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祈文还想往产房冲,这时阿竹从偏厅探出身体,朝他招手道:“阿爹,来这里等!”
严祈文马上一溜烟地跑过去,将乖女儿抱起来,站到偏厅门口等,也好过被撵去严祈华的书房。
高氏突然发现阿竹偶尔会那么野,一定是遗传了这位小叔子。看到父女俩眼巴巴地看着产房,顿时只能叹气,由着他们了。
严青梅看着二叔紧张的模样,突然有些儿羡慕二婶。常听家里的下人嚼舌根,说二婶是个厉害的,管得二叔不敢纳妾蓄婢,膝下只有阿竹一个女儿,连个顶门户的儿子都没有,当得妒妇一词了。可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一个男人若是真的爱重妻子,如何会纳妾蓄婢惹她伤心?
她今年九岁了,很快便要看对象,届时会怎么样呢?
从天亮到天黑,历经四个时辰,柳氏终于平安诞下一子。
当接生嬷嬷将洗干净的婴儿抱到父女俩面前的时候,严祈文笑得合不拢嘴,阿竹则扁起嘴:因为弟弟确实如她爹说的那样,是个小胖团子!
弟弟你这么胖,以后也是个悲剧啊!
☆、第33章
二房喜得麟儿,使得整个五柳院一片喜气洋洋。
新生儿的降生,对于严祈文夫妻来说意义不凡的,这代表柳氏能生,也代表严祈文有后。当然,胖弟弟的出生,对于阿竹来说,同样意义不凡,让她有了责任,心里已经磨刀霍霍地计划着一系列全才儿童培养计划了。
嗯,当然,前提是胖弟弟先会说话才行。
七月份的京城就像个大蒸笼,这种天气无论是坐月子的柳氏还是新生儿,都是极其难挨的,就算去年冬天为了柳氏而多准备的冰块,到头来发现仍是不太够用。为此,阿竹恨不得马上回想起上辈子所知的制冰的化学玩意儿,又开始折腾起来。
严祈文每天不是扑在工作就是扑在娇妻娇儿身上,反而忽略了阿竹。也不叫忽略,该给的关心还是给的,但阿竹觉得娘亲生弟弟辛苦了,所以她有什么事情就不去麻烦老爹了,目光盯上了大伯严祈华。
上回借医书一事,严祈华一系例的行为让阿竹意识到这位大家长的谋略及行动力是杠杠的,心里对大伯比对老爹还要信任了几分。可能也是因为隔了一层,所以阿竹麻烦起大伯来,丝毫不畏惧害怕。若是对着她老爹和娘亲,阿竹还要担心自己折腾太多,会累着他们,甚至让他们失望。至于对大伯,哎哟,大伯的脑筋总转得太快了,和他还比较好说话呢。大不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她脸皮厚点就是了。
阿竹在回到严家时,暗搓搓地分析过这个家里的几位长辈,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她家大伯对她老爹十分的维护和保护,可能是基于一种爱屋及乌的心态,大伯对她也有几分纵容。所以这才是阿竹敢去打扰他的原因。
趁着严祈华休沐的那天,阿竹又跑来找他了。
严祈华正好在接见幕僚,知道阿竹来找他时,便让小厮带她去偏厅里等着,直到幕僚离开后,方将阿竹叫过来。
阿竹殷勤地给大伯奉茶,面对那张不苟严笑的脸,心里有几分发悚,顿时踌躇了。
倒是严祈华见小丫头似乎有些犹豫,心下奇怪,面上还是道:“有什么事么?”
阿竹想到刚出生的胖弟弟,以他那吨位,最是怕热的胖子,以后还不知道如何受罪呢。作为个合格的姐姐,她要先从改善胖弟弟的生活条件做起。有了能消耗的冰,她就可以奢侈地使用古代版的冰箱——冰鉴了。马上鼓起了勇气,对她家大伯报了一系例的东西。
严祈华奇道:“你要的是焰硝吧?此物是道士用来炼丹居多,你要它做什么?”
阿竹恍然,差点忘记了硝石在古代还有很多种称呼,像火硝、牙硝、地霜,甚至古书上还称茫硝、北帝玄珠之类的。她上辈子是文科生,不太关注这种东西,上网查时泛泛地看过一眼,只记得钾硝石这种称呼之类的。当然,阿竹为了这趟目的能达成,还钻着她老爹的书房研究过资料,知道这时代的硝石一般用来给道士炼丹的多,投入工业生产火药根本没有,甚至玻璃这种更少了,并不流行。不过至少这样说明,能有途径找到。只是这需要严祈华这位大家长帮忙了。
想罢,阿竹表明道:“大伯,我真的需要焰硝,会做很有用的事情,不会胡闹的。”
严祈华盯着她,那双犀利如鹰的双目盯得阿竹好生不自在,正欲要说些什么时,严祈华问道:“可否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也不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阿竹老实道:“我想用焰硝制冰。天气太热,弟弟那么胖,多热啊!大伯应该知道,胖子最怕热的,就像我,也很怕热……”
严祈华心中好笑,这小丫头为了表明胖子怕热,连自己都拿来作例子了。不过在他看来,小孩子还是胖点健康。虽然世人独爱女性那种弱柳扶风的美姿仪,但他却不太苟同,是以所挑选的妻子高氏也非那种体态纤弱之人。想到这小丫头一片苦心皆为了家人,严祈华也不忍打击她,便道:“给你可以,但你能保证没有危险?”
