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棋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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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棋无声-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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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对书金屏和文晴湖说起杜审言的《赋得妾薄命》,若文晴湖是借团扇提醒我的话——

望着午后的艳阳和依旧郁郁葱葱的树木,我却尝到了酸涩的滋味,不然为何眼眶里也因为发酸而忍不住溢出了眼泪呢?柳园和成珠都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有些担忧地询问我。李恩仲更是着忙,听我低声叫他,急忙弯下腰来听我低声问道:“朕有多久没去双仪宫了?”

“这个……将近一个月了吧。”

“谢婕妤呢?”

“好几个月了。”

“……明白了,朕今夜去谢婕妤那儿。”

“是,臣这就通知谢婕妤。”

“还有,这把扇子就代朕送去吧。”

李恩仲当即接过墨迹还未干的画扇,小心翼翼地捧着走去了。

翌日早朝后,我一如既往和书金屏一起批折子。不久,书金屏捡起一本奏折皱起眉头道:“你啊,怎么连这种折子也拿来给我看?”

我纳闷地接了过来,翻开一看,顿时冷汗直流,上面是一位大臣青楼名妓的情书,想来是这位大臣错把它当成折子送了上来。我之前就已经大发雷霆,把它扣了下来等着找大臣算账。我当即抬起头赔笑道:“这个是我不小心夹进去的,本来想扣留下来找他算账的。”

书金屏微微笑了起来,道:“皇帝这样粗心大意,难怪下面的臣子也会跟着学了。罚他抄写一个月的诏书罢,别浪费了他的一手好字。”

我当即把书金屏的吩咐写在折子的封面上,特地放在一边,生怕再度和别的折子弄混了。

皇太后的女官进门来,向我们请安后,跟书金屏报告说:“皇太后娘娘请皇后娘娘过去。”

书金屏当即站了起来,吩咐我别离开昭阳宫叫别人动了折子,便跟女官离去了。妙喜看书金屏走了,便拿着一叠纸叫我帮她看看。我一看纸上是书金屏的字迹,便白了妙喜一眼道:“哪有像你这样关心皇后的?”

妙喜撅嘴道:“可是皇后娘娘的字我都看不懂。”

我低头细看,上面全是我教她写的天朝汉字,难怪妙喜看不懂,想了想,便笑道:“你也别问我,去问金屏。”

“我问过了,娘娘又不告诉我。”

我一边笑,一边翻看,忽然看到一首诗,怔住了。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字迹饱蘸笔墨,但句和句之间并不相连,应该是一面沉思一面慢慢写下的。书金屏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写下这首诗呢?我最近不但冷落了文晴湖,也冷落了书金屏吗?

我本想和谢婕妤温存几日后,便去双仪宫,但是如今看来不得不改变计划了。这么想着,我便打发妙喜,在另一张纸上写下《茕茕白兔》一诗,待到墨干便折好并叫李恩仲帮我送去双仪宫,不准交给第二人,也不准除文晴湖外的人看见。

书金屏回来后,又一如既往地批折子。批完折子,我发回中书省后便回到昭阳宫。书金屏看到我又回来了,诧异地瞥了我一眼,继续慢慢喝茶,半晌才说:“怎么又回来了?”

我笑道:“我有事找你不成吗?”

书金屏默默瞟了我一眼,又不理我了。我也不以为意,坐在她的面前,又说:“有一件事……你可得帮我。”

“什么事?”

“母后身边的柳园,你知道的吧?母后特别喜欢她,想让她常年呆在她的身边。你看看,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和成雍都不用和她成亲,也能遂了母后的愿望呢?”

书金屏这时才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我,忽然笑了,问我:“怎么,夫君对柳园一点意思都没有?”

我急忙摇头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把她当成侄女看待,怎么说也是和成珠一辈的嘛。”

“真可惜,母后刚才找我了,要我想办法说服你,让你把柳园收了。”

我哭笑不得,叹了口气问道:“你怎么说?”

“答应了。”

“啊?”

“我见过柳园了,的确是个美人,性子也好,将来说不定又是另一个姐姐呢。”说着,书金屏微笑起来,静静盯着我。

我当即垮着脸道:“你说真的,还是假的?为什么母后、谢婕妤她们都会以为我对柳园有意思呢?”

“你也想说我也认为你对柳园有意思吧?”

我点点头,猛然回过神,慌张抬头看向书金屏。书金屏正似笑非笑地盯着我,忽然平静地说道:“我自然是说着玩的,并未答应。不管怎么说,我也要问问你的想法才能做决定。”说着,她屏退众人,又道:“这些日子,你光顾着和成珠、柳园玩乐,没去看姐姐吧?”

我羞愧地移开了目光,讷讷地答道:“是……”

“我还好说,起码批折子的时候还能天天见到你。可姐姐不一样,虽说现在不像当初那会儿需要处处小心,照顾别人的感受,可姐姐是什么样的人物?越是不需要小心的地方,姐姐反而比别人多加一倍小心。这样子姐姐再想见到你,又怎么可能真的去见你?”

