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母与我家里有些不痛快,不过这没什么。不痛快归不痛快,咱们买卖归买卖。两国交战,也不能耽误了生意,何况两下里,还不算开战那么大。这回的事,我陈家也是为了香山父老不受兵灾考虑,否则这种事,我可不想扛在肩上,实在是受累不讨好啊。”
“陈公子急公好义,堪为香山楷模,本官十分佩服。咱们交情归交情,买卖归买卖,我是拎的清的。不知道陈公子做这生意,要多少好处?”
“老规矩,赎城费的一成。不过我还要加一个条件,才肯出来斡旋。”
“可是要我帮忙,营救令兄?这事本官自当一力操持,不过人在府城里,我能不能捞出来,实在是没什么把握。”
“老父母误会了。我要您表面上答应我爷爷救我大哥,但实际上,给雷老虎写封信,让他在监狱里要了我大哥的命。只要这事办成,我事后会拿出足够的诚意孝敬您和雷爷,我保证我是比我大哥好的多的合作伙伴。我比他们脑子灵,也不会跟您作对。再说现在乱军围城,我爷爷那么大的岁数,若是中个流箭,也是难免的事。若是这事成了,陈家的家产,我分您二成。”
“这事不急,咱们押后再办。先说这赎城费的事,咱们有心交钱,也要对方肯点头才行,若是光咱一头热的买卖,可就做不得了。”
陈旺宗得意的跷起了二郎腿“好叫老父母放心,那头啊,早就不想打了。前后在咱这耗了这么长时间,粮食都快见了底,他们早就没心思跟咱死磕了。只是羞刀难入鞘,只要咱肯给他们一个下场势,他们乐不得的收兵回营。”
“陈公子对那边的事了解的那么清楚,难不成在叛军之中,也有您的朋友?”
“不敢说朋友,无非是能聊的来而已。现在人已经进城了,就在我那边住着,听您这的回话。是战是和,全看咱香山是什么态度。依我看啊,这仗打到现在,您也算对的起皇上了。下面的事,该您对的起自己了,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陈公子快人快语,我倒是爱听的很。不过这事我有点不敢信啊,这么个大活人,怎么进的了城?若是他能进城,岂不是那外面的千把兵丁都能进城,那还谈个什么赎城,直接发兵洗城就好了。”
“老父母,话不能这么说。这位朋友进城,也是个巧劲,过程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而且也只是进他一人,若是人多,便不好用了。咱们这香山也不是泥捏的,他们也是想谈不想打,我看不如咱彼此两便,总比两害要好。”
“陈公子好见识。本官对这事,倒是没什么意见。奈何一件,这事我自己说了不算啊。”
“诶?香山县您老人家上管天下管地,还有什么您说了不算的?难道是怕衙内的夫人发威?恕小生斗胆,那个没来历的女人,一看就不是您的正妻。不过是个女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她生的倒是可人,这样吧,您把她交出来做价,我中间费点嘴皮子,保证做价不少于八百两。到时候我再给您找几个漂亮听话的来换,您觉得如何?”
“陈公子,这你可就错了。我说说了不算,就是说了不算。这事成与不成,得问问他的意见。老瑞,赶紧出来招待咱们陈公子。能痴、秦天望,你们两个混球别躲懒,带着儿郎们出来,给我好生伺候着!没听说么,要把本官的夫人做价八百两呢,这样的好朋友,不让他好好享受享受,咱们可就不够交情了。”
第111章趁他病
能痴、秦天望如今都被李炎卿补了正役的名字,从此成了世袭罔替,铁杆庄稼的正牌衙役。能痴还在城内寻了个相好,李炎卿就是他们的恩主,自然他们就会舍命报答。
听那陈旺宗想把张若兰做价八百两,这二人都有些主辱臣死之感,听了命令更不怠慢,虎扑而出,不等他分辨,一顿拳脚下去,就打的满地打滚,三五下捆成粽子。
陈旺宗怒道:“狗官,你可知外面如今云集了各路好汉,过万豪杰。若是不肯赎城,他们一怒之下,就能打破这弹丸之地。到时候全城男的杀,女的间,香山变成白地。你到时候眼看着你的女人被人轮着上,就知道厉害了。”
“能痴,你们这工作怎么干的?看看陈二公子这么大的怨气,分明就是没伺候好。要是伺候好了,他就说不出话来了。把你那袜子给他堵上,让新来的好好学学怎么动刑。”
梁瑞民不料闹了这么一出,连瑞恩斯坦也带着锦衣杀出来,这事分明是不想善了。忙在旁劝解“刘老爷息怒。这陈家的仔年纪轻,不会讲话。不过他这个人再不怎么样,事也是这么个事情。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大老爷何必跟他争一时之气?依老朽愚见,咱们还是以和为贵,把赎城费的事议好,总好过动武。”
