:“说吧。”
罗蒙道:“我欲得一副手,共守新野。”
我心头一动:“说吧,你要谁?”
罗蒙道:“霍峻大人。”
果然。我心中叹息一声,立刻摇头:“他?恐怕难办。”
自我发动襄阳兵变,囚禁刘表父子,夺得荆襄控制权之后,以蔡、蒯奇为首的本地豪族以及武诸官,大部分都发誓向我效忠。但也有不少反对派,像蒯越就策动了二刘潜逃的闹剧,另外一些人,表面虽然不做武力斗争,却都躲藏在自己家里,以实际行动消极对抗组织,霍峻就是这批逍遥派地代表。
老实说,直到现在,我对霍峻这个人,都没有太多好感。
我心:“谁都好办,恐怕就他不行。”疑道:“霍将军昔日便是新野主将,而且,他对我军,向来并无太多好感,如何能说服他呢?不如让李严过来吧,呵,他对新野也很熟悉,也是很合适的人选。”首先霍峻现在这样子,不归顺我军,已是难言,再说,让这人给你做副手,那等于是降级了。李严本来也是逍遥派之一。春节时我登门拜访,专程去给他拜年,才刚刚把他给重新请出来,正准备安排工作。
罗蒙胸有成竹地摇摇头,道:“我与仲邈乃是挚交,他的为人,我极清楚。他心怀忠义,一意保疆卫土。前数日我曾去他家,与他彻夜详谈。他早已对刘荆州失望之极,他也知道,没有主公,就没有荆州,从内心里是倾向我军的。这半年来我军积极发展,他也看在眼里。所以我可保证,只要我再去相劝,仲邈定归附。他对臣也很了解,我和他一治民,一统军,定能互相补充,相处融洽。反而李严大人,嗯……恐不易为臣同僚也。”
我对霍峻认识不深,但对李严的看法,倒和他差不多。知道历史上这人确实有才干,但也不能算很好相处的人,连诸葛亮他都嫉妒,你说他服谁?
我了,点头同意:“嗯,这样吧,只要你能说服霍峻,你的要求我全都答应。”
随后,就新野的防御体系,我又和他仔细研讨了很久,等他走地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到了酉戌时分(晚上七、八点钟)。
罗蒙刚走,徐庶接踵而入。
我道:“你这效率真高啊,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徐庶一屁股坐下,摇头叹气:“哪儿有这么快,只是怎么也得回复主公一声。”
见他实在烦忧,微微一笑,把刚才和罗蒙地一番对话跟他细说一遍。
听完之后,徐庶果然心情转好,连连点头:“有罗先生如此担当之士,真是我军之幸。若他果然能说服霍峻,那么三年之内,我们的后方都无庸担忧了。”
我取笑他:“哈,什么时候,曹氏成我们的后方了。”
徐庶也笑:“这个,我们向江南发展,无论是否承认,曹操都是我们地后方。现在,他不也只能把我们当他的大后方么?”
这倒是。
我倒有些气闷不过:“你说也真是的,现在他这么惨,我们还真没法动他了。不然他更受不了,他倒了没啥,但袁绍、池早他们得了势,肯定更难放过我们。”
徐庶道:“正是。河北势大,若灭曹氏,其为祸必然更烈。我们如今只能先帮曹操稳住局势,再图好处了。”
我点头。
正在这时,外面阿昌的嗓门忽然大了起来:“鲁肃大人求见。”
九、水磨周郎
在欢迎帅哥周瑜的晚宴上,我得到江陵得手的消息。
辛杰在酒席刚刚开始,就送来了庞统的密信。信上说昨日已攻克江陵内城,董允献西门归附。此战俘虏近五千吴军,公孙一箭射伤朱治,被朱然、周泰等吴将拼命救走,溃败逃去。另外,刘琮也没能抓获。
虽然几名主要的吴将都没能抓获,但我还是高兴,捅在腰眼上的这把尖刀,终于给拔出来了。吴将?最厉害的周瑜、鲁肃在我这儿,其他死不死的管他呢!刘琮一个小P孩子,更是逃又何妨。
我的心情很舒畅。
乱世里当一位军阀很不容易,当一位合格的军阀更是难上加难。
内忧外患,现在一举解决了义阳乱党和江陵吴贼,起码我的内部已日趋稳定。
攘外必先安内!实在是千古至。
最让我意外的喜事是,士元在信里最后到,黄叙竟然未死!