我哑口无言,想要说对不起,却又说不出口。

“若不是谢婕妤想见你,姐姐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

“是。”

“还不赶快去。”

“那你——”

“我天天见你那张脸,都烦了。”书金屏别过目光,一副不屑搭理我的模样。

我只好站起来,踌躇了半晌方才领会到书金屏的心意,不禁甚为感动,只是呆呆地注视着书金屏的侧脸,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说一声告辞。待我转过门口的时候,瞥见书金屏已经抬起头注视着我,坐在午后的日光里,有着说不出的寂寞。我一犹豫,想要留下来,却被书金屏瞪了一眼,下意识就快步逃走了。

来到双仪宫的时候,女官潘筱迎了上来,向我问安后说:“贵妃娘娘现正在午睡。”

“那你们悄悄的,朕进去看看。”

众人当即行礼答应,一声未出。我则转到寝殿,小心翼翼掀开珠帘走进去,看到文晴湖和以往一样躺在床上,被盖得密实丝毫不乱,睡颜极为平静。我就这么坐在床边,注视着文晴湖的睡颜,发起呆来。

过了半个时辰,文晴湖悠悠转醒,看到我坐在床边,微微笑了一下,伸出手来。我急忙将之握住,听到她问:“怎么来了?”

“金屏让我来的。”我脱口而出,方觉不妥,急忙说道:“我本来……不,其实,也不是,这个……”我发现无论说什么都容易招人误会,只好闭上嘴,呆然地注视着文晴湖。

文晴湖理解地笑了笑:“既然是金屏妹妹让你来了,那就没事了。”说着,她坐起身子,披上外衣,微笑着看向我。

我也望着她,半晌才说:“你给我的谜,我差一点就猜不出来了。”

“我可是很相信夫君的。”

我于是抱住她,呢喃着说道:“放心吧,这里不会生野草,也不会长青苔的。”

“嗯。”



。。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文和七年秋,书金屏借为成珠寻找夫婿为由,顺便为柳园张罗起来了。皇太后尚未回过神来,书金屏便和门下给事中柳大人夫妻一同为柳园定好了夫家,夫家便是京城四大家族的谢家,而且对方还是谢婕妤的亲弟弟。皇太后得知,也只好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柳园倒是一直都很沉默,只是一如既往地和成珠嬉笑,偶然间看到我的时候才羞涩起来。我笑问她是不是有了婆家就不好意思了。柳园也只是笑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倒是成珠的未来夫郎,我、书金屏和文晴湖物色了几个,都不看好,到现在还未能定好驸马人选。成珠也没什么想法,只是从后面抱着我撒娇说:“父皇,万一人家欺负我了,可要记得为我撑腰。”

我大笑:“好,好,一定为你撑腰。”

正好前来向皇太后问安的成雍听见后,便说:“还有谁敢欺负我们家的公主?”

“成雍哥哥呢,帮不帮我撑腰?”

成雍干咳几声道:“我会做得比父皇好。”

我哭笑不得,瞪了他一眼,有这样子扫自家父亲的面子的儿子吗?成雍憋不住笑了起来,成珠安慰我道:“父皇别生气,哥哥说的也是实话嘛,就别生气了。”我更加哭笑不得,只好搂着可爱的女儿,哈哈一笑蒙混过去。

可是这样可爱的成珠却在那年冬天突然生了病,全身寒战,后来又发了高热,体温烫人,也吃不下饭,只是嚷胸痛,呼吸也急促起来,总是在咳嗽,咳出的痰渐渐带上了血丝,一天比一天加重。我和文晴湖、书金屏都焦急万分,数个御医共同诊治后,都说成珠是外邪侵袭,正气亏虚,邪热壅肺。

“朕只想知道你们能不能治好安平公主的病!”

他们迟疑了一下,战战兢兢道:“臣等尽力而为。”

我气得发急,文晴湖当即按住我的手,书金屏则上前道:“你们尽快开出药方救治安平公主。”说罢,扫过诸多御医一眼,再也没说什么。

众御医当即低头应声,在书金屏的示意下,急忙当场聚首商议,合计出药方来。我当即命人煎煮药汤,喂成珠喝下。喝了几日,成珠的病还未见好,反而有加重的趋势。御医这几日是天天跑,一边查看成珠病情,一边摇头皱眉。

文晴湖心忧女儿病重,便暂时寄宿福阳宫看顾成珠。我跟书金屏处理完每日的政务,便赶到福阳宫。可是看到成珠面色通红的痛苦脸庞,我就心焦,就忍不住想哭,恨不得能将成珠的病尽数转移到我的身上。

御医们看到一连数日成珠病情并不见好,急忙调整药方,我瞪着他们,一字一顿地问:“这次可成?”他们默然,比起初更加缺乏自信了。我也无奈,又发火不得,只好叫人照着药方煎药。

