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拿这个事做起文章,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
那刘安倒是十分平静,为李炎卿解释道:“老朽与龙虎山的张真人有些交情,我这个病若不是张真人给了个方子,也坚持不到现在了。他劝过我,要想好,就是得出家,跟他去学道。我不过是放心不下家里,所以才迟迟不动。如今你也发迹了,我也就放心了。这红尘俗世没什么牵挂,终于可以放心的去修道。只是要捐助龙虎山一笔香油钱,这笔款子数目不小,不过以你的财势,准备这么一笔款子,应该不成问题吧。”
他又看了看李炎卿“你待我很孝顺,与亲生儿子比,也没什么不同。你的侧室,待我也很孝顺。本来我也想享几天清福,过几天老太爷的日子。可是我这身子骨不中用了。若是不跟老天师去学道,怕是活不了几年。到时候你又得在家守孝,白白耽误了你的前程。不如就让我学道去吧,从此你也可以安心做官。只盼望你善待你那两个兄弟,更要善待贞儿。那孩子出生不久,朝佐就进了京。她对爹没什么印象,就拿你当成她的亲爹,希望你要好好待她。至于袁氏,那是你的女人,我不管。不过她是个苦命人,你别让人欺负她。”
“孩儿记下了。既然爹爹心意已决,孩儿也没什么话好说。您需要多大的款子只管开口,孩儿一定为您筹措稳当。”
刘安这也是无奈之举,借着这个由头,彻底了断自己和这个便宜儿子的关系。假的永远不是真的,这种父子会的戏演下去,对双方都可说是一种折磨。这位大老爷在县里发号施令惯了,对自己这个老朽扮孝子,心里想必也不痛快。
而袁氏那边,自己这个公爹在,她无论如何也厚不起脸皮,和这个假丈夫合衾同房。如果这种日子再过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这县令一翻脸,自己一家还是要死。
再说大明有着官员丁忧制度,而这位县令所图者大,背后又有强援,想必是不想被丁忧牵扯,而影响仕途。这样自己出家,对彼此来说,都算个好办法。
自己这病离不开营养,以往刘家家境贫寒,连刘朝佐进京赶考,都是靠卖了自己老婆最后的首饰才凑出的路费。想要买些上好的补品,只能有心无力。就算袁雪衣不吃不喝,也拿不出那么昂贵的药费。
可是李炎卿在香山一手遮天,这次斗倒巡按之后,身价涨了何止百倍?那些商人讨他的欢喜还来不及,哪还敢再来撩他。送礼慰问的人从早到晚络绎不绝,听说老太爷需要补品,各色珍贵补品流水般送来,简直让刘安当饭来吃。
有了这许多补品吃下去,又加上郎中开的方子得法,刘安的病倒是暂时控制住了。不过这病没有除根,将来还可能复发,以三千两银子送走自己一个病鬼,想来这假儿子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李炎卿听了这个数目,果然是连犹豫都没有,点头道:“三千两数目不小,不过既然爹爹一心向道,孩儿也不能耽误了您老人家得道飞升。这笔钱我来出,不过我还是想您多修养一阵,等身子好点,再去龙虎山求那长生大道也不晚。”
“你的孝心老夫知道了,不过事不宜迟,我还是想尽快启程。你和袁氏的事,也抓紧办了吧。她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傍身,日子过的也很辛苦。早点让她给刘家生个后代,对她对你对刘家,都是好事。”
刘安已经想开了,如今自己一家全在香山掌握之中,还能反的了天么?只要他想要占有袁氏,袁氏就飞不出他的手心,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再说,刘家的家业比起一个儿媳妇还是重要多了,只要将来刘家能成为名门望族,这个假儿子真实身份,反倒不重要了。
“袁氏出身江右名门,家里很有些名望,嫁到咱家也算是下嫁。更别说这几年没名没分的跟着你,吃了很多苦。今后你看在朝佐面上,对她高看一眼,不要让她受了委屈,她是个可怜人啊。”
刘安想起儿媳妇的孝顺,忍不住开口为她求情。最后又道:“你这内宅里没有省油的灯,你多上点心,不要让人欺负她们孤儿寡母,老朽纵死九泉也能瞑目。”
第319章接收(三)
李炎卿的内宅确实没有省油的灯,眼下已经分成几个派系,称的起山头林立。柳叶青与李炎卿算的上共过患难,又有花惜香这个强势师姐为谋主,在家中自立一派。洪四妹则是钱多人多,又有夷州从五品安抚使的身份,别看是个寡妇出身,反倒是以她地位最高。梁宝珠又是她的臂助,在内宅中同样呼风唤雨。
