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会令他欣喜非常。
当下却是按着欢喜,向着杨廷宝板着脸道:“贵府此说不对,兵凶战危,岂可如此浪言胜负。”
这算是严重的斥责了,道台比知州高了半级,张华轩正四品,杨廷宝从四品,一般来说,相差这么小的官员,彼此说话间极其客气,不会张华轩这般的斥责对方。
不过张华轩算准了对方的心理,他越是这样持重谨慎,不管语气如何,都会令得对方更加欢喜,果然杨廷宝被训了个狗血淋头,脸上的神色却是更加欢喜,当下向着张华轩连连夸赞,身在官场锻炼多年,杨廷宝拍马屁的段位也不算浅,拍的张华轩如同三皇五帝重生,卫青霍去病也远远不及,若是隔的远了去瞧,只怕杨大人不像知州,反而是一条纯种的哈巴狗儿。
张华轩忍住笑,向着杨廷宝正色道:“兄弟在回扬州前,曾经与钦差大人约定,如果发匪敢渡江来战,兄弟所部与江北大营一起合力,把发匪赶过江去!”
杨廷宝刚刚还把淮安练勇夸的如同卫霍重生一般,此时一听说张华轩要带队出城,立刻便是面若死灰,张着大嘴半响说不出话来。
他颤抖的嘴唇,半响过后才道:“大人的麾下初练,大人也说过要谨慎,现下发匪士气正旺,大人还要小心为是啊。”
张华轩故意迟疑道:“不过约期合战,本道难道能不去?”
当时清军将领之间做战经常有背信弃义的,张华轩就是不去也不足为奇,倒是对方是钦差大人,身份远远高过张华轩,所以他有此顾虑也很正常。
倒是杨廷宝愤然道:“大人原本并没有来扬州做战的身份,此次前来完全是出自公心义愤,若是明显不敌,哪有逼迫人做战的道理。依下官之见,看江北大营打的如何,胜则助战,不利则咱们守住扬州,也是大功一件了。”
张华轩抚额一叹,苦笑道:“难道当真要兄弟如此?”
猛虎出柙(15)
他轻轻巧巧之间,已经在杨廷宝那里把琦善卖了个干净。此战过后,他需要扬州等地官员士绅的支持,琦善可卖,这些地头蛇还不能得罪。杨廷宝当然不会知道,江北大营敢出来迎着北伐军打,也是知道张华轩手里有一支不弱的力量,有了张华轩做助力,江北大营才敢有打一仗试试太平军深浅的想法,而在杨廷宝面前,张华轩有意无意的言说,却是显的琦善逼他助战,不顾扬州安危一般。
果然不但杨廷宝反对此事,其余在场的扬州官绅也都是露出愤然之色,江北大营一建立,首先考虑的是江浦与浦口一带的防御,而不是扬州城的安危,扬州原本的兵马就很少,琦善过来之后又把兵马抽调走了不少,等镇江一失,太平军控制了长江,扬州立刻就被对岸的兵锋所指,一点儿安全感也是没有。身为扬州的本地官绅,原本就对清军的这种举措不满,感觉扬州如同弃儿一般,此时好不容易有张华轩这根救命稻草,哪里就这么轻易放他走?
当下除了杨廷宝外,其余的官绅也是纷纷上前,苦劝张华轩不要轻易离开扬州,有的人声泪俱下,有的人晓之以理,也有的语带威胁,甚至有人扑腾一下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唉,兄弟也很为难啊。”张华轩满脸苦恼,却是不堪其扰,终于虚扶一把,向着众人道:“既然如此,兄弟就先看看情形再说吧,请诸位父老放心。”
此语一出,在场的扬州官绅终于放下心来,跪倒在地的也爬了起来。
张华轩话锋一转,又是向着众人笑道:“大战在即,发匪兵锋直薄扬州,兄弟助守扬州有责,断然没有什么二话可说。不过兄弟目前就顶着一个淮安团练的顶子………这个很多事情,做起来都不大方便啊。”
一个矮胖老人立刻站上前来,面对着张华轩,却是向着在场诸人道:“兄弟不才也做过一任侍郎,在京师还有几个同年在,张大人为了咱们出力,终不能让张大人就用一个道台顶子办事,各位说是不是?”
扬州大难当前,官绅们此时还有什么话说,甭说对方是个盐商捐官,就是土匪流氓出身又如何?
当下各人纷纷道:“这是自然,咱们应当力保张大人才对!”
更有人道:“吉尔杭阿到任巡抚之后,就顾着和向荣保江南,咱们扬州这里便不管了,既然他们不把咱们苏北看在眼里,张大人自古淮扬一家,咱们一定力保你上位,取代吉尔杭阿咱们的江苏巡抚!”
