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诺勒马上前,亮出手中兵刃,“王妃也有令于末将,将军难道要在这皇城之前与末将一战?”
副将面露难色,我伸手阻止了木诺,只是淡然地对身前的副将说道:“本宫入内一切罪责本宫自己承担!本宫自会替你在荣王殿下与狄宁将军面前说情,他们不会责罚于你的。”
副将踌躇一阵,才命人闪开一条道来,“王妃请!千万小心,里面仍在酣战,只怕不是很安全。”
木诺淡漠地应道:“有末将在,将军尽可放心,末将定会舍命护王妃周全。”
我勒马走进皇城,心中万千感慨,从前的太平景象,只怕这皇城以内也已被战火缭乱。
未做停留,只是飞马奔至太和宫,里面仍有零星兵戟声。我下马朝内疾奔,木诺近身守护,偶有袭击的人,也被他一刀斩于身前。顾不得他的杀戮是否带起血腥,心中只是牵挂那两个处在生死之间的人。
太和宫大殿前,远远望到一黑一黄两个身影正在大殿台阶之上殊死搏杀,分不清他们的势态,疾步往前冲去。
忽然一人闪至身前,浴血的战袍触目惊心地挡住了视线,“王妃!”
我抬眼望着身前的狄宁,冷冷地下令,“让开!”
狄宁一脸漠然,屹立身前,纹丝不动,“你不可上前!殿下说了,这是他与他大哥之间的恩怨!我们都不可以插手!”
“让开!”依然只是两个字,却是从我牙缝里蹦出来。
“恕末将不能从命!”狄宁依然不受我的命令。
木诺走到我身边,轻蔑地看着狄宁,低声问我:“王妃有命令吗?”
“替本宫拿下狄宁!”我眼里泛起泪花,心痛地下令。
“末将领命!”木诺走到我与狄宁之间,摆出了一战的姿态,我退后几步,目光投向阶梯之上。
身前狄宁与木诺相持,谁也不愿先出招。
“木诺!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狄宁对着这些日子以来有些心心相惜之人怒吼。
木诺依旧是那散漫的态度应对:“狄将军,请恕末将无礼了。末将一早说过,只受命于手持狐尾百合令的人,也就是荣王妃。她既已收回之前要末将听命于荣王殿下的命令,末将就只能听命于她了。还望海涵!”
仍然没有谁肯先发招,两人只是对持着。
此时台阶上,慕容昊显然已经占了上风,手中方天戟带起一阵血光,慕容辰身前一片殷红浸染,手里长剑触地,半跪在了他三弟身前,已无力还击。
慕容昊扬起手中长戟……
我飞身冲上台阶,身后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
长戟划落瞬间,我跪在慕容辰身前,展开手臂,“停手——”
慕容昊瞬间挪开戟锋,怒目而视,“你……”
眼里朦胧起来,轻声对他说道:“昊哥哥,你曾答应骆雅,弑兄杀弟之事你不会主动做。”
“让开!”慕容昊眼中杀气浓郁,显然不想听我劝阻。
“哈哈哈哈哈……三弟,没想到阻止你杀我之人,竟然是你自己的王妃吧?”慕容辰在我身后放肆地笑了起来。
慕容昊眼中透出冰冷地决然之色,怒火熊熊,“骆雅!让开!”
“他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你就不能放过他吗?”我只是想阻止他们兄弟相残,不想慕容昊手上沾染他大哥的鲜血。
“骆雅!你还是让开吧!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我慕容辰临死还能看到你为我做的这番事情,已经心满意足了。”身后的声音带着凄楚,几分温柔。
“昊哥哥……”我的声音带着哀求,希望化解他此时心中的戾气。
“本王叫你让开!你是不是不听本王的话了?”慕容昊冷眼凝视着我。
“昊哥哥,他没有弑君杀父,这一切都是他母后所为。从小你们敬他,可却从未真的去了解过他,他的孤独寂寞你们谁看清了?求你,放过他吧!”眼泪滑落,心中万般不忍。
“骆雅……”身后传来一声清唤。
慕容昊横过手中兵戟,正对着我,“本王最后一次叫你让开!”
“你若真要杀他,那你先杀了骆雅吧!骆雅自幼受他诸多恩惠,无以为报。没有他,你有今日的王妃吗?”
慕容昊紧了紧手里的长戟,愤然收了起来,重重地杵在身侧的地面,发出一阵沉重的撞击声,“狄宁!将他关入大牢,容后发落。”
阶梯下,狄宁与木诺早已停下手里的兵戟,狄宁走上台阶领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将进入这个故事的尾章!
