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婶,你这是做什么?”方悦言看着一长排丫鬟手里都捧着东西进来,不由得愣了一下,连忙开口问道。
廖氏身穿着正红色的曳地罗裙,头上戴的金簪上,镶着龙眼般大小的东珠,富贵逼人。
“当然是来谢你了!悦言,平时五婶多有得罪,你也知道我这性子。这回要不是你,我还被蒙在骨子里,老夫人一直拿我当枪使呢!”廖氏立刻拉住了她的手,态度显得极其亲热,没有了往常的阴阳怪气,今儿的廖氏倒显出了几分利落来。
方悦言听完了她的话,有些哭笑不得。眼神从那些丫鬟手中捧来的东西扫了一遍,立刻就惊住了。廖氏可真是大手笔,送来的全部都是好东西,燕窝补品、金钗玉佩等等,样样都是精致出挑的。
“使不得使不得!五婶,您这得破费多少,给我几样儿玩玩就得了,哪有这么多的!况且这大张旗鼓的,要是让旁人知道,我可得被记恨了啊!”方悦言连忙按住了廖氏的手,拉着她就想让那些丫鬟把东西送走。
廖氏如此大方的态度,实在是太不同以往了,完全把方悦言吓到了。估摸着廖氏嫁女儿的时候,才会如此大方舍得掏出好东西来。
“悦言,你放心。这些可是我和你五叔商量好了,我们一家要去边疆,谁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些都给你的,你拿着甭客气!就当是五婶把之前对你的小气给补上来了!你尽管放心好了,别的院都有,当然没有这些好,谁敢胡沁,我就撕了他的嘴!”廖氏拍了拍她的手背,完全就是一副无所谓的架势。
方悦言彻底被她的豪迈给震惊了,依然沉浸在惊诧的状态之中,久久不能平静的思考了。
“悦言,你瞧瞧五婶这一身好不好看?”廖氏根本没在意她在发呆,相反还摸了摸自己的发髻,笑着问道。
方悦言这才回过神来,她早就注意到廖氏这一身行头了,张扬而艳丽。光一套头面就足以让人眼馋,估摸着都是廖氏压箱底的好东西。搭配在一起,有些晃人眼,若是遇上那些刻薄的世家人,说不定还要叹一句俗不可耐。
“当然好看!五婶穿什么都好看!”方悦言被廖氏弄得还颇为感动,态度也变亲切了不少,拉着她的手晃了晃。
廖氏看着她难得一见的撒娇模样,不由得“咯咯”笑出声来。
“我知道肯定会有些俗气,首饰挂太多了,颜色也太艳丽了。其实我就是一大俗人,嫁进国公府之后,努力地讨好这个踩低那个的,想当个合格的五夫人,可是一切不过都是假的!我现在也想明白了,俗气就俗气,只要我自己高兴就成!管那些贤淑良德,我本来就不是娇小姐,何必装那大尾巴狼!”廖氏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她显然十分高兴,那张脸显得更加娇俏了。
方悦言愣了一下,她从廖氏这番话之中,听出了委曲求全的心酸,还有完全放开的扬眉吐气。
两个人正说得热闹,乐康院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跑来禀告:“五夫人,十姑娘。老夫人她病倒了,情况十分严重!”
廖氏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转而又扯出一抹冷笑来。
“好孩子,五婶说句拿大的话,其实有时候我们还挺像的。都是厉害的性子,只可惜五婶是个纸老虎,寒门小户出来的,你可不同,世家贵女,以后绝对有大造化!别再给那位坑了,有时候该撒泼就得撒泼,管她是什么天王老子!成了,我还得去瞧瞧,你不急,把这些整理了再过去也不迟!”廖氏说到这里,冲着乐康院的方向努了努嘴,眼眸里闪过几分不满。
送走了廖氏,方悦言还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一般。几个丫头也如梦如幻的,一个个表情迷茫,互相掐了几下,才反应过来。
屋子里几乎都堆着廖氏送过来的东西,没有一样不是精品,显然是用心挑出来的。
“姑娘,走吧!老夫人那边肯定等着呢!”春云看着她有些失神,轻声提醒了一句。
方悦言长叹了一口气,老夫人还得出幺蛾子。
乐康院里,老夫人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嘴边都起了好几个水泡。不过两日的功夫,她就好像衰老了许多。
“我都快病死了,怎么还没人过来?是不是都巴望着廖氏给的好东西,被收买了挪不动步子呢!”老夫人明明是病得没什么力气,但是心底怄得要死。
廖氏嫁进来这么多年,头一回打了老夫人的脸,而且还是如此沉重的刺激。竟然把五老爷给拐跑了!完全不再向着老夫人了,这可把老夫人给吓坏了,当初就气病了。
再加上这两日,廖氏一直处于国公府的流言中心,廖氏大方得让所有人都震惊。自掏腰包替全府的人做了衣裳,一改之前的吝啬形象,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直线提升,更加让老夫人气得肝疼。
“老夫人,才刚出去传话呢,马上就来了!”方嬷嬷站在一旁,长叹了一口气,低声劝慰了一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如果不是老夫人硬要把表姑娘扯进来,坑了十姑娘的亲事,廖氏也不会如此反应。连方靖这个亲儿子,都被老夫人此举寒了心。
方国公府一片忙乱,不过仅是在后院里闹腾,宋氏把持着后院,自然不会让这些家丑外扬出去。京都里现在传得热闹的,却是向王府的事情。
“与向世子定亲的姑娘,昨儿晚上没了,听说是落水而亡。今早上捞出来,尸体都泡得发胀了!”
