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陈阿姨倒是在,不过年纪大的人,都喜 欢'炫。书。网'午睡,这会儿刚吃完午饭,恐怕要睡到下午三四点才能起来。
一般,不喜 欢'炫。书。网'午睡。
唉,要是王阿姨还在的话,就好了,可以去练练走路。也可以一起聊聊天,看看电视什么的。护工似乎因为职业的关系,没午睡的习惯,至少王阿姨是这样的。
但她走了有两天了。
这两天,午后,呆在卧室就很容易睡着。睡着,就很容易梦魇。梦魇,会很痛苦。因此楚笑寒从前向来没午睡的习惯。
现在,这个习惯,因为意外而打破了。无需上学,也不能上班,更不能上街,只能呆在卧室里,可在卧室里,无论做什么事,都特别容易睡过去。
所以,没多久,楚笑寒手中抓着马塞尔·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紧皱眉宇,斜斜地倒在自己的床上,酣然入眠……
这里一片漆黑。
沉沉的,犹如,沉寂百年的漆黑……
像是躺了数百年一般,浑身动弹不得,甚至连眼皮都抬不动。
似乎有人。
有人在旁边。
他,像是坐在身边,始终不语。
躯体是一个禁锢的皮囊,牢牢地束缚住自己的生魂,怎么都挣不脱去。于是,在嘶吼间痛苦着,在辗转间挣扎着……
遽然间,身体觉得一轻,整个人腾空而起。四周光亮猛然间如兜头泼水般地大片袭来,太亮了,眼睛,睁不开了……
跌落间,似有一双臂弯接住了她。
睁开眼眸,依然不适应那过于亮眼,以致根本看不清周遭的那种光线亮度。但,瞧见双眼中的那个人。
“咦,又是你。”楚笑寒皱眉说。
又是他。
次数有些多了。
他今天只是穿了浅湖色的缂丝纱衫,上有数团宝蓝色团龙提花纹样,右衽,月白色披领,腰间系着黄色蹀躞腰带,垂挂不少鎏金雕龙圆扣,玉版,还有丝绦白吩,荷包等物。
今天看去,倒是不像皇帝了呢。
其实之前老忘掉,但是昨天晚上倒是特地去查了查度娘(百度),楚笑寒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你是载淳?还是……载湉?”
他的脸色有些僵硬,说了句:“又胡说了……”
猜错了吗?
楚笑寒定了定神,虽然不太相信,还是迟疑着又问:“呃,那……那是……福临?”
他的面色似乎泛青了。又错了?
“……玄……玄烨?”
他的脸上好像又笼了一层更紫的青黑色。
“……弘历?”
他好像在咬牙切齿……
楚笑寒嗫嚅着继续问:“难道,难道是……奕裕俊
他喝了一声,说道:“还不住口!又说些奇奇 怪{炫;书;网怪的疯话,实在听不下去了!”
楚笑寒一下子噤声不语,不过心里却是一点儿不怕,只纳闷着,统共也就十三个皇帝,一下子猜掉八个皇帝,剩下的可都是成了中老年大叔才做皇帝的呀……她不死心地再瞄了一眼眼前的男子。
呃,实实在在的,确实只有二十六七岁的样子。
就算他保养得好,显年轻,也不能猜到四五十岁去吧?三十岁算是到顶了吧?
啊,难道,他是那种打算做皇帝,偷偷做了龙袍,结果没轮上皇位的那种皇子之类的?
这么说,最有名的……也就是……搞得不好是康熙皇帝的儿子们,九龙夺嫡时代的阿哥们中的一个?
楚笑寒腾地站起来,从他的臂弯间下地,指住他说:“我知道了,你是胤禩?”
呃……
后悔……灰常灰常的后悔……
这两个字一出口,就看到眼前的男子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漆黑来形容了,那哪里是乌云满天,简直是无星无月的死寂夜空……
他原本天清风朗的神气荡然不存,只见一派勃然作色,咬牙切齿地一字字说道:“嗯,第二次了,把朕,忘得干干净净。你这个,无情无义的,没良心的小女子,实在该死!”
