佬的野心,镇服那些不开化的野蛮人。”
他笑了一笑,接着道:“比起那可笑的矮小食鱼民族日本人,还有我们可爱的殖民地印度人,中国人更聪明和勤快,也更有勇气,我想只要淮军集团的那位大帅能明白这一点,与英国只能采取合作而不是对抗的态度,他所能得到的一定会远远大过他失去的。”
这位说话的教官在退役前已经是一位海军上尉,他的见解,也是流行于伦敦和新加坡以及香港及德里的论调,大英帝国的殖民体系其实已经不堪重负了,哪怕是现在中国这种混乱的几乎是无中央政府的情形,吃下中国,也不是大英帝国的国策。他们真正需要的,只是一个在远东能抵抗住俄国扩张的脚步的二等国家,它将成为大英帝国的真正盟友,为英国在亚洲的稳定统治而贡献力量。
这样看来,已经开化向着文明前进的中国淮军军政府显然是一个合格的代理人,这样的结果,倒也未必是最坏的。
身为这个时代英帝国的军人,他们的骄傲是天生俱有深入骨髓和灵魂深处的烙印,根本无可改变,在这个时候,自己国家的军舰正轰击着他们所服役的水师学堂不远处的要塞港口,而这些同情着自己学生的教官们,却是经心的设计着他们自以为合适的中国的未来发展道路。
显然,海州之战在这些更为了解淮军的前英帝国军人们的眼中,也是海州方面必败,等舰队打跨了要塞炮台的火力之后,陆战队分批上岸,彻底摧毁岸上炮台的抵抗后,在英军的眼前,就是一马平川。
打下海州,斩断淮军现在唯一的对外港口和铁路运输中心,威胁统治中心和工业基地淮安,然后再与淮军集团的高层谈判,就可以干净漂亮的结束这一场战争了。
炮声还是响个不停,水师学堂的内一片肃静安详,仿佛与世隔绝一般。然而就在这学堂之外,很多生活在港口附近的渔民们都走出了家门,一个个面色阴沉,观看着不远处海面上大炮吞吐而出的火光。
海州原本没有港口,这些渔民只是靠海吃海,所有的山脉在这一片港口前都断了层,使得附近的渔民可以轻松的借着这个天然的深水良港出海劳作,用自己的辛苦工作换一份温饱。苛捐杂税永无止境,使得他们一年到头的辛苦往往就这么打了水漂。
如果换在两年之前,哪怕港口处打生打死,这些温饱尚且艰难的渔民是绝不关心的。虎门的战争就曾经如此,外海打的如火如荼,港口附近的渔民一样给英军军舰送着补给,不为别的,就因为英军会付给货真价实的鹰洋。
国家,民族,这些虚幻的词汇在百姓眼里是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如果连饭也吃不上,官府平时欺凌,到了收税的时候却向着自己的百姓张牙舞爪,这样的朝廷和国家,是激发不起人民真正的爱国心的。
中国在近代史上所受的侮辱极多,也使得广大的智识阶级极为愤恨,然而究根查底,整个中国的老百姓们却只有一层朦胧的映象,好象是饭后的谈资,大家说个新鲜,也就罢了。
三元里的暴乱只是因为英军的烧杀抢掠,激怒了一方百姓,使之奋起反抗。义和团的暴乱只是因为洋教徒欺付老实巴交的山东农民,而洋货又逼的大家喘不过气来罢了。
国不爱我,何谈爱国呢。甲午一战后的日本何等穷凶极恶,俄国割占了多少中国的领土,然而在两国交战时,多少的中国百姓分别为两方效力,俄方抓到了枪毙,日方抓到了砍头,于是两个强盗在中国的白山黑水大打出手的同时,还分别惩罚了不安本份在双方之间寻几口饭吃的中国农民。
两年前是如此,可两年后的今天却是绝然不同了。
淮军一至海州情形就大是不同,给地主打了千百年工的佃户突然有了自己的土地,渔民们不用在打渔归来时还要在卡子上缴出自己辛苦得来的收获,日子突然好过起来,大老爷们也不再下乡下催赋,而是带着大伙修路造桥,挖沟补网造船,渔民和农民们盛赞知州周攀龙的同时,也如同其余各地的百姓一样,悄没声息的在自己家的正堂里供上了淮军大帅的画像。随着港口的兴建,外来贸易的船只越来越多,城里需要人手,港口需要老手渔民,待遇工钱越来越高,而在官府的监督下,那些原本不拿老百姓当人的富商巨贾们也变的分外客气,再也不拿人当牛做马。