这个,阿竹不能保证,毕竟她只是在电脑上看过,但没有真正实验过,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呢。但面上仍道:“知道了,阿竹会小心的!多谢大伯,阿竹最喜欢你了!”马上拍起马屁来。
严祈华长这么大,还没有谁这般大胆地说“最喜欢你了”,偏偏这小丫头有求于人的时候,嘴甜得紧,将这话挂在嘴边,一点也不害臊。再看她笑嘻嘻的模样,仿佛连阳光都要失色了。
最后严祈华仍是答应了阿竹的要求,不过却派了个稳重的丫鬟和小厮去给她,明面上是说打下手,其实则是保护,免得小丫头自己伤着自己。
严祈华是个一言九鼎之人,过得几日便让人将阿竹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并且还拨了个小院子给她做实验。
严青梅听说这件事后,好奇心也挑了起来。下课后,跟着阿竹去了她做实院的小院子,边走边问道:“真的可以制冰么?你在哪儿得知这种办法?我只知道夏天用的冰都是在冬天时,从河湖里凿下来,藏到冰窑里,还没见谁能在夏天制成冰呢。”
看到这位老成持重的堂姐一下子变成了“十万个为什么”儿童,阿竹心里又骄傲又苦逼,表问一个文科生化学原理是什么,她也不知道啊。能想到制冰,还是前辈子回乡下老家没事干,看那些堂哥堂姐们无聊玩的。
事实证明,阿竹的动手能力不好,费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而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只得依依不舍地回了五柳院。
第二天,阿竹依然锲而不舍地努力,终于有了眉目。
当看到那小盆冰时,阿竹激动得围着它直转,严青梅也好奇地用一旁的木筷子戳它,一阵凉气迎面而来,发现真的是冰呢。
严祈华虽然任由阿竹折腾,但也关注阿竹能折腾出什么东西来。发现真的能制成冰后,严祈华思虑再三,决定让人将阿竹研究过程抄录下来,打算呈给营造司,以后夏天也不虞少冰使用了。
制成了冰后,阿竹第一时间便让人将冰盆子抱进她娘亲的房间,兴冲冲地和柳氏显摆孝心。
柳氏坐在床上,胖弟弟就睡在她旁边,像只小猪崽一样,除了吃就是睡,很少睁开眼睛。柳氏额上勒着一条素色的抹额,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夏衣,含笑地看着阿竹折腾。家里的冰倒是够用了,而且大夫人是个宽厚的,如何也不会亏待了二房,根本不虞冰不够用,但女儿的孝心仍是让柳氏窝心。
知女莫若母,阿竹打从会走路起,便表现出了极大的能折腾的性子。柳氏为此没少操心,后来发现阿竹虽爱折腾,还算有分寸后,柳氏马上改变了教养方针,让阿竹维持本性的同时,又极好地引导她容于这时代的规矩及习惯,不让她表现得与其他的闺阁小姐太过格格不入,至于私底下在家人面前活泼一些,也是允许的。
“娘,弟弟什么时候睁开眼睛?我想看弟弟!”阿竹对自己的胖弟弟表现出超乎想象的热情。
“等他饿了要吃奶的时候就会睁眼了。”柳氏摸摸阿竹的小肥脸,没有瘦,心里有些满意,看来她坐月子的时候,那些奴才仍是尽心伺候主子。
“那弟弟有名字了么?”阿竹又问道。
柳氏无奈地道:“你爹正在翻典集,说要给你弟弟取个寓意深远美好的名字。”
“那总不能一直叫他弟弟吧?”阿竹凑过去看了眼裹在襁褓里呼呼大睡的胖团子,皮肤仍是有些红嫩,不若她以前看到的那些婴儿一样白嫩嫩的。不过听说两三个月后,长开了,皮肤就会变白了,到时才是个白乎乎的胖团子,所以阿竹并没有嫌弃弟弟现在不好看。想了想,阿竹道:“不然给弟弟取个小名儿吧,就叫胖胖?”
柳氏和刘嬷嬷等人都憋不住,噗地笑起来了。
刘嬷嬷盛了碗炖好的鸡汤给柳氏,对阿竹道:“姑娘,这乳名儿是不是太不雅了?虽说民间的家庭里给新生儿取个贱名儿好养活,但也不是这种随便的名字。”
不过阿竹仍然觉得这小名儿最贴切了,虽然最后柳氏为胖弟弟取了个叫“寿全”的乳名儿,阿竹仍是觉得难听死了,私底下,她仍是叫弟弟做“胖胖”,一直叫到他娶媳妇也没改。
到了七月底,老太君终于带着三房、四房、五房等人回府了。
严青兰和严青菊早就听说阿竹的胖弟弟出生,所以回到府后,第一时间便联袂一起到五柳居探望小胖团子。本来她们也不会如此上心,但那段时间阿竹扯着她们一起研究医书,时常往柳氏那儿跑,跑多了,不知不觉也对这胖团子有了期待。所以,无论老夫人如何不高兴二房生了儿子,也没浇灭严青兰的热情。
四个小姑娘围着婴儿叽叽喳喳地说话,严青兰用小手摁了下小包子的脸蛋,嘟哝道:“红红的,好丑。长楠比他好看多了!”