文晴湖看着成珠如此痛苦,只能微笑着告诉女儿坚持下去,母亲一定会在她的身边。成珠依偎在文晴湖的怀里,一面痛苦地喘着气,一面扬起勉强的微笑问道:“母妃,能为我唱歌吗?好久没有听你唱歌了。”

文晴湖微微笑着,慢慢拍着成珠的身子,低声唱了起来。我在文晴湖照看年幼的成珠和明义的时候,曾经听她唱过。听文晴湖说,这是南方的歌谣,不如北方的粗犷大气,却有南方的旖旎缠绵。成珠小时候确实是非常爱听的,常常听着听着就入睡了。

如今成珠果然又听着听着就入睡了,文晴湖抱着女儿潸然泪下。我本正焦急,看到文晴湖这么心痛,心里又越发疼了起来。

成珠这一睡,睡了两个时辰。期间皇太后和柳园来探望了一阵子,成雍也过来坐了半个时辰。成珠在傍晚时分又醒了过来,恰好书金屏过来了,她便撒娇道:“母后,我从来没听你唱过歌呢。”

书金屏便微笑起来,我在一边瞅着,心道书金屏以前有唱过歌吗?书金屏理顺成珠的头发,犹豫了一会儿,轻轻唱了起来。声音很轻,轻得只有成珠才能听见,站在附近的我和妙喜,及其他宫女、宦官都听不到。我心痒痒的,看到妙喜也一脸的好奇,于是只好苦中作乐道:“皇后偏心眼,是不是?”

妙喜刚要点头,瞥了一眼书金屏后急忙收住点头的势头,装模作样地挺直了腰板。书金屏一面唱着,一面微微侧过头白了我一眼。虽然那白眼只是稍纵即逝,我还是无可避免地发现了,只好嘿嘿傻笑起来。

成珠连连咳嗽,咳嗽得非常激烈,像是要把心脏咳出来似的。书金屏急忙拍着她的身子,一边的宫女送上痰盂,成珠当即吐出了两大口带着血块的铁锈色浓痰,我面色沉重地看着痰色,心里越发害怕了。

待到成珠再度睡着,书金屏方才站了起来,和我,还有文晴湖聚在一起,相对无言。御医闻声赶来,十数人再度轮流为成珠诊脉,脸色越发苦涩起来,面面相觑后又合计了一张药方,只是脸色比先前的更加犹豫了。书金屏和文晴湖亲自检查过药方,顿觉药性太猛,可又无可奈何,只叫御医尽量中和猛药,免得成珠身弱吃不消。

成珠病情依旧没有转好,反而更重,虽然越发病怏怏,却依旧有精神叫许多人唱歌,皇太后、柳园、两位婕妤,三位美人,三位才人都被使唤唱了一回,个个都又是笑又是心疼。

等到最后一日,成珠便叫我唱一首给她听。我哑然,不知道唱什么好,可看成珠虚弱而又带着央求的眼神,心软了,结结巴巴的小声唱起小时候老妈哄我入睡时唱的紫竹调。唱罢,成珠过了好一会儿才虚弱地眨着眼睛笑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说道:“我听不懂……父皇坏心眼。”

“这可是我的秘密,除了你的母妃、母后外再没第二个人知道了呢。”

“是吗……”成珠眼睛亮了一下,笑问我:“哥哥知道吗?”

我摇摇头。成珠笑了,咳嗽了半晌才道:“可是……没有母妃和母后唱得好听……父皇做什么……都会输呢……”

“咳,要是画画我可不会输。”我捏了捏成珠的脸颊,“女儿坏心眼哦。”

成珠忍俊不禁笑了起来,又剧烈咳嗽起来。我抱着她,笨拙地帮她拍身子,只是觉得女儿的身子体温是那么炽热,数十天都没能退下来。一想到成珠这么痛苦,我就禁不住掉下眼泪。

翌日,成珠去世,从病发到死亡只有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我只惩罚御医们一个月的薪俸,就再也没有动作了。不管怎么做,都无济于事了。

我痛哭不已,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成珠还这么年轻,甚至还未长成,却就此夭折。文晴湖长久注视着成珠平静的脸庞,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静。书金屏站在她后面,看我也已经无法处事,便回头低声吩咐无声流着泪的成雍几句。成雍点点头,擦去眼泪后便转身吩咐宫人行事,为成珠筹备丧事。

从成珠入殓到出殡,文晴湖都没掉过一滴眼泪,我则哭了不知几十遍,书金屏只好强打精神,和成雍一起办事,并未勉强我批折子处理政务。我有时候觉得书金屏是不是有些冷血,对着堪比亲生女儿的成珠的去世,却几乎没有露出悲容。

但是当我看到书金屏在无人处方才落泪时,心里当即痛了起来,也为自己的误解羞愧万分。我能做的,也就是走过去搂着她罢了。

冷不丁被我抱住,书金屏吓了一跳,方才顺从地让我抱住了。我一面流泪一面问她为什么不痛快哭出来,这样子不是更好受些吗?半晌,书金屏才低声回答道:“你在说什么,姐姐比我还严重,到现在一滴泪都没落下。倒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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