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品封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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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品封疆-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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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靠着一股子怒气行事,全无章法。

乱兵先自破了县城,洗城之后,上船而走。不过等到了一处小岛上,却又为了谁说了算的问题闹腾起来。这些人马是仓促起兵,并没什么人居中调度,现在想要选个头领出来就难上加难。

几个头目平日都是小军官,带的兵马有限,如果现在出来做这几千乱军的头目,其他人便不肯服气。白莲教偏又内部矛盾重重,往往是这一派想要出来做头领,那一派就一定要破坏。宁可没有头领,也不允许出现一个与自己不对盘的头领。

为了争这起义第一枪的事,同心会,共进社等几个组织在起义前就离开队伍独走,结果白送了人头不说,还影响了白莲教全部布局。这回柘林起义刚有点眉目,倭国方面白莲教主就派人传下法令,说不得选出头领,要等着教主前往亲统三军,席卷两广。

这位教主不曾送了一文钱过来,只是空口要做头领,自然没人肯听。他派来的挺身队,选锋队,与那些丘八军头内讧不止,在海岛上杀的天昏地暗。而手头没了军饷,这些乱兵眼看也要维持不住,这些军头只好自己想办法。

围攻香山这一路的军头名叫江潮生,身边的参谋乃是白莲教中好汉盟一脉,称的起人强马壮。按他们盘算,欧阳奇带着人马到香山起义,怎么也能成功。自己到这只需要火并了欧阳奇,就能白得钱粮。

在路上逮到一个说是什么到广州告状的,他们不耐烦听告状的事,只是关心香山格局。听闻欧阳奇被砍了脑袋,倒是让好汉盟那些白莲教徒欢欣鼓舞了一阵。又听说如今香山城内并无朝廷经制人马,更为放心,只想赶紧把城拿下来,抢了钱安顿人心。

一晚上熬过去,次日清晨,这些乱军仔细观察,便发现这城里的旗号颇有问题,似乎不像是广东经制官健的军旗,更像是乡间社火时用的旗号,自己多半是中了计。江潮生道:“我昨天晚上就发现这旗号不对,不过是担心城头那些火枪,若是他们一起开火,咱们不知要损失多少人。你们看看,这一阵谁去打啊。”

下面几个小军头你看我我看你,全都不肯言语。这支水师的主要作用是查盐抓海盗,没有攻打城池的作战经验。再说眼下的局面,有枪就是草头王,谁愿意拿自己的本钱去填城墙。都是打老了仗的军伍,谁心里都有数,第一波攻城的,损失大战功微,没人愿意去。

正在这边扯皮时,却有放哨的士兵飞也似回报“大哥不好了,我看到一支船队向咱这边过来。”

江潮生急忙起身,将手按在刀柄上“你看清了没有?是哪一路的官军?难道是那遭瘟的标营杀来了?”

“不是标营,看旗号是黄大爷的人马。”

“娘的,黄得功那杂种上这干什么来了?当初可是说好的,香山由我取,他去取南海,夏海洋那狗头去取番禺,怎么这还说了不算了?儿郎们,给我精神点,随我去看看黄得功那杂种要干啥。惹毛了我,就剁了他的头,兼并了他的人马。”

等来到码头边,却见黄得功的人马正在纷纷下船,搬运器械物资。这黄得功生的比江潮生还要高大壮硕一些,见面一抱拳“三弟。听说你攻打香山受阻,部队损失甚多。我做大哥的不能看你的哈哈笑,这不连南海县都没来得及取,就来帮你的忙了。”

“大哥,你身后那个?”

“没什么,在南海县新给你收了个嫂子。听说她前面的爷们,是南海前任县令,现在在广州城里吃牢饭呢。我这不可怜她一个女人不容易么,怎么你看上了?没关系,咱们弟兄不分彼此,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你想穿我衣服这不算啥,拿两件衣服来,我就跟你换了。”

“那先不提,这攻打香山损失甚大是谁说的?小弟我到了香山旗开得胜,把那狗县令打的不敢出门,只得深沟高垒,坚守不出。要不是大哥你来,我正准备一阵取香山呢。”

黄得功不以为然的一笑“闹了半天,是我的军情又搞错了。不过没什么,你只管攻城,大哥我给你掠阵,保证万无一失。”

第104章围城(三)

黄、夏、江三人,乃是柘林水师里有名的桃园三杰,彼此交情莫逆,誓同死生,是换过金兰谱的铁哥们。手下人马加到一起能凑出一千人,在叛军中得算是有分量的势力。

不过眼下不比军中,是讲实力的时候,不是论交情的时候。交情归交情,帐目要分明。三兄弟谁都有自己的算盘,再好的哥们,见面喝酒时,也得带着亲兵队。

江潮生听了这话心里暗骂这大哥忒也无耻,取了南海不算完,还想要打香山的主意,这做人也太不要脸了。

他哪知道,南海自从折腾了几次之后,府库空虚,陈学有在任上搞形象工程,南海只是个花架子,收获最多的就是欠条。黄得功虽然洗了下城,但是很快就发现广州方面要派兵来攻,匆忙带了部队撤出来。

