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美也知道孤军不易深入,所以他也没打算冒险进入芦苇丛生的地方,只是沿河搜索。
可是,李铁枪是不会给他机会搜索的,因为河岸深处就是他的老窝啊。
当周美的大军沿河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看到一群鸟儿从对面的芦苇荡中飞起,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握紧刀柄,正要下令手下提高警惕。
晚了一步,李铁枪的人马先发制人。
包围圈已经完成,一通锣鼓过后,林中杀出数队人马跟周美的大军绞杀在一处,因为是背水一战,周美的部下人人奋勇杀敌,悍不畏死。
李铁枪躲在暗处,见一时半会灭不了这伙人,便令人鸣金收兵,寻机再战。
一顿无情的砍杀后,河岸上留下了两百多具尸首,鲜血渗进石头缝里,很快又被黄沙吸干了。
周美脸上肌肉**了几下,心说一群乌合之众,以为这样就能斗得过爷爷吗,想必贼窝就在附近了,不然的话也不会出动这么多人。
一想到,自己的妻儿很可能还活着,很可能就在前边某处关着,周美便迫不及待地催动大军再次上路,沿河前进,伺机杀敌。
17。官与匪 I
在汽车问世前,行军打仗基本靠走,马儿的作用还很有限,但,一支军队,若是90%以上都装备了马儿他的机动性将士无以伦比的,尤其是在宋朝的时候。
庆历三年十月二十八日,坐镇陕西秦凤路的韩琦老夫子回京复命,开始筹划围剿虢州马贼郭邈山、房州竹林大盗李铁枪的战役。
韩琦,字稚圭,相州安阳(今属河南)人,今年三十五岁,正值壮年,生得高大威严,声如洪钟,通常静默寡语,一旦有话要说,则慷慨陈词,气势如虹。
这是说韩琦的为人,若论才学谋略,就连范仲淹也钦佩不已。
针对京西路的暴乱,韩琦的办法是剿抚并举,双管齐下,剿是指围剿,抚是安抚、招抚的意思,这两招是朝廷的惯用手法,但是非常有效,韩琦打算在三个月内平息此事。
具体的步骤是这样的:
左殿前司马军使曹元吉继续驻守商州,率所部人马阻敌西进,逼其南下,
侍卫亲军马步军司副都指挥史曹僖率六千兵马西入陕州,然后南下虢州清剿该地,逼贼人南下,或伺机包围歼灭,
侍卫亲军步军司副都指挥史赵泽率五千人马入邓州,由南面包围虢州,河南府以西地区,堵截马贼郭邈山防止其南下,
中军则由韩琦亲自率领,西入河南府,总兵力一万,监军使李舜举与其同行。
先锋官呼延守勇(侍卫亲军步军司都指挥史),率八千人马水路并进,扫荡河南府以西的地区。
参与这次平乱行动的主要是这五路人马,至于随行的幕僚人员、工匠、役者,郎中等等,也是不计其数,初步统计在三万人以上,其中役者最多,行军所用的粮草、弹药均由他们运送。
长话短说,半个月后,也就是庆历三年,十一月十六日,平乱大军西出京师浩浩荡荡地开往河南府。
经过一周的长途跋涉,各路人马基本上到达了指定地点。
十一月,寂寂江天,晚来风急,雪意甚浓。
汴梁以西的大片地区开始下雪,一时间,地冻天寒,道路难行,不少军兵因为缺少棉衣病倒在途中,更多的则是冻伤了手脚,连兵器都难以握紧,可见情况是多么遭。
五路人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停止了搜索行动,转而原地待命,伐木为营,挖土铲雪,构筑营地取暖,防止情况进一步恶化,直到足够的棉衣御寒之物调拨到位,才能采取进一步的军事行动。
几日前,陕西路统兵招讨使韩琦已经连夜修书让信使送去在外寻敌的四路人马的领兵主帅,勉励的同时,又提醒他们不可掉以轻心,防止贼人趁机破坏。
其实,郭邈山一伙人马在这个时候也陷入了困境,几个月来,东奔西突,连续作战队伍虽然越来越强,总兵力已有三万之多,光是他的直属队伍就有一万五千人之多,分别由义子张海、三妹、阿寒带领,而他自己则控制着全部骑兵三千两百人。
现在多了一位商州来的道士张鸾,郭邈山也没亏待他,给了他三千人马,
余下的人马,则是弹子和尚、苗人卜吉、任迁等人的队伍。
三万多人的吃喝可不是闹着玩的,在朝廷的围剿大军杀到前,他们还可以用抢来的金银珠宝首饰等等值钱的东西去周围的城镇或者村寨中买些粮食,购置过冬用的御寒之物,棉衣、棉裤、棉帽等等所需的物品。
可是,几个月后,风云突变,朝廷的大军逼到了门口,一张张通缉文书雪片般飞至,威胁、劝诱无所不用。
为此,郭邈山在熊耳山虢州山寨中召集所有主事弟兄,商议了一下,看看众人有何想法。
那一天,正是十一月二十日,外出打猎的弟兄全都回了寨子。
熄灭了几天的灯火,又熊熊燃烧起来,把整个山寨照得通亮,从空中俯视的话,就像一只巨大的火炉。寨门紧闭,方圆十里内散布着五千负责警戒的人马。
郭邈山的大寨依山而建,西面二十余里处既是老灌河,中间隔着密林,故此人迹罕至,早在一个月前,郭邈山就命三妹带领人马在这挖土筑城,所以,今日众人才能齐聚在这偌大的山洞内,不受风寒之苦。
山洞的大厅呈半圆形,墙壁上还残留着刀斧开凿过的痕迹,在十几只火把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清辉。
山洞内布置得很简单,十几把椅子摆放在两边,中间点缀着粗糙的木桌,连喝水的茶壶都是烟熏火燎的样子,至于端茶送水的也不是什么美婢,只是普通的军兵。
郭邈山开门见山地说道:“诸位,如今朝廷大兵压境,咱们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老头子我不想兜圈子,你们心里有什么话,或者有什么屁,马上在这放,不然上了路再反悔或者动摇军心的话,可别说咱们弟兄没把丑话说在前头,到时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只能这么解决,希望诸位别怪老头子我,这也是没法子,好了,你们畅所欲言吧!”
