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恨恨的道:“荒唐,如此小事,送到司刑监里乱棍打死就行了,还须报到这里么?”
那太监更加慌张,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从那太监怀里,搜出了一块纹龙玉佩,上书“至靖至仁”,这是御用之物,奴才不敢擅自决断,故报于皇上。”
我顿时怔在那里,纹龙玉佩是子臻送给我的,因为违制,向是碧若收的,此时却在一个太监手里找到,莫不是?我转头看向皇后,她脸色已经从惊慌中恢复了过来,眉宇间居然透出了喜色,恐怕这个太监,就是太后埋下的伏笔了。
太后点头说:“将那太监押来。”子臻忙伸手阻了说:“算了,不过是一块玉佩,送回来就成。”
太后正颜道:“皇上此话差矣,这内禁之物怎是可以随意流传出去的,这一次幸而抓住了,不询问个清楚,这就是哀家这后宫之主的错了。”
子臻没有再说什么,转过头看我,我忙避开他的眼神,看向门口。很快那太监就被绑了来,已经满脸是血,劈头散发的看不出颜色来,从他身上搜出的东西也送了来,托盘里摆满了金银珠宝,那块玉佩晶莹剔透,散着淡绿的光辉,太后放在手里把玩着说:“皇上,这可是先皇在你周岁的时候赏的,哀家以为你一直都戴在身上呢?怎么会到了这个奴才手里?”
子臻起身说:“儿臣是一直戴在身上,可能是起床的时候忘戴了。”
“什么人伺候的?怎可如此散漫?王明,平日里哀家看你伺候的还算是尽心,这皇上身边伺候的人都归你管,随身的东西都丢了你就不知道么?”
王明吓的满脸是汗,跪在地上磕头说:“太后饶命,太后饶命!”
太后却不再看他,说:“王明渎职,撤其首领太监之职,降为从五品太监,依旧服侍皇上,以待后效,其首领太监一职,交由王顺代管。”转头又说:“你,哪个宫里的?这玉佩,是从哪里偷来的?”
那太监磕头道:“奴才是梅华殿的,这些珠宝不是奴才偷的,是梅妃娘娘赏的,请太后明鉴啊。”
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我惊讶的了,此时,不过是太后在演一场已经写好剧本的戏罢了。
“梅妃,他所说的,可否属实?”
我连看都没有看那太监,嘴角居然能挂了冷笑,说:“臣妾不认识他,臣妾也并没有赏任何东西给他。”
那太监居然叫了起来说:“娘娘,您不能陷害奴才啊,这确实是娘娘赏的,娘娘还说奴才办事得力,才赏给奴才的。”
已经不需要再听下去了,这种戏码,在宫里早就不新鲜了,太后此时穿了织锦的淡黄外衣,高耸的礼髻整整齐齐,说不出的庄严肃穆,却是一步一步摆好了棋子让我走,将我生生的送到断头台。
“哦,你办了什么大事梅妃要赏你这么多东西啊?就连这纹龙玉佩,都送你了?”
那太监更加慌张,结结巴巴的说:“奴才,奴才没做什么,只是尽心伺候而已。”
“那就更奇怪了,这梅华殿里尽心伺候的难不成就你一人?还是梅妃每个人都赏了不成?梅妃啊,你宫里那么些东西不都被瓜分了?”
我闭口不答,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子臻接口道:“母后怎可听这个奴才乱说,梅妃既然说不认识这个奴才,怎会给他赏赐。”转头喝道:“兀那奴才,你可看清楚了,摸摸你有几颗脑袋了再说话,朕现在问你,你是梅华殿的?”
“回皇上,是。”
“日常做什么?”
“奴才,奴才是偏殿打扫的。”
“那你日常并不伺候梅妃了?”
那太监慌的看向太后,太后微摇了头,那太监就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斜眼却看到那认出毒药的太医动了动身子,心里暗叫一声,来了,果见他突然脸色大变,惶恐的膝行了几步,说:“太后,臣有话要说。”
子臻愣了一下,太后却已经接口道:“说吧。”
“臣似曾闻到药香,请太后准许臣细查这搜来之物。”
子臻脸色终于变了,似要站起来,又端坐了下去,拿眼睛瞥着我看,居然是些许焦急,我咬咬牙,终于肯定这件事恐怕子臻早就知道了,等到现在才出来为我说话,定是要中间的这些时间做事。
“来人,将东西交予太医查证。”
窗外沙沙的落叶声响起,屋里人都屏住了呼吸声,只是太医的哆嗦声越来越明显,终于一撒手,一包药散撒开来,摊坐在地上,嘴里哆嗦着说:“太后,皇上,此药就是无影无踪!”
太后慢条斯理的站起来,说:“哦,这就奇了,这无影无踪居然在一个小太监手里?”
那太监忽然喘息着说:“太后饶命啊,不是奴才的,不是奴才的,是梅妃娘娘的,梅妃娘娘要奴才从宫外带进来的,奴才不知道是毒,奴才不知。”
此时我杀傅晴的罪名恐怕是定了,斜眼看向子臻,此时他倒是镇定了下来,脸色也越发的平静,不再插言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太后演这出戏。
太后厉声道:“梅妃,此时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么?”
我俯身刚要说话,子臻一口插道:“你的意思是,梅妃要你将这毒下到蜜饯里,因为这个,所以赏了你这么多金银珠宝?”