传奇帝后篇!
谢谢大家的支持!
☆、僵持
帝都告破。
这场历时五年之久的皇室之战落幕。
国不可一日无君,襄王慕容涵与康王慕容祺对慕容昊俯首称臣。
正月初一,慕容昊众望所归地登临帝位,改年号淳熙,封我为瑞慈皇后,我却以身体不适缺席了他的册封大典,逼他善待慕容辰,不要再伤他性命。
而我与他却从太和宫大战至今从未再见过,他虽册封我为皇后,却从未来过我宫中,两人因那一战,变成了相持的局面。
五年战乱,国家待兴。慕容昊过于忙碌,虽然已召回韩容秋,仍是有些乏力。登基以来,他发兵清剿残余,封贬官吏,奖励有功之臣,甚为操劳。
对于慕容辰,他暂时将其拘押在天牢,不过问,也不准人接近。
我执意不肯住进关雎宫,不愿看到一些场景,记起一些不好的往事。他只是听了尉迟锦替我带的话,将容华宫更名为宸佑宫,命我搬入居住。此前长青殿被我一把火烧了,他亦命人重建,暂时将我安置在他母后之前居住的绮梦殿,也将名字改为了合欢殿。
两人不曾见面已经有半年了,其间有话都是让交泰殿里那班旧部传话。韩容秋倒是偶尔来看看我,他刚回帝都就来见过我了,眼里闪着泪花,被我取笑了一番。
一朝天子一朝臣。
之前太后与大相国勾结之事自然是纸包不住火的,大相国入狱之后,慕容昊封尉迟锦为漠国右相,韩容秋为左相,不再设大相国一职。
狄宁升任漠国镇国大将军,飞影将军温沛羽为司马,又封了木诺为司空,三人合力统领漠国兵马大权。
两个弟弟自然要分理四个封地的事情,慕容涵暂时代理东南两地,慕容祺则负责西北二处。
慕容辰生辰到了,他是夏季出生,早年我便一直记着。不想他独自在大牢凄凉地渡过自己的寿诞,只是替他备了些薄酒与菜肴,独自一人前去探望。
自然事先有向慕容昊请旨,他只是命人应了我,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不知道他如今如何想的,或许那日在太和宫前,他已对我失望透顶。
石室前,屏退身边的人,只身推开房门,见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正立在窗下似乎在写着什么。
走到他身后的桌子边儿,放下手中的篮子,好奇地行至他身侧。
“闻香识人,不出声,已知道是你来了。”慕容辰吸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笔,收起手上的字画,转过身对我淡笑着。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看着他藏在身后的字画,也牵强地笑了一下,“怎么?不打算给我看看?”
“我画着,却不是画给别人看的。所以没打算给人欣赏,包括你!”他扬了下剑眉。
“身上的伤,可好了?”不去理会他的挑衅,转身走到身后放菜肴的桌子边儿坐下,拿出替他准备的食物。
慕容辰走到我身边儿坐下,理了理袖口,“好得差不多了,多谢你记挂着。”
“今儿是你生辰,我特地做了些小菜,带了壶酒来给你庆生。你也知我不会做菜,就将就下吧!”
慕容辰凝视着我,叹了下气,“当初听你的话多好?他……没生气了吧?”
我只是淡笑着看了他一眼,却不想答他。连慕容昊如今如何看我都不知道,又怎么给他一个答案呢?
“他的脾气是有些独断的,你不妨放下你无谓的矜持吧!”慕容辰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拿在手里,“是我自己错了!不过你仍肯舍命相救,我已经满足了,至少这些年来我对你的心没有白费,不过仍希望他能给你幸福。”
两人喝着小酒,聊了些不咸不淡的话题,一顿为他庆生的饭,吃得也有些开心。
收拾起桌上的东西,拎着对他说了句:“我走了!”
慕容辰没出声,只是对我眨了下眼,点点头。
转身刚跨出两步,他起身伸手将我揽进怀里,“骆雅!对不起!这些年是我伤了你。还有凤翔关我不是真想杀你,我只是……”
从他怀里退出来,对他微微笑着,“都过去了!骆雅不记得了!骆雅心中只记得小时候陪着骆雅的庄王殿下!不过前尘往事回不去了,如今骆雅只将庄王殿下当作照顾自己多年的哥哥。”
慕容辰眼里泛起泪光,对我点了下头,“记得就好!就怕你忘了!”