郭邈山才一讲完,张海便站了起来,端着大茶壶给在座的几位大头领,每人倒了一碗茶,然后团团一揖,说道:“我义父心直口快,请大伙莫要见怪,如今风头正紧,需要大伙同舟共济,所以,我提议咱们速速南下邓州”
在座众人听了张海的提议后,沉默了能有一炷香的时间,因为他们还在考虑。
半响后,三妹从郭邈山的身边站了起来,一抱拳说道:“各位头领,事不宜迟,还望大伙尽早下定决心,如今正是好时候”
山洞外,风紧雪大,坐在里边都能听得见那可怕的吼叫声,更别提待在外边的人了,那简直是活受罪。
“洒家觉得这天气一时半会还好不了,莫不如再多休息几日,然后再上路可好啊”弹子和尚摸着光秃秃的脑袋开口道。
众人点了点头,觉得弹子和尚粗中有细,一番话不无道理。
“无量天尊!”张鸾接着站了起来,打了个稽首,然后一甩掌中的白毫拂尘,说道:“弹子和尚的话不无道理,可是贫道以为如今天时地利都在我等这边,还是趁早打算的好”
众人再次陷入了沉思,过了会,弹子和尚又开口了
“我说你这个臭道士,什么叫趁早打算,别以为洒家没读过书就说些转弯抹角的话,有屁就放,别躲躲闪闪的”
张鸾摇了摇头,有点生气,回击道:“你个出家人怎么满口的污言秽语,真是有辱佛门,贫道说的趁早打算的意思就是赶快离开此地,没看到朝廷的大军都到了永宁县了,一旦天气放晴,只需一日便能杀进虢州,到时我们四面受敌,该如何应付,你说?”
“这?”弹子和尚一时无语,心说佛挡杀佛,妈的朝廷大军算个屁。
“张鸾,你是被朝廷的大军打怕了吧”坐在弹子和尚身边的苗人卜吉哈哈大笑着说了句话。
众人一听,这是在说张鸾在商州被官军打败,孤身一人投奔这里,不由得也会心地一笑。
常言道:打人不打脸,可是卜吉偏偏戳中了张鸾的痛处,气的张鸾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伸手一指,怒骂道:“呔,你说谁被朝廷的大军打怕了,爷爷我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18。官与匪 II
常言道:打人不打脸,可是卜吉偏偏戳中了道士张鸾的痛处,气的张鸾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伸手一指,怒骂道:“呔,你说谁被朝廷的大军打怕了,爷爷我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张鸾自称是爷爷,那卜吉不就成了孙子,他虽没读过书对于口舌之争却从不落人下风,举起茶碗便丢了过去,张鸾用拂尘轻轻一甩,那白瓷茶碗,咔嚓的一下应声落地,碎成了六七片。
一直沉默不语的任迁,终于开口了,说道:“诸位,诸位,莫吵,任某支持张老道!”
任迁话一出口,众人立刻静了下来,因为大家都知道任迁厉害,其实力不亚于张海、三妹,或者郭邈山,他之所以屈居人下,也完全是心性所致。
“多谢,任头领出言相助,贫道感激不尽!”张鸾朝他拜了拜。
任迁一抬手,说道:“事已至此,速速离开此地才是上策,冬季交战会大伤元气,故此任某赞成张老道”
弹子和尚还是不服,反驳道:“任都头,莫不是你也怕了官军?”
任迁一听弹子和尚话,那压在胸中的火气腾地一下就冒了起来,啪的一掌拍碎了桌子,瞪着弹子和尚道:“我与官军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个秃驴知道咯屁!”