海州富了,老旧的城池不见了,百姓们的家里有了余粮,手里还有了闲钱,在淮安派出的宣传人员的笔下和编造的戏剧里,这一切当然归功于英明神武的大帅,还有保护大家今日平安的淮军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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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心腹大疾
到了是今天,港口外海轰隆隆的炮响惊动了激怒了这些老实本份的渔民们,传闻中那穷凶极恶的洋鬼子们又来打海州的主意,附近乡村里的渔民和最偏僻的山坳里的山民都走出了家门,他们神情不安,饱含愤怒,他们看着不远处腾起的火光而胸膛起伏,他们没有受到组织,却因为最朴素的感情而走出了家门,很多人自发的带着家里的锄头叉把,临出门前,磨的锋利雪亮。
然而百姓毕竟是百姓,非军队可比。熙熙攘攘哪怕十万众,究竟作用有限。
现在耳听得大炮声响,眼见得乱石崩云,意气虽在,一心也欲为大帅和淮军做些事情,然而究竟如何施行着手,却是茫然无措,而敌人攻势越猛,虽然个个还是壮勇,却也是有害怕无奈之感。
近海口的渔夫山民如此,海州城内却也是这般景像。原本的州城内居民这二年来所得好处更多,而感受得知的淮军的宣传手段也越发的多,所以受恩深厚,而淮泗徐州一带在清朝是有名的民风强悍,居民好勇斗狠甚是难治,清季晚期,不少大臣建议在这一带招兵,议者就常有淮泗海徐一带民风可用,招为兵勇当为精兵的议论。
所以不论海口那里声势如何惊人,总归这些感觉已经与淮安的政府一体,与州衙利益一体,与淮军将士利益一体的州城民众也是自发而出,他们满脸义愤,有不少人看着远方腾起的烟雾而热泪盈眶,然而与那些茫然的渔夫山民一样,他们也没有组织,更加没有武器,有不少人在怀里掖着一把菜刀,心里就好象有了保障一般,而究竟这一把菜刀在洋兵入城的时候有什么用。却是天晓得。
“民气可用。”
张华轩与丁宝桢两人挤在一座轿子里,轿子是清朝贵人所用,自扬州送到淮安的,保不准琦善等钦差大臣还曾坐过。不过张华轩不喜欢,由官产发给商行变卖,送到海州来无人敢买。闲置无用,今天这一种场合,坐在轿里更加合适些,所以就与丁宝桢在轿里并排而坐。
与丁宝桢而言,他原本的理想当然就是坐上这种八抬的大轿,自三十三岁那年中进士后,不论怎么心怀天下。个人荣辱似乎也不能不放在心上,建牙开府起居八坐,这当然是清季时众人的奋斗目标。不过这时候和淮军大帅一起挤着坐轿,似乎有点滑稽别扭。又有点僭越之感。
不论如何。大帅这一两年内可能就会称帝。此事传出去,还不知道如何。裴寂坐御榻与唐高祖并列,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怀着乱七八糟的各种心思,他对张华轩地话只能敷衍道:“这是大帅的教化之功了。”
“哪里。”张华轩也是有些悠然自得,这一向来只是骑马出行,坐这种大轿倒是感慨古人当真会享乐,他向丁宝桢笑答道:“我有什么教化之功可言?教化是有什么用,说到底。得给百姓实在的好处。不然,今天大伙就知道洋兵犯境。可还有人敢出门来吗?”
这话说的虽然有点自得的味道,不过终究是实情,丁宝桢也没有旁的话可说,只是简略答道:“大帅这话高明之至,所言地确。”
张华轩何等人,丁宝桢魂不守舍的模样尽落他眼中。仔细一想,便知端底:“老丁你不必如此,想想看,淮军的炮营我调走了一半以上,要塞那里,敷衍几炮,晚间就不打了。撤出要塞,示敌以弱,明儿一早晨英军保准登陆上岸,直扑州城。港口距州城十里左右的路程,杨英明率炮营劲旅,还有海州镇六百官兵先打伏击,然后以骑击夹击,英军满打满算两千人左右,咱们骑兵就和他们一般多,以中军镇的战力,可保无事。”
说到这里,张华轩也不能不遗憾:“就是杨英明左宝贵苗以德这三个小子,混账之极,说死了也不准我亲领大兵,这一条,我很不欢喜。”
何止他不欢喜!
