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稍取。贵县周边地方若有什么盗贼,老夫倒也可以派兵前往讨平。”
“多谢老将军高义,本县地面上倒是平静的很。不过大军远来,若是不表点心意,我们香山百姓心里也过意不去。下官在县内备下几席薄酒,为众位将军洗洗征尘。”
两人客套一番,俞大猷道:“贵县事忙,老夫就不多留了。跟您回去的人就侯在营外,有劳贵县将移交之事办妥。”
李炎卿心道:前世就听过这俞龙戚虎的名号,这老头据说是有名的坏脾气。今天一看,人品还真不错。居然大军在野外啃硬干粮,也不派兵进城就食住房子,难得的很。
这一趟备办的银两军粮,都已经存在库房里。如果俞大猷不要,那就要便宜自己了。县衙门向来用的是两种斗,秤上也有花头。大斗进小斗出,这一往一来,一进一出,少说也是千两的进项。
他正在高兴,出门却见几十人骑在马上等着自己。为首之人四十开外,生的面目和善,可是看他的眼神里,总有些莫名的寒意。而另一边还有那位当初见过的京师来的锦衣,那两名身材瘦小的锦衣也在。还有一人,生的长身玉面,玉树临风,正是那位剑神凌飞扬。
按说两下当初共剿南海合众国,也算是有点老交情在。可是凌飞扬看自己的眼神里没有半点热情,相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仇恨味道,乃至那位当初相处不错的锦衣卫,看自己的眼光也颇为不善。李炎卿心道:这群人吃错了什么药,怎么一个个如此看待自己?
一路上,这一行人把李炎卿包夹在当中,似乎是怕他突然纵马逃掉一般。等到进了县城,那名中年人说道:“刘老爷,我们想到后宅去见见小姐,还请您头前带路吧。”
李炎卿抱拳道:“好说了。原来您是张府来的人,不知怎么称呼?”
那中年人似乎十分客气,“原来贵县知道我们的身份啊,这便好说话了。在下姓游,名叫游七。乃是张家的一个管家,做下人的。我家老爷对小姐安危十分担心,吃喝不下。幸亏贵县将我们小姐救出虎口,这份人情,我张家会记在心上。”
两人谈的似乎十分融洽,从前衙一直来到内宅书房,李炎卿吩咐秦蕊珠去请张若兰,过了片刻,只听一阵环佩叮当,张若兰轻移莲步自外而入,等见了游七之面,不由两眼一热,叫了一声“七叔。”
游七是过来人,如何看不出小姐已不是完璧之身?多日来自己最怕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只见他面色忽然一寒,一拍桌子“狗官!你好大的胆子!”
凌飞扬在张若兰一进来,两眼就几乎喷出火来,此时更不怠慢,只听一声轻响,游龙剑自鞘内抽出,人剑合一,化做一道白光,直向李炎卿胸前刺去。
第120章杖刑剑神
凌飞扬曾受异人指点,剑术自成一家,武功之高,即使是江湖上老一辈的人物,也多不是其对手。当年少林举办的嵩山杯,十大侠少评选中,固然有几位评委的千金对凌大侠青眼有加的因素,但他那一路慷慨舍身剑,也是夺魁的重要因素。
慢说此时李炎卿身边没有护卫,即使能痴、秦天望等人皆在,也未必有把握接下这一剑。能挡住这一剑的,唯有那一声娇叱“放肆!”
张若兰纤纤素手指处,凤目怒张,面如寒霜,竟吓的凌飞扬这志在必得的一剑,于中途硬生生收住势子。饶是他一身武功早达收发随心的地步,也不由连退几步,面上一白。
张若兰却顾不上他,而是扑到李炎卿面前“郎君,你可曾受伤?”
李炎卿须臾间在阎罗殿前走了一遭,心中也自吃惊。这狗日的凌飞扬,犯的上这么拼么?他脑筋一转,心道:难道他这护卫,居然爱上了自己家的小姐?见自己的女神成了别人的枕边人,多半还是用强霸占,所以含愤出手?