张华轩肚里只觉好笑,如果是承平时节自己这样一个捐官来扬州,扬州城里的这些大佬怎么会把自己看在眼里?现在手握大兵,这些官绅们一个个都捧着自己的臭脚,溜须拍马奉迎讨好无所不为,恨不得把自己捧成内阁大学士总督两江才好。
他连声咳嗽,向着众人连连摆手道:“兄弟可没有取代吉巡抚的野心,只要朝廷给个名份就成,诸位父老有心。”
张华轩双手一拱,向着众人连连逊射。他出身富贵,身形高大且不瘦弱,也称的上是面若冠玉,风度气质更是远在常人之上,此时虽然是在谦逊,在场诸人却只觉张华轩逊谢之间仍然有一种傲视诸人的气度,而他所表现出来的沉稳与超人一等的气质,也让大伙心折不已。
成功的挟持了扬州官绅一把,张华轩心里甚是得意,他的淮军一到,已经被张华轩抽调来负责后勤的张得利立刻约见了扬州官绅代表,狠狠敲了一笔竹扛,只说大军前来扬州耗费不少,打起仗来用钱更多,逼着这些阔佬们大大出了一次血,一下子就兑会了三十多万两银子,这一次扬州之行的本钱算是不需要自己出了。
再弄个一官半职,把那尴尬的团练委员的帽子一换,嘿!
“稳住,稳住!”张华轩告诫着自己,这里多的是告老还乡或是在家居丧的朝廷大员,尚书级的有两,侍郎级的也有五六个,其余做过地方官员的也是不少,当时两江淮扬中为官的不少,做到阁部大佬的也不稀奇,这些人等于是后世的正副部级的高官,别的本事没有,察颜观色的做官学问一定不差,自己这个盐商后人只要稍露一点得意之色,就立刻在别人心里掉了成色,之前一切的努力都算白费。
当下稳住心神,右手虚邀,请了众人入房,宴请在场的扬州官绅。这一天他除了处罚士兵,宴请官绅外,便是让各级军官加大了临战前的心理动员,到了下午,又让所有的持枪士兵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实弹演习,从傍晚夕阳西下之时,到得暮色降临,扬州城内外都能听到砰砰的枪响,距离兵营和城墙近的居民都能闻到一股股的硫磺味儿,一股战前的紧张气氛,立刻笼罩了扬州全城。
张华轩的淮军招募了一万一千人不到,刨去锱重、马队、工兵和两个营的炮营之外,便是十八个营头的步兵部队。
九千余人拥有五千支火枪,这在当时的欧洲国家也是不低的火器配置了,去掉每营里固定的非战斗人员,大约还有两千左右的战斗人员没有装备枪支,就在几十年前的古斯塔夫二世是用长枪兵配火枪兵的战法横扫了欧洲,现成的办法张华轩当然不会不用,于是这两千余人配置了精制的木腊杆长枪,分别配置在火枪兵阵线的两翼,用来弥补火枪兵肉搏能力的相应不足。
这一天战报不断传来,太平军由瓜洲渡进军兵锋直指扬州,西起江浦东至瓜洲的江北大营也动员起来,到傍晚时分,江北大营的部分队伍开始与太平军的前锋有着零星交战,清军屡战屡败,根本不是士气正旺的太平军对手,而江北大营的行动也激怒了原本不想理会他们的北伐军将帅,太平军开始派遣相应的队伍,向着东北方向的江北大营施加压力。
猛虎出柙(16)
-----咸丰三年五月十二日的拂晓时分,天气刚刚蒙蒙亮,夜色还没有完全褪去,太平军一部四千多人开始对着驻扎在土桥的清兵猛攻,做为清军前锋的绿营兵根本挡不住这些太平军精锐的攻击,在势若疯虎的太平军面前,绿营兵根本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一次冲击之后,五千多绿营兵纷纷溃散逃窜,太平军趁胜追击,连破虹桥、朴村湾等清军营盘,先期被击溃的绿营兵反过身来又冲乱了自家的营盘,各级军官也根本无法约束住部队,反而一转身也加入了逃跑的队伍之中。
局势急转而下,这两万多太平军几乎全是战兵,九成以上都是从广西打到南京的老兵,没有火器却多半有甲胃,手里的兵器也很精良,而反而清兵,两万多人的江北大营大概只有一万出头的战兵,有三四千人的八旗兵,其余都是绿营兵和辅助兵,除了八旗兵多半披甲外,绿营兵只是披了一件号褂,只有中高级的将领才有资格披甲,士气不高,手中的武器乱七八糟,兵败如山倒之际,除了八旗兵在托明阿与德兴阿的带领下,簇拥着琦善退往三叉河大营外,其余的诸营多半溃散,不成建制。他们没有被杀是因为跑的快,没有被俘是因为太平军人数也不多,没有闲暇来俘虏这些绿营兵,等到太平军将领们发觉所谓的江北大营连一只纸老虎也不如的时候,才决定加派兵马,彻底把江北大营拔除。
势态如此严重,江北大营从琦善以下,都是心惊胆战,如果不是畏惧王命害怕逃走也被杀头,整个大营估计连一个人也不会剩下,将会统统跑掉。
