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所在,江南大营一破,孝陵卫便已经由相当数量的太平军将士驻防,其余上河镇、毛公渡,乃至小水关一带,这些南京城外的战略要点,也被太平军囊括在手中。然后,便是由南京到镇江一线,直至常州前方,俱由精兵强将驻防。
其实若不是破江南大营打的太过操切,一心只想解南京之围为主的话,而是扩大包围圈,以歼灭清军主力为要,此时江南大营已经攻破,太平军完全能由镇江至常州,然后下苏州、上海。将整个苏南并入治下,只可惜天国上下俱是目光短浅之辈,与清军交战只以击溃为满足,每次大战之后,看起来清军被打的狼狈不堪抱头鼠窜,这一次江南大营被破后,向荣忧惧自杀,九华山大营被破后。江苏巡抚吉尔杭阿一说是被杀,一说是自杀,除了这两个钦差巡抚外,大将总兵也是死伤不少,只可惜清军主力却是未损太多。不少兵将在被打散逃走后又重归建制,现在都在苏州的两江总督何桂清手中,人数也约有三万余人,这样一来,加上浙江等地驻防的军队,如果历史走向不出意外的话,这些清军就能在不短地时间后卷土重来。重新在南京附近建立起大营。把南京半包围起来。
如果没有庐州三河一役,很可能在石达开等人在湖北打跨剩余的湘军主力后。就能回师江南,与秦日纲等人会合一处,一起彻底把盘踞在苏南的清军势力彻底根除,而在庐州战事之后,太平天国将走向何处,将会做出什么样的应对,却是谁也不知道了。
聂士成与吴穆两人会过茶钱。牵过自己的骡子。便欲离开此地,向着水西门一带去观察一下圣库的情形。两人都是年轻,在淮军中都算是胆大包天的人物,嘴里俱说是去看看热闹,心里却是打好了主意,将来若是随大军一起来攻南京,一定要把这圣库原封不动的起了出来,交给张华轩去搞工业设施,或是多招募兵马,多铸枪炮。
正欲行间,却见茶馆地众伙计突然间变了脸色,各人原本或坐或站,顷刻之间,却都是趴伏于地,众多茶客见众伙计如此,当下也是各自急忙放下手中的茶碗,有几人还匆忙间将抿在嘴唇之间的小吃点心瓜子等物一口咽下,然后也是跪在原地,尽管脸色憋的通红,却是不敢发出半点儿声响。
如此作派,吴穆自从入军就在淮军体系内,张华轩是从来不讲究这些没用的礼仪,所以未曾得见过,而聂士成却是在和春与福济等人身边见过多次,只是清朝督抚钦差权力虽大,百姓自然也要在路过地道边下跪回避,脸上却是从未有过如此害怕紧张的神情,他心念一动,知道必定有极其厉害的大人物就要打此地路过,而众人都知道此人厉害,手段必定残酷,所以不敢稍加怠慢,而脸色也是变的如此害怕惶恐。
既然心中明白过来,聂士成当下也是把吴穆一把拉住,两人亦是在原地跪了下来。只在片刻之后,吴穆与聂士成偷偷抬眼去看,却是只见一队接着一队的马队接连不停的从自己眼前经过,而诸百姓都是如自己一般相同,一个个老老实实跪在原地,不敢乱说乱动,饶是如此,那些路过的太平军将士还是挥舞着皮鞭,鞭梢经常在下跪地百姓脸前掠过擦过,很多人只觉得自己地脸上一阵阵火辣疼痛,却是不敢发出半点儿声响。
吴穆与聂士成趴在地上,却是悄然对视,两人出是不敢出声,脸上却都是会心一笑。原说在南京见不到什么大人物,不成想,眼前就有一个显然是显赫之极的人物就打自己身边路过,虽然见不真切,不过看这做派与气势,一会子寻茶客打听一下,便可知道天国上层地这些大人物们,到底在平时是个什么模样。
两人正暗自里打着小算盘,路过的仪仗却是停了下来。
各人正自诧异,却是有几个束着绸缎头巾的将官按剑而来,吴聂二人心怀鬼胎,当即心里便是咯噔一声,两人均是在想:“莫非自己有甚不对,露了马脚?”
正在紧张之时,那几个太平军将官却是一把将茶棚老板拎起,喝问道:“这里有井水没有,井水可凉?”
“有有有,回将爷,小人这里就有一口百年老井,井水森凉!”