秦蕊珠与李炎卿一起办公,开创香山局面,功不可没。即使李炎卿对她也礼让三分,又管着官印,身份自不必说。两人总能在签押房玩制服以及办公室激情,论宠爱,她也不可小看。
至于晴云暖雪,这两个小丫头代表的是张若兰的势力。在内宅之中,俨然就是钦差大臣。再说又是并蒂莲花还有心灵感应,李炎卿经常把她们弄来姐妹联床,恩宠有加。
这几路势力平日里少不了明争暗斗,争风吃醋。可眼下袁雪衣来了之后,这几路人马却暂时放弃争斗,改为联起手来,对付这个大婆子。
她们也知道自家男人的身份有问题,李炎卿光复香山之后,这些女人很是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她们不在乎他是冒名知县,在乎的是自己居然不知道他是冒名知县,这到底有没有拿自己当成他的枕边人啊。
一屋子女人哭哭啼啼,在那发出严厉控诉,一声声“我怎么跟了你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简直让李炎卿恨不得马上死给他们看。
多亏柳叶青解围,她假装自己不知道李炎卿的身份,在所有女人中就她骂的最凶。又在李炎卿身上乱打一通,还收拾行李要回巫山,直到李炎卿跪下拉着她们说好话时,她却又是第一个软化,表态原谅相公的人。
她是跟李炎卿同过患难的,连她都不知道这男人的真实身份,其他人似乎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这口气也就出了大半,再加上花惜香在旁道:“这事确实是越少人知道越安全。”大家也觉得颇有道理,没了什么怒气。
梁宝珠如今肚子里连孩子都有了,什么身份哪还顾的上,反倒是关心起李炎卿来“这事可不能让我爷爷知道。我不管相公的名字叫什么,总之是我的相公就好了。即使你们都走,我……我也不走。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晴云暖雪也软了下来,反倒对李炎卿道:“你可不能让小姐知道这事啊。要是老太爷知道了,那就麻烦了。”
其他人觉得若是自己不肯原谅,不是把男人便宜了这几个小蹄子?左右自己都是他的人了,难道还真能为这点事就一刀两断么?最后不过是几个女人提着李炎卿的耳朵道:“今后不管有什么事,都要对我们说。如果敢瞒我们,有你好看的。”这才不了了之。
这些女人既然原谅了李炎卿,心思就又都用到了对相公的争夺上。这袁雪衣是正牌刘朝佐唯一的老婆,连孩子都生养了,虽无大妇之名,却有大妇之实。她若是进了内宅,大家头上就都了个管制,真被她拿了大权,谁有好日子过。
若她是个黄脸婆也就算了,可她偏生是个绝色美人。模样气质内宅之中无一人能望其项背,除非京里那位张大妇出手,否则没人是她对手。江右袁氏又是名门望族,这可是个强势的敌人啊。
这几天虽然袁氏只在养伤,并不曾掺和到内宅的事里。可是李炎卿一天几次去探望,那份小心思谁看不出来。几个女人少不得在刘安面前旁敲侧击想要打听出她有什么劣迹,最好是拿住她一点把柄,好教训教训这个大家闺秀。
“孩子,雪衣是个好女人。她这几年为朝佐守身如玉,又在家里操持家务,乃是一等一的贤妇。她对的起刘家,我也希望刘家能对的起她。”
“爹,您老人家放心吧,我有分寸,不会让雪衣吃亏的。”
李炎卿给刘安磕了个头,转身出屋时,嘴边露出一丝笑容。这老汉倒是个解人,他提的这个方法,算是解决了自己的麻烦。要不然以他的身体,万一几年之后一命呜呼,自己难道还得丁忧三年么。
等他出了屋,却见贞儿蹦蹦跳跳的过来,脸上堆满甜美的笑容:“爹爹,贞儿要抱抱。”
李炎卿对这小可爱倒是十分喜欢,或者说,整个李家内宅里,也找不出一个人不喜欢贞儿。这真是个上天赐下的小精灵,是所有人的小可爱。每一个女人都不喜欢袁雪衣,可是每一个女人都喜欢刘贞儿。
刘贞儿不但真拿李炎卿当爹,也拿李家的那两个儿子当了自己的亲弟弟。这几天她没事就与两个弟弟在一起玩耍,居然负担起了姐姐的工作,主动帮着姨娘照顾幼弟。
李炎卿对她也十分宠爱,简直把小丫头当小公主一般疼爱。即使真的刘朝佐,也未必能如他那般疼爱女儿,至少穿着官服让女儿当马骑,在地上爬了一圈又一圈,这等事刘朝佐多半是做不出来。
贞儿骑了几圈,乐的哈哈大笑,花惜香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袁雪衣,拍了拍手微笑道:“宝贝,跟花姨出去玩,让你爹和你娘聊几句好不好?”