“梁员外,这回的事跟以往不同,拿倭寇时候的经验往现在套,就是您老人家没想明白了。当年香山是穷地方,倭寇就算破了城,也抢不到什么,还不如要笔银子走路。可现在香山有盐糖之利,他们必然贪心不足,饶是咱们有再多的钱,也填不满他们的胃口。”
“眼下咱们靠着拼命死战,让那些贼子不敢小看我们香山,这才来跟咱们谈判。只要我们一服软,他们就能看破咱的虚实,到时候这钱要起来没完,咱们又能如何?所以眼下我们是只能强,不能软。只要一服软,这盘棋就算输到了家。”
瑞恩斯坦那边已经带了人,前往陈旺宗的地方去捉前来谈判的代表,梁瑞民道:“既然如此,老朽也不多说什么。可是这陈家族大人多,若是拿了他的儿子,也要防范陈荣泰狗急跳墙。”
“这便需要梁老爷子出马了,将您族中青壮调动起来先吓住他,让他不敢跟咱火并,再慢慢炮制他。好在这一战是保卫家园,各都族长大多站在咱们一边,咱们手上人马比他们多些,这事闹起来,也不怕他们翻脸动手。”
瑞恩斯坦的锦衣卫行动甚是迅速,那位前来谈判的人,身份倒是不低。乃是巨鲸帮三当家,帮主海天扬的胞弟,一身武功颇为了得,一口气居然打倒了三名锦衣,才被瑞恩斯坦连环铁拳打翻在地,捆了个结实。
只是他为人剽悍,虽然被拿住了,依旧不肯低头,叫骂不休。“外面都是我们的人马,你们赶紧把我放了,否则我大哥发起怒来,发兵踏平这小小的县城,到时候让你们全都死光。”
李炎卿冷哼一声“这样的悍匪,不用问也知道,必然是双手沾满鲜血,不知犯下了多少大案的人物,没必要细查。拉出去砍了,将人头挂起来,振奋士气。”
梁瑞民忙道:“使不得啊。自古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们海上的人物,没有杀戮使者的习惯,还望大老爷开恩,我让海天扬出笔钱,把人赎出去就是了。”
“梁员外,对面的那些乌合之众,谁承认他们是一国?他们又有什么资格自称来使?与大明相比,他们就是匪寇盗贼,可杀不可留的渣滓。原本他们仗着机动灵活,官兵逮他们不着,消灭不易。这回聚到一处,正方面官兵一鼓荡平,将来人头都要做为战功。海老三今天不死明天死,终归是死透了。这么个功劳,没有往外推的道理,砍了之后我报功时也加一个你的名字就是。”
“可这么一弄,我在海上就不好见人了。以后人家会戳我的脊梁骨,说我不讲江湖义气的。”
“您一个员外,讲江湖义气干什么?安心发财才是正理,其他全是鬼扯。巨鲸帮与你也是老对头,江湖规矩用不到他们身上。”
除了这位海三爷,那负责值勤的巡检,也被锦衣卫拿了,不经审判就地问斩。这一来震住了其他巡检弓手,不敢再随意卖放,二来又表示县令不会瓜蔓累葛查找党羽,倒让那些藏在幕后之人松了口气。
陈荣泰本来已经睡下,可下人回报此事,将他从睡梦中惊醒。他陈家人丁兴旺,自己有七子八婿,算的起是个大族。可是长子这一房,也只有三个孙子,现在居然有两个进了监狱,大儿媳妇直接便到婆婆那里哭秦庭,寻死上吊。
“老爷,这事你还是要想想办法,难道让老大家里绝后么?你与香山县令的帐,可以慢慢算,只是咱的孙子,总要救出来才好。我听说香山县的刑法最狠,还与恭常都的夷人勾结,若是把孙子送到夷人那里做了苦工,老身也不活了。”
见老妻哭成泪人,陈荣泰也没了办法。只好命人拿了几张地契,又将城里几间铺面的契约拿了,连夜往衙门赎人。他为人向来刚强,甚少低头求人,这回却也是没了办法,只好将地契送到李炎卿面前。
“只要刘老爷高抬贵手,这些田地,还有城里这几间铺面,老朽情愿双手奉上。我那孙儿其实也是想为香山做点事,并非勾结海盗,还望大老爷明断。”
“陈荣泰,你现在说这些话,还有意思么?”李炎卿将那地契随手放在袖里“你陈家这回犯的是勾结白莲,意图谋反的大罪。万贯家财将来不免全都要充公归官,你这田地店铺,难道能保的住?至于你孙子是不是真通匪,我不与你讲,咱们到吴军门那去理论,看看你那好友赵学道能不能把你孙子保出来。”
陈荣泰心知这知县是趁机勒索,只好咬牙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陈家,不如把话说明白,老朽一定照做就是。”
第112章要他命
看着这倔强的老人,这回终于低下了头,李炎卿得意的一笑:
“这事说来也好办,其实是不是勾结白莲教,关键看什么?看的是态度,只要态度对了头,你们自然就是良民。如果态度不对头,那自然就是教匪。这几日城头激战,官兵有些伤亡,明日就由你陈氏宗族的子弟青壮来担任主力,官兵督战。若敢有趁机哗变,或是畏缩不前者,陈老爷子,我保证你陈家男人全部死绝,女人全都到教坊司里去接客,你说你信还是不信?”