“是吗?头一个是病死的,这一个是淹死的,怎么这么不吉利呢!”
向王府内,处于议论中心的向世子,此刻正躺在院子中央的贵妃椅上晒太阳。唇红齿白,剑眉星目,整个人瞧起来精神饱满,依然帅如往日。眼下连个黑眼圈都没有,显然是丝毫没有受这次的事件影响。
“啧,你们府上不能不养狗吗?我方才进来,它又对着我吼,都来多少回了,还那么吓人。空气里都弥漫着它们的口水,我回去又得洗衣裳了!”安如知走了进来,瞧见他这副悠哉的模样,就觉得心情抑郁。
和变态待久了,自身也会产生变化,变得变态十足。别人高兴,我就不高兴了!o( ̄ヘ ̄o#)
“你怎么不说,你的眼神玷污了我家小芳呢!待会子又得让人给它洗澡!”向许良眼皮都不抬,毫不示弱地与他打嘴架。
安如知撇了撇嘴,无数次地在心底念叨着,明明是公狗,非得叫小芳!什么名字取得!
“你这亲事怎么说?就尽由你那继母抹黑你的名声?京都里可是传得非常凶,而且已经有了你克妻的名声了啊。估摸着再有一个定亲的姑娘没了,就没有媒婆敢提起你了,你要打一辈子光棍了!”安如知也学着他,在另外一张躺椅上歪着,轻闭着眼睛,显得无比惬意。
今儿的阳光可真暖和!
“你操心的事情还真多,都快娶媳妇的人了,不关心你那未来夫人,管我作甚!我还在考察之中,确定人选了自然就把人给夺过来了!哪怕已经跟旁人定亲了,我也能抢来当压寨夫人!”向许良总算是睁开眼瞧了他一下,脸上带着几分不屑的神色。
这两句话可把安如知给吓到了,差点被口水给呛住。
“你还抢亲啊?要是人姑娘知道了,还不得恨你一辈子,谁给你当压寨夫人啊!现在的姑娘家性子可烈了,到时候嫁过来,万一宁愿自杀也不愿意跟你洞房呢?更甚者若是那等狠毒的人,说不定还弄二两搀着鹤顶红的小酒给你灌下去,到时候你去阎王殿找夫人吧!”安如知冷哼了一声,显然是对他这种行为感到不耻,竭尽所能地嘲讽道。
向许良听了他这番话,不由得冷笑出声。
“我知道你就是嫉妒!有本事儿你也去抢一个自己中意的,你知道柳家姑娘长什么样儿吗?兴许她就是个不爱拾掇的主儿,得过且过,弄乱你衣裳拜访的位置,换掉你多宝格里的宝贝,你的藏书上还沾着她的口水,到时候痛苦的只有你!”向许良呵呵笑了两声,就开始反击了。
果然安如知承受不住了,一脸痛苦,抬起手拍着脑门,想把向许良这些话挤出脑袋里。
“为何我的藏书上要沾上她的口水!”他扬高了声音,痛苦万分地问道。
向许良皱着眉头想了一下,然后平静地告诉他:“因为她抱着你的藏书看,然后睡着了,口水流出来,蜿蜒了一路的痕迹,加深了书上文字的颜色,拿起来还有一股怪味儿,你……”
“闭嘴!”
☆、第049章 萧家退亲
“姑娘,萧夫人和萧家大奶奶来了,二夫人让您过去一趟!”秋雨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直接拿起见客的大衣裳替她换了起来。
方悦言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产生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她皱着眉头,暗自想着柳夫人既然答应了她,应该不可能失信于她。那么萧府的人来了,究竟是所为何事?
容不得她多想,老夫人的身子不适,接见这两位就到了宋氏的院子里。她刚走进去,就发现里头没有像往常一样传来清脆而热闹的笑声,相反还有些冷清。
方悦言心底不好的预感越发扩大了几分,抬脚走了进去,就见到萧家人的表情不算太好。宋氏看见她来,冲着她使了个眼色。
“哟,十姑娘可算来了!”向大姑娘瞧见了她,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只不过那笑容里绝对含着几分不怀好意。
方悦言轻轻地瞥了她一眼,只见她挺着个大肚子,五六个月的身孕,自然已经显怀了。但却还是跟着萧夫人出来见客了,脸上的妆容也画得十分精致,除了那个鼓出来的肚子,其余的地方根本看不出她是个快要当母亲的人了。
“萧大奶奶都快当母亲了,也不晓得注意些。脂粉里混合的东西,可能会对胎儿不利,以后还是别化妆了!”方悦言冲着她们行了礼之后,就慢条斯理地说了几句。
向大姑娘的脸色一变,转而又冲着她笑了笑,带着几分得意,立刻就转过头去低声道:“母亲,不是我夸大其词,是十姑娘的性子真的比较不容易服软。算命的人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家大爷是指望不上了,这日后萧侯府可都看二爷了,亲事可不能挑错了人!”
