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仁听了林海的话,笑道:“不妨事不妨事,那几个旧档你整理好了再过来换我好了。”
林海也不多话,向李大仁一拱手,便去了文渊阁。
李大仁待林海走后,自顾自走到知制诰的桌案边,却是白纸一张,让他看无可看,不由心中大恨。此番英吉利遣使入贡,景德帝要派大员回访,远赴英吉利乃是前所未有之事,此事事关重大,必然得派朝中能臣重臣方能压得住阵脚、显出我大夏国威。然而无论太子还是秦王,都不希望自己的臂膀派去泰西之地,这一去显是三两年都回不来,如今朝中局势,待到三两年后还不知会是什么样子!秦王这厢并不敢明着违逆旨意,便想着提早探看派员名单,无论派谁,哪怕只提前一天知道,也好让人或是突发疾病或是家里有事,总之要在颁旨之后能够有理由留住自己的人才好。
今日景德帝要定下派员名单,偏赶上林海在御前当值,李大仁只在值房候旨。还好秦王这里有个刘贵妃,算着时辰,旨意也该拟好了,方借着本就身子不爽利的王嫔让景德帝回转后宫。却不料林海的桌案上一片空白,让李大仁白跑一趟。
转过天来,太子和秦王各自有人手被派往遥远的英吉利出使,两方喟叹之余,又被景德帝另宣的口谕吓破了胆。
却是朝会之上,景德帝将太子和秦王都骂了一顿,又道李大仁私自窥探圣意,论罪当诛,念其曾为秦王的老师,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竟夺了官职流放西北;又道林海擅离职守,一样要论罪,念其初犯,且过往有功,便罚俸半年了事。
这一下,无论太子还是秦王,都消停了不少时日。
而王嫔虽呕血不止,但那日景德帝亲往探看,竟不久就停了呕血,到底捡回一条命。只是她这一回太伤元气,此后便如当年的秦淑妃一般,常年卧床,到让司徒逸对司徒远心有戚戚焉,每每进宫向景德帝请安,总要看看七弟方才离宫。
林海也知徒景之拿他这个平王的人做棋子,正好用来试探朝中各派,他知这是上位者必然之思,且终究景之不会对如海不利,便也不恼。趁着徒景之私下里对他越发温柔小意的时候,先是勒索了此后让徒景之多少多少时日不能翻盘的乐子,又道自己没了俸禄,徒老爷就得辛苦养家。徒景之为了给林海赚回俸禄钱,参照着英吉利贡上的海外瓷器,费尽心思设计出了几种琉璃珍玩,让彩工坊赚了林海半年俸禄百倍千倍都不止的银钱之类,也不用多提。
只是到了景德三十一年的深秋,从扬州传来的一封急信,让林海失了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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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嗯,基本上,林慎代替黛玉哭了……就这样。
我更啦!小软糖童鞋,你在哪里~~~~~~
63第 63 章
第六十三章 丁忧江南(上)
林谨知自夫人杨氏去后;因过于神伤便有些精神不济,甚至为了在姑苏看着处处都是夫人曾经生活过的痕迹便觉得心酸;乃至举家搬到扬州长住。后来儿子林海高中探花;又娶得佳人;更兼得了孙子;让林谨知总算老来慰怀。却是他本是南人,当日被朱轼一力撺掇着北游;虽是看到大好风光;却也落下病根,待回转扬州不久;凡赶上阴雨绵绵;腿脚走起路来便觉得吃力,又时常头晕目眩,不得不卧床休养,连孙子出生这样的大喜事,他也只能遥贺,单凭着林海的信里想象孙儿的模样。
然而人生大事一一得偿所愿,却又让林谨知失了心里支柱,身边虽有朱轼一力开解,他的身子骨却仍是一日日虚弱下去,渐渐竟至药石无用的地步。
待到景德三十一年入秋的时候,得了金姨娘有孕的喜讯,林谨知总算把林慎身子太弱恐怕有个不好的心思淡了些,却是喜气上头,让他一时眼前发黑晕了过去。等到醒来时,非但半边身子动弹不得,就连双眼也看不见了,竟是个中风不能治的症状。
朱轼连忙给林海去信,却是毕竟天京城与扬州相隔遥远,那信快马加鞭,甚至动用了锦衣府的车马,送出不到半个月,刚到林海手中,那边林谨知已然去世。
林海这边接到信,也觉出不好,这几年林谨知的信多由朱轼代笔他是知道的,但从来都是以彩工坊的商铺路子来回送信,这回却动用了锦衣府,可见情势之危急。林海见朝中如今局势稳定,公务上徒景之也并无什么着急上心要办的;私下里,彩工坊为兵部配置的连发火枪也有了研究模样,以后靠的就是那些老师傅们的探索,他最初的那些理论已经没了用武之地;加上家中金姨娘胎位稳定,贾敏和林慎也算一切安好,便要告假,带着几位太医赶回扬州。
