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眉飞色舞说武技上的进步后,书金屏居然微笑着打击我:“我可是听说大哥是以一敌万的勇将,就连二哥也是舞剑的高手,泼水不进,不知旭恒可否做到?”
我垮着脸回答道:“饶了我吧,我只想保命而已。再说了,我的专长不是武技,而是画画吧。我的画,连你们也比不上呢。”
“这倒也是。”
我诧异地看向她,书金屏一向心高气傲,绝不肯承认在画艺上居然还逊我一筹,这会儿居然这么爽快就承认了。
“就是书法不怎么地,还要姐姐和我代劳。”
果然,接着就打击我了。我气鼓鼓地回答道:“放心吧,我练了这么多年,总算能见人,再过几年肯定不会劳动你们了。”
她笑了,宛如春花绽开:“那我可要期待一下了。”
我听着别扭,却又说不上来,最后只能对她的笑容表示惊讶。她的笑容随即像水波一样倏地荡去,回复了平静,似嗔非嗔地瞪了我一眼。妙喜在旁打抱不平道:“夫人明明也经常笑的,三郎却把夫人说得跟冰雕似的。”
书金屏忽道:“罢了,妙喜,这会儿倒是我的不是,是我把三郎当外人了。”
这越发少见了,好像还是第一次听书金屏自己认错呢,果然是文晴湖的功劳吧。我吃惊地瞧着她,半晌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道:“那样说的话,我也有一半的错。不光金屏把我当外人,我也把金屏当外人了。”
书金屏向我看来,清澈剔透的目光叫我一个激灵,又打从灵魂内发生出被看透了的感觉。她收回了目光,好似在叹息,又好似在反思,看向庭院说:“这总不是个事,姐姐说的不错。择日不如撞日,旭恒,不如今晚圆房吧。”说着,又直直的看向我了。
我做梦也没料到会出这一出,惊呆了,连妙喜也合不拢嘴,好像万物此时都空了,只有书金屏冷静依旧地站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我才醒悟过来,慌张摆手道:“这不好!这不好!”
“怎么不好了?”
“这对你多不尊重啊。”
书金屏乐了:“虽说你不记得,可我也是你三茶九礼三跪九叩行了大婚迎回来的,这会儿只是把没办的办了,怎么就不尊重我了?”
她在装傻么?我无辜地瞧着她,晓得妙喜在旁不好说我是借尸还魂来的,一面想一面勉强道:“可我觉得你并未把我当成老公看哪?而且我也——”
不待我说完,书金屏款款走下走廊,在我的面前盈盈一拜:“金屏见过夫君。”
我大脑轰的一声一切都粉碎了,什么也不知道了,只呆然地瞪着眼前人,听她笑问:“夫君,不知这样可还使得?”
我僵硬地点头,又急忙摇头,只会口吃道:“你、你、你……”
书金屏却不给我恢复正常的机会,颔首道:“就这么定了。今晚摆好酒席,我会等你。你要是逃了,看我不到姐姐跟前告状。”
事情怎么发展得超出我的想象之外,文晴湖到底都跟她说了什么啊?我满脑子想的只有这个,完全没发现书金屏已经带着妙喜走了。等我回过神,庭院已经空了,只好六神无主、摇摇晃晃的摸到络织院找文晴湖去了。
文晴湖听罢,笑道:“这还不好。金屏妹妹总算开了窍,夫君也赶紧换换心境,好好待她。可别让她失望了。”
我盯着她,心里泛起了奇怪的感觉,犹豫了片刻问道:“晴湖——我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什么问题,问吧。”
“你——喜欢我吗?”
文晴湖愣了,看向我的眼睛,微微错开了目光轻声说道:“喜欢。”
“那……你就不吃醋?”
