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江北大营的营寨实在范围太广,绵延两百多里的地段倒不是处处都有,不过隔上几里十来里地,总会有个大寨或是小寨,而且多布置在战略要冲,这样在防御上确实是首尾兼顾,不过兵力不足地问题也就极其严重。
二百多里地,不到两万人的兵力要能守住才是活见鬼,所以在历史上被太平军第二次攻破后就被盛怒地咸丰帝下令裁撤掉了,淮军第一镇从发动日起就很少遇到强烈的抵抗,很多营寨在淮军的枪响之后就逃之夭夭,然后无路可走后投降,也有不少营寨直接选择了投降,真正能做强烈抵抗的不是几乎,而是真真正正的一个没有。这样一来,淮军的战事就打的极其顺遂,从十一月十四日开始交战,到十七日时,从安北到瓜洲,然后由瓜州到江浦的桥林一线,大大小小的营寨扫了几十个,俘虏了七八千清军,打死打伤的却不到一千人,这样形成了倒卷之势后,江北大营的双阿大将知道大势不妙,江浦大营必定镇守不住,于是清军全线撤退,从江浦一路东退,剩余的主力全部龟缩到浦口与江浦之间的徒岗、安定桥、小店一带,第一镇除了一团主力去攻打扬州外,重炮也由第一团带走,其余主力渐渐会合一处,在十七日黄昏时抵达浦口一线。
与此同时,在海州开来的水师也到了浦口一带的江面,开始由浦口到镇江一线巡逻,沿途的清军水师船只多半被击沉或是俘虏,原本从英国请来的道格拉斯等教官担任临时的水师一线指挥官,大副和水手长加炮长以及普通的船员全部由水师学员充任,张华轩坚信一流的海军是在战火中成长起来的,如果不给这些学员实战的机会,就算学了再多再好的理论,最终也是一事无成……
局势如此吃紧,托明阿与德兴阿一面向着朝廷告急,请求胜保立刻从河南前来援助,又请僧王立刻自直隶南下,然后便催促向荣从江南大营里派遣援兵过来帮手,他们也知道绿营兵不堪用,这些绿营兵打打发匪还勉强能够一战,在武装到牙齿的淮军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击。如是这般,托明阿坚请向荣一定要派精兵强将,要把江南大营最精锐最敢战的部队都派将过来,而向荣也知道淮军的厉害,如果江北不保,淮军渡江南下,他的江南大营也一定瞬息间飞灰烟灭,当下也顾不得门户之争,先派冯子材,又派富明阿,把江南大营最厉害的几倍精锐,全部派到江边,趁着水师船少江防不密时,偷运过江。
到了二十日,淮军在小店先行攻击,击溃来援的冯子材一部,五千冯部在淮军的火炮和火枪面前支持不住,大部溃散,冯子材只带着几百人狼狈逃窜,如果不是第一镇临行前得到嘱咐,张华轩下令不要伤了冯子材这个抗法老将的性命,只怕战阵之上,这个老将一定性命不保难以逃脱。
打跨了冯子材后,清军在浦口的大营再无依托,五千淮军子弟士气高昂,清军闻风丧胆缩在大营里不敢出战,这一场战事确实出乎清军所有的将领想象之外,就在这短短几天时间,二百里的营寨加上一万多兵马全部被击溃,连淮军一根皮毛也没伤着,清军也重首级,这几天下来居然连一具首级也没有得到,这一方面说明清军对着淮军全无战力,另一方面,也说明清军的士气低到连斩良民首级冒功也没有兴趣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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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最后的骑兵
淮军与清兵最后的主力相峙之后,暂且并没有急于进攻,重炮留在了扬州城下,因为实在不适合这样高密度大范围的战事,不过其余的中型与轻型火炮还是留在了阵中,从淮军扎下营来的那天起,火炮就无间断的向着清军营垒里发射,清军倒是也有几门老旧的火炮,不过根本就不是淮军铸铁火炮的对手,而且数量太少,打上几发之后连清军自己也没有了兴趣,后来经历过炸膛之后,干脆就哑了火。
这么一来,五千多人的淮军把一万来人的清军围在了浦口大营里,这里虽然是清军主营,论起防御来实在也是稀松的紧,也就是几条壕沟与木栅栏之类,在历史上连太平军也没有挡住,更不要说荷枪实弹火力十足的淮军了。
从二十一日早晨开始,淮军就开始**,到了晚间也一直没有消停过,反正现在炮弹能够自造,淮军将士的炮手不少是新手极需锻炼,于是清军听着炮响总以为淮军会冲锋而入,结果到了晚间炮声消停了,淮军却是没有一点动作。
如此这般打了两天,淮军不急不躁,清军却再也抵受不住了。这时代的火炮威力其实并不大,一颗下去运气好能炸死几人炸伤几十,运气不好就打空了,只在空地上腾起一股烟柱,然后就算玩完。不过这么没日没夜的**,淮军无所谓,清军却承受在巨大的压力与恐惧当中,没有一时片刻的安宁,这么下去自然无可忍受。
而更让清军将领恐惧的却是江防断绝,前几天还四处巡逻。总给清军空子能与江南联络地淮军水师又回到了浦口一带的江面,日夜巡逻,就算偶尔能漏个把小船,想再过来大队清军是绝无可能了。而淮军主力也就压在了浦口大营外。几百人的马队四处巡逻把守,清军想再派出信使也是绝无可能了。
“大帅,这样下去不是了局,向大帅那边也派不出兵来了,发匪在南京有不少精锐,镇江的吴守孝与江苏抚标牵扯,江南大营还要派兵支应皖南,以防发匪从芜湖那边打回来,江南大营不过两三万人,前一阵子为了攻打镇江已经调走不少。现下又因为防着发匪回师,营中主力都布置在孝陵卫、镇江、广德、宁国,方圆几百里。前几日大战,江南大营又来了六千余人,以我估算,江南大营那边止有六千到八千人,他那边都捉襟见肘,如何再来援助咱们?”