看着花惜香把女儿抱出去,袁雪衣方才那张笑脸,又变成了冰霜。将眼睛一闭,身子转了过去,只用后背对着李炎卿。
“娘子,你的伤怎么样了?”李炎卿倒是不在意这女人的态度,坐在床边,很自然的拉住了袁氏那纤纤玉手。“娘子,你似乎瘦了。这样清减下去,可是不成啊。”
袁雪衣身子下意识的绷紧了,如今房中只有自己两人,难道这狗贼要对自己无理?她除了确定自己丈夫的死讯外,就没与李炎卿说过话。可是他越来越放肆,居然敢对自己动手动脚。
忍不住的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射出两道如刀锋般冰冷无情的目光。“放开我,滚出这个房子。你如果敢用强,我就自尽。”
她的语气并不激动,但是声音冷的像冰,她的心很决绝,自己堂堂江右袁氏之女,不会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情。
“娘子,你不必如此。其实我今天过来是告诉你一见事,你袁家的人来了,你若是伤势已无大碍,是不是去和家里人见一面?”
第320章接收(四)
家里来人了?自从袁雪衣与刘朝佐私奔之后,家里为她修了个衣冠冢,算是没了这个女儿。除了一个胞兄和那心软的母亲抽冷子接济一下自己,家族与她并无什么联络。怎么现在居然有人会来见她?
“那人叫袁振宗,不知道娘子认识不认识。他名刺上写的是江右袁氏之人,见了面就叫我妹夫。若是娘子不认识,那多半就是个冒认的拐子,我吩咐衙役把他抓起来送到澳门做苦役去。”
“不要。”袁雪衣再如何端庄自持,现在也保持不了镇定。袁振宗是她的亲胞兄,在家中与她的关系也最好。这几年里,这位兄长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帮衬自己,抽冷子给自己一些救济,才保证自己一家没流离失所。她只好放下身段,哀求道:“他真是妾身的兄长,还请大老爷高抬贵手。”
李炎卿趁机在她的手上捏了一把“原来如此。我说这个地方是我说了算,没人敢不要命到来骗我。既然是自己人,你们去见一面吧。”
见面?袁雪衣心里忽然又燃起了一丝希望,自己的胞兄向来最疼自己这个妹妹。眼下朝佐已亡,自己留在香山衙门,随时都有危险。不如就让自己的大哥把自己带离香山,再寻个尼姑庵堂出家,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李炎卿见她答应见面,领着她来到书房。那边也有人将袁家大公子领来,兄妹相逢,自是有说不完的话。李炎卿道:“内兄既然来了,就不要走。我吩咐人去外面订酒席,好好款待兄长。”说完话,就自顾出去,留他兄妹说话。
袁雪衣一瞬间甚至有一种冲动,对自己的大哥说出全部事实,让大哥来救自己。可是不等她张口,袁振宗却已经抢先开口道:“妹子,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咱爹托我给你带个话,成亲的事他老人家过不来,就由小兄全权代理。你的陪嫁我都带来了,虽然算不上十分体面,但是眼下咱家的岁月不好,只好委屈了你。”
“成亲?”袁雪衣一头雾水,什么成亲,谁跟谁成亲。自己都被家里宣布死亡,又哪来的陪嫁。
袁振宗道:“自然是你与妹夫成亲啊。妹夫说了,要为你补上个仪式,在香山热闹热闹。说来他倒也是个有心的人,不枉你跟他吃了这几年苦。虽然说是做侧室,不过也比没名分强啊。你跟他毕竟共过患难,将来只要能生了男丁,不怕在家里地位不稳。”
袁雪衣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微微摇晃,急道:“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听谁说的?”
“还能有谁?自然是京师里张相爷啊。他老人家托人给咱家带了话,说是他闺女要给朝佐做正房。要说咱袁家也是望族,可眼下……形势比人强啊。爹他老人家也点头了,其实他老人家也一直惦记着你呢。不过过去刘朝佐什么都不是,自然配不上咱袁家。现在他是七品正堂,又攀上了张家这棵大树,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勉强也就可以认下了。我本来带了陪嫁,就是要去江西接你,带你到香山来寻夫。没想到你却被人带走了,我这又一路追到香山来。听说妹子你前几天差点寻了短见,你怎么这么傻啊。”
他看看外面,压低声音道:“你跟他吃了这么久的苦,现在该是享福的时候。若是就这么寻了短见,不是便宜了他家里那几个女人?妹子,听哥一句劝,你不能再像过去那么老实了。”
袁雪衣只觉得五内如焚,眼前金星乱冒,忍不住道:“大哥,你听我说,他不是……”
可是不等她话说完,袁振宗已经接过话来。“他就是。”他这次干脆推门在外面看了看,又回来压低声音道:“我妹夫我还不认识?可是他现在是张家的姑爷,他就是朝佐,是我的好妹夫。你最好记住这一点,不要胡说八道。咱们袁家千把条人命,可不是随便开玩笑的。”
袁雪衣原本以为自己的大哥来了,就能救了自己。可没想到……她凤目含泪道:“大哥,你的意思是,咱们袁家认了这个女婿?哪怕他要我做妾,你们也答应。还要我给他生儿子?”
“妹子,你是个聪明人。这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咱们袁家眼下的日子可不如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