他怒极,为何,每次都忘了他,倒是都记得八弟?!
楚笑寒猛然间忆起,确实从他的言语中,字里行间的意思可都是正式登基做皇帝了的,但是不知为何她的记忆老是稀里糊涂的,记得一些,忘了一些,结果就说出不该说的话来。这会儿看他震怒的神色,立刻觉得有些胆寒,无意识地四下里看看,惊觉不知何时,这里竟出现了墙壁,桌案,屏风,步步锦的支摘窗,隔扇门,木雕博古架的月洞隔断,架子床,一派古色古香的宫廷味道盈满双目。
可惜,他站在那内外间的木雕博古架的月洞形隔断处,她也出不去……怎么还不醒,怎么还不醒?楚笑寒在腹内哀嚎着,恨不得狠狠踹自己一脚,能痛醒就好了。
小时候,老哥说过,做噩梦的时候,猛地从高往低跳就会陡然吓醒,这个方法屡试不爽,话说那时候也还没放《盗梦空间》,老哥怎么知道这个方法的?
呃,但是,这里又没悬崖,怎么跳?
但,这里,有,床!
她慢慢地后退,猛地转身紧跑几步跳上了床,站在那里就要往下跳,却发现自己的双腿被抱住,他竟然已然欺身近前,伸臂揽住她的腿弯,皱眉问道:“你要做什么?”
楚笑寒干笑了两声,说道:“往下跳呀。”
似乎,好像,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
他脸色铁青,只伸手轻轻一扯,便将她放倒在床上,隐含薄怒地说:“跳?又要跳?”
他干么说又要跳?莫非,真是,光绪?珍妃是跳井死的……听说光绪和珍妃真的很要好的,只是那个年代,加上慈禧太后,只怕真的是过不了舒心的日子……
正万分同情地想着,却惊见他已然上床,悬空虚跨于她的身上方,她只来得及说出半句:“你要做……”
什么?
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多余问的话。他的吻已然覆盖下来,且双手极为灵活,不知怎么几下间,衣衫被除得干干净净,包括他自己的右衽对襟缂丝纱衫子亦是不知何时早散落在床的右侧,他火烫的赤…裸肌肤早已贴上,原来,他,他竟是要做这样的事!
这,这,这算是春梦吧?
完完全全的标准春梦……不要吧,快让我醒来!
但是,理智不知在何时便如沙漏般悄然无声地消失殆尽了。想要醒来的欲望只延续了数秒钟便烟消云散,偃旗息鼓……
眼中看到的,是他朦胧带雾般的星眸,原该清澈透亮,此刻却带着一层莫名的情绪,似雾非雨,像云如风,深处,深深处,藏着难以言说的亲近熟悉,令她无法移开自己的瞳孔,或是闭眼以求梦醒。
鼻中闻到的,是一种淡淡的鲜花清香,若蔷薇,又若深夜的晚香玉,在月下发出沁人心脾的馥郁之气,润泽,淡雅,清爽,在一瞬间覆盖笼罩了身周的全部毛孔,颤抖间似乎鼻翼一呼一吸乃至皮肤细孔的伸缩之际都被清香浸透,弥漫方圆数米之内,几令难以喘息,再闻不到其他旁的气息。
浑身上下感觉到的,更是一波又一波的麻痒刺激。他的指腹,略带硬茧,不知是握剑亦或是笔又或是弓造就,此刻慢慢地,柔缓地在她肩胛处、胸口处、腰椎处、裸背处摩挲游走着,偶尔停顿轻按捻搓,激起微战乱颤,令心口慌乱,浑身落空,急迫渴求,却又不知想要什么……
忽而,他无声低笑,伸出结实猿臂牢牢拥紧她,那突出的男子喉结,同锁骨,一起擦撞到她柔软的身肤上,硌得有些儿微微生痛。这火热的肌肤触感,令她感觉僵直不适,又极为不安,但他只撇嘴嗤笑,似乎极为满意她的反应,而后便开始,用他那看去薄而性感的嘴唇揉抚她的全身,似冷冽又似炙烫,猝然间用胡子根一扎,于是她冰白细嫩的身子登时弓形仰起,但被他箍住,遇到力道便软泄了去,复又倒趴在他身下……
高烫的赤…裸贴身肆虐,一波波涌遍全身的麻痒酥疼,像是要刹那腐蚀一样的扩大侵入深处的异样感觉流动着,蚀透着。
这是不对的,楚笑寒觉得她的神智在迷迷糊糊间向她最后地用尽心力大喊,这是羞耻的事情。你怎么能和一个陌生人做这样的事情呢?