德兴阿唾沫横飞地说着,一边说,一边满脸的晦气,大帐之内,托明阿面色阴沉居于正中。都统麟瑞副将萧开甲等人环列左右神情惶急,副都统富明阿翘着脚坐在帐门处,却是一脸的无所谓。
这些天来,这种大集副将以上军官召开的会议已经进行了无数次,每一次都是以没有办法而告终。可怜托明阿根本没有将略,在江北大营这几年托了淮军的福也没有打过什么险恶的大仗,由皇帝的大内侍卫然后任游击、参将、副将、总兵,并不是正经在的八旗行伍内出身,不过论起能力来。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八旗大爷。前几年他曾经奉调追赶北伐的太平军。对他而言那就暗一场噩梦:从安徽滁州到河南开封、商丘等地,那是走了一路追了一路又败了一路啊。好在黑锅由绿营汉将顶。他老人家在琦善死了之后就奉命署理江北大营军事,又加了都统、江宁将军,算是满人武郧里头一等地职份了。不过真要说起打仗来,还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啊。
至于德兴阿倒算是有一股子猛劲,这些天驻在江北大营偶尔也拿小股的太平军开开荤,去年还曾经击败过李秀成,不过他的武功将略也就仅限于带着百余人地骑兵冲锋陷阵了,这时候让他担任着江北大营副帅的责任,实在就是把一个重型武器交在了小孩子的手里,他就是有心,却仍然无力。
这两个大营的掌事者是如此,底下的那些副都统、总兵副总兵、副将、参将们更是没有以办法可言。老将冯子材倒是能打敢打,不过在面对淮军这样超前太多的军队时,冯子材一样没有什么办法可言。他的广西兵精锐原本就不多,在小店一战已经被打光了大半,现在手头没兵,纵是说话也没有人理会了。
一提起江南大营不能来援,帐内这些满洲亲贵大将们都是如丧考妣,神情沮丧之极。虽然早就派了人到胜保和僧格林沁那里求援,不过在场的人心里都明白,若是真的等胜保和僧王来救,只怕到时候只有给自己收尸了。
各人面面相觑,既然打下去没有前途,倒是逃跑或投降还可以考虑。只是江北大营满人武将主事,绿营势微,早就被摆在外面让淮军吃了个清光,现下营中主力多以满将和满兵为主,清朝建立这么多年,汉将投降或造反的事很多,满兵却从未有此事,这便是八旗制度地妙处。
全家老小的富贵前途都在朝廷和京师,甚至不止是一个小家,而是牵扯到整个大家族的安危,想要投降,就得先考虑这些要付出的代价。
托明阿低头想了半天,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可言,半响过后,终于叹气道:“若是能冲出去,先往皖北,再相机到河南吧。”
此语一出,众将脸上都露出轻松的表情,淮军扩军他们不晓得,不过之前地情报只是两万来人,这里已经有不少,江北大营骑兵很多,只要能突围而出,就算扬州失守,不过也可以趁着淮军兵力不足守备不严的机会,想办法脚底抹油逃到北方再说。
不过既然是突围,显然要有前锋和殿后,帐中诸将论起打仗都不是好手,不过论起心机城府,却是一个比一个深沉。
而托明阿环顾左右,能得罪的没有兵,不能得罪的才有兵,让他指派,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正为难间,原本在帐门处不做表示的富明阿却主动道:“我所统率地骑兵全是精锐,愿做前锋和殿后。”
此语一出,帐中各人俱是感动不已,一个个起身向富明阿致意感谢。其实这一重任也非得富明阿不可,此人前年奉命来援助江北,后调至江南大营,麾下骑兵俱是满蒙精锐,虽然不过千人左右,战斗力可比绿营兵强地多了。
清末时,满蒙八旗的精锐骑兵已经所余不多,来自蒙古草原与东北八旗地精锐合在一起,算是清朝最后一支强悍的精锐机动部队,这支军队在征讨太平军和捻军时损耗极大,在八里桥一役,几千骑兵死战不退,最终全部战死,而这支骑兵最后的精锐,便是在山东时与僧格林沁一起,败在了汉人捻军骑兵的刀下,最终全部覆灭。