严长楠是三房钟氏所出的嫡子,也是严青兰的嫡亲弟弟,今年恰好五岁。
阿竹心里可以批评自己的胖弟弟,但是听不得别人说,便道:“你回去问问三婶,长楠弟弟出生时,一定也是这样红红的。再过两个月,他就白了。”
严青兰就爱和阿竹抬杠,哼道:“我不信!”
“不信?那咱们来打赌吧!”不让这小姑娘输得连肚兜都输出去,她就不姓严!
严青兰既便被阿竹坑了很多次,仍是不太长脑子,和阿竹扛上了。“你若输了,你就将你房里的那盆福禄寿宝树送给我。”
严青兰眼馋阿竹房里那盆由西域宝石拼成的宝树很久了,这种金光闪闪的宝石,既美观又富贵,是上回柳家舅舅进京时特地从西北运送过来送给阿竹的,仅只有一盆,严青兰羡慕得紧。
阿竹很大方:“行!到时若你输了,你又送我什么?”
严青兰皱起了脸,想起自己房里那多宝阁上的东西,似乎哪一样都不舍,犹豫了下,便道:“到时你去我房里拿,你看上的由你取!”
阿竹顿时高深莫测地笑起来,嘿嘿!
其他人听说了两个小姑娘的打赌,只觉得是姐妹间的交流,根本没放在心上。
等过了三个月,胖弟弟果然就像颗发面包子一样,又白又嫩又胖,可爱极了。严青兰自然输得一塌糊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竹像蝗虫一样,将她多宝阁上的东西都卷走了,恨得不行,觉得阿竹钻了语言的空子,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说那句“你看上的由你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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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西北和荆州常有战事传来,因为两边开战,导致粮饷吃紧。西北情势不好,导至派往荆州的兵力不足,使得平叛大军与荆王军队在荆州一带的荆河边上僵持住了。
也因此,使得原本可以几个月就能结束的战争,硬生生拖了三年。
当阿竹听到街上沸沸扬扬地传来叛王已斩、端王下落不明的消息时,猛然间想起了当年春日的醉仙楼里沐浴在阳光下的少年,干净无瑕,美好之极。
一个在敌营中下落不明的王爷,后果估计不会太美妙。
为此,皇帝震怒,宫里的安贵妃哭晕了好几回,蒋皇后也频频地使央求皇帝派人去探查端王下落。不管如何,皇后也曾将端王当儿子养了那么久,希望都系在端王身上,哪里会让他出事?
安阳长公主再次入宫,到了凤翔宫,便见昔日宫里身份最高却不合的两个女人相对而坐。
原本风韵犹存、雍容华贵的安贵妃这些日子以来因为亲子的失踪而添上了几分苍白,看起来多了些女子柔弱之感。蒋皇后依然端方大气,脸庞微圆,只有微圆的五官可见年轻时的妍丽。不过蒋皇后此时的精神也不太好,目光有些沉郁。
见着安阳长公主,安贵妃便哭道:“当初臣妾就和陛下说了,战场上刀剑无眼,禹儿金尊玉贵的皇子,何需要去战场折腾?可是陛下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吧,禹儿竟然被那些蹿逃的叛军袭击下落不明……”
皇后眼中有些不耐,说道:“安妹妹,这话也不是这么说,陛下也是为了禹儿好!”这话说得极违心,不过仍是要给那位爱面子的皇帝一些面子罢。
安贵妃就像只护崽的老母鸡一样,差点没蹦跶起来,怒道:“哪里是为禹儿好?为他好就应该留在京里!”三年的战事,拖得太久了,久得京里的那些皇子们羽翼渐丰,反而是端王除了个亲王身份,什么助益皆无。
安阳长公主怕她没脑子地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也忙道:“我们都知道你焦急,禹儿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我们不比你急么?我相信,禹儿定然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心里却有些担忧,她的昭华为了等陆禹归来,已经拖到十七岁了。怕陆禹不知何时回来,纪安然和蒋婕都已经定了亲,若是再拖下去,昭华以后也无脸在京里立足了。
想罢,安阳长公主有些发愁。
在凤翔宫里呆了一会儿,安阳长公主便告辞了。她入宫本就是为了探皇后和贵妃的口风,现在看来,她们也是没心情理会这事了。
刚出得凤翔宫不久,在路上遇到了九皇子——秦王。九皇子已在一年前及冠,便被封了秦王,出宫建府。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