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常在,胤祄,是她的儿子?
那么,那日,在草原上,胤礽进了胤祄的帐篷,说:“十八弟,你真是有一个好额娘啊!”又打翻了胤祄的汤药,其原因便是因为得知了王常在当年竟敢不按照自己的指示,做掉王福儿,所以才……才要对胤祄下手来警告王常在吗?
楚笑寒呆若木鸡的时候,王常在终于站了起来,因为她还牵住着楚笑寒的双手,这便把楚笑寒也拉了起来,引着她走到了一圈的楠木圈椅的左首第一个椅子上轻轻坐下,这才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楚笑寒轻声小心地说道:“福儿,是,是,……我的远方堂侄女儿,……当年,她爹跟着伯祖父,辗转入了四贝勒所属的镶白旗旗下,……这当中的事儿,很多人都是不得知的。总之,为着这层缘故,我没有照太子爷的吩咐,只是放了个假的死讯出去,又报知了内务府。可是,可是,怎知这都过去两年了,太子爷竟然还是知道了这事儿。太子向来不喜他人不敬,阳奉阴违之事。这次自然是要大大地警告我一番。偏他眼下在外回不来,这眼前只有胤祄一人,少不得我的祄儿只怕是……是要受苦了……”
说到这里,王常在竟是轻声抽泣起来:“原本,男孩儿磨练一下也无妨……只是,五月里,他身子便有些不妥,……又只得八岁的个孩儿,我真是担心……我也只是听说,近日里良妃姐姐很得宠,怕是皇上、太子爷几个主子爷那儿都是能说得上话的,这才不要了脸面,来求个恩典,偏又不知如何开口,要是言语说得不妥当,让姐姐着恼了可怎么办……所以跪在这里半日不说话……”
囧。是啊,王常在只怕是想说,太子爷必然是肯听良妃的话,求良妃在太子面前美言两句。可是这话如何说得出口?就算是个宫里公开的秘密,可也是该避忌而非可以公然拿上台面摊开说的事……所以她便傻跪在这里,不知道怎么求良妃。
“我求求姑姑,帮帮我,在良妃面前说两句帮衬的话,姑姑说一句,必然抵我说十句……”王常在几乎要给楚笑寒跪下去了。
楚笑寒皱眉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忽然听得福儿竟然未死,自然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只是,到了今日,竟然会立刻猜疑,这王常在所说的话是真还是假?如果是假的,她后边的主子又是谁?那些人,哪一派会喜闻乐见她一脚踩在陷阱里。
这是一个陷阱吗?
思虑良久,楚笑寒缓缓吐出:“王常在为何不去求四贝勒呢?四贝勒才是福儿的正经主子,不是么?”
王氏慢慢地凝目,看着楚笑寒,说道:“之前听得姑姑为了福儿愤懑的几句话,我道姑姑是个热血侠心的人,却原来也不过只会做些嘴里的活儿。”
“奴婢人微言轻,理当自尔。况且命由天定,十八阿哥若是福人自有天相,也无需奴婢尽此绵力。”楚笑寒坦然说道,是啊,福人自有天相,不是福人也自有其他相。如果他注定要死,自己、王常在、良妃再怎么努力都没用。
“奴婢劝王常在,还是回去吧,便是你在这里长跪不起,良主子也不见得肯为了一件只是你猜想揣测的事情,抛却避讳禁忌去求太子爷的。”楚笑寒淡淡地补充道。嗯,你说太子想对胤祄下手,太子就会承认这样的事吗?
王氏的脸色渐渐变得煞白,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起身便走,转眼就消失在这大殿门口。
呆呆地看着王氏王常在离去的方向,楚笑寒心里狂跳不已,她,会不会回去杀了福儿,向太子再表忠心,以求自己儿子的安宁康泰?不会,应该不会。因为,那是没用的。胤礽的个性,不是个肯接受下面的人“亡羊补牢”行为的人,而自己,无非是占了良妃的光,他才愿意耐着性子多等一阵再做处理。相信王常在在宫里多年,一定比自己更了解胤礽。
当日既然背叛了,此刻就算再补偿,胤礽也不会回头看的。奴才多的是,又不缺你一个,一次不忠,终生不用。这就是胤礽的想法吧?不,不对,这就是他们全部皇族的想法。肯给犯错的人一次机会,那是极少极少个别异类才会做的例外行为。
“这个世上,似乎也只有兰欣,才深体我心意……”良妃幽幽淡淡的声音在楚笑寒的背后响起,令楚笑寒差点站不稳而一个趔趄摔倒。
“主子……”楚笑寒略有些胆寒地回首,自己自作主张赶走了王常在,良妃真的觉得很好吗?