偷看凌飞扬那伤心的模样,以及看自己时,那恨不得食肉寝皮的眼神,越发觉得这个推论靠谱。他心头暗笑:你的女神身上哪一处我没用过,你小子还惦记什么?他有意的一把拉住张若兰的手“没事,若是我辱没了你的身份,你就让人把我杀了好了,我说过了,死在你手里,我无遗憾。”
张若兰一笑,转过身来,面上却又罩上了一层寒霜“七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游七本以为小姐是被迫失贞于这狗官,便想着杀了这狗官给小姐出气。见此情形,却又觉得有些不像。他只好道:“小姐别怕。是七叔无能,连累你受苦了。只要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这衙门里的人,我就算都把他们杀了,也不让这事走漏消息,你回到京里,不会受这事的影响。你别管了,让七叔把这事办妥吧。”
哪知张若兰神情越发严肃“七叔,若是你执意如此,那我也拦不住你。不过我们夫妻一体同命,若要杀我夫君,不如把我也一起杀了吧。”
游七见小姐动了真火,连忙赔笑道:“小姐息怒,这次是七叔搞错了。我还当……刘大令,方才的事是老奴无礼,还望莫怪。”
李炎卿只一笑“不敢。游总管护主心切,我也是能理解的。只是方才险的很啊,若不是若兰嘴快,我此时怕是已经魂归阴曹了。”
张若兰想起方才凶险情景,也不住后怕,心中的怒意大盛。“七叔,按咱家的规矩,以下犯上的是不是该杖打四十?不过凌大侠不是咱家的家生奴,这杖刑还是算了。不过我们张家用不起凌大侠这样的人物,还是各走各路为好。”
凌飞扬听张若兰这般说,二话不说,解了游龙剑,跪倒在地道:“凌某本江湖草莽,不明礼数,方才不该犯了家规,请小姐按家法责罚,凌某决无怨言。”
“不敢当!你一剑差点杀死我的丈夫,我哪还来的胆子责罚你?再说你有一身好功夫,说不定四十杖下去,只不过给你凌大侠松松筋骨,挠挠痒痒。”
“小姐放心,凌某诚心受杖,不敢含恨,更不敢运功抵抗。”
游七见凌飞扬被挤兑的狠了,心里倒是有些不忍,吩咐一声“来人,将凌飞扬拖下去用刑。”
哪知张若兰却道:“拖下去干什么?就在我夫君眼前打,让夫君看着,看谁敢手下留情,徇私舞弊。四十杖,我要杖杖见血!”
几名锦衣卫知道这张小姐可不是好糊弄的主,既然她铁了心要追这事,就没地方弄鬼。只好找衙门里借了板子,在书房外面,举起板子一顿猛打。凌飞扬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见棍带风声,将他打的皮开肉绽。张若兰却是毫不在意,反命秦蕊珠送了茶上来,与游七说起家常。
“我爹身体如何了?”
“老爷身体不错,另外还要给小姐道喜,老爷高升了,已经晋了文渊阁大学士,加了礼部尚书衔。”
张若兰闻言脸上一喜,旋又一悲。这进大学士当然是好事,虽然张居正入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是早一天入阁,就早一天稳妥。可他这一入阁,身份更加高贵,自己与李郎的差距,又拉大了许多,这桩姻缘的前途越发难以揣摩。
“只是老爷在家中惦念小姐安危,吃不香睡不下。家里的下人都被打发出来不说,还惊动了锦衣卫朱老公爷,东厂冯督公。”
此时那两名身材瘦小的锦衣卫却已经按捺不住,叫了声小姐,一左一右扑入张若兰怀里。张若兰怕李炎卿误会,忙道:“这是我家中的两个丫头,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感情最好。她们是担心我,这才没了规矩。你们两个不成气的东西,还不赶紧去给姑爷见礼?”
她又朝那锦衣官道:“有劳几位从京师到了这远瘴之地,小女子实在是有些汗颜。”
那锦衣官忙道:“小姐千万别这么说。能为张阁办事,那是小的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就是这次来广东,才立了破获三百短毛贼的大功,说来,小的这份前程,还都是小姐送的。我感激都感激不过来,您可千万别有什么不好意思。”
这时那边行刑已毕,饶是凌飞扬武功高强,这一顿棍子下去,人命也去了半条。张若兰只厌恶的挥了挥袖子,就有几个锦衣将人抬下去。游七咳嗽一声“小姐。您看老爷子这么想您,这广东的气候您又不习惯,咱们是不是先回京师,让老爷放心。至于您和刘大令的事,小的只是个下人,可不敢多嘴多舌,这事的大主意,还是得老爷拿。”
张若兰点点头“这事你说的也对,不过我想再多待三天,帮着夫君把善后的事做好。七叔你不会连这么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答应我吧?你放心,我不会跑的。”
“小姐说笑了。您什么时候回去,得您拿主意,小人哪敢多口?至于跑不跑的,您回自己家,那还用跑么?三天三十天,我都能等。”
第121章晴云暖雪
游七总管也知自己家小姐的脾气,也知自家老爷对小姐的宠爱。自己老爷肯为了小姐请恩师出面,发动了锦衣、东厂、营兵三大体系来找人,就可见重视程度。
若是把她挤兑急了,将来准没自己的好果子吃。原本以为小姐是被这县官强行霸占,自己只要将这狗官杀了为小姐出气就好,哪知判断错误,怎么两人一副美满姻缘的模样?
