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不好,可是不吹风主子的心情不好。
墨香偷看了几次,江霖还是那个姿势,看来有烦心事了。“公子,今日你对张公子很淡漠。”
江霖睁开眼斜斜看着他,“那他对我淡漠么?”墨香重重哼了一声,“人家对公子才没有这样,张公子人品好,相貌好……”
风从脖子进来,阳光一点温度都没有,看着也不刺眼。听墨香唠叨了很久,江霖聊天的兴趣起来了。“他真有那么好?”墨香不住点头,江霖脸又冷了下来,“他那么好,为何要对我这个瘸子好?”墨香急了,“公子这么好的人,谁会不……”江霖捂住嘴笑了,“果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阳光渐渐变强,白玉手抬起狠狠关住窗,风与光都没有了。“我若不姓江,恐怕他也不会这样,谁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墨香,以后他再来就挡一挡。哦,可能也不会来了,小王爷比公子我更有分量。”他有点幸灾乐祸,就是不知道对谁。
墨香不满嘀咕道:“公子,以前人家也是这样对待你。”他明明记得半个月前公子吩咐他把张公子当成自己的主子,主子与张公子相处甚欢的。
“那是以前你家公子眼神不好,小墨香,那个张公子可没有想想象的那么好。”江霖心情就好了起来,多一个人搅局也好。
太阳越过头顶划向西边,杯子中的茶水突然溅了起来,江霖立刻推开窗站起身,船要靠岸了。
浮桥架起,码头上立着两排白衣人,风催过衣带翩然,好是要飘然而起的仙人。江霖最后一个出舱,他看到甲板上站了很多小厮,他们正向自家主子挥泪。
学子们依次递上地方官员的推荐信,最前面的两个白衣人一个看信,一个从身后的托盘里拿出画像,原来他们早就为学子们绘了图,想冒充万万是没有可能。
清风墨香跟在江霖身后刚到浮桥就被拦下,每个学子仅能带一个侍从进入无涯岛。白衣人态度不卑不亢,语气婉转,拦住他们的手稳如泰山。
江霖抬眼看着他,暗自叹息果然是无涯岛,宗主也没有办法让他特殊一下。其他学子也都开始偷偷观望,李坤都被拦下了,那江家人……墨香上前一步一抱拳,“我家公子身有不便,还望通融通融。”一张银票被他压在手腕下,躬身的时候就能送出去而外人也看不见。收信的白衣人把眼光移到江霖的脸上,身形不动这样就把墨香给晾着了。他的眼睛里像是有水一样,水灵剔透,看得江霖心里毛毛的,有点自卑又有点愤怒,他自诩有一双漂亮灵光的眼睛,从小到大都被人夸奖,现在被人比下去了,何况他们的眼睛很相似。
江霖右手窝成拳咳了一声,“清风你随船回去报平安,墨香还不把推荐信拿出来给这位……看一眼。”主仆二人慢慢沿着浮桥缓缓而下,看似雍容实则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韩秀大踏步过来,脸上的笑容能把海边的凉风也染热了。他看墨香小个子单薄就来帮忙,江霖当即就接受了他的好意,“秀大哥,我侍从不够,要不我雇了你,说要多少工钱?”说话间他忍不住笑了,精致的小脸因为这个笑多了点点红晕。一个精致的布偶娃娃突然能开口说话的感觉,韩秀捡了一大宝贝样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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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涯书院共有学规一百二十条……”听到第一句话江霖就关闭了自己的耳朵,他仔细看着台上眉飞色舞的中年人,怎么看他都不像一个鸿儒,八字眉八字胡倒像是一个商人。
“这学规已经念完,请大家到客栈休息。”八字胡念完学规声音倒更高了,带头领着五十多位学子去客栈。“在下老钱,是这家客栈的掌柜。”到了客栈他八字胡就拉出一个算盘,摆出商人的架势。“本店有上房一夜这个价。”他把一块不大不小的金锭放到桌面,。“下房一夜这个价,”又随手扔上几枚铜板,得意地看着他们。“各位商量商量慢慢选,不过……”他奸诈地八字胡抖了一下,“你们五十多人要选同样的房间。”
饶是这里不少人都是来自名门世族,他们也多被这价钱吓到了,一锭金子住一夜岂不是当他们是傻子。
“为何相差如此之多?”
“你开店还的打劫?”