我转身不忍再去看他,刚举步,身后传来他的一声低叹,“骆雅,我……还是忘不了,不过我知道,我抓不住了……”
“殿下!年少轻狂时,总会犯上一些痴,发一些傻。谁没荒唐过?没有一段爱不会受伤,我们这些人,又有哪一个不是带着心中的伤四处逃亡?只是代价不要太大!”
“哈哈哈……好!慕容辰此生记下了!”
刚回到宸佑宫,宫人就来告知我心儿来了,将手中的竹篮递给通传的宫人,便回到了合欢殿。
见到心儿,开心地拉住她的手,“几时回的帝都?”
心儿对我微微笑着,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前几日狄宁去接我的。”
会心地笑了一下,“早就该接你来了,还等到现在。”
“他如今太忙!他曾答应我亲自去接我的,所以一直等着,不想我自己破坏了他的承诺。”
听着心儿的话,心里有些堵。自己不也一直都等着吗?可是他如今是否还想履行自己的诺言呢?
心儿见我有些愁苦之色,叹了口气,“皇后,你要几时才与皇上修好呢?总不能两人都在等着对方开口吧?总要有人给另外一人一个台阶下吧?”
我只是笑了笑,并未答她。
“心儿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听狄宁说了。你在那么多人面前让他……要知道庄王可是封了你为后的,虽然凤翔关你已表明心迹,但太和宫前,你的举动,难免会被别人看在眼里,指不定还会取笑一番。好歹他曾是一国之王,如今更是漠国的皇上,颜面上如何挂得住?”
心儿的语重心长,令我一震。
半年来,我一直放不下当日他执意要杀慕容辰的事,却从未想过慕容辰封后的事,看来是自己疏忽了,还以为他又是如以前一般吃醋。
心儿对我淡淡笑着,“皇后,心儿进宫可是有事相求。”
我醒过神来,茫然地望着她,“何事?”
心儿又低下头,脸上泛起一阵潮红,“狄宁说我俩的事只有你知道,想请你向皇上请旨赐婚。”
了然一笑,这两个人只怕不是仅仅要自己请旨赐婚那么简单吧!
点了点头,若自己不领他二人的情,怕是有些过于固执了。
夜。
鸣蝉依然啼声阵阵,盛夏酷暑难耐。
我独自走进太和宫,身边众人参拜,“皇后。”
屏退身边的人,独自走进他现在的寝宫,却不见他的人影。有些怅然地回头,既然没见到人,只能回自己宫里了。
刚退出大殿,却听见园子里传来一声娇嗲的声音,“皇上……”
心中一阵酸痛,原来他半年没来见我,早已有了别的心爱,看来太和宫前一战,他对我已经失望透顶。
忍着心痛,循声走了几步,忽又滞住了步子,眼里泛起泪光。
还是不见吧!只会令自己难堪!
转身走出太和宫,回到了自己的宸佑宫里。
烛火前,我铺开身边的一折空白折子,提笔在上面书写起来,写完叫了宫里的侍婢进来。
“替我将这折子递给皇上吧!或者转交给右相尉迟锦,命他替我呈给皇上。”
宫人领命退下,我站起身,漫步至正在重建的长青殿前,依着尚未修葺完善的宫门,望着空落落的园子。
回想起当年他负手立在园子里的情形,黯然神伤。
他终究是不愿意守着我们的诺言了,或许他恼我恼地不想再见到我了。虽然住在这宸佑宫中,已经比以前自由太多了,可心却似乎住在了冷宫中一般。
缓缓坐在门槛上,斜靠住门框,抱着自己的头,落起泪来。今生我与他就如此了吗?他连看都不想再看到我了吗?
哭得累了,起身走回合欢殿,发现殿外一片寂静,随侍的宫人似乎都不在了。也没太在意,刚踏进大殿,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大殿内,不过换了一身明黄色的龙袍。
慕容昊一脸怒容,走到我面前,伸手抓起我的衣领前襟,“你……你……”
他似乎气得说不出话来,两个你字之后,抓起我的手,将一份折子用力地拍在我手上,“你替他们请旨赐婚,就没想过你自己?从这宸佑宫走到我的太和宫,几步路,你都不愿走是吗?这路走不走是你选的!别说我没给过你机会!”
说完掠过我的身边快步走了出去。
没想到半年来的第一面,他竟然用这种方式与我相见。
打开手中的奏折,朱批呈现在眼前——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