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听令,回瓜州。”姚家军来的也都是骑兵,一声令下众人毫不犹豫掉转马头,尘土又起,越行越远,在奋力厮打江家军的燕州难民没有几个看到姚家军已经离开。
江霖抢过一个士兵的长枪,舞动起来,她身边的难民纷纷倒下,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其他士兵一见,心中怒气骤发,也都拿起长枪,难民连连后退。
“我们走,留下高我们一等的燕州人给羌人,看看羌人怎么对待他们。”
“我们要救你们回去供起来?”
……
江家军摆好鹤型阵势,身手矫健的在鹤顶领路,其余分在两翼。士兵情绪高涨,他们个个身经百战,根本就不把人数远远多于他们的难民放在眼里。
江家军慢慢离去,羌军在步步紧逼,难民手足无措,有人哭有人闹有人还在大骂。难民圈外是孩子与妇人,瞪大了惊恐的双眼看着江家军。江霖微微闭上眼,扭头不再看一眼。她没有资格同情别人,强者才有这个资格。
她在前列故意压慢速度,给足了难民时间,如果他们还执迷不悟,老天也会看不过去,那他们的死活就不管她的事。手心中都是冷汗,握住枪杆的地方发出一点点铁腥的味道。
“我们愿意当你们的俘虏。”一个妇人抱着孩子冲了过来,她披头散发撞开拦截她的男人们。江霖从马上跳下,一枪挑开要对妇人施暴的难民,“自己想死别拦着别人求生。”她跃起扬手,枪如闪电,地面上多了一个长长的裂痕,深有半尺。“谁想死就去找羌军,再敢阻碍别人莫怪我军手下无情。”
鼓声响起,旋风骑一马当先,齐声大喊。“江家大军离此不足十里,羌贼哪里跑。”声势震天,江家军跟着齐声噢噢大叫,羌军首领马被惊,嘶鸣一声立起,差点把马上的人给掀下来。“撤,”马上的人立即下令,一路狂奔回到燕州城,关闭城门。
又有妇孺奔过来愿意以俘虏之名随江家大军回瓜州、凉州,也没有人再敢阻拦。江家大军就在此地搭起军帐,挑选识字的士兵统计难民人数、户籍。愿意的多为老弱妇孺,江霖当即下令不得虐待,送回瓜州,其他人自生自灭。
回到瓜州江霖就命人请任海涛过来,她不再隐瞒身份,也不拐弯抹角。“任参将,从今日起你就是副将,着手处理好难民事件。”任海涛跪下抱拳, “属下多谢宗主提拔,定誓死报效西北。” 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西北军衔参将只是中等,副将已经是上等。
在西北将军多,参将多,副将却不多。西北大大小小有十几个有百年历史的士族,每一个士族至少要出一个大将军无数个将军。士族家里的无能子弟也能得到参将的名头,想升到到副将就要有军功,那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做不到,那些出身平民的军官又被压制着,所以就使得副将断层。能成为副将的人都是有才之人,副将比一般的将军更受士兵敬佩。
瓜州城外难民成堆,江霖命人关闭城门,并派人送信给羌王。“闻羌军不知何为温水软香,特再许羌军可多居燕州三日。”羌王看到后大笑,连声说道:妙,妙。
难民南去不成北下也难,终于明白要生只能服从江家军。两日后所有难民签下契约,成为西北贱民。江霖大悦,立即差人押送年轻力壮者送到姚家,言:淮水近年旱涝不定,送来民工一万,趁冬季水浅大修淮水。姚大将军亲自收下人,回:必日夜赶工,不惜代价清理河道。士兵回报时江霖正与南修竹下棋,南修竹放松一口气道:“姚家算是识趣,我们这把火烧对了,利用燕州人的自大引起所有西北士族的反抗。”
江霖冷笑:“我要的不止是这些,西北其他士族认可后家里那群老祖宗也无话说了。我们再等朝廷的反应,看朝廷会不会再给我们一个借口。”
四日后羌军撤退,到瓜州时城门紧闭,城墙上也无人答话。阿布勒大怒,以为江家无信。羌王大笑,命人把三分之一的粮食推到城门口,城门打开后江家军取粮让道。羌王窝在宽大的马车里,手中托着一个红色的蝴蝶小簪子,这种簪子只有八九岁少女才会用。他闷闷不乐道:“我可真想见见你,你变成什么样子了,还记得我么?”
