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绩自称自己是甘北的孙家堡的炮手,朱大伟听说过孙家堡的名字,那是甘凉道北边的一个大集镇,再往北就翻山进了蒙古草原,自己却没有去过,也不知道黄绩说的是不是真的。
不过,随着一路的交谈,朱大伟对黄绩的豪爽和见识倒也佩服不已。
一行三十多人走过一个山口,看见几十个军人在道上架了横木,设了一个关卡,众人走到关前,那些士兵看见一群人骑也走来,便都架好机枪,把枪口对准来人。
朱大伟瞟了黄绩一眼,纵马向关口而去。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当官的提着手枪喝道。
朱大伟来到跟前,当官的仔细一看。“唉哟,这不是朱二爷吗?从迪化回来了?”
当官的脸上换上了奉承的笑脸。朱大伟顺手递上了一把大洋。
黄绩远远的一看情形,暗吃一惊,感到朱大伟确实没有说大话,没想到名头竟这样大。不过脸上却不露声色,并用眼神制止徐力和彭勇不得妄动。
朱大伟向商队一招手,黄绩和商队缓缓地向关口移动。
这时关口上,朱大伟已打点好了一切,众人过去,也只不过是走走形式。
两个小时后,商队一行到了马家围子,马家围子是一个大镇,有一条官道穿街而过,街后有一条不大的溪流,溪边长满了各种树木,只是街两头各建了一个寨门,牢牢地卡住了官道,使过往行人都必须穿过围子,否则必须多绕五六十里难走的路。马兴原在这个围子里又修了一个土堡,占了围子的三分之一,看家护院的民团有一两百人。还装备了四挺机枪。凭着这强大的火力,谢飞云冲进了马家围子,却在土堡前丢下了二十多具尸体,不是见机得快,差点被马兴原的儿子带着一个连堵在马家围子。
寨门前守卫的民团在听到朱大伟的名号,又收了朱大伟50个大洋后,就挥手放商队进了马家围子,一行来到寨子中的一个酒楼,朱大伟叫手下点了酒菜自己吃着,转头意味深长地对黄绩道:“黄兄,我们来到马爷的地方,照规矩不能不去拜见马爷,不知黄炮头和我一同去不?”
“去倒是想去,来到名震河西的马家围子,不去见马寨主一面,岂不遗憾,只是我走之时,堡主没有给我们多少盘缠,无钱送礼,窒手而去,不是对马寨主不敬吗?”黄绩朗声一笑道。
“黄兄客气了,你我虽然初次见面,却是投缘,不如不备两份礼,一人一份,如何?”朱大伟真诚地说道。
“那就有劳朱兄了。”黄绩也不矫情。
朱大伟带了一个跟班,黄绩让徐力和彭勇留下,自己一人跟着去见马兴原。
到了土堡前,才发现整个土堡已经警备森严,大门口排了双岗,全是正规军,还可看见堡上的哨位架着几挺机枪。
看见三人走来,一个大个子军人走上来。
“站住,干什么的?”
“我是西安的朱大伟,”朱大伟又指着黄绩说,“这位是甘北孙家堡的黄炮头,今天路过贵堡,特来拜会马寨主,还烦通报。”
朱大伟报了名号,顺手递地几块大洋。
“原来是朱大掌柜和黄炮头,稀客稀客,几位稍等,我去通报。”说完转身进了大门。
过了一会儿,有一个穿长衫的走了出来,“朱大掌柜和黄炮头,马爷有请。不过还请二位见谅,最近世道不平,进堡不能携带武器。”说完把手一伸,朱大伟略一沉思,就取出自己衣内的两把手枪,还有一节九节钢鞭,递给了一个当兵的,黄绩和朱大伟的随从也取出自己腰间的手枪递了上去。
然后两个兵的上来略一搜身,就放三人进了大门。
大厅里,马兴原正大刀金马的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一个景德镇的紫沙壶,有滋有味地品着从江南来的香茶。
那天杜洪带着20多个团丁去追流窜到这里的*,没想到*没有抓住,杜洪却被打死了,连带着还丢了第二天神枪刘带人去察看,只找回15具尸体,枪和弹药全没有了。一想起这些,马兴原气得两眼冒火。好在儿子马立雄知道情况后,向团长报告后,派了一个连回来帮着剿灭*,在南面的山沟里抓住了20多个弹尽粮绝,衣服破烂的红军后,这才让他心里好过一点。
刚才听到手下报告说朱大伟前来拜访,不由心里纳闷,对于名震甘凉道的朱大伟,马兴原还是知道的,可以说在整个河西走廊没有不知道朱大伟的,只是马家围子离兰新路那么远,不知道朱大伟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朱大伟三人随着引路的管家走进大厅,朱大伟看到坐在主位上的马兴原,拱手道:“马寨主,不速之客,冒昧来访,还请见谅。”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朱大掌柜吧,能见到朱大掌柜,我马家围子自是蓬荜生辉,只是偏野之地,招待不周,还望朱大镖头海涵”。