攻进江陵的公孙箭、甘宁等人,在内城的大牢里,救出了海子湖夏家的长孙、阿飞军细作夏略。夏略获救之后,指引他们到大牢的最里面的一个小房间里,那里关押着另一个丑陋少年,这少年重病在身。已是奄奄一息,竟然是据说早已被潘睿斩首的黄叙。众将证实身份后均是又惊又喜,,有狱卒认,这名囚犯是半年前被潘睿大人送来地,当时已带病在身,大人命令好生看护,不许让他死了。这狱卒专门给他买了许多药物。才能拖到现在。
本次晚宴规格很高。应邀出席只有七个人:我和阿樱、周瑜夫妇、徐庶、田丰,陪席的是鲁肃。
我看完之后,便把庞统的密信递给身旁的徐庶。
接下来,徐庶弄出了巨大的动静。
他蓦的挺身而起,扬袖大呼。
“我立刻去江陵接阿叙兄弟。”
他这一跳,把我吓一大跳。
大家也都猛一激凌,军师怎么突然如此失态?
我又好气又好笑。急忙拉住他,又向席间诸位略微解释了一下原因。
周瑜当即高举酒杯,笑道:“真是喜事啊!我与黄兄弟曾有一面一缘,果然气质清奇,此番大难不死,后福可期。飞帅,元直,诸位。大家当干此杯!”
众人都纷纷端杯相贺。
徐庶这儿也冷静许多。有些不好意思,举起耳杯,一饮而尽。
这一下。席间顿时热闹起来。
原本我还担心江陵之事撩起周瑜的不愉快往事,所以才偷偷把纸条塞给徐庶。现在一瞧,嘿,周瑜很开朗,完全不受任何影响嘛!
混乱间,辛杰又来添乱——汗流满面地送来另外一封密信。
徐庶正忙着应付田丰的讥讽,没有注意。
我看完密信,心头一阵彷徨震惊。
不过,在这群悦地时刻,我什么都没说。
动荡时期,一切还是相对简单地,就这样,这顿酒也吃了半个多时辰,宾主尽欢而散。
随即,周瑜主动要求与我谈。
我看了看,其他人都走掉了,那边阿樱拉着小乔,不知道聊什么正开心。
我放心地请周瑜进入我地书房,和他密谈。
自打对周瑜同志定下了“水磨功夫混脸熟”的大策略之后,这半年来,我可一点儿没闲着,时不时的就嘘寒问暖一番,了不小花样。偶尔还带着老婆,携几样新奇点心佳酿,跑去宜城去拜他们两口子。虽然一开始周瑜颇多疑虑,很拒绝了我几次,不过架不住我由充沛,我是陪老婆来看小乔夫人的!也不能老让阿樱白跑是不是?最终我还是得以登堂入室。然后两家人一起小酌几杯,其乐融融地闲扯一儿。通常我比较自觉,聊个把时辰就撤,免得时间长了跑题万里,容易惹出游说嫌疑,引起周瑜的严重不安。
“脸熟”计划进展顺利,周瑜渐渐不像初期那么抵触排斥,偶尔还和我交换一下对北线战场的一些意见,这种交流双方开始谦虚几句,真辩论起来可就没那么谨慎客气了,不时碰撞出点火花激情,然后才醒悟过来,同时哈哈大笑,恍然多年知己。
所以这次再见,双方基本不存在拘谨不好意思之说。
这一谈又是一个多时辰,一直聊到定更天已过,终于谈出一个结果。
周瑜为我详细分析了江东目前的势力构成和各方利害矛盾,最后得出结论:缓攻比急攻更加有力。
这一个时辰,大半都是他在说,我在听。
听完之后,我沉思许久,答应与军中谋士们再行计议。
我心里明白,我如果不答应和江东停火不战,周瑜多半无法面对现
不攻江东,哪怕只是暂时不攻江东,这都不是周瑜加入我军地必要条件。
但,它是一个台阶,一个很重要的台阶。
我心意已决。
第二天,未时(下午2点钟)。
荆州牧府。
“扬子江中水,蒙山顶上茶。这蒙顶甘露,相传西汉时,茶师吴‘携灵茗之种,植于五峰之中,高不盈尺,不生不灭,迥异寻常,其叶细长,网脉对分,味甘而清,色黄而碧’,故名仙茶。在蒙山上清峰栽了七棵茶树。有个故事说甘露寺普慧禅师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