第一场大雪来到西北,江霖带领江家军进去燕州城,白雪皑皑掩盖住断壁残垣。燕州城,西北人心里向往又痛恨的燕州城毁于一旦了。江霖穿着马靴踢开表面浮雪,露出下面的冰层,竟然是红色的。像是有寒气透过脚下的鹿皮靴子,江霖冷冷一笑,压下那股寒意。“燕州城以后就是西北的燕州城,我会让它更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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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州城破的消息传到帝都,人人大惊,二百年来西北战争从来都不会报到朝廷。大多长时间死多少人都是西北的事情,不过燕州城一直是安全的。燕州人有部分是京城迁移过去的,此时大赢东南的人才觉得肉痛,帝都人人皆骂西北军无能江家无义,书生们大笔一挥,一篇又一篇讨伐江家的文章出炉了,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江家叛国怕死之行为。民情激愤,都在等在皇帝派兵攻打西北,一天过去了没有消息,第二天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
“我们要反抗,要为过除奸。”在京城颇有名望的吴书生振臂一挥,三千学众聚集在午门前,高举横幅,要求皇上出兵灭江。在病中的皇帝听到这个消息晕了过去,灭?拿什么去灭?百无一用的书生啊!
离开无涯岛时,大赢水师被楚国水师全歼,皇帝在韩大将军的保护下狼狈逃回来。一病不起,每日都要问小王爷消息,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儿子身上。灭江家要逐步收回士族特权的计划都是小王爷李坤提出来的。皇帝对这个小儿子不仅仅是宠爱,还有信任与敬佩。
士族势大,皇帝年轻时也动过消弱的念头,自己没有魄力做。看到儿子有眼光看到弊端,有能力计划一切,有魄力收服人心。皇帝欣慰同时也感到骄傲,决定放手让他做,全力支持,却没有想到如今李坤生死不明。心中的希望没有了,皇帝的病更严重。
昨日被大皇子二皇子一吵,皇帝的心都凉透了。大皇子理所当然说道:“打仗怕什么,不是有江家在西北么?接着让他们去打,收不回来燕州城就灭他们九族。”二皇子也是理所当然说道:“先派人压西北江家人回京受审,看看西北其他人还敢不拼命抗敌。”皇帝的一口血就这样喷出来了,好儿子,好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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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军并未离开离开边境,羌王送上宝石若干,书信一封,“助佳人一臂之力。”不是自己请求的江霖接受之后也不会报答,她什么都没有回,趁机把不满她的大将都调到边境。其余兵将几乎都聚集在凉、瓜二州。
京中传来消息,皇上昏迷不醒,二皇子暂管朝政。她等着别人送来机会,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江家某些不合理的家规就能顺利被废除。
“我们应该趁势南下,一举拿下越州后再与朝廷谈条件。”南修竹对面前形势很不满,既然处在优势为什么不反击。
“家里那群元老还在固执己见,如果主动攻占越州,江门城就要乱了。”江霖本想让南修竹主持内政,后来发现他真不合适,太激进。江家是有不少惹人烦的门规、人,可是也是因为他们的存在才使江家有着如此好的家风。哪轻哪重有时候还真说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她很明白,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动江家的任何人。
清风狠狠瞪了南修竹一眼,他觉得南修竹目光太短浅。江家北有羌、狄,南有大赢,内还有一群固守家规的人,家族内部不齐心,若是真主动进攻一定会一败涂地。“京中的暗人在民间挑拨,二皇子又自大异常,相信不久朝廷就会派兵攻打江家。”
“万一他们不来攻打?”
“万一不来,那就是我们小瞧了二皇子。”江霖笑道:“我不觉得二皇子是个人才。”
二皇子心情很不好,皇帝病了,朝中乱了,他要坚持先压江家人上京治罪,韩大将军等一干老臣却坚决反对。府中的歌姬看腻了,他又不敢外出,就像现在,他好不容易偷偷摸摸出来一趟,一个曲子还没听完,御史大夫就一脚踹开了丽春院的门。害得他从后门灰溜溜逃出来,这黑暗暗的小巷子,臭气熏天,路都找不到。
他摸摸索索终于找到下脚的地方,扶着墙壁往前走。手是不是会碰到湿湿软软年年的东西,差点把养尊处优的二皇子给恶心死。忍不住骂了几声自己贴身侍卫,到现在还不来找他。终于听到巷子外面有人在低声呼叫‘二爷’,二皇子一激动就踩到一个滑滑的物体上,噗通一声摔倒,被摔得晕晕乎乎、耳鸣眼花,恍然间好像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道:“二哥。”
元宵(大修)
二皇子府中,一身血污的人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浑身上下散发着恶臭,衣衫褴褛,发丝成卷。面目肿胀不堪,露在外面的肌肤都是黑色。
“三弟,三弟,这是怎么回事?”二皇子情绪不安在房间转动,两只手不停地搓着。刚才差点吓死他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人拉住了他的脚,若不是声音还有一定熟悉他定踹上几脚。他没有想到自己惊艳才绝的弟弟会变成这个样子,比街边的乞丐还要落魄。
李坤昏迷前不让请太医,不准惊动他人,给了他一块令牌让他挂在门外。二皇子与侍卫把他偷偷藏到卧室中后就挂出牌子,一会几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二皇子的眼睛还没有适应他们的速度,侍卫们已经血溅当场了,吓得他差点晕过去。
早知道这个弟弟不简单,没有想到还养了这么多高人。黑衣人隐在暗处保护李坤,另一个出去要找大夫,二皇子看他这个样子也不敢给他梳洗。李坤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是完整的,身上的伤口一个紧挨着一个,最可怕是他的骨头好断了。还有他的脸,他哪里还是帝都第一佳公子?