双方一番客套,然后落座。
随后朱大伟指着黄绩介绍道:“这是凉州北面孙家堡的炮头黄绩,路上与在下相遇,颇为投缘,听到在下要前来拜访马寨主,敬慕马寨主英雄,也同在下前来拜见,还请见谅。”
黄绩上前向马兴原拱手致意:“马寨主一方豪杰,久仰,久仰!”这时黄绩才看清这个称霸一方的马兴原的模样:五十多岁,身材高大,一双小眼透出精明奸诈的目光,显然是一个老奸巨滑的家伙。
马兴原疑惑的眼光只在黄绩身上一扫而过,然后注目朱大伟:“朱大掌柜一向都从北面来往,这次不知到敝堡有何贵干,需要老朽帮忙尽管说。”
“马寨主客气了,这次因为北面不太平,为了安全,特地绕道,打扰贵堡,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这是我和黄炮头的心意。”说完,朱大伟在手一挥,那个手下就奉上两个礼盒,里面各装了一百个大洋。黄绩在一边暗暗心痛,埋怨不已,这个朱大伟,倒真是大方,把钱送给了那个该死的马兴原。
马兴原一扬手,管家接过礼盒:“朱大掌柜和黄炮头客气了,你能到我堡,是我堡的福气。管家,吩咐下去,摆上酒席,我要和朱大镖头他们喝一杯。”
酒席间,黄绩仔细观察了马兴原的土堡的情况,发现它的防备森严,凭现在的力量,还真的不能把它攻破,也难怪谢云飞在这里杀羽而归了。
告辞出来后,黄绩与朱大伟回到酒楼。朱大伟看向黄绩的眼光有点异样。
掌灯时候,黄绩、彭勇、徐力三人刚要吃饭,听到门外有敲门声,徐力迅速抓起手枪,黄绩打了一个眼色,示意彭勇前去开门。
门开处,朱大伟提着酒瓶从门外走了进来。
“黄兄,劳扰了,今夜无事,找你喝他两杯,如何?”
“朱大掌柜相邀,不胜荣幸,彭勇,摆上碗筷,我今晚与朱大掌柜一醉方休。”黄绩豪爽地一挥大手。
彭勇快步拿来碗筷,又去切了点肉,在桌上摆好,恭敬地对黄绩说:“黄大哥,您和朱大掌柜慢慢喝。小的在门外守候,有啥尽管招呼。”说完和徐力轻手轻脚地退出门去。
二人畅怀痛喝,待酒到酣处,朱大伟微眯着双眼,望着黄绩道:“黄兄,我俩虽然相处甚短,但我观你言行,必不是一个等闲之人,兄弟想与你结为好友,不知兄弟是否高攀得上?”
“朱兄真是客气,能得到大名鼎鼎的朱兄的看重,是我黄绩三生有幸。何谈高攀?不过兄弟是一个帮人看家护院的人,只怕辱没了朱兄的名声。”
“孙兄是答应了?”朱大伟一脸期待。
黄绩一时踌躇,继而又想道如果在今后能得到朱大伟的帮助,对自己是大有益处的。当下不再犹豫。
“朱兄,能与你为好友,自是万分高兴,说实话,我这次出来,可能不再回孙家堡了,男儿生在世,自当报效国家,建功立业。不求名垂青史,但求无愧天地。”
“黄兄果然非是池中之物。”朱大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铜牌,递给黄绩,“这是我的信物,今后但有所需,可持此牌在我商号里,见牌如见人,手下自会尽办理。”
黄绩也不推辞,郑重地接过铜牌,放入怀中。“既是朱兄真诚相送,我再推辞,却是太过矫情了。他日相逢,定与朱兄大醉三天。只是近日小弟有事在身,如有失礼之处,还望朱兄海涵。”黄绩不想现在告诉朱大伟自己的真实身份,就想为将来解释留下余地。
朱大伟告辞后,黄绩和彭勇、徐力商议了一下明天的事。然后入睡。
第二天一早,黄绩他们随着朱大伟的商队从南门离开了马家围子,出了寨门5里路,就到了岔路口,往东的那条通往兰州,往南的那条通往西宁。二人就在路口分了手,临别之时,朱大伟从一个木箱里取了一点治伤的西药,送给黄绩,然后各自离去。黄绩三人顺着往西宁的大路再走了5里路,就向西折进了一个山谷,沿着一条小路向山里走去。
第七章 夜战
彭勇在前,黄绩居中,徐力断后,三人沿着那条小路驰过一个小山坡,一路看着四周的地形,一路低声交谈,虽然这一带的情况早从那些猎人口里了解了大概,但沿路居落的破败还是出乎黄绩的意料,看来马步芳的统治让整个河西走廊显得毫无生气,甚至连路边红柳树上的乌鸦都显得有气无力。
看看离开到西宁的大路已远,三人开始转向西北,准备绕过马家围子返回胡家湾。