“我们找山长去。”
……
老钱牙签都叼起来了,二郎腿一摇一摇。“上房在二楼,高床软被皆全新,夜晚不染潮气,下房在一楼,破被一条用过几载,亦可御寒,就是霉气重了点。”
“嫌贵住下房,找山长往西走,两个时辰差不多就到山长小院了。”
“你……”有几个学子手指都指向他的鼻子,老钱一根一根把他们轻轻拿下。“各位不要恼,所谓物以稀为贵,无涯岛只有一家客栈,不住可以走人。诸位要快点决定,别耽误我生意,还有啊,要离开岛也快点,明天穿上学子服就迟了,无涯岛学子学业未完成不准离岛,学规里都提到了。”
有人去看了看下房,都捂住鼻子摇着头。众人面面相觑无计可施,谁也不敢说住哪一种,这个责任够大。
江霖起身击掌,啪啪声很突兀,“钱老板好手段,佩服佩服,一夜之间这么多金子就进入荷包了。无涯书院三年才招一次人,你也就忙这一晚,‘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用在你这里真合适。”
“哎,这位公子的话我老钱爱听,要不我给你打个折扣。”被烟熏黄的指头马上就要搭到江霖的白玉样的手上,小王爷的脸色又变难看了。江霖竖起两根手指捻起一根筷子挡住,微笑道:“可惜今晚我就要挡了你的财路。”
“诸位,我们来时看到一片林子,今晚我们就露宿哪里,生篝火吃野味如何?”
“好”韩秀第一个举手,其他人觉得新奇也就跟风同意,一行人浩浩荡荡就往回走了。力气大的就去砍枝、捡树枝,又齐心协力清理出来一大片空地。火升起来李坤与韩秀提着土鸡野兔回来了,大家欢呼着把它们给拔了毛去了皮,腿快的跑到镇上买了几坛酒。热热闹闹到了大半夜,这群世家公子都是一脸灰两手黑外加一身烟味。
老钱站在客栈门前狠狠跺脚,银子啊银子,他几万两银子就没有了。到后半夜他也没有睡,后来提着灯笼跑了过去,说要打折,上房一百两就行了。可是这群学子有一半头晕了没有听明白他说什么,还有一半大骂奸商从火里拉出火棍要打人。
凌晨醒来江霖身上多了一件外衣,他们下船时拿到的学子外套。他转眼看了一圈,人乱七八糟地躺在一起也看不出所以然,韩秀不惧冷一个人躺在外围,身上什么也都没有。江霖推着轮椅轻轻过去,把衣服展开盖上,他嫌热似一脚踢开。江霖也不再去捡转身去了附近的小溪。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到水边,蹲下用淋冷水激面,十指白皙细长,指尖有点发紫。他梳洗用的时间不长,可是想站起来时发现腿软了,他根本就起不来。眼泪滚滚而下,落进水里砸出一个一个小窝。手在水里狠狠划了几下,水花四溅,溅到自己身上,冰冷难受。
白水绿山,着锦衣的少年在小溪边爬动,他爬得很快生怕别人看到。一块石子从山坡上滚下来,少年翻身坐起紧张望去,只看到一只白兔跑过,少年轻嘘了口气,软软躺下。幸好、幸好没有一个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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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领路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天越来越热,江霖手臂也越来越无力,让他想起生辰时他吃的长寿面。轮椅固然是轻便,可无涯岛上的路上上下下。觉得轮椅一轻,江霖抬头扭脖子展颜……没有展开,李坤纡尊降贵地推了一把。
他再用力是江霖把轮子横了起来,“小王爷,本公子不屑受你这等大恩。”他冷笑着,抡起胳膊拍了过去,众人听到一声轻响,尊贵的小王爷左手捧着右手被推到一边,面上是青白交加,还有惊恐,眼睁睁看着轮椅渐渐远去。血从他手缝中流出,他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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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书院中心众人不由愣住了,百花怒放垂柳轻扬,这里竟是夏天。韩秀喜滋滋过来炫耀他得到的消息,原来无涯岛东面高西面的,刚好东面挡住了寒气,这西面听说一年四季没有啥分别,都挺热的。江霖累瘫在椅子上。
韩秀手开始抓头发,接着挠鼻子,扭捏了半天才小心试探道。“江小弟,这书院是两人一房,我与你同房如何?”
“好,只要你愿意。”江霖眼睛眯了起来,露出一个狐狸一样的笑容。韩秀手终于不再乱舞,乐呵呵去找夫子了。
同房的名单一贴出来,学子们都像一锅粥一样开了,议论纷纷,无非是谁是哪家的有什么势力之类的,大致上大家都还挺满意的。只有小王爷,他眼睛死死盯着‘韩秀’‘江霖’这两个名字,想把那光亮的宣纸给烧出两个洞。 他经过江霖身边时微微弯腰,带着恶意轻轻吐出几个字,江霖面色不改,扇子摇得愈加潇洒,很坚定回道:“不用您担心,再者,”他似笑非笑看着小王爷,“出了事情也是我自愿,还是美事一桩。”
小王爷俊俏的小脸抖了抖,甩甩袖子。“无耻。”
江霖悠悠开口,“比不上阁下。”
江霖进入房间松了了口气,原来有两个房间。房间不大,正中放着会客的桌椅,其后是一个大书架,左右各有书桌一个。两个高高的屏风立在两侧,里面是不大的卧房。屏风上白缎黑字,上书学规。江霖斜眼看了一遍,走到书桌前撩起袖子往砚台里滴了几滴水,开始磨墨。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写这么多是人都要烦。”
墨磨好他轻轻端起,手指伸进浓墨中,再提起,他歪着头看了一眼,轻声笑道:“还真是好墨,配得上我们江家的锦缎。”韩秀脚步声很重很急,这显示他心情很好,江霖看着眼前的杰作忍不住大笑,心想不知道一会韩秀看到了还会不会有好心情。
韩秀边推门便说好香的墨,可抬头一看脸上就只剩下僵硬的表情,两眼无神,江霖在心里数了五声他才反应过来。白缎已经变成了花缎,点点墨迹把上面的小篆学规给掩去了。
“这,这,这……”
江霖面无表情到:“我看着烦,就涂去了自己这份。”他做事很有分寸,没有动韩秀那一份,夫子处罚也是他一个人顶着。“这,这成么?”韩秀努力让自己的舌头卷出这几个字,心里却在腹诽江霖不懂事,笑容又太过好看。
“有什么不成的,韩大哥你去给我打桶水,我要温水。”他觉得身上黏黏的,墨香又不在,只能依靠韩秀。“好,江小弟,你待会方便不?我帮你洗吧!”