良妃不知何时已经从随安室出来了,身后却没有庆儿跟着。只穿了个藕荷色的蝉翼纱外衫,里面穿了白色的春罗小衣,下边儿却是米白色的花罗珠边裙,不是旗服,穿着更显秀美,也更添一种病态的瘦弱风姿。
“……我,不喜 欢'炫。书。网'她。”良妃竟从嘴里吐出这样五个字,“……主子,皇上南巡的时候,江苏织造李煦将她献给了皇上,那时候他还不过是个小小的宁波知府……从,那以后,皇上再不看我。”
楚笑寒只觉得自己的腿脚又要软倒下去。
“兰欣,你说,她漂亮还是我漂亮?”良妃竟是关心起这样的事情来。
楚笑寒咽了口口水,说道:“这……这……,奴婢个人认为,论风姿,主子更加清雅柔媚一些;若论姿容明艳,则王常在也别有一番风味。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了。”各人品味不同,不容易评述啊。
“自她入宫以后,我一直在学着汉人女子的江南柔韵。”良妃轻声地说着,“时间久了,这原本让我寒碜得慌的娇嗲声音都习惯了……”
囧,原来良妃这娇娇嗲嗲的声音并非天生?!
可是,可是,良主子,您刚才那几句话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子诡异的信息啊。您可别这会子告诉我,您喜 欢'炫。书。网'的人,喜 欢'炫。书。网'的人,好像不是太子,貌似是康熙皇帝哇!
“二十七年前,”良妃把头靠在楚笑寒的身上,轻轻地抱住楚笑寒的身子,眼眸如水,陷入沉思一般地呢喃着,“我刚刚被选为低等的杂役宫人,我跟琪儿一起走在东宫甬道,听钟粹宫姑姑的吩咐帮惠嫔主子,那时惠妃还是嫔来着,去递个东西给佟贵妃……刚偷偷绕去绛雪轩,却瞧见一个小皇子气冲冲地过来,我同琪儿都吓坏了,毕竟我们趁着出钟粹门的机会跑去绛雪轩看御花园的事情是违例的……更何况,这孩子跑近过来,竟然发现……发现是太子……他长得甚是可爱,却嘟了个嘴气冲冲的,益发逗趣,让我想起家里的弟弟噶达浑……我跟琪儿为了避开他,便另寻了个道往御花园跑开去了……却走岔了路,那养性斋前,竟然撞见了主子!其实,当时也没听清楚到底静鞭有没有鸣响,本来这鸣鞭只用在朝堂……主子喜 欢'炫。书。网'便拿来开道,让东西六宫的人都晓得他来了。待得大家都习惯鸣鞭来了,皇上才来这样的情形后,他却又偏偏不使静鞭,悄悄儿地跑来跑去……”
囧,康熙皇帝,您很……很幽默哇……
“那日,养性斋前,大约是没有听到静鞭的开道声的,……所以,我和琪儿才……慌慌张张地撞见了乾清宫的首领太监……宫女是不能东张西望,扭头乱跑的,所以被喝住的时候,我跟琪儿都觉得天亡我也,死定了……哪里知道,皇上却阻住了那位公公,便是梁公公。我记得……那日,皇上穿了元青色的团龙纹绣缂丝常服,戴个同色的草龙锦绣披领,箭袖笼在手背上,他伸出了手指,点着我笑吟吟地说:‘你过来吧,对,就是你,你叫什么名儿啊?你是哪宫的宫女啊?’……我初时以为皇上在说琪儿呢,后来梁公公瞪了我好几眼,才晓得皇上说的是我。我的脸立刻就烧了起来,因为,因为,皇上真好看,他笑起来的时候眉毛都那样弯下来,整个颜容都焕发起来……”
真的……真的是这样?
楚笑寒悲哀地杵在那里,动也动不得。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儿,遇到一个六岁的小孩和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会动心的对象是哪个,白痴都猜得到……那个年代(呃,不对,是这个年代)的人,十三四岁就要嫁人,原本就早熟。
正文 我行未云远,回顾惨风凉
良妃幽幽地继续说着:“这日子一晃,就过去二十七年了,但是,当晚的情形我还是记得那样的清楚,不用闭眼就能浮现出一切……在御花园里、养性斋门口碰见了皇上的当天夜里,二更天的时候,梁公公就传了太监过来,拿黄绫被包了脱得干干净净的我,扛着到了养性斋。我记得屋里边真的好黑好黑,什么都瞧不见。扛着我的那位公公到得养性斋门口,就轻轻地叩了叩门,里面的另外一个太监赶紧麻利儿地将我接了进去,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张大床上,便轻手轻脚地走出去,顺手关了门。来之前,梁公公使了乾清宫的教引姑姑专门过来钟粹宫教习过我,说:皇上临幸的时候,千万不能动。既不能反抗,也不能缠绵放…荡。如果胆敢反抗那便是逆君之罪;如果刻意缠绵那便是惑君之罪。我有听的,所以即使那样的痛,我却只敢颤抖,不敢拿手推一推皇上……可是皇上一直轻轻地在我耳边说:‘芸香,芸香……’他也没说旁的话,可我知道他心里是喜 欢'炫。书。网'我的。‘红酥手,黄縢酒,满城□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不知为何,我的脑子里老想着这《钗头凤》……宫女不能识字读书,可是,打小我在家就喜 欢'炫。书。网'看这些汉人的书,记些阿玛觉着奇 怪{炫;书;网离谱无聊的词曲。五更天一到,上夜值守太监敲梆子啦,我立刻得应声下床,可是皇上抱住我,不让我走。这本是违例的,可是没人敢吭声。我知道这算是极大的荣宠了,所以回去的时候,梁公公竟然亲自跟着送我过去,态度说不出的亲和,连琪儿都说,我马上就要大贵了。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皇上只传唤了我那么一次,便再也不理我啦。我记得很清楚,那晚我很听话很听话,没有做任何逾矩的事情。那皇上为什么不理我了呢?”