到了掌灯时分时,扬州城门早就关闭,不过来自三叉河的告急信使一波接着一波,把扬州的东门不停的叫开,然后信使直奔着张华轩的淮军驻地而去,清脆的马蹄声把沿街居民惊吓的不轻,往常这个时候点不起灯的百姓早就钻到被子里睡觉,今晚却是无人入睡,整个扬州城都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情绪当中,不少人披着衣服张大双眼,看着城门方向,默默的数着究竟从城门那边过来了多少报信求援的骑兵,等到来自三叉河的骑兵超过四次之后,整个扬州城都再也没有人敢去休息睡觉,官绅们开始到州衙门去打听消息,普通的富贵人家开始掩埋收藏起金银细软,套好大车,准备随时出城逃亡,普通的百姓没有什么办法可想,只是躲在家里默默祈祷,希望官兵能挡住太平军,扬州城能够渡过此劫。
当时的太平军没有后世宣传的那样,是代表某一个阶级起来革命,就算是如此,它的军纪也并不比官兵或是土匪高明,各地的太平军都有屠城或是抢劫的纪录,破南京城时,还有过一次规模不小的屠杀,兵凶战危,平民百姓理会不了改朝换代的事,不过官兵来了没有辫子的杀,太平军来了没有头发的杀,老百姓夹在两边枉死的不计其数,到最后也不过是换来几句话的记录,或是一声叹息罢了。
等到了天明时分,前到淮安练军营中告急的竟是一个绿营的副将和一个正三品的参领八旗军官,尝到了甜头之后,太平军决心不放过已经被打残了的江北大营,两万多人一起改向,沿着昨天清军留下的营盘阵地,一直猛冲猛打,昨天半夜时才暂停休息,天还没有大亮就已经又继续进攻,短短几个时辰就打破了清军在三叉河前的几道防线,兵锋已经直指江北大营最重要的驻地。
琦善急的跳脚,恨不得自己亲自赶到扬州来求援。张华轩保证中的援助一直没有出现过,扬州城距离渡口战场也就几十里地,如果大军出发也就半天的功夫,可是渴盼中的淮军一直没有出现过,反而是太平军越战越勇,显然是根本没有后顾之忧。琦善不知道张华轩其实是摆了他一道,根本就不曾有过出兵与他并肩做战的打算,反而以为是江北大营表现的太差,使得张华轩根本不敢出兵,所以他拼命劝诱,威胁,给张华轩打气,好像张华轩只要一出兵,势气如虹追着江北大营狠打的太平军根本不堪一击,等到太平军打到三叉河大营附近时,琦善再也顾不得钦差的矜持,写给张华轩的书信越来越谦卑,开始还是用上官的语气,后来就是亲热的同僚的语气,到最后是称兄道弟,就差抱着张华轩的大腿求他救命了。
“吉副将,多参领,兄弟料理营务一时脱不开身,教两位老兄久等了。”
之前的信使张华轩都置之不理,交待苗以德接下书信就算了事,这一次琦善居然派了副将和参领级别的军官来求援,再置之不理显然不妥,故意把两个使者晾了半天后,张华轩这才姗姗来迟。
张华轩在三叉河那几天,江北大营里的高级军官基本上都已经熟悉,一看到两个军官,便大声笑着问好,又吩咐人准备热水和早点,让两位将军洗了脸吃饭。
他正张罗着,姓吉的汉人副将却是向着他恶狠狠道:“张大人,你当初在大营时是怎么说的?怎么咱们和发匪一交手,你倒是没事人儿一样?这里是你的地盘,若是安心坑咱们,就一刀杀了我了事!”
姓吉的副将等的急了,他自己最后的家底也在三叉河的大营里,绿营将领不比八旗,手下有兵朝廷还买帐,手里要是没了兵,当真是人憎狗嫌,谁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此时看到张华轩一身绸缎直衫一尘不染,飘若出尘,笑吟吟的迎将过来时好象没事人儿一般,他自己却是赶了小半夜的路,满脸血污满腹心事,一看到张华轩的作派,一股邪火直往上窜,终于忍不住冒了出来。
张华轩愕然:“吉将军这说的哪里话来?甭看兄弟这里清闲,其实从昨儿晚上开始,兄弟一接到钦差大人文书时起,就开始准备出城去助战,大伙儿都是为了王事,兄弟几百里路跑来,难道就是为了坑害大伙儿?”
猛虎出柙(17)
这副将也并不相信张华轩当真是为了坑害江北大营故意不出兵,在同时代的人眼中,张华轩也是统治集团的一份子,实在没有理由自掘坟墓,适才的话,只是觉得看张华轩不过眼,才故意如此,现下看看张华轩倒是确实满脸疲惫,眼里也有血丝,一夜没睡看来也不是虚言,吉姓副将礼屈了几分,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他哑了火,同来的满人参领却并不买帐,直瞪着张华轩道:“张大人说是要出兵,怎么咱们看不到一兵半卒,现下发匪已经要围攻三叉河大营,三叉河一失,整个江北大营半年多的苦功就算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