徒景之对于林谨知并无什么印象,不过终究是如海的父亲,虽然不舍得让林海回南,也强打精神,让张友仁从太医院里挑几个得用的好与林海一起回南。他面上不说,心里却惦记着这回林谨知只怕不好,又转过身吩咐随林海一起回南的金堂夫妇,若是林侯爷有个不好,千万看顾着林海的身体,不要让他过于悲伤。
却是红菱年纪大了,且她本是林海身边一等一的大丫鬟,在贾敏没嫁过来时她与紫苏打点林海的日常起居,待贾夫人入了门,她的地位便有些尴尬起来。贾夫人乃是正堂夫人,手段又高明,既得林海尊重,又把持了管家大权,没多少时日紫苏便被发卖,虽然红菱也知林海暗中将紫苏买下送回江南,却也有了些兔死狐悲的心思。后来贾夫人对徒老爷生了疑心,将她召到华棠院好一通盘问,还曾被那几个陪房的打了脸,幸而她守得住灵台,好歹没把徒老爷的身份说出来。她带着伤回了林府,竟被金堂发觉,嘘寒问暖了一番,红菱早知林海与徒景之的秘事,也猜到金堂的底细,却是见金堂相貌堂堂,行事得体,如今正经面上也是林府大管家之一了。两人平时于林海的各项事务上多有接触,如今自己伤神伤身,金堂竟能关心,那一丝丝情意便生了出来。
那些时日林海自己也是焦头烂额,平日都在翰林院和华棠院来回,甚少回府,贾敏不提,红菱沉默,竟没能发觉红菱受伤之事。此后待贾敏回过味来,方才对红菱又尊重起来,可待红菱年纪到了要放出府的时候,贾敏却言道不如留在府里,将来一家子和林府共荣,让红菱很是伤心。她一直对待林海忠心,又早得了林海的承诺,将来可脱奴籍成为良人,她与王奶奶一样,知道凭着林海这些年的行事安排,无论自己嫁与何人,都能在林府下边的或茶园或铺子或彩工坊谋得生路,虽是小门小户,但总能温饱,更不用看他人脸色过活。然而贾敏却也不是坏心,荣国府对待下仆一向良善,常有几辈子侍奉贾家的老家人,若在主子面前得了脸的,比外边小官家里都过的舒坦,更因名声在外,还有举家走投无路自愿卖身来投的。在贾敏和她的几个陪房看来,林府家生子那么少,竟大多数都是契约仆,实在不够显出世家的模样来。可即使在林府锦衣玉食,也不是红菱想要的,她轻易不愿为私事打扰林海,可事关终身大事,她想了好几个晚上,方才对林海提了出来。
林海自知家中蓄奴也是大夏风气,他也没意思要去改变这个世界,但从身边做起却是可以的,不管是紫苏还是红菱,若是知道能有比在林府做奴仆更好的生计,必不至于还非要为奴为仆。林海虽于内宅事务上从不插手,但红菱脱籍之事他却主动向贾敏提出,让贾敏吃惊之余,更对红菱另眼相看。在红菱临出嫁前,她摒退众人,与红菱私下谈了许多时候,此后林海便发现夫人行事更加贴心不提。
于红菱处,林海问她人生打算时,她虽有些脸红,却扭扭捏捏地说看上了金堂,要老爷去问一问。
林海对当初的连翘、今日的红菱,都因日常起居在娶妻之前皆由她们安排,不光当成了自家姐妹,更当成了前世的宿舍管理员一般很是尊重,自然将她们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当日连翘出府是杨氏在世时就安排好的,如今红菱与林海相处比之连翘时日更长,林海又是个日常起居十分听话的,便大着胆子为自己求个良人。
林海答应下来去问了金堂,金堂那里也是大喜过望。如此林府便将红菱脱了奴籍,更由贾夫人出面,为红岭置办嫁妆,风风光光嫁给了大管家金堂。红菱在嫁与金堂之后,方才知道金堂在锦衣府里的地位颇高,除了林府的月钱,锦衣府里的俸禄也不少,并非她以往想象的跑腿打杂的小兵,她私下准备的那些银钱没了用武之地,被金堂嘲笑之余更加感动,两人的小日子便十分美满。
虽是脱了籍,却也如王奶奶一般,林府有事时求到自己头上,红菱也愿意帮忙。此番林海着急回南,金堂必是要跟着去的,红菱不想离夫君太远,便也跟着,既能照顾林海起居,也能看顾夫君,倒也是一举两得。更兼得了徒老爷的嘱托,知道林侯爷只怕不好,她一向跟随林海身边,她的话,林海还是能听进几分的。
林海一路紧赶慢赶,却是和朱轼派出报丧的信使错过。待他赶到扬州清风朗月别院时,远远见到了白幡,方知一路之上的幻想终究只是幻想,父亲已经去世了。
朱轼早得了消息在门口迎候,他与林海也有几年不曾见面,林海乍见之下,差点没能认出这个形销骨立的老人竟是那个风流倜傥的朱先生。朱轼见了林海风尘仆仆的样子,这几日强撑的心陡然放下来,强忍的悲伤喷涌而出,一开口尚未说话,竟就抱住林海哭了起来,倒让林海的伤心被冲淡了些。
