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陵是个苦差事。自然,凤子龙孙,只做表面文章就够了。可是心里太疼的博果尔,却当真来做。对着陵口的墓碑,从早坐到晚,风吹雨淋的,他也不走。
自虐可以减轻心中的痛苦吗?
济度留在屋里,好像无动于衷的样子,也发狠说过不管他。可是一会儿,他就起身去窗边上望,过了一会儿,他又望。
长随看不过去了,上前来:“主子,该午膳了,奴才备几份?”
“滚!”这笑嘻嘻的脸,明摆着拿他取笑,济度脸红了,伸脚就踢,可是劲不大。
于是,等饭菜好了,长随跑到外边拽人。可是,没多久,他就苦着脸回来:“主子,襄郡王太沉了,奴才拽不动。”
济度看着他,他笑,看着笑。
终于这个口硬心软的也跑了出来,近前一望,博果尔胡子拉碴坐那儿跟尊石佛似的。济度来气了:“想我给你收尸,我没那个功夫!”
踢起的脚尖掀他一袍子土。石子都蹦上了脸,博果尔愣是没知觉。
不知道是不是福临胡说他生病,君无戏言造成的应验,抬起眼皮晃一眼,冷冷的太阳都看不清楚,人就倒下去了。
头靠在济度的腿上,济度低头望,一下子绷住了,没动,向长随说:“你捞他腿。”
长随知道是怕博果尔倒地受伤,可是帮不上啊,为难地张手:“奴才,真拽不动,您看要不您等会儿,我去叫人。”
婆妈。济度哼一声,弯腰。长随目瞪口呆地看见,他把博果尔扛起来就走!
“好!”长随拍了两巴掌才想起这不是喝彩的时候。
幸好这儿虽然人不多,该有的都有。太医过来望,很快有了结果:风寒,烧起来了。
自古红颜多祸水,济度知道是为了谁。博果尔的右手,紧握成拳,到这会儿还没松,是他硬抠开来的。里面有一个蓝色的香囊,很精巧。他记得,当初博果尔曾经很高兴地说,这是乌云珠亲手绣的。
想不到,他还没有死心。想必,这些天来,一直在想的,也是她吧?
惋惜与愤怒并存的济度也不知该如何说服自己,把它放在枕边,先跟着太医去拿方子。等回来居然就看见乌云珠坐在床边,爱惜地摸着博果尔的手。
她很感动,也很庆幸,博果尔终究对她还有情份。冲这一点,她能跟他过下去,他能救她!
“博果尔,你这都是为了我,对不起,你得赶快好起来,我对不起你。我是真的后悔了,真的,求你,我知错了,你跟我一块儿想法子吧,额娘她发现了,怎么办,怎么办?”
济度刚走到门口,惊觉的她就不再说下去。他看见,她捧着那个香囊,如获至宝。
屋里只有这夫妻俩,他想了想,去招呼吴良辅和那些侍卫。虽然一向对应酬不怎么喜(…提供下载)欢,可是现在不能让他们来碍事。这些人,恐怕就在等着看笑话吧。
博果尔这一觉睡了很久。乌云珠把熬好的药,一勺勺地灌下去,他也没有睁眼。乌云珠也算贤慧,直到天很晚了,她也不走。看样子是打算在这儿睡了,按理是应当应份的。可是济度发觉大家的脸色出奇地一致,他很明白,他们在想什么。
按着心头的怒火,等到他们都回了房。济度小心地靠近博果尔的屋子。
有病人在,火光太高晃眼睛,烛火很暗,乌云珠对着博果尔解了两颗扣子,她很紧张。她害怕得停了。
此行万万想不到博果尔真的生病,人事不知的模样,她很怕再耽误太妃也会来。如果真的来,她必须抢先征服他。到这时还不醒并不是没原因的,乌云珠给他熬的退烧药里,放了一点东西。她不是要害他,只是要陪在他身边一夜。
男人总是心软的,特别他是对她还有情,只要既成事实,他会记起情份,继续眷恋下去吧。
这太羞耻了,万分地羞耻,可是除了这个办法,再也没有其他的。吴良辅带了新媳妇的画卷,只等着博果尔醒了让他挑呢,再不动手,真的没指望了。
推近烛火,乌云珠仔细地端详着他,似乎在下决心。随后抹抹羞惭的泪,继续解衣。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往博果尔的身上摸去。
当她颤抖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上,博果尔睁开了眼睛,略嫌苍白的脸,一笑如寒冰。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是博果尔发威啦,是该让他好好修理一下这个女人了,我也很期待,下一章会爆发力比较强,另外揭密博果尔为什么对乌云珠的遭遇如此“冷漠”,相信大家看过之后会觉得很爽的!