江霖正在写家书听到这话手一抖,纸上多了一道粗粗黑黑的墨印,脸上浮现恼怒色。门外传来哐当一声,有人说道‘王爷小心点’。
江霖咳嗽一声掩去不快,“不必,小弟不喜别人进我房间。水拎我房间门口,”他指指左边那个房间,“我煮左边你如何!” 大赢左为尊、为贵,一般平级官员或家世相当的世家子弟都要推让一番,其实都希望别人是让到最后一个。论士族等级江家韩家不分上下,论兵力、钱财韩家就退后几步了。韩家在帝都,时常跪在天子、皇子脚下,江霖是绝不会让这样的人住在自己左边。
“好啊,”韩秀答的很快,不过看江霖的眼神就微微有点变了,两家地位相当,江霖又弱不禁风的摸样,他本就没有想过与让江霖争这个左边房间。但是自己让与别人直接要感觉是不同的,尤其是江霖说得理所当然,一副淡淡的表情,好似平时他就该是高高在上。身上无形中发出的那股威严,韩秀觉得不比自己老爷子弱。
房门外知了声嘶力竭地叫着,反显得房间里安静无比,唯有江霖折纸呼啦呼啦的几声。信封好江霖慢慢收拾笔墨,他娇生惯养习惯了,脾气骄横。对日常所用器物要求精美,固在学子中他的行李最多。他用的笔墨纸砚都是极品中的极品,南风轩的纸,薄而有韧,色亮面柔,相传为无价之物。南风轩每年就放出那些纸,仅仅有钱真的是买不到。黛山的墨,入水而不化,香气似有似无,却入纸不散。至于笔,韩秀暗暗吞了吞口水。心里感叹不愧是江家,有钱人、有权人,皇宫里的主子也不能用这套东西做写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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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霖洗漱完躺倒床上,床很硬磨得他背痛,都怪这一年多的病,家里人把他养得变成娇气鬼。以前他在草原沙漠中露宿也没有这感觉,想到以前江霖心中一阵难受。墨香做好饭过来唤醒他,枕头上湿了一大片。江霖随便挑了几筷子,一会他要拜见山长,怕会在那边再吃一顿。
墨香畏畏缩缩引起他的注意,仔细一看身上衣服有几处磨破了,手掌也破了。江霖皱着眉头问道:“有人欺负你了?”语气里就带着杀气了,墨香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没有,没有,我一个人迷路了而已。”一看就是在帮什么人隐瞒,既然如此江霖也不愿多追究,拿出药给他敷上。
“墨香,我现在残废了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你不用忍着。”语气中只有一个傲气,墨香慌忙解释,“公子,我真是迷路了,听到两个人声音很可怕,就吓栽倒了。”
“哦……”
“那个地方叫藏书阁。”
“什么?”江霖声音突然提高,“你怎么会到哪里?仔细说清楚。”他声色俱厉,吓得墨香结结巴巴的,“我,我,书院特别大,我迷路,迷路。“
“慢慢说,”江霖把水杯推给他,墨香见他不是很生气口齿才清楚一点。他在厨房送去了不少银子,说了不少好话才得到允许自己做饭。他提着食盒一路问人,结果还是迷路了。他略去某个讨厌鬼故意给他带错路,然后自己不见了这段。
学院主要分三大块,东侧面朝海水,视野开阔,就建了学堂,西侧为马厩与习武场,南为山长与诸位夫子住处以及书院藏书馆。中部为学子寝室,偏北则是小厮的住所,再北就是厨房与书院杂役的住所。墨香初来不认识路,也不好意思问人,他挑宽点的路走,结果硬生生从厨房绕道学堂,再由学堂晕乎到藏书馆附近。路越来越窄,食盒越来越重,天越来越热,墨香哭了。
然后他就听到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