总算是林家对林谨知的事情早有准备,林海虽然悲伤,可大夏丧仪要求繁多,各项仪式他都要出面,更要向朝廷报备安平侯的死讯,并将自己丁忧的折子一并递上去。
安平侯府一向低调,林海的官职虽是景德帝近臣,但他是平王一系,林谨知的丧仪上,江南官场大多平平淡淡地派人致哀,少有亲自到场的。林海也没心思去理会这些,倒是扶灵回转姑苏之日,队伍刚出扬州,便有十数骑人马奔过来,待他停下队伍看着为首之人来到队伍前,当先下了马飞奔过来时,心里不是没有幻想的。
天京城那边,徒景之接到林谨知的死讯时,林海已经在回南的路上了,他知林海对父亲虽则相处得不多,但心里还是很亲近的,便对林海十分担心。更兼想到朝官遇父丧要丁忧二十七个月,虽然有过夺情的,但都是国家危急或是官职重要时的权宜之计,林海的知制诰实在不是什么重要到需要夺情的官职,这样算下来,两人只怕两年多都无什么机会见面,心中很是难过。
可他也不能立时抛下一切去找林海,还是徒行之也得了消息,进宫向父皇请求去扬州陪侍师傅。徒行之这几年越发大了,行事日益稳重,在朝堂上再不曾有过什么出格的举动,可对林海越发尊重,便是歇了那不可告人的心思,他也视林叔如父。他也知徒景之没法亲去江南,林叔要丁忧也必然不会立时回京,何况如今太子和秦王面上消停,水底下还不知怎么混浊,他这个平王反正也没什么用处,不如躲得远远的,至少不要被突起的洪水卷走。如此,他便入宫主动提出要去江南。
徒景之看着跪在地上的三儿子,一时不知自己是在以皇帝的身份看一个有能力够聪明的皇子,还是以徒景之的身份在看为父分忧的徒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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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嗯,向大家道歉,五一期间要回老家,29号到5月4号,我本来要存稿的,可实在是写了就一定想发出来,而且太困了……这样,明后天我把丁忧江南的事情写完,五一期间大家就不要等更新了。5月5号一定会更文的…………
还有,今天大感谢小软糖的评~~~为了防止晋江抽风把回复抽没,我在这里也贴一遍吧:
一开始,我就想写个童话故事。真实历史上,实在太多无奈,纯粹架空的话,又怕自己无法构建。而曹大的红楼,实在是非常好的载体。在我看来,红楼是写情的,而它本身已经架构了一个架空历史时期,那么我想写的正好可以附着其上。
红楼一开篇,老皇帝已经传位,林如海已经在扬州为巡盐御史。通篇里因为不正面描写政事,所以正好给了同人很大的发挥余地。
以前回复时我也说过,我对红楼里的角色,并没有很深刻的喜爱或厌恶,但各个女孩子的故事,实在让人叹息。在咱的文里,即便不能改变所有人的悲剧命运,至少也要在貌似合理的范围内改变一些才好。
关于宝钗,仍旧按着最初的大纲,进宫去。
关于黛玉,已经改变大纲。我不希望她为了还泪而哭,但也不希望她变成玲珑八面的贾敏升级型,我希望她在那个时代能够得到真爱,至少能和她的良人在家庭琐事之外能有感情上的交流,唉,不知道在写的时候能不能表现出这一点来……
再次感谢!
另,一直疑惑,林海是二品大员的事情是怎么弄出来的?看了好多同人,都认为黛玉身为二品大员之女如何如何,可是,林海的巡盐御史怎么也到不了这么高的官品啊……
64第 64 章
第六十四章 丁忧江南(中)
徒行之并不用怎么费劲解释;徒景之便很快答应让他去南边。次日,先是平王在朝上代知制诰林海呈上了折子;景德帝对安平侯之逝也感叹了几句,不但允了林海丁忧之请;更颁下了不少赏赐,还道林家世代忠良、诗书传家,特命翰林院为安平侯遴选佳谥。最后更允平王所请;让他以弟子身份带着赏赐的旨意去姑苏迎灵,待安平侯丧仪之后再视时而回。
这个旨意一下,太子和秦王先不说,他们两派各自有人弹冠相庆;都道平王再无什么威胁的可能了。这几年平王的低调和安稳,太子一方虽放下心来,但秦王一边,总有些谋臣以历史上诸多韬光养晦最终成功的例子在秦王面前挑拨,生怕在太子和秦王都高调的时候,陛下反而去注意到平王的低调。而这份旨意一下,他们都彻底放了心:陛下旨意里说“视时而回”,是什么“时”,什么时候算“时”,那可没说,则陛下一日不发话,这个“时”便一日到不了,这张圣旨之于平王,简直相当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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