“……怎的忽然问起这种问题来了,”文晴湖无奈,渐渐收敛了笑容,慢慢回答道:“我——不,是有那么一点吧。可是金屏妹妹何尝不也会吃醋?夫君能这样顾虑我,已经足够了,现在开始也要多照顾金屏妹妹的心思啊。”
“……你真是奇怪呢。我忽然不了解女人了……”我转过身,“亏我以前还是个女人,却没谈过恋爱,现在已经是男人了,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懂你们的心思吧。”
“夫君……”文晴湖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却再没说话了。
“我会对金屏好的,就像对你好那样。这样一来就不会委屈了金屏,你也能放心了。”我走下台阶,抱着奔赴战场的决心走出络织院。
书金屏果真叫人备好了酒席,桌上都是我爱吃的,还叫识情识趣的香茗和芳柳留下来助兴,爱插话的妙喜反倒被支到文晴湖那边玩去了。我硬着头皮陪酒,书金屏喝了一会儿,还是叫丫鬟们连同杯盘都撤了下去,此时才掌灯时分。我心想不会那么快吧,书金屏毕竟还是未开。苞的女孩子,决不至于会放下自尊心和面子主动勾引我。文晴湖要我好好待她,里面想来也有圆房之夜温柔对待她的意思。
为了不让书金屏留下什么遗憾的记忆,虽然我觉得从一开始就有遗憾了,我挖空心思找话题说:“金屏知道吗,我的老家说过人生有四大喜事。”
书金屏也很配合,笑问哪四大喜事。
“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说罢,我感慨道:“有两样我大概一辈子也遇不到了。”
“哪两样?”刚问完,书金屏忽的不语了,默默注视着我。我是藩王世子,富贵无比,自然不用求取功名,用不着遗憾,真正遗憾的是回不到故乡,见不到亲人。所嫁非人和永离故土,究竟哪一样更让人悲哀,真是说不清的话题。
我也没想到居然会冷场,一时说不出话来,书金屏倒先笑了,一面为我倒酒,一面要罚我:“你又给我口实了,这会儿再不招出几首诗来,看你今晚还能不能睡觉。”
我哑然地努力回想有什么合适今晚的诗词,犹犹豫豫地问她:“你想听什么样的?”
“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吧。”
“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如何呢?”
她做出了“请”的动作,我开始朗声背诵道: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朗诵罢,我笑道:“这首诗可是被誉为‘孤篇压全唐’,虽然很多人都背不下来全诗,可不少诗句却脍炙人口,比如‘江畔何年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你又在吹了。”书金屏只是笑,然而眼睛却出卖了她,很明显心里也在跟着念嘛。
“那这个如何?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我忽然顿住了,怎么也想不起后四句,反倒招来书金屏的嘲笑,赌气道:“反正你只需记住这两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看到书金屏又在暗暗记着,我又得意起来,连续念了几首,叫她忙不过来,再问道:“你能做的出来吗?”
书金屏看我小人得志,不禁笑骂:“呸,又不是你做的,别得意了。”想了想又道:“你说一个应景的,就算了。”
我倒是知道一句诗,眨巴眼睛看着她嗫嚅了一遍,可书金屏不满意,要我大点声,这才提高声音颤声说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书金屏听懂后,飞红了脸,一面说不算,一面罕见地露出了小儿女的情态,不知如何是好。我心道真的要上了,心脏不由得擂鼓起来,忍住打战的欲望站了起来,猛的将书金屏抱了起来。书金屏冷不防我来这一招,刚惊叫了半截又吞了回去,紧张地盯着我,最后只是怯怯地说道:“你可小心点……”
我不知为何撑不住笑了起来。书金屏又羞又恼,狠狠掐了我一把问笑什么,我无辜地回答道:“这不像你嘛,所以我才笑的……”还没说完,又挨了一记,只好连连道歉。
我将书金屏放在床上,注视着她那端丽的容颜,脑子里却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文晴湖可比她羞涩妩媚多了,这就是非处女和处女的区别?不知道剥了衣服后,又是什么样子?不知道我能不能让她满意。话说回来,在书金屏看来,说不定本该和她共度良宵的不是我,而是二哥吧。当初她看上的可是宗旭升,而非我啊。幸好刚才没傻乎乎念什么“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等等诗句,要真说了可不冷场了……
等我回过神,手下已经熟练地把书金屏的衣服给剥光了,而且因为没有吹熄灯,在明亮灯光下可以清清楚楚看见她的匀称的胴体无处不是按着最高的规格标准生成,正如宋玉声称,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下意识心道:什么名妓脱光身子在书金屏面前都一文不值啊!
“……不要看得那么细……”书金屏的声音细若蚊呐。
我回过神,乖乖点头,还是忍不住想,书金屏和文晴湖谁更胜一筹?带着纷繁的思绪,我熟练地让自己沉迷于情。欲之中,这还是拜狐朋狗友拉我出去眠花宿柳所赐,不然今晚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直以来都不甚亲昵的书金屏。
最后我还是完美的完成了任务。是的,完成了任务。没有外宿青楼的食不知味,也没有和文晴湖共赴巫山的缱绻缠绵,有的是完美、精确、百无一失的流程,就连最后的收尾——轻柔的爱抚,我也做的异常出色。
书金屏侧躺在我的臂弯里,渐渐平复了情。欲,看我还清醒着,问道:“夫君可曾和姐姐圆房过?”
我僵硬了一下,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慢慢摇头。书金屏好像没有怀疑我,只是轻声道:“那么你也想办法和她圆房吧。”
怎么这口气和文晴湖一模一样,我不动声色,平静地问道:“为什么?”