楚笑寒听着良妃呢呢哝哝的声音,带着万般哀愁,不由得听得痴了过去,好像在良妃清清淡淡的言语中,真的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绛雪轩前,如海棠花般的人儿;养性斋前,英姿飒爽年青帅气的皇帝;……
“后来,我竟然有了身孕……她们都恭喜我说,运气这样好,这回总该封庶妃了,最不济也会是答应……但是,但是……竟然,竟然,什么都没有,皇上什么表示都没有,他像是完全忘了我了。胤禩呱呱落地后,立刻被抱去给了惠嫔主子。我依然是一个最低等的杂役宫女,继续在钟粹宫服侍惠主子……好在,惠主子人好,我又能时时见着自己的儿子,惠主子也向来没给我太多的活儿做。可我知道,钟粹宫里的宫女,大的小的,年老的,新进的,她们都在背后偷偷地笑我……我的心里,终归是怨的。可是,有一日,我悄悄儿地跑去养性斋后去哭的时候,回头却瞧见皇上独个儿站在后头,他看着我,那眼睛里,不是不记得我的样子。我看着他的眼睛,那明明是喜 欢'炫。书。网'的眼神,他也丝毫没有遮蔽掩饰,可为什么却对我不理不睬呢?我当时气得很,立刻跪在那里要求领罚……”
良妃脸上泛起淡淡地笑意,她瞧见那时的自己,气鼓鼓地要求挨板子。皇帝什么也没说,却惹得她更生气,竟然做出自己至今也难以相信的事情来……
“我见他只笑着,什么也不说的样儿,脑门轰得一响,跟吃错了药一样,竟然爬上那高高的汉白玉栏杆,就要往下跳……”
囧,楚笑寒记得养性斋的台阶还是蛮高的,走上去再从栏杆往下跳,不就是从二楼跳下来,若是就冲着摔断腿摔伤胳臂去的,不去把握平衡,可也是会跌伤的……不过,康熙不是站在后头么?他若不想你跳下去,你跳得了吗?良主子,这素红果果的**好不好?
“皇上伸手拉住了我,他抱着我说,以后每年,都在这养性斋等我,让我一定不要再哭,打扮得漂漂亮亮地等他来看我。但是,他却绝口不提为什么他不给我任何封赏……后来,我才晓得,”良妃凝神思索着,像在细细检索着那些细节,蹙着眉头,似乎又有些儿痛苦地回忆着,“原来太子他喜 欢'炫。书。网'上我啦。那个小小的皇太子,软软的,粉粉的,好生可爱,白白嫩嫩眉清目秀,像是皇上小了一圈。他还那样小,怎么会定下这样大的主意呢?虽然他是七年以后,我二十岁生日那天才来寻我的,可是我就是知道七年以前他就拿了主意了,不然……不然,皇上怎会那样呢?我有些恨他,如果不是他,我的境况也许会完全不一样吧?可我更恨……那个人,他选了他的儿子,却把我丢在一边,跟块用完的脏布手巾一样,眼角儿都不瞟一下。所以,当那个器宇轩昂的男孩子来到我跟前的时候,我并没有生气,也没有不理他,我只是认认真真地服侍那个小孩儿,让他觉得,我的心里、眼里也都只有他一个,为了他,我可以连亲生儿子胤禩都不看一眼;可我也年年都到养性斋去等那个人,打扮地漂漂亮亮地给那个人看,后来他从江南把那个人们都说很像我的王常在带回宫来,而后阿秀也死了,再后来唯独那一日他便不肯来这养性斋,但是,我依然会去,他不来,我更要打扮得漂亮,就算他不瞧,可有人会来瞧的,瞧完以后会去告诉他的,仔仔细细地,一片儿衣袂的颜色都不会少;我更常常地对胤禩说,额娘很苦,很苦,苦到说不出来……胤禩听了,就常常不说话,沉默好几天,那是我的儿子,我自然知道他会怎么做……他绝对不会让我失望的。”
……楚笑寒越听越是心惊,她睁大眼睛看住良妃,再说不出话来。
良妃微笑着看着楚笑寒,说道:“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四贝勒的人,我去求了皇上把你调到钟粹宫来,就知道胤禩他一定会设了计来拉你入了这个囹圄,届时,太子只怕便要和四贝勒也生出罅隙来。我足足花了二十七年的时间,忍受了各种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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