她使了吃奶的力气才控制自己的舌头吐出含含混混的话语:“你……你到底是谁呀,告诉我罢,好不好嘛?”
那男子伏在她身上,紧紧地揽抱着她的肩背,带着胡须根茸的嘴唇凑在耳后,十分的麻痒,他低低地说了两个字,一边却毫不停顿亦毫不留情地破体而入。
楚笑寒正凝神想听他说些什么,只是还没听清楚,一阵巨大的疼痛带着麻痹和酥…痒瞬间袭来,立时全身僵顿住,连同呼吸。
下一秒,她的眼泪涌出,尖叫“啊”声直穿云霄……
——
“姐,老姐……老姐……老姐……快醒醒啊,你再不醒,我打你巴掌了啊……呃,梦魇成这样也真可怜,这都什么毛病,从小到大都这德行……老姐!!”
“啊……”楚笑寒从床上猛地坐起来,惊魂不定。
楚韶颜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哇,终于醒了……又梦见怎么都醒不来了?醒了一次又一次,都还是在梦里?”
楚笑寒擦了擦额头的汗,空握了握手,才发现手里那本厚厚的《追忆似水年华》早跌落到地板上了,她把书捡起来,呆了半天才说:“我……我……吓死我了……”
“做的梦很可怕吗?”楚韶颜问。
“老梦见同一个人,真的很可怕,感觉冤鬼缠身一样……而且,……还,还是……”
呃,还是春梦……
“……同一个人吗?又是那皇帝?”
“这次我大概能确定了,好像是光绪哦!”
“光绪那个倒霉蛋?老姐,你真悲催……你要真是珍妃,那上辈子可真恐怖啊,在慈禧那个欲求不满,荷尔蒙失调的老女人手下讨生活……”
【雍正戊申年·景仁宫】
“怎么了?怎么了?大正月的,这是怎么了?听说上头还下了谕旨,命皇后前停止行礼?这……不跟停了中宫笺表差不离了嘛……”
“可不是嘛,主子在生闷气呢,躺了好几日了。”
“到底是怎么了?”
“主子……她,上头前几日难得来景仁宫……哪知,不知如何起了争执,主子竟把上头最喜爱的白玉扳指给砸了。还,还毁烂了一些,一些……字画……”
“是那个白玉扳指?字画是什么字画?”
“可不就是那个。刻了兰花,还有一句‘一香已足压千红’的诗的……其他敬献的犀角扳指,更加上品的翡翠玉雕扳指,上头都不稀罕,平日里就只带那个。这会子可好,被主子给砸烂了……字画不清楚,那得问魏嫲嫲才晓得啦。”
“谁有那个豹子胆,敢去魏嫲嫲那儿打听主子的闲事……话说,上头的这扳指到底什么缘故来头啊?”
“不知道。”
多棋木里,闷闷地躺在景仁宫寝殿的黑漆嵌螺钿雕凤纹的大架子床上。
眼前掠过往事一幕幕。
快要四十年的夫妻……一家人总要整整齐齐的,可是……弘晖没了。皇上,却是何曾像是在身边过?人纵然在,心却不在。经年累月,不是在圆明园,就是在养心殿,再不,就去原雍王府的行宫东书院……总说宫里嘈杂窒息,真的吗?以前做皇子阿哥的时候,他日日都去宫里谒见他皇阿玛,怎么不见他说嘈杂窒息?