既然富明阿愿意把重任挑起来,其余的事便也简单,当下各人又商议清楚,在前锋出战后,各部依次出营逃脱,在何处汇合也是议定,在会合之后,再定行止。
十一月二十三日清晨,富明阿与其所部第一批起身,军中的伙头兵早就在三更时就起身,烧水做饭,到富明阿与所部骑兵起身后,骑兵们先是吃饭,然后帮着袍泽兄弟把对方的甲胄全部穿好,清军已经不讲究重甲,当时的马匹也负担不了骑兵再加上重甲的重量,所以各人所束戴的只是二十来斤的鳞甲,只能防住弓箭的远射,至于淮军的火枪那是肯定防备不住,只是多年积习难改,穿上甲胄多一分安心罢了。
富明阿身为副都统一级的将领,装备自然要好上许多,等他把铠甲与头盔都穿戴好后,提起自己的大刀坐在原地等候,等托明阿等人派人来通报已经准备完毕后,富明阿才翻身上马,提刀用满语大声道:“出营,破敌。”
富明阿并没有把五千多淮军看的太过恐怖,在他看来,淮军之前辉煌的战绩还是绿营兵太没有用,当年他也到过淮安,见识过淮军的训练与装备,在他看来,淮军当然是一支劲旅,不过也是建立在清军太过无能的基础上。他的部下和京师那些骑不得马射不得箭的膏梁子弟不同,这些好汉子都是在东北与蒙古拉过来的,骑得烈马射得强弓,刀枪棍棒十八般武艺娴熟,这几年在江北江南也都立下不少战功,上次富明阿能打败李秀成的太平军队伍,也是带着这些精锐骑兵才能立下的战功。
所以他在军议的时候漫不在意,后来又主动提请担当前锋的责任,虽然富明阿只是个汉军正白旗人,并不是正经的旗人,不过就是这个汉军旗人对八旗满蒙骑兵的战力,有着绝对的信心。
在富明阿的一声令下,一千多骑兵缓缓出营,就在晨曦的照映下,向着淮军阵地先是小步行驶,然后加速,最终如风驰电挚一般,向着对面的阵地狂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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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覆灭
咸丰十年的时候,英法联军六千余人自天津出兵,在通州八里桥遭遇了僧格林沁、胜保、瑞麟率领的清朝满蒙八旗的主力,除了胜保等人带领的绿营兵外,其余一万多人全部是来自东北与察哈尔等地的精锐骑兵。据当时的英法军官记录,这应该是大清帝国最强的禁卫军,其勇猛程度让这些走遍了全世界的侵略者为之震惊。在八里桥一役,八旗骑兵用大刀长矛冒着英法联军的炮火猛冲,死了一批又上一批,僧格林沁为了鼓舞士气,自己亲自在桥中心挥旗呐喊,而就是这样一万多人的满蒙骑兵在死伤惨重,除了僧王带着精锐卫队退走外几乎全部战死后,其杀伤的英法联军总数不详,而根据战后法国参议会对前敌将军的奖励争议来说,战死了一万多人的满蒙骑兵,当时大清帝国最精锐的骑兵队伍,在使用遂发前膛枪与滑膛炮的英法联军面前,最终打死的法国侵略者的数字是十二人。
法国参议会的结论是,前提的将领不需要特别的奖励,因为这是一场可笑的战役,对面付出上万人的生命为代价,而自己一方只死了十二个人,这样不对称的战争并不足以奖励将军的武
而现在猛攻淮军阵地的一千两百人的骑兵队伍,在它刚刚冲出营门的那一刻时起,其命运就已经注定无疑了。淮军的火炮制造工艺虽然稍显粗糙,不过在威力上根本与欧洲列强的火炮没有任何区别,淮军用刺刀与前膛枪组合起来的空心方阵经过长时期的训练与实战,在运用起来时也不在英法强军之下,而比诸英法军队更强的便是更加坚韧更加勇敢的士兵。
在听到清军营地的动静之后,包围着清军大营的淮军将士在军士和下级军官的带领下已经准备起来,等清军骑兵冲出营门后,淮军火炮也同时开始轰鸣起来,六十门火炮划开一道道地火舌。巨大的轰鸣声把骑兵的马蹄踏地声完全遮盖掉,一千多骑兵踏出来的烟尘也迅速被炮火的烟火覆盖,霰弹之下,每发炮弹下去无数的弹丸在战阵上跳跃飞舞,每发炮弹过去,清军骑兵便是死伤惨重,等骑兵冲到淮军阵前的时候,已经不足半数。
富明阿双目尽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