那茶馆老板显然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虽然被人拎小鸡一般拎在半空,一张脸憋的通红,当下却是对答如流,唯恐一个字说的不对,就惹恼了这些军爷。
“好,如此甚好。”拎着茶馆老板的太平军将官展颜一笑,向着自己身边的同僚笑道:“我就说这里有茶棚,就必定有水。”
“不要多说了,一会王爷他老人家恼起来,不是耍地。”有人却看不惯此人洋洋自得地模样,冷言打断适才那将官的话头,却向着茶馆老板吩咐道:“快些让人打冷水来,记得要干净,要打地深一些,越是冷水,越好用,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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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水轿
这茶馆的老板显然不知道这一次差使是何用意,不过却是一点儿也不敢怠慢,吴穆偷偷抬眼,发觉这一条街已经被净道,大约有一两百人的骑兵远远布开了防御,其余也有二三百号的兵丁家将模样的人物手持兵刃仪仗,正在散开护卫。
如此规模的仪仗加上护卫,隐约间又有王爷称呼,想想天国诸王中不少已经出外,并不在南京城内,有一些如秦日纲之样的,虽封燕王资历却是不够,私底下很多天国将士仍然是以顶天侯相称,除了当初册立的诸王外,其余赐封的王爷们在尊贵与人望上自然是远远不及。而在所谓的天京城内,敢摆上步骑几百人的仪仗护卫,隐约间看去,还有不少高官大员相随左右陪伴的,其人究竟是谁,自然已经是不言而明。
倒也果然不出吴穆的猜测,片刻之后,茶馆老板便带着一群伙计担着刚从井里挑出来的冷水,这会子刚交四月,天气也就是刚开始变热,远非盛夏时节可比,从深井里挑出来的冷水自然是冰冷非常,两个伙计担着一桶井水路过之时,吴穆与聂士成便在那桶一旁,只觉得路过之时,一阵阵冰冷的寒气袭来,两人情不自禁之下,竟是均打了一个寒战。
“妥了,这里的井水果然不错。”
几个太平军的军官看着伙计们担来的冷水,居然一个个都是面露喜色。他们非比淮军,吴穆眼都看的酸了,也看不出来谁的职务是高是低,这会子情形一乱,几个没成色的便欢欣鼓舞起来,倒是一个中年军官面色如常,当下只淡淡道:“王爷性子燥。刚交四月就嫌热了,不赶紧着把水送过去加在轿子里,你们个个都得被打三百小板才过得这关。”
这话一出,刚刚那些还在欢喜的众军官俱是变了脸色,显然这三百小板的话语并不是随意恐吓,跟随在这王爷身边的,想必是个个都挨过板子才对。
果然便有人立刻将这井水接了去,茶馆中人都被换下。并不能靠近仪仗地边上,几个留在远地的显然是在远眺,又过了片刻,终有人松了口气道:“井水送到轿子里了,看来是没事了。”
又有人笑道:“这南京天气是怪。刚交四月就这么着闷热,到了五六月,更是热的人喘不过气来,还好咱王爷有了这水轿,轿壁四周全部可以装水,到了夏天走一段就换过刚打上来的井水,那轿子里我收拾的时候上过一次。当真是凉意森森。满头的热汗,进了轿子没一柱香的功夫。可就全没有了。”
吴穆听到此处,暗地里噗嗤一笑。这显然是个没成色的货色,应该是王爷身边地小角色,连打扫轿子的事也干的这么起劲,还公然吹嘘,显然在王爷和诸人眼里,应该无甚地位。
果然。此人说完之后应者寥寥。根本就是无人答理,此人一发急。便又直眉楞眼的道:“漫说轿子,咱府里的水亭子又有多少,还有王爷地床边,挂满了奇珍异宝,这些里面,全有我的功劳,便是抬轿的八十三个轿夫,也全是我找来的。王爷前儿还冲我笑了一下,我看哪,是说我差使办的好。”
这人叽叽嘎嘎的只顾着说,适才威胁众人的那中年军官早就变了脸色,待他略顿一下,便是喝斥道:“府里地事,你只管到外面来说什么?”
“是是,是我错了。”那人显然也醒悟到了这一点,立时便是闭嘴不语,同时眼神凶狠,扫视全场趴着地众人,若是方便,怕是要全数杀了灭口才是。
其实天国王府里的这点子破事早就天下皆知,圣库地事都瞒不了人,更别提天国诸王的豪爽阔气奢靡浪费了。这一队人马,显然就是跟随东王杨秀清的府内心腹,东王坐水轿,家中奇珍异宝可以当垃圾来扫,出门坐轿抬轿的轿夫接近百人,这已经在清廷上层传为笑谈。满清那些王爷虽然也是没成色的多,不过三代才出一个贵族,这些建州出来的土蛮早就摇身一变,如杨秀清这样的穷奢极欲倒不算什么,清朝上层看不上他地,就是这一点土财主式地享乐,为上位者,对自己完全没有节制与约束,连从古至今的规矩也不管不顾,就只轿夫一样,就已经足以为笑谈了。
况且除了东王之外,天王洪秀全也完全是个笑话,这个落弟秀才进了南京就只管享乐了,占据南京这么多年就没出过城一次,甚至在南京城内,也很少出他地天王府邸一步,他的正牌老婆都已经八十多人,选入宫中的美女已经超过千人,而且每天都有新人进入。洪秀全又不愧是秀才出身,到底还有几把刷子,他为了教训自己的这些老婆们守妇道,每天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写诗,用几近白话的打油诗的方式,教训自己的老婆要听话敬夫云云,其文字浅白,内容可笑,常令天国以外读到的人笑断了肚肠。
吴穆想到这里,虽然此时此地危险,却也是忍不住憋红了脸皮,差点儿就要笑出声来。他下死劲抓住了地面,用力克制自己,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摇晃起来。
一伙东王府的亲随军官眼见轿子就要起行,却也顾不得许多,当下众人便一起跟随而去,虽然有人看到吴穆的情形不对,却也无心探查,只当他是吓的打起了摆子。
东王的仪仗宣宣赫赫,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方才走完,吴穆与聂士成也随着众人起身,吴穆满脸通红,向着聂士成小声笑道:“今儿当真是险,差点儿便露了马脚,这真是我的罪过。”
聂士成看着远去的东王仪仗,却也是满脸的鄙夷之色,当下也向着吴穆轻声道:“百人抬轿,这当真是太过荒谬,若非亲眼看到,直以为是人有意造的谣言。就是这样的人,窃掌大权,麾下精兵强将几近百万,占据数省膏润之地,管辖千万百姓?”