丁宝桢是什么脾气,他自信军伍之事,也完全可以得心应手,打两千英夷以倍数淮军击之,有什么困难?说到底,他以军令部长之尊亲自领兵,也是说的过去的。不料张华轩也是振臂欲上,他只得领着一帮将领苦劝,最后,终于定了由杨英明领骑兵,左宝贵总领步兵,协同会战地章程,而他与张华轩两人,都留在城中静候消息。
说到底,若不是张华轩巴巴儿的赶来,怕是没有这么许多麻烦。
人同此心,与英夷一战可以洗雪十六年前南京条约之耻,这样大事,张华轩热心,旁人自然也不甘落后,留驻州城,算是有运筹指挥之功,也还罢了。
只是突然想起北方战事,便向着张华轩发问道:“大帅,这阵子全在盘算与英夷的战和大事,连淮安阎丹初那边也不及敷衍,这里事了,我是回徐州,还是仍赴淮安。”
张华轩略一思索,便笑答道:“还是去淮安吧,明日战罢,总要和英夷有一阵子扯皮。据我估算,英夷这一番在中国的主力尽数在此了,没了陆军,留几艘军舰有什么用?仗打败了,总有有人出来收手。军舰长期停在海上也是无用,怕是会回香港,着得力地人来重开谈判,若是没有人来,总归我有大批俘虏在手,英夷短期内也无兵可用。调集特使来华,再派大兵前来,与法国商谈合作,两国一起行动,算算,最少要等明天夏天了。”
他悠然半躺在轿子地壁上,微笑道:“到了那时候,南京咱们也打下来了,以全国统筹之力再与英法交手,可能获利更大。”
说到这里,倒是他也想起一事,便向着丁宝桢道:“英法不过是小患,而俄国才是腹心大疾,咱们万不可小心。你淮安事了也不必到徐州来,北方战事也很快就要完结了,咱们在国内可以放心了,南方地情形你大约也知道,淮军五个镇就可横扫,日后最重要的,还是要在北方防着俄国人,军令部要把这一层把握好,调兵布防设置内镇都是军令部的事,配给装备武器发放也是军令部的事,凡是部务里向着北方的都要先行,此是重中之重,不可不慎。”
现在与历史不同,清廷对俄国向来没有太多警惕心,而俄国人在此时的形象也算不得穷凶极恶,谋求极北边地,对清朝来说也算不得是什么不可接受的要求。所以奕山为黑龙江将军,而俄军几千人沿长而下,设立军屯,奕山也只是略加关注,期待于抚。
而“抚”字一说,原不过就是丧权辱国,以国土换取俄国在条约上的支持。事实可见,俄国地胃口大地离谱,先得极边之地,然后谋取东三省为黄俄罗斯,日本确实可恨,不过若无英国扶值日本抗拒俄国,怕是东北早不复为中国所有。
如此生死大敌,张华轩决心将以一国之力相抗之,绝不懈怠!
倒是军统的情报,涉及到清朝或太平军时,总归还是顺手,不至于一筹莫展,然而各国内部情形布置,却是两眼一抹黑,完全无从着手处。而张华轩记性再好也只记得大概走向,具体如何也记不清楚,况且,就算是记得清,现在时局发生变化,到底会如何演变,也无从猜测。
总归是俄国野心难制,若是迟迟不能平定北方,怕是有不可测之祸事出现,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不免得有些心急,向着丁宝桢喃喃语道:“海州这里事了,我仍回徐州,甚至可能到济南。北京一下,便到北京。身处北方处置大局,阎丹初当然也随我到北京,政务处改为内阁后,现在地人手大约都到北京。你留淮安,预备南伐的大局,至于淮安并海州的政务,我拟意都交给周攀龙,让他任江苏巡抚,你意下如何?”
淮军眼看就要得国,以前的那一套班底自然都要攀龙而上,到中央任中枢大员,淮军的政务改制已经着手进行,以张华轩雷厉风行的手段,怕是要立见成效,等淮军一路高歌猛进到了北京之后,事事方能如意,不至于不凑手。
现在隶属淮军的官员幕僚已经不少,丁宝桢心里清楚,有不少都是预备位至督抚的,这个周攀龙早年就是知州,这几年在淮军领地内做事也很见成效,任一个江苏巡抚算不得什么,怕是还有可能直任两江总督,也未可知。
他当然没有什么反对意见,政务的事,军令部插手显然不对,现在张华轩垂询,不过是多年老友,类似闲谈。
当下只是微笑,并不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笑道:“现在有海州镇、徐州镇、庐州镇三镇,将来还要设南京镇与苏州镇、南昌镇,六镇总归有三万人以上,可保两江平安,以军令部所见,还是要设两江提督,以总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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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镇之以静
这两江提督之设,算是后世大军区之辈,张华轩现在并未考虑及此,随着丁宝桢话头随意想了一下,总觉得现在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左宝贵算是不错,不过让他统领整个两江的内镇军务,总是为时尚早。而其余将领,也不能尽然放心,虽不至于有尾大不掉之患,不过三省防务交托一人,暂且还真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这个又不是清廷的提督,淮军的内地军镇慢慢要扩张实力,才能名符其实,而疆域分化而设提督,张华轩还要细想。
当下只能敷衍丁宝桢道:“这件事操切不得,况且淮军野战获胜更加重要,内镇的事是万世法,却并不足以在此时有什么奇效,不必这么着急。”
丁宝桢也知是理,当下也没有旁的话可说,两人索性闲谈,因适才提起人才的事,张华轩先笑道:“张之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