三十七年前,似乎,为了他少时瘦弱,又得了暑病一直不好,这两人拴婚本是冲喜去的。他并不喜 欢'炫。书。网'她这一类的女子。
嗯,他喜 欢'炫。书。网'何等样的,这么多年夫妻下来,倒是清楚得很。
初时李玉琼,而后耿怀凝,再来是宋元贞,那武淑宁倒也不必提了。全部都是清瘦秀美的汉女,还有那纤纤弱弱的年心兰……故此,丰腴娇媚的阿昭会入了他的眼,令她着实惊异。本怀着同她好好相处的念头,哪知,她竟是八爷的人!自然不能不为他谋算,有心无心地遣了李玉琼,有意无意地暗示八爷,总算是警告了阿昭,莫要在四爷府内轻举妄动。
可,怎地又冒出来一个钱兰欣?!
而这一个,着实狐媚厉害!什么皇子拴婚,她是拴心!
自打当年,四爷他,皇上,给了她一个弘晖后,便如同完成誓诺一般,再不同她亲近,两人见面虽多,却不过相敬如宾。说些不咸不淡的话语,问候请安,晨昏共膳,却也仅此而已。
他,在亲王贝勒里头,妻妾确实不算最多,对她也算做足表面功夫,但,敬而不爱,便是这四个字。无论她为他做再多的事情,依然是那四个字。
那熹妃,钮钴禄·阿昭,也忒会招惹事端,先是八爷,后是德妃……加上后院争斗,明里暗里的排挤兑压,她总要摆平安抚,又要公正断事,这些,有多令她心力交瘁,他可知晓?
她,至多不过做了一件对不住他的事情,便是听了德妃的话,将那八爷给那钱兰欣装阿肌酥的空锦囊,交给了前来觐见问候雍王爷的何图。
而今看孝恭仁皇后,出此策略,也是为了十四阿哥筹谋考虑。若钱兰欣被屈打成招,那么三爷便要被陷害成功,而皇上他,毕竟是他府里的婢仆,也难独善其身;若皇上肯来搭救这个女子,则更佳。众人皆知当年废太子立太子之后,老爷子心中意属对象均指皇上,三爷次之……
但当时,她没瞧出来。只是妒火缠身,恨不得将那钱兰欣剥皮抽筋、凌迟碎剐,但有机会能出此怨气,绝不放过,且总想着德妃是皇上的亲额娘,又哪里会害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这才做了错事……
他表面看着没有什么反应,可心底里大约是恨极吧?无非他这人极讲礼义,而她惯常又不曾有把柄落在他手里,且他也不愿让人瞧他后院家宅骚乱不宁……这才隐忍不语?
但是,坤宁宫,那皇后的坤宁宫,世祖皇帝、圣祖皇帝的皇后,全部都居于坤宁宫。偏她,却居景仁宫。
是她做错了?他的惩罚?还是那个女子太过烟凝媚色手段卓绝,令他如此胡妄昏错?
无论如何,今日,他终是大怒了……
第114章 应照离人妆镜台
【雍正戊申年·养心殿】
雍正皇帝仍旧是一身怒气地在养心殿内大踏步踱着圈子,走得数圈,不知如何便走进去东暖阁,犹疑片刻,终是坐在了靠窗的锦榻上,而后,他才慢慢地消了气,渐渐平息下来。
过得良久,他长叹一口气,也不回头,只对着门口的苏培盛道:“让造办处,仿着原样做一个吧。可……终也不是原来的……”
在丁未年改做了副总管太监的苏培盛低身恭声道:“喳。”
而后他便迅速退了出去。
养心殿东暖阁中,只留皇帝一人。
也都五十多岁了。人的年纪大了,似乎就会总想着过往的年岁。
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