他连连摇头,叹道:“大帅把这些人当对手,未免得太过高抬,淮军对此丑类,牛刀杀鸡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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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机关算尽
眼前这几百人的太平军将士显然没可能会知道吴穆发自内心的鄙视,给杨秀清的水轿换了水之后,主事的心腹上前,到得东王轿前,俯首躬身,哈腰带笑道:“王爷,轿子换好水了,可还生受得?”
轿内并没有声响,禀事者额头上已经是沁出黄豆粒大的汗珠。他正在迟疑间,轿夫却感觉到轿内有人跺了一跺脚,知道是让他们起行,当下也不理会,八十三个轿夫几乎是同时站起身来,动作整齐划一,漂亮之极。
旁人不知,适才那禀事者心里却是清楚,就这些轿夫一起停一起止一起起身等诸多关节,那是打了无数小板,甚至砍过几颗脑袋才训练的如此,此事就是他经手负责,而此人也深知杨秀清的个性与脾气,这东王殿下最苛求仔细的人,凡是只要交办下去,稍有不慎做的不对,轻则打板子,重则斩首,那更重的,便是凌迟点天灯等等。想那北王韦昌辉,对东王一口一个四王爷,四哥,凡事悉听指示,弟弟犯事惹怒东王,北王居然亲自下令将弟弟五马分尸,才算摆平此事,寻常王侯,东王想打就打,想杀便杀,天国上下,谁在他老人家的眼里?便是天王,前几日还被东王托言天父传话打了几十小板,天王也得老实下跪受刑,这天国明着是天王万岁,可实际上已经是东王万岁,而眼前的这位主子,连表面的万岁也要争,现下所向便是天王府邸,要向天王提出加封万岁一事,想来以东王的权势威望,天王非得答应不可。
想到这里,禀事者做官的心不免得又焰腾腾向上了几分。当下更陪了几番小意,十倍的小心,如同小脚女人一般跟在东王的轿子身边,张罗着仪仗护卫一起动身,把东王的轿子护在了当中。
刚行几步,他却突然想起一事,当即又向着东王地轿子轻声道:“听人说,北王今天可能会赶回天京城内。他已经派人前来传禀,说是前方军情战事,想与王爷商量一下。”
轿里这一次却是传出声响来了,杨秀清皱着眉头拉开窗帘,禀事者看到他清瘦的脸上满是怒气。当即吓的差点儿跪在地下,待东王开口后,他晓得怒气不是冲他,这才放下心来。
却听杨秀清大怒道:“这厮摆明了是来保胡以晃的,胡某想必也是同他一道进城,来,传我令。去抓胡以晃过来!”
庐州兵败的事天国上层特别是东王害怕影响到军心民心。已经下令保密,严禁外传。这会子他自己盛怒之中忘了此事,居然就在大街上传令抓胡以晃,均令一下,身边的几个心腹大将都面露迟疑之色,杨秀清虽然大权在握生杀予夺随心所欲,却显然也不是个笨人,微微一征。便是明白过来。
当即自己便摆手道:“昌辉想必会带他过府。表面上让我处置,其实想说情。他自己必定没有这个胆子。不经过我手令就敢回来,这一次想必还有人撑他的腰,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
此人这些年来手握天国大权,一纸手令可让千万人的人头落地,威福自用惯了地人说话自有一股杀伐决断之气,这会子压着盛怒出口,旁边的心腹跟在他身边很久,知道此人已经是怒到了极点,若是胡以晃现下就在他身边,自然不免得人头落地,怕是连想保此人性命的人,也会连带着一起丢掉性命。
当下各人不敢多说,只是呼喝清道,簇拥着东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