萧夫人从方悦言一进来,眼神就放在她的身上,此刻听到向大姑娘这么说,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难看。
宋氏听她们直接这样议论方悦言,不由得也沉了脸,冷声道:“萧大奶奶,慎言!我们悦言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说吧?你婆婆都还一句没说呢!”
萧夫人听见自己被提到,沉思了一下,才开口道:“有一位十分出众的算命先生,说十姑娘的命格比较硬,现在定亲这事儿还没有传出去,我们悄悄退了如何?”
萧夫人这番话说完之后,宋氏和方悦言就愣了一下,谁都没想到萧家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要求退亲。
“萧夫人莫不是说笑吧?光听一个算命先生的话,就要亲给退了?这也太草率了!”宋氏急声说道,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被气得。
萧夫人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歉疚的神色:“这位算命先生说得很灵的,我们家历来信奉他。我这大儿媳虽然说话不大好听,但还是有一句话是对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况且我们萧家以后的希望全部都落在了二爷的身上,我真不能冒这个险!”
宋氏听了之后,更加气得肝疼,她还待开口与萧夫人理论,方悦言就拉住了宋氏的手。
“萧夫人要退亲便退吧!只不过这理由我们家不能接受,我命硬这结论是从何而来?谁不知道我们方国公府大房枝繁叶茂,几位兄弟全部都是有才之人,我若命硬,为何他们都能如此辉煌?不要因为自己害怕没底气,就把罪责往旁人身上推!”方悦言的脸色也极其难看,任谁被旁人说了命硬恐怕会克夫,心里都不会高兴,脸上更不会有好脸色看了。
气氛有些僵硬,方悦言明显是怒了,而她这番不顾情面的话,让萧夫人频频皱眉。
向大姑娘被说得脸色白一阵青一阵的,冷声道:“说不定他们都是命硬的呢!”
“萧大奶奶你再敢说一遍,今儿这方家你就别想出去了!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家若是命硬,头一个克的就是你!”方悦言气得发抖,猛地抬手拍了一下桌子,冷笑连连。
向大姑娘被吓得缩了缩脖子,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僵硬了起来。她正得意呢,忽然被方悦言如此泼了一盆冷水,恐吓的效果十足。
“哎,你怎么这样啊?我的肚子哟!”向大姑娘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手捂着肚子,做出痛不欲生的表情来。
“没事儿吧?”萧夫人也十分紧张,有些恼恨地瞪了一眼方悦言,显然是迁怒的意思。
宋氏也不想说话了,屋子里就只剩下向大姑娘的哼叽声。过了片刻,见方家没人理她,索性也就闭口不言了。
“之前的定礼还在库房里头,马上就让人拿给你们!慢走,不送!”宋氏瞧见那婆媳两个一人一句地说话,心里也闹出了火气,不再想着迂回了,直接冷声说道。
她的手指着大门,显然是撵人离开了。萧夫人和向大姑娘相互扶着离开了,脸上的神色都十分难看。
结亲这种事儿,本来是结两姓通家之好。而退亲往往容易撕破脸,总会对名声有碍。
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了老夫人的耳朵里,把她气得火冒三丈,若不是身子不适,估摸着这就起来用拐棍把方悦言给打一顿了。
“谁给你的权利同意退亲的!这门亲事是你表妹的,你怎么说退就退!还那么不给面子,不是要与萧家结仇么!”老夫人气得手抖,却还是抬起食指指着方悦言,若是她现在好凑过去,估计这食指就能戳到方悦言的脑门儿上了。
方悦言原本只是准备来挨骂的,但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当听到老夫人说“亲事是表妹的”的时候,她终于忍受不住了,脸上露出几分冷笑。
“祖母说笑了,这亲事是表妹的,那与表妹定亲的萧家怎么不知道?而且如果萧家不退亲,恐怕柳家那边还要去说上一嘴,到时候我们方家就真的丢大脸了!”方悦言扯了扯嘴角,笑容里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滚出去!”老夫人一句话都不想再听她说了,立刻抄起手边的茶盏就扔了过去。
方悦言被她吓了一跳,那个茶盏几乎是擦着她的胳膊飞到了后面,撞到了门框上,应声而碎。
“祖母即使再怎么生气,也不用拿杯子砸我吧?是想直接砸死我么!”方悦言甩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方悦言离开之后,屋子里恢复了一片寂静,除了偶尔能听到老夫人气得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