第三六章 终被发威
乌云珠一眼就知道完了。她已经亲手掐碎博果尔最后一丝留恋。如果说之前是因为没转过弯儿来所以冷漠,现在,已经可以当她是死的,不存在。看她一眼,也觉得寒心,恶心。
他的眼神告诉她,心死,一切情份,都成了空白。
的确无颜以对,只想逃跑。可是,她跑不掉。博果尔压着她的手盖在心口上,她动不得。
“放,放我走吧。博果尔,我……”她把脸扭过去不让他看,衣不蔽体的样子,这么露着,情何以堪。
“乌云珠,你不想跟我说话吗?”博果尔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却斩钉截铁,不容拒绝:“你不是本来就想留在这里,怎么我一醒,你就要走了呢?”他盯着她的侧影,心里像爬满了火,全都是恨,烧都烧不完。
“别说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乌云珠只能这么回答。
“不知道吗,那好,我来替你回答。”到了这步,把那些捂着盖着的,都给它掀出来,看看眼前这个女人,还有什么话说,还能装到几时!
狂怒激起的火焰,让博果尔像烧着了似的那么可怕。乌云珠几乎撞倒在他身上,可是,他已经不会再允许她碰到身体,一挥掌,她已经跌去床角,一身钝痛。
她顾不得了,飞速爬起来,把衣服系好。
“我一件件的问你,想好了再回答,只有一次机会,你给我听好了!”博果尔扭头不看。这些天来,他拼命摁着的伤,像仙人掌的刺,总在刺他的心,这个女人一再让他失望,博果尔再也不能自欺欺人:“我问你,‘那天’,你去西山干什么,你去见谁?你说!”
“我,我没见谁,没有!我没去西山,是那些人把我抓去的,是他们,不是我,不是!”西山树林是通往教堂的捷径,难道告诉他是为了见汤若望,他会信吗?
“没有?”虽然料到她会这么答,但见缩成一团分明是在保护秘密的姿态,博果尔一阵心寒:“两辆马车,车轮的印子,之前都是一样的,到了西山树林藏尸的地方才突然变深了,变重了,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之前坐着的人,并没有增加。因为绑架乌云珠和蓉妞的逃兵,他们还没有出现。简单地说,车上坐着的,根本就是随行乌云珠的那些人,是她的命令,才会改道到了树林,他们是因她而死的,这是她欠下的债。
乌云珠还记得,他们死了以后,十七个逃兵,有十个都挤上了车,说是要享受一下皇家的舒坦。加上她和蓉妞,这两辆车塞得满满的,实在塞不下了,怎么会不沉。
“我,我。”无辜的随从,令乌云珠想起这些天做的噩梦,她怎么能不害怕惭愧。
“他们被人杀死,藏尸在草丛,拖拽的痕迹,只有一小截。你知道,这些逃兵的脚印在哪儿出现的?在哪儿,你告诉我,你别装傻!”乌云珠的反应像个呆子,全无动静,博果尔终于抬手,打她的脸。
当时四名侍卫,两个老婆子,被吹箭杀死,快捷利落,所以现场并没有太多反抗痕迹。之后逃兵们就匆忙带走了乌云珠和蓉妞,反正他们本来就不想要命,只是为了报复,没那么多闲心好好处理尸体,草草一扔,胡乱掩盖了一下,就跑了。
脚印和痕迹,有时也是会说话的证据。如果按照乌云珠的说法,是这些人把她截往西山,那么它们应该出现在哪儿?
“你说话呀!”博果尔一下下地拍她:“你说不出来了对吗,因为那些人,根本是你到了树林才出现的,对吧?”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注意他的眼睛:“好,按你的说法,你告诉我,你在哪儿遇上他们,你说!”
如果是被迫改道,车轮的痕迹像麻花儿,会有部分回返的印记叠加,西山树林本来很少人走,所以要分辨不难,而乌云珠的马车是直接转入,根本就很顺溜,一脉相承,到哪里找这些痕迹给他看?
“我,我是想快点见你,才走了小路……”“啪”!一巴掌呼得她谎撒不下去了。
乌云珠只好捂着脸听他继续训。一桩桩,一件件,不管多么难堪,都是自作自受。
“前些天,我在东市大街遇见长随在跟茶馆的伙计聊天,他告诉我一件新鲜事,你想听吗?”博果尔把她要捂耳朵的手抓住拽开:“他说,伙计看见有两个‘二乙子’,在茶馆里坐了两个时辰,一直向门口看,只点了一盘花生米,一壶茶,所以他记得很清楚。伙计说,后来,这两个‘二乙子’见到有传教士走过,就急吼吼地跑出去跟人家说话,传教士里有个年老的,伙计正好认识,叫汤若望!”