请来的大夫一会就叹一口气,在李坤身上扎了几针就退到一边仔仔细细洗自己的手。黑衣人中一个身材娇小的忍不住哭出声来,竟然是一个女子。她跪倒在李坤床边,泣不成声,手哆嗦着想碰碰李坤的手指。
“别碰,唉,残了。”大夫不无遗憾,“唉,可惜了一身好武功,一副好皮囊,还有……”他似有难言之语,摇头不言。
“华大夫有话直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坤已经醒来,他眼睛肿胀成一条缝,一律带着怨恨的目光投向华大夫。“本王要保住自己的命,其他都不在乎。”
“唉,王爷从高处跌落,五脏已伤,四肢皆断,筋脉断裂。先前给王爷治伤的是也是一位高人,可惜,可惜啊!可惜王爷急功近利,不好好休养偏偏急着赶路,又被恶人毒打,这伤……唉,王爷以前接骨之痛都算是白挨了,还有这容貌,甚至是王爷以后的子嗣……”华大夫一番话听得众人心中有惊又痛。
“哼,”李坤扫了众人一眼,把他们同情的目光都逼开。“本王岂会在意这点小痛,比起大赢天下,本王死又有何惧。华大夫不必如此,拨肉接骨、错骨砸断、断筋再续,本王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子嗣?天下女子非低贱则心狠,本王没有想过子嗣。”他眼中凶狠毒辣之色可与狼相比,那女子被惊到正大双眼。
华大夫露出敬佩之色,拱手道:“既然如此,老朽就尽力而为。第一次在王爷身上动手脚,疼痛难忍之时,王爷不妨想想心中最恨之人,抑或是最爱之人,老朽怕王爷撑不过去。”
“本王心中没有最恨之人、也无最爱之人。”
此后二皇子府中多了一处禁地,多了一个神秘的幕僚,二皇子渐渐不再迷恋花街柳巷,处理政务也是井井有条。误入禁地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而下人们也常在私下传禁地里住着一个魔鬼,连二皇子都怕他,要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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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元宵佳节。彩灯万盏,火树银花。少女们在街上载歌载舞,街两侧挤满人群,可谓是万众围观,喝彩声此起彼伏。大街小巷挂满花灯,才子佳人吟诗传情。茶坊酒肆客栈灯烛齐燃,到处都是锣鼓声响,家家都燃起鞭炮。整个燕州城今夜不眠。
与外面的热闹相比,江霖的府邸冷清到凄惨。书房里一盏烛火被风吹得摇摆不定,炉子里早就没有一点热气。案上的公文摆放得整整齐齐,只有玉石镇纸下面压着的一张纸被揉破了。帝都探子来报,江家在帝都的人正一个一个被除掉,据点也被平了不少。
二皇子,江霖皱着眉头,脸上露出困惑之色,真是她低估了二皇子?还是幕后有高人,探子报二皇子府中多了一个神秘人,去探查消息的人都没有回来。看如今这形势,势必要把二皇子与他背后的人铲除,否者她越来越被动了。
三年前她聚兵在瓜州、燕州,等着帝都派兵攻打她就借机反抗。可惜,可惜,可惜一切都因为她轻敌变了,一纸诏书送到江家元老那里,一群元老疯了般不吃不喝要挟她,她一日一夜赶回江门城,迎接她的是百条白绫与一卷黄缎,她不得不跪下接旨。韩秀把圣旨交给她时也送了她喜帖,他与李江大婚在即。江霖送上丰厚的贺礼,人却不敢踏入帝都一步。
皇帝把燕州城赐予江家,把西北十城七十二镇的赋税减免三年,封她为西北王,总理西北大小事务。这样的条件她不愿意接受,可是她不能与所有江家元老为敌。她搬入燕州城,半年修葺后燕州城焕然一新。之后她下令凡家有战死者、家无男丁者都可搬入燕州城。商户愿意迁入燕州城者,江家愿意免去赋税三年。仅仅两年时间,燕州城人口就达到十五万,又变成西北最繁华的地方,南来北往的商人逐渐多起来。
朝廷不追究羌军是如何越过凉州、瓜州,江家元老都觉得是皇帝对江家的厚爱,是皇帝心胸宽广,更加一心一意为朝廷着想。紧紧盯着江霖一举一动,派到她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生怕江霖做出什么事情。
三年间她与元老斗着无惊无险的智,三年间帝都没有一点动静,她大意了。灯火家家有,笙歌处处楼,她不久前还为自己造就了这样的这样燕州城而骄傲,真是鼠目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