“夫君是真傻呢,还是装糊涂呢?姐姐和我一样都是你的名正言顺的妻子,她在王府本来应该享有比我更尊崇的地位,何况当初你先看上的也是姐姐。然而姐姐却处处让着我,别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姐姐恐怕是不想让我心里不'炫'舒'书'服'网'吧。毕竟我娘家家世煊赫,对父王有着莫大的裨助,而姐姐却是得罪天子的犯官之后,皇家随时会借此降罪于我们,两下相较,任谁也会认为该成为世子妃的只有我。所以人们都认为姐姐处处礼让我是理所当然的事。”
书金屏娓娓说来,言语间渗出一丝平静而悲哀的味道,“然而——我并不这么认为的。我认为姐姐不仅仅是出于礼数,更是为了你才会这样的让着我。”
该说书金屏擅长看透世事呢,还是对文晴湖了解极深呢?也许两者都是吧,毕竟文晴湖说过她们情同姐妹,还对书金屏的才华见识极为钦佩,赞不绝口。我只好死死盯着头上方的天幕,却不得不听书金屏的话语:“你第一个亲近的可是姐姐,也是最亲近姐姐的人,姐姐应该感到非常的开心吧。何况我这些年一直观察你,清清楚楚知道你对姐姐纯是出乎天性的喜爱,不像一般人那样带有情。欲,姐姐想必也是非常清楚这一点,才会那么疼爱你。不然以姐姐的遭遇,断然不会接受第二个男人的糟践的。可我却因为地位、子嗣的缘故,和你先圆了房,姐姐想必一定会非常难受的吧。”
“晴湖可是亲自说服你和我圆房的吧,怎么会难受呢?如果真的会难受的话,又怎么会跑来找你——”
“那是因为姐姐很聪明,识大体,所以才会亲自来说服我。可是她也是个女人。女人的心思是非常复杂的,夫君一定不明白吧。所以,你只需照着我的话去做就行了。”说着,书金屏掐着我的手下了命令。
我痛得收回手暗暗对疼痛之处揉搓不已,只知道点头。
是啊,女人的心思怎么就这么复杂呢?这文晴湖和书金屏的想法怎么又那么相似呢?不过说实在的,吓死我了,害我还以为我和文晴湖先发生了关系的事被发现了呢。话说回来,料不到书金屏也有小儿女的一面,这么喜欢掐人。只是刚才她的话,要不要告诉文晴湖呢?
我一面想着一面沉沉的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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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我着实对不住书金屏,一见到文晴湖就藏不住事,一五一十都详细报告了。文晴湖听了半晌,只说了一句:“到底是金屏妹妹。”
我看她这么沉默,有点生怯,拉了拉她的衣袖问道:“我该怎么办?”
文晴湖低头想了一会儿,才抬头对我说:“既然收了金屏妹妹,夫君大可放心的更多倚靠她了。以后有什么好事,先想着她,有什么难处了,先问问她,出什么事了,先听她的话。要是和金屏妹妹有关的事,私底下问我好了。”
“……凡事以她为先吗?”
“对,比方说有好吃的了,你第一个想的是要先给她,其次才是我。”看我迟疑的样子,文晴湖进一步提醒我说:“夫君可别忘了新婚之夜答应我的话。”
我哑口无言,只好点头,可心里还惦记着书金屏的话,犹疑地问道:“那你呢?”
文晴湖露出了微笑,好似初次见面时的笑容那样,映着金光的湖泊,温暖而动人,“夫君心里有我,足够了。”
我害羞起来,讷讷地说道:“你放心,我除了你外不会有更亲的人了。”
文晴湖微笑着颔首,看起来真的很幸福。那笑容,我现在每每想起来就眼眶发酸,嘴里又尝到了那一份苦涩,我真的有让她感到幸福吗?
物转星移,季节轮转,转眼间又过了一年,这段时间里我不时在京城看到疑似兄长的影子,不甚确定,也不敢上前辨认,只能偷偷对书金屏和文晴湖说了。她们也就听听,什么也没说,还小心嘱咐我不要乱说话。
老实说,如果没有皇家时不时的监视和试探,我还挺喜欢在京城当人质的日子。书金屏曾笑话我胸无大志,总是浑浑噩噩过日子,倒也是傻人有傻福,难怪会长命。和书宰相掐架,和狐朋狗友声色犬马,和元开泰习武,和书金屏和文晴湖学习文章史书,偶尔进宫哄姬光开心,一切如岁月的磨盘不断轮转,让我总是错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永远继续下去。
可是在我来到京城的第三年秋天,祈国朝廷大乱。
这还得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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