次日天明,见了城头上高挂的首级,海天扬须发皆张,破口大骂一阵。接着不顾一切的吩咐集合,将巨鲸帮的人马全都集到一处,又将其他几路海匪的人马也召集起来,许了重利。如今他只求开了香山,将知县开膛摘心给兄弟报仇,连钱财都不要了。
这些海盗听了这话,倒也是干劲十足,发一声喊朝城头猛扑。而城头上,陈荣泰的大儿子亲自督战,对着顶在城头的陈氏子弟吩咐道:“老太爷有话,今天这一战,谁受伤了,厚给汤药费。谁残废了,我们陈家养他一辈子。谁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家里的老婆孩子,我们陈家包了。另外再拿出三百亩田皮,谁打的好,谁就有田皮拿。有敢后退者,就不要再种我家的地!”
陈荣泰自己作为人质坐在城楼行陪李炎卿喝茶,身边就是能痴、秦天望两大高手看护。他心知这一战下来,陈家的家当怕是要折去半数。可是眼下形式比人强,自己又有什么办法?
大孙子这白莲乱党的身份还不知道怎么洗白,旺宗又把自己送了进去。这回把柄落到狗官手里,自然任对方去斩。偏生十都宗族全都被梁瑞民发动起来,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若是陈家稍有异动,说不定就会遭到那些宗族联手围攻。
这一下算是连动手抢人的路都给封死了,要么就看着孙子去死,要么就只好按县官吩咐去做,安心当这炮灰。李炎卿则将那几张店铺契约递了回去:
“这粮行的契约您老人家收好,我对这个没什么兴趣。不过听说老爷子在城里开了几个解库,若是有什么资金周转不灵的地方,只管开口。官府方面可以贷款给你,保证能解决资金问题。”
“多谢太爷恩典。”陈荣泰心里骂着祖宗,脸上还得赔着笑脸。却听外面战鼓敲的震天响,喊杀声如同海潮,他心忧伤亡,拱手道:“我族中子弟,都是些庄稼人,怕不是那些悍匪的对手。不是老朽贪生怕死,只怕影响了城防正事,那就百死不能赎其罪了。”
“陈老不必担心,你陈家子弟众多,又熟习枪棒,我方才看了。他们那兵器崭新,还有几件甲胄。这大明律规定,私藏铁甲该定个什么罪过来着?你看本官这脑子,有点想不起来了。算了,这地方上的事,就得睁一眼闭一眼,不能较真。等打完了仗,让他们把甲交上来就行了。有如此精良的器械,还怕打不赢这一仗么?我对陈家的子弟充满信心,相信不会让我失望。”
这一战打的很是凶险,海天扬是卖了死力气,不顾伤亡的猛攻城池。他自己武功了得,带了帮中高手作为选锋,在城头几次陷入白刃战,连陈荣泰的大儿子都被砍了一刀。
不过这城头毕竟是陈家子弟人多,手中器械也甚是锋利,刀枪齐下,任你是什么样的高手都没用。巨鲸帮连攻三次,伤亡惨重,几位帮中元老哭着跪在海天扬面前道:“帮主,给帮里留点种子吧。再这么打下去,咱们巨鲸帮就完了。”
“我不管那么多,我就要给我三弟报仇,谁敢拦我,谁就是我的仇人!”海天扬状如疯狂,提了口鬼头大刀,一连砍了三个手下,带着人又扑了上去。
见帮主拼了命,巨鲸帮的儿郎们也不敢怠惰,举着长梯就朝上猛冲,城头上顶上去指挥的陈家二儿子也红了眼睛。“给我顶住,顶住!若是能顶的住,我回去之后,一人发三两银子!三两!”
海天扬冲到城头时,身边的护卫基本都死光了。他却视而不见,只将一口刀舞的风雨不透,不要命的猛冲,向后吆喝着“给我上来,拿下香山县,我只要知县的脑袋不要钱。”
眼看巨鲸帮这一轮就要冲上来,却听后面的帮众有人叫道:“帮主不好,我们的老营起火了。”
海天扬怒道:“管那干什么?给我攻城,老营怎么样随他的便。”
“不行啊,帮主,咱的积蓄都在老营呢,若是那丢了,咱的家当可就没了。还有这些日子抓来的小娘子,也都在老营呢。咱撤吧!”
这次巨鲸帮带了粮食来与乱军交易,手中有些积蓄。那些儿郎又做了些没本钱的买卖,在老营里存了许多金珠,见老营火起,便没了斗志。陈家宗族一个反冲锋,就将他们赶了下去。海天扬想要死战不退,却被手下死拽着逃下云梯,冲锋的时候没事,撤的时候反倒中了一箭。
可他的人马刚撤下来,海沙派的人不怀好意的就迎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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