“别说了,别说了!”乌云珠不停地哭:“不要再说了!”
“好,我再问你。那天正好你出门,你告诉我,为什么那么晚,为什么回来衣服换一身?你的男装怎么不穿了,啊?”博果尔把所有的恨都撒在这一刻,岂容悔改:“你的首饰呢,怎么也都换了,啊!?”
乌云珠能够回答他的,只有哭声,她好后悔,好后悔。是她,把这些博果尔不想说的话,想给她留的脸,都掰开撕碎。这能怨谁,自作自受!
“我记得这之后,你问过我,你说,簪子不见了要紧吗,你问我,会不会嫌弃你不要你。你告诉我,这要紧吗,要紧吗!”博果尔捏着她的下巴,强烈的痛让乌云珠觉得她快被捏碎了,他气喘如牛,怒火难消:“你到西山是去为了谁,我没问你!这些,是不是我不说,你就以为我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我错了,我错了,可我不是成心的,我不是……”节节败退,唯有认输。她再也不敢耍小聪明,再也不敢以为博果尔好糊弄。
他是爱她的,毫无疑问,可是并不表示,他会一直装聋作哑。莽夫,也是粗中有细,否则,怎做得了大事。
济度时常劝,别把心思过分地花在女人身上,如今这结果,是真的应验了他的话。
还有一个疑问,博果尔觉得应该告诉她,帮她解开这个迷,否则她会死不瞑目吧。因为,也正是这个,才让他彻底看清她的面目。
她还在哭,可她的眼泪,再也打动不了他了。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提供下载…)怪,为什么你一靠过来,我就突然醒了?”博果尔一边说,一边觉得可笑,因为这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可是结果,却那么让他心碎。
他的隐忍和放纵,得到的报答,竟然就是这样。
“别再跟她废话,还有什么好说!”门被一脚踹开,两三步,济度的剑已经穿了过来,直取乌云珠心窝。
博果尔抬手挠了一下,偏了,可也进了两寸。
乌云珠连一丝反抗也没有,她吓傻了。疼,最直接的感觉就是疼!
还有,她看见血了,她的血在突突地冒,她真的会死的,会死的!
博果尔!她睁大眼睛看博果尔,博果尔居然伸手扯住了剑!
“你干什么!”济度实难置信,他动了一动,没动得了,急煞了:“你还想留着她,你病糊涂了?”
兄弟同心,不是为了这样的结果,试出了真情,竟然还在留恋?
“没有。你不能杀她。”博果尔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没糊涂,是你糊涂了,隔壁还有人呢,他们不是死的。”
“那又怎么样?”就算被吴良辅听壁脚,就算这些侍卫一起冲过来,又怎么样。济度冷笑一声:“我不信铁帽子王的后人,杀一个淫|妇,还要为她偿命!”他瞪了一眼:“她要见的是谁,你让她招!”
博果尔没说话,空手入白刃,他死抓着剑刃不放,他的血,也像水一样地在流。
乌云珠很害怕,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博果尔也会很疼的,她体会得到,可是,在这会儿,面对杀气腾腾的他们俩,没有一个字是她敢说的。
“你撤剑,你撤,我就松。”没想到,被她这么一刺激,博果尔反倒清醒了,他现在想的,已经不是儿女私情,他冷静了:“济度,照你说的,为了她,毁了你,不值得。”
“为了她,毁了你,不值得”。这句话,已经足够将乌云珠“杀死”。
乌云珠大口地吸着气,带动她左肺的伤口,血流得更快了,这会带来很可怕的后果,她不是没感觉,可是控制不住。
原来,被抛弃是这样的痛苦,她好后悔,好后悔啊。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博果尔已经不想再看她一眼了。偏偏这时候还有人来凑热闹。
因为乌云珠差点被福临砸碎脑袋的吴良辅总算降临了,也许是到这会儿才惊动了他们,他惊惊乍乍地冲过来:“哟,两位王爷,你们这是,呀呀呀,快快!这可不行!”
六名蓝翎侍卫对着他们,心中很犹豫。这儿吵翻了天,他们想也知道大概是什么情形,都是男人,决断也都一样。
乌云珠看着他们的眼神,突然间明白了,在这儿,没有一个想教她活着。
死了吧,死了也许更好。她抬起双手,想抓着这剑往里进,可是这时候,又有一句誓言响在她的脑海。
“是皇上救了我,我会好好活下去……”
一时怔然,她停住了,羞愧和羞涩同时升腾,她的面容变得很奇(…提供下载…)怪。
激动引得她大口呼吸,伤处的血,流如滑珠,簌簌而下,那剑又进了一分。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之前说过博果尔不是傻子,奈何当时不能剧透,所以……
下章连福临一起虐,乌云珠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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