弹子和尚一听任迁骂他秃驴,也火了,蹭的一下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几步来到任迁面前,抡拳便打,哪知任迁轻轻一拂衣袖,弹子和尚便摔倒在地了。
等众人明白过来,才看清楚,原来,任迁袖中藏着一柄软剑,直抵弹子和尚的喉咙。
郭邈山见状赶紧走下座位,将二人分开,然后好心安抚了一番,接着才开口说道:“大家的话都很在理,可是你等知道我们还有多少余粮吗?马儿的草料还剩多少吗?若是开战能支持多久吗?”
众人当然不清楚,因为粮草一事由三妹管着,她是郭邈山的女儿,所以众人将目光投向了她。
这时,三妹团团一揖,站在石阶下对众人说道:“如今咱们的余粮快见底了,若不是这样,老爷子也不会让咱们每日都去山中捕猎,要是晴天还好,这大风大雪天进山也很危险,前几日,我就听说不少弟兄受了伤,这是其一,其二,天气太冷,马儿的草料也快没了,秋天那会准备的草料根本不够过冬!”
三妹简短地说完粮草一事后,郭邈山接着说道:“大伙都看到了,粮草就这么多了,若是再跟官军开战那所费的就是几倍,几倍啊,没等官军把咱们灭了,自己先饿死了,不知大伙想没想到这”
郭邈山环视众人,见大伙半天不语,便心中笃定,成了!!!
几乎是同一天,赵泽的‘半机械化’大军冒雪抵达了邓州,由河南府经汝州再绕到南阳,最后才进入邓州府地界。
邓州高山甚少,坡路甚多,惟平原最广,然,地多人稀,林木茂密,一路行来只见山路弯弯,少见荒村野店,很是寂寞,这种情况直到过了南阳才多有好转。
邓州辖三县,由东至西依次为南阳、穰县、顺阳,州内河汊纵横,大一点的河流有三条:白河、湍水、淅水,上述三个县城分别位于这三条河的附近。
州府就位于穰县城,知州是韩绛,通判是韩宗彦,其余人等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官,原来有一位防御使的,名叫周美也是光化军的指挥使,哪曾想,前日忽然失踪了,连光化军知军韩纲都不知道其去向。
知州韩绛在西北同党项人交战时,就吃过这样的亏,被贬邓州也是因为自己的用人不当,如今又碰到类似的事,他赶紧跟通判韩宗彦商议,决定重新任命一位防御使,担起保护邓州安危、维护治安、缉捕盗贼之职。
可是,这人选还没定呢,光化军那边便打了起来,探马才派出去,知光化军的韩纲便逃了过来,就是逃进了邓州,带着不到十骑的人马。
追究其原因,才知道指挥使周美暗通李铁枪偷袭光化军驻地乾德,拔了城。
这笔糊涂账周美算是背定了,韩纲是这么说的,韩绛也深信不疑,因为没有别的可能乾德城会被反贼李铁枪轻易的拿下。
光化军一出事,韩绛也急了,心说唇亡齿寒啊,光化军在南,与邓州一衣带水,不知李铁枪等人会不会追杀过来。
通判韩宗彦也非常担忧,于是跟韩绛商量着赶紧派人去西京河南府求援,邓州兵少不到一千人,贼人若是真的来了恐怕难保。
韩绛也正有此意,赶紧命信使连夜上路,飞奔河南府。
其实,韩绛也吓糊涂了,早忘记河南府前些日送来过书信说朝廷的平乱大军即将开赴邓州,请他做好准备。
从南阳县到穰县有两条官路,一南一北。
赵泽大军走的是南线,那个邓州府的信使走的是北线,因此谁也没看着谁。
两个时辰后,邓州城下忽然来了一支骑军。
望着高悬的吊桥,结冰的城头,不由得松了口气,片刻后,一满身是雪的将官来到吊桥前,高声喝道:“朝廷平乱大军到此,速速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此时,城头上正好有一队巡逻的士卒路过,听说是朝廷的人马到了,赶紧答话:“等等啊,这就去通知韩大人,稍等片刻!”
两个时辰前,韩绛大人亲手修书一封让信使送去河南府,此时,正跟通判坐在一起说光化军的事,韩纲跑到了他们这,该怎么办,让他帮忙负责此地的城防,还是等河南府传出消息再说,还未最终确定。
“光化军丢了,韩纲这罪过可不小”通判韩宗彦抱着茶壶取着暖,悠哉在吃了一粒花生。
“那,就让他先歇着吧,咱们可别惹祸上身”韩绛也抓了把花生。
“恩,如此甚好!”
正在这时,门口的官差来报:“大人,朝廷的平乱大军来了!”
韩绛和韩宗彦一起站起身,惊讶地望了过去,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是信好,还是不信好。
半个时辰后,邓州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