与南海对比,香山富庶犹有过之,武备大为不足,自然是要打香山的主意。而江潮生就犯了难:眼下前有香山坚城,后有自己的结拜大哥。

现在己军进退两难,不打难以服军心。打吧,很可能损损失极大。其结果很可能是,自己全军覆没而友军渔翁得利。

他眼珠一转,对手下的几个军头道:“有我大哥掠阵,这仗咱们有胜无败。吩咐下去,叫儿郎们给我猛冲猛打,别在意死伤。我在后面亲自督战,有敢贪生怕死者,我不管是谁,一律砍了脑袋。”

用罢战饭,一阵密集的鼓点响过,只见江潮生的人马集结成队,当真一板一眼,刀砍斧剁,一看就知是经过战阵的老军伍。黄得功在后看着,也不禁连连点头“江老三还是有两下子的,这兵带的不含糊啊。”

只听鼓声一变,密如爆豆,三军儿郎齐声喊杀,江潮生上身赤膊,亲自摇旗。亲兵队都手持鬼头大刀,在后督战,高喝道:“有敢后退者,一律斩首!”

这些兵队发一声喊,迈开步子朝着香山县城直扑而去,虽兵不过数百,但气势恢弘,有一鼓破城之势。李炎卿未曾经过这种场面,不由有些慌了手脚,只好把指挥权交给瑞恩斯坦。

瑞洋人祖上曾做过佣兵,他自己也见过大场面,倒不怯阵。只将一对牛眼瞪圆,看部队将到猛一挥手。只听一阵枪声大做,香山县内的二十几杆火枪齐发,打的城头黑烟弥漫,城下的乱兵如同退潮一般,发一声喊就没命的向后逃去,城下连半具尸体都没丢下。

“这……这就跑了?”李炎卿方才见这人马冲来的气魄,还有些担心城池能否守的住,没想到这么简单就退了下去,倒让他有些不敢相信。张若兰换了身男装,在城头用千里望观看局势,扑哧笑道:“郎君好福分,居然这时候让贼子来了一支人马。这好比马超遇到韩遂,这仗对夫君可就有利了。”

“不不,这是若兰你的福分。我的全部福气,都拿来换了你在我身边,其他的事,可就没有了。”

张若兰轻轻掐了他一把“这么多人在这,也不害臊,厚脸皮。”可是却无半点嗔怪之意,反而主动把手伸到丈夫手中,任他握着。

城下江潮生破口大骂,夺了口大刀就要亲自执法,过去砍人。可是手下几个军头却托胳膊的托胳膊,抱腰的抱腰,死死拽住他:

“大哥饶命,我们实在是没办法啊。你又不是没看见,这小小的香山太厉害了,城中恁多火器,一顿乱枪下来,咱们又不是铁打的,难道用血肉之躯去撞枪弹?大哥你得给儿郎们留点种子啊,我们死伤太大了。”

“大哥,我是没脸见你了。你看看,我带的这都是什么兵,见了枪弹就怕成这样,这样的人能成什么大事?我看我是玩不转了,还是看大哥你的吧,这香山我不要了,大哥你带兵来攻,小弟给你掠阵。”

“兄弟,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大哥到这是给你帮忙来了,要是我把香山拿下来,不成了我跟你抢功了?传出去,我还要不要做人了。再说我这人马远来疲乏,无力交锋,香山还是你来打。咱们歇一歇,中午再说。”

等到开午饭时,两支部队已经各自划好了地盘,两下泾渭分明,绝无逾越。两方头目又把香山十都一刀两分,约定各自的狩猎范围。

江潮生大方,把恭常都送给大哥,黄得功讲个谦让,又把恭常都送回来。两下推让良久,最终一致决定,给佛夷留条活路,徒手营去补充军粮时,不去理会他们。

等用过了午饭,城下的人马又攻了两次城,不过都是一阵火枪就逃回去。城下也朝城上打了一阵连环枪,不过以下攻上本来就吃亏,加上火枪有限,威力不大,也没造成什么伤亡。这一天打的四平八稳,不造杀伤,倒是一团和气。

等到夜里,黄得功设了酒席要请江潮生赴宴,江潮生只说身体不适,不能前往。私下把自己几个亲信军头叫来,叫他们夜间不可懈怠,休要中了小人的偷营之计。又派了一支人马去码头那里烧黄得功的船,不想黄得功用兵有方,码头那边防备的严,只好无功而返。

之前李炎卿将各都大户请入城中的举措,此时发挥了巨大作用。乡间大户即使没进城的,也去了其他地方避难,还有的干脆扬帆下海。连那些普通百姓,也是四散逃亡,许多人也跟着大户进城避难,徒手营收获有限,好在乱军目前军粮尚足,倒不至于断炊。

城内大街小巷如今已经到处都是人,便是道路两旁,也都是老百姓。花街的大小院子住的满满腾腾,姑娘们挥汗如雨,为挽救良家妇女贞洁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李炎卿骑马视察了两圈,见百姓情绪稳定,纷纷表示喜迎叛军围城,这才放心大胆回了衙门。