下午时分,正要经过一个山嘴时,走在前面的彭勇突然驻足,三人凝神一听,前面似有一阵喧哗,还有怒喝和殴打的声音。三人翻身下马,把马牵入路旁的一个小树林,然后迅速隐身树丛。
不一会儿,就见四个骑着马的马家军慢慢转过山谷,随后是一队马家军的骑兵,在这队骑兵的中间,却是一队被捆着双手的红军,一步一趋地被马拖着往前走,一看到有的红军走得稍慢,旁边的马家军就凶狠地挥鞭打去。
黄绩三人在林中看见红军被马家军不当人的拉着,都两眼冒火,彭勇把枪一抬,就欲向着那个举鞭的马匪射击,黄绩右手一伸,压下他的手枪,责备地看了他一眼。彭勇忍住悲愤,委屈地把头扭向一边,不忍再看。
黄绩静静地看着敌人押着红军从眼前慢慢走过,待敌人走远后,才缓缓从树下站来。
“队长,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开枪?”彭勇愤怒地对黄绩吼道。让一向少言寡语的彭勇大声地吼,足见他心中的怒火。
徐力也用不满的眼光看着黄绩。
“就凭我们三人,刚才开枪能救下他们吗?”黄绩冷静地说道,“这里离马家围子有三四十里,而且全是小路,这群敌人带着这些红军,速度不快,今晚肯定不能回到马家围子,他们只有在前面找个地方休息。走,我们跟上去。看他们在何处落脚再说。”
说完,黄绩牵出座骑,翻身上马,带头向前跟去。
徐力和彭勇连忙上马跟上。
走了10里路左右,黄绩远远地看见敌人走进了一个小土围子,黄绩连忙爬上高处,看到敌人穿过几户人家,走进了靠北边的一个有着明显围墙的人家。全部进了门后,只在大门外放了两个岗哨。
看来敌人今晚准备在这里休息了。黄绩打量着这户人家,这家人的房屋不是很多,全被三米多高的围墙围着,只有两个院子,外面的院子较大,有两个明显是牲畜棚搭在围墙边上,只是外院和内院处修了一个高高的岗楼,站在上面用枪可以控制前后两个院子。后院是一个不大的天井,四面的屋里绕天井而建。
只要晚上干掉了岗楼上的敌人,其余的敌人就好对付了,黄绩凝神观察,不断修正着今晚的战斗方案。
天黑时候,三人藏好马匹,吃了干粮,黄绩让徐力和彭勇先休息一会,养足精神,晚上好行动。自己则爬在一边,边休息边注意情况。
凌晨时分,一点稀月。黄绩轻推二人,三人悄然而起,借着地形,猫腰逼近那家的围墙。到了一个角落才蹲了下来,一阵低语。徐力潜到大门边,黄绩抠住角落处的围墙的石缝,如游蛇一般,不一会儿就爬上了围墙,只留下彭勇佩服的目光。
这处围墙恰好在岗楼的死角,黄绩上了围墙,甩下一根绳子,不一会,彭勇也登上了围墙,黄绩一个手式,彭勇跃入院中,隐入花丛。
黄绩攀住岗楼墙角,向上慢慢爬去,待到岗楼二楼垛口,静听了一会,悄无声息,拔出匕首,翻身跃入。
果然二楼并没有敌人值班,黄绩扶住楼梯,如猫一般,潜到顶楼口,顶上果然有三个敌人值守,一个射击口上放了一挺机枪,有两个敌人正在吸烟,一个却起身欲向楼下走来。
黄绩隐入黑暗处,这个敌人没有想到有人潜入,懒散地走下楼来,黄绩待他走到身前,左手一伸,已捂住了嘴,右手照准心脏匕首闪电刺出,那个敌人挣扎了一下,就软了下来,黄绩把他轻放在地上。又向楼上走去。
那两人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以为是才下去的同伴,也没有扭头细看,黄绩趁着这个机会,照准那个挨近机枪的匕首一掷,正中心口,另一个发现事情不妙,正欲发声示警,黄绩一个飞踹,大脚落在他的喉咙处,把他顶在墙上,那人出声不得,伸手徒劳去抓黄绩的大脚,哪想到黄绩脚劲奇大,用力一碾,却是颈骨折断,已然了帐。
黄绩数秒之内,把岗楼上的敌人全部消灭,拾起机枪迅速下楼。到了楼底,向彭勇一比手势,彭勇明白塔楼已清空,便向内院门前两个游动哨靠拢,待到黄绩准备完毕,两个从藏身处扑出,把那两个游动哨干掉后,黄绩手持机枪守住内院大门。彭勇向外院大门摸去,过了四五分钟,彭勇和徐力从外院进来,显然外面的两人岗哨已被清除。黄绩把机枪交给徐力。让他作好掩护。
黄绩走到关上的门边,示意彭勇撒尿,把门轴打湿后,轻推大门,彭勇向前一翻,跃进门里,做好掩护,黄绩再进,然后徐力背靠大门边,做好火力压制准备。
内院一共有十间房,黄绩侧耳一听,左边一间大屋应该是关押戏军的,里面不是有一两声呻吟,而且门口还有两个抱枪入睡的敌人。另一间小屋房门紧闭,一团漆黑。右边两间可能住了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