他也不愧是辅臣家的管家,忙使一路阴柔功夫,以柔克刚,带着部下退出衙门,只把晴云、暖雪两个丫头留下伺候小姐。又吩咐了随行的锦衣卫,将县衙门秘密包围,不可真让人走了。
那名锦衣官心中担忧,自己仿佛无意中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将来若是被张家灭口,那便是死也没处说理。
游七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暗想:这定国公那边的亲已经退了,若是这狗官八字发旺,祖宗积德,也许真能成为我相府门前娇客?不对,这狗官门第平平,出身一般,家中也无什么显赫人物,有什么资格和我家联姻?将来最好的结局,就是当这事都没发生过罢了。
不提众人各自转念头,内宅之中,张若兰将两个丫头拉到李炎卿面前,李炎卿这才仔细打量。见两个丫头都在二八妙龄,生的眉目俊俏皮肤白嫩如雪,最难得的是,相貌身高一模一样,原来是一对双胞胎,并蒂莲。
张若兰道:“这两个丫头是孪生姐妹,从小就被我爹养在府里,是家里的家生奴,手脚利落,干活勤快。戚夫人还曾指点过她们一路分进合击的技击术,勉强能算个女护卫。当初离家出走时,我差点就把两丫头带上了。将来她们也是我的陪嫁,夫君今晚就把她们两个收房吧。”
两个丫鬟与小姐重逢,本来满心欢喜。可见小姐居然委身于这小小七品县令,心里就替小姐觉得委屈,尤其这县官还是这么偏僻所在的官长,更觉得明珠投暗,鲜花插在牛粪上。不知脑补出多少小姐拼死反抗,含恨失贞,委屈认命的场景,在心里把李炎卿当成了大恶棍,一听到收房二字,吓的魂不附体。
“小姐,我不想被这芝麻官收房。”
“小姐答应过,我们要嫁一起嫁。”
“小姐说过要嫁人只嫁刘公子。”
“小姐说过,要我们将来给刘公子当侧室。”
张若兰心里最大的一根刺,就是当初曾与刘勘之相恋,总觉得这是个短处。听两个丫鬟这般说,生怕丈夫疑心自己与刘勘之有私,将脸一沉“放肆!什么时候学的这么没规矩,胡说八道!什么刘公子,以后再敢提这个名字,我就割了你们的舌头!你们是我的丫头,什么时候由的你们自己挑三拣四,说情愿不情愿拉?掌嘴!”
两个丫头一脸可怜模样,向小姐投去哀求目光。可是张若兰面不改色,冷声道:“怎么?你们不想听我的话了?那也好,我这就让相公去找人牙子,把你们做价卖了。”
“小姐,别,别卖我们。”
“我们掌嘴就是。”
两个丫头见小姐动了真火,只好对面站好,彼此抡起巴掌朝对方脸上打去,劈啪之声不断,不多时两人的脸蛋就全被打的肿了起来。张若兰尤怕夫君不悦,吩咐道:“用力打,每人掌嘴五十,今晚上好好伺候夫君,如果夫君不满意,我还是要把你们卖出去。”
李炎卿在旁劝解道:“算了。你教规矩的事,我不管你,终究是你府上的丫头,我不多说话。不过收房的事,还是别提了。”
“炎卿,你别听她们乱嚼舌头,当初的事不是她们说的那样。你若是不喜欢她们,就把她们卖了吧。”
“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只是我不想把她们现在收房。这三天是属于咱们两个的,除了你,我谁都不要。至于那刘勘之的事,你都跟我说的很清楚了,我还有什么可多心的?将来我倒是怕刘兄恨我横刀夺爱,与我没完没了呢。”
张若兰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吩咐道:“你们两个停手,谢谢夫君给你们求情。今后如果敢再犯,我决不留情。”
这两个丫头进了内宅,秦蕊珠的差使就算卸了下来。哪怕明知道她是女儿身,还和自家这个姑爷有一手,两个丫头依旧不客气的将她拦住。
“我们两个来了,小姐就由我们伺候,不用你上手。”
“笨手笨脚,一看就没学过规矩。”
“小地方来的吧,一看就没经过大场面。”
“小姐在这里,日子简直不知道怎么过的。”
“你自己在你自己房里待着,这边不许过来。”
两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衔接的天衣无缝,秦蕊珠连话都插不进去。又知二人是张若兰心腹,纵然委屈也不好辩白,只好自己负气回房。
朝云道:“这个讨厌的姑爷,也只配这种女人伺候,哪一点配的上咱们的小姐?”
暖雪道:“可是我看这姑爷心眼挺好,还替咱求情呢。再说他长的也不错……”
“住口!不许你背叛刘公子,刘公子才是我们的姑爷,除了刘公子,我们谁也不认。”
“没错,除了刘公子,我们谁也不认。”暖雪可怜兮兮地问道:“可要是这个刘姑爷让咱们去伺候他怎么办?如果他真要收房,那我们是不是就哭,还是喊救命?”
“笨蛋,哭喊救命有什么用?他要敢收房,我们就揍他。你放心,有姐姐呢,不会让你吃亏的。”晴云挺挺胸脯,一脸慷慨就义的模样,倒是让暖雪安心了不少。
内宅之中,李炎卿传出话来,免排衙三日,诸般事务交秦师爷办理,自己生病不能理事。专心在房里陪着张若兰,不是说笑话讲故事,便是唱戏唱小调,又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