“夫君,我今天与蕊珠盘算了一下,咱的存粮足够支持二十天的,只要不出意外,先断粮的,肯定是叛军。”

“我只怕叛军粮尽,狗急跳墙,到时候香山还是一番苦战。我还是组织个突围,把你送出城去吧。”

“夫君放心,叛军不等狗急跳墙,怕是就要先内讧了。”

第105章围城(四)

张若兰不愧女中丈夫,对于这些叛军的思路判断的十分清楚。“若是只有一路叛军,或许会狗急跳墙,疯狂攻城。如今两路人马在,一路人马拼命,不是给另一路人马制造机会?若说两家联手,谁主谁从?两路人马势力相当,谁也难以吃掉谁,要想联合简直比登天都难。”

她话锋一转,“即使真的有城破之时,李郎在哪,我就在哪。咱们即使不能生同衾,也要死同穴。”

美人恩重,让李炎卿大感受宠若惊,只好在枕席间戮力报效,与佳人几度高飞。等到激情之后,张若兰道“李郎,我想在咱这后衙里,添几个人。”

“怎么?你想买丫鬟了?这都是小事,咱家里的事全都你做主。不用问我的,你想买谁,就买谁。”

“那倒不是。梁员外今天托人跟我说情,说想让他的孙女跟我学针织女红,不知炎卿能否应允。”

“宝珠?这个倒不是不行,不过让老梁头自己掏伙食费,还有不许他孙女跟我见面,我不想影响我食欲。”

“呸!一句正经话没有,那几个都嫁了,他现在说的是那没嫁的。就是那个五小姐,真宝珠。”

“哦,那个啊。其实就是那个真的,我看也未必强到哪去。左右都是一家人,能差到哪里去?你自己在后衙寂寞,找人陪你也是好的,不过别让我看见她,我怕吓着。”

“听说那五小姐可是国色天香,夫君就不想偷着看几眼?我还想与她拜个姐妹,到时候姐夫戏小姨,也是个佳话。”

“若兰,你要再这样,这官我就不做了,等打跑了乱兵,我扔了官印就跟你回家务农,免得你多心。”

张若兰笑而不语,心中暗叹:这个狠心的郎君,你难道不知道,等打完了乱军,我多半就要离你而去了。若是不为你找一个品貌俱佳的小娘子,我又怎么放的下心,难道把你推给那个小寡妇和那跑江湖卖解的贱人?

次日李炎卿上了城头,只见城下的人马列好了队伍,却不攻击,而是远远的朝城上放铳。两下距离甚远,火器空自冒烟根本打不到人。等打了一阵乱铳,下面又射了几排箭,接着打了两回冲锋,又收兵撤了回去。

这种演习式的打法,到了中午又换了人。黄得功见不是路,自己把任务接了过来,想着来个一鼓破城,也让江潮生吃个哑巴亏。因此倒是下了气力,把亲兵队派到了第一线,让他们去担当主攻手。

可这亲兵队冲的太快,其他几个小军头的人马却落在了后头。这几个小军头,全都在南海发了财,又都弄了几个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生怕自己一不留神,阴沟翻船,这妻子票子就归了别人。因此空自喊杀,动作却慢。黄得功气的连踢带踹,才让几个军头硬和头皮带兵攻上去。

可此时那亲兵队已经把梯子立到了城下,手脚利索的开始爬城,想着按南海县的经验,这些捕快衙役根本不敢肉搏,只要自己上了城,对方肯定就得溃散。

哪知就在此时,只听一阵鼓响,一个一身大红的妇人,持了鼓槌,亲自擂鼓,那县令则在城头洒了大把散碎银子“把这路贼兵打下去,本官重重有赏啊。”

“打死这群外乡佬,我出三十亩田皮!”梁瑞民见情形不妙,也急忙在旁帮腔。他的产业妻妾都在城内,可不敢让乱兵打进来。在城内做买卖的十几个葡萄牙人也被强行征发到了城上,朝他们手里塞了几杆火枪。

这些洋人用枪倒是比捕快、弓手利落多了,一阵乱枪响起,亲兵们就倒下好几个。梁家的子弟兵又举着兵器扑上去,与亲兵队对砍起来。能痴、秦天望这两个好手,也各自抡着兵器,随着锦衣卫压上去。

瑞恩斯坦一人一剑,势如猛虎,连劈带砍,已经砍翻三名亲兵。李炎卿则提了把剑站在张若兰身前,张若兰道:“郎君快走。若是城破了,我就跳下去,决不会落在乱兵手里,给你丢脸。”

“胡说八道!你是我的女人,我哪能弃了你独活,放心吧,有我一口气在,就能保住你。”

好在这一轮攻击虽然势头猛,但终究前后脱节,十一都的宗族子弟又拼了命,总算把他们打了下去。亲兵队这一阵就损失了二十多人,让黄得功疼的心头流血,江潮生流泪暗笑“大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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