“皇上圣明,奴才不敢撒谎。”
“你什么时候跟的梅妃?”
“回皇上,奴才是皇上修葺梅华殿时调到梅妃娘娘屋里的。”
“哦,那也就是几个月,我问你,梅妃最喜欢穿什么衣服?”
“啊?奴才,奴才……是紫色的。”这一问,屋里的人都吃惊的看着皇上,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哦?紫色?嗯,那梅妃把毒药给你的时候穿的是什么衣服啊?”
那太监慌的拿眼睛看太后,见太后只做不见,磕头结巴道:“奴才,奴才当时惊慌,不记得了。”
“其他的朕也就不问了,你就将梅妃叫你做事的过程清清楚楚的说一遍吧。”
我有些好笑的抬头看子臻,我审翠屏的那出戏他倒是学了个全了,样子装的倒是不错,比起我狐假虎威的样子有威慑力多了。
太后同皇后看了一眼,那太监却是已经支撑不住了,滩到地上:“奴才,梅妃娘娘深夜将奴才叫到里屋,吩咐奴才趁着放假的空,从宫外夹带进来的。”
“那,你是何时出宫,何时入宫,从哪个门?可有侍卫见证?”
“奴才,奴才是五六天前从玄北门进出的,未曾注意到当日是谁人当值。”
“来人,速速将五六天前守卫玄北门的侍卫找来,将平日里同这个太监相熟的太监宫女都找来,还有,搜查他的屋子,把可疑的东西都找来了。”
我低头冷笑,五六天,还能有什么证据能留下来。眼角却看到王明一偻身退了出去,转眼又进来走到子臻跟前说了几句,子臻猛然抬头,冰冷的盯着那太监,嘴角溢出一丝冷笑,说:“传他进来。”
那太监一抖,脸色已经是死灰,太后也定了定眼神,咬咬嘴唇没有说话,只见门口一人穿的富丽堂皇的进来,一双织锦青绣靴子稳稳当当的走到中间,膝盖一弯,却是恭敬有礼,口称:“草民王璃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子臻转过头来看他,说:“朕看你并不似那些劳作之人,家是何处?”
那王璃低头道:“草民原是医药世家,因那时战乱,迁至云南,流传至今。”
子臻点头道:“你说这无影无踪乃出自你手,到底是谁在你手中买的?”
此话一出,满屋一阵抽气,那太监死灰的脸颊抖了抖,偷看了太后一眼,太后转眼看王璃,只听王璃抬头说:“草民不识,但定不是这屋里的人,草民可画一图样交予皇上。”太后脸色一转,眼神里射出锐利的光芒,那太监忽然一凛,头一歪,嘴角居然溢出了一股一股的黑色血,我一慌,张眼看去,太医俯身去探他的鼻息,朝太后轻轻摇了头,我知道他已经死了,而且是太后下的命令。子臻站起,朝太后看去。
太后脸色如常,说:“他原来嘴里藏了毒,这么深的计谋,定不是他一个小太监可以想出来的,只是如今人已经死了,这背后的人也不能主动出来招供,况也不能因王璃的一人之词定罪,皇上,依哀家看,不若将涉事之人先关押了,将此事送交司刑监审理?”
子臻脸色变了变,看了我一眼,说:“瑾尊母后旨意,梅妃大病初愈,且禁于梅华殿吧。”
我被送回梅华殿,子臻并没有跟上来,如烟迎了上来,许了见惯了我的起落,神色如常。淑妃倒是眼里多了几分悲哀,轻叹了气说:“可惜了一条人命。”
我心里一阵凄凉,傅晴,是我同皇后争斗的牺牲品,我,又何尝不是皇上同太后的牺牲品。
此事自是不了了之,不多久司刑监上报,明月下毒谋害晴嫔,更是意图嫁祸梅妃,罪大恶极,午门斩首示众,其父母兄弟,流放滇郡,发配为奴。我当然是被慰劳了几句,依旧在梅华殿供着。太后的用心我何尝不知道,既然不能将我一棒打死,还不如将我放到容易对付的位置上,以便下次好陷害。
但是太后终究是没有机会了,不几日,因湖南郡大雨不止,而南阳郡却是大汗了好几个月,司礼监上折请奏皇上上天坛祈请雨神,子臻吩咐我一同前去,在太后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带着我上路了。
自从上回在梅华殿里同他闹翻了,我们就再也没有单独见过面,就算他来梅华殿,那也是看淑妃娘娘的,对我,从未再瞧过一眼。刚被王明带到这马车上,他也只是看了我一眼就闭上了眼睛,似是不愿看我,脸上确是疲惫不堪的颜色,眉头的细纹清晰可见,因为颠簸有几丝繁乱,紧抿的嘴唇略显单薄,却是我不常见的冷清。
马车走了大约有半天才停了下来,我刚要撩起帘子下车,他一把将我抓了回去扔到马车里,说:“好生呆着,哪里也不许去。”转头边下车边说:“你们听好了,梅妃若是下车一步,提头来见朕。”
我惊疑的看着他,他却不再看我,径直下了车,马车又动了起来,我一头雾水的随着马车晃荡,终于又停了,我却不敢下车去,只好呆着不动。
我正昏昏欲睡,车外却是一阵喧嚣,还有兵器的响声,我一惊,伸手撩开帘子往外看去,车外守着的太监忙过来说:“娘娘,不用担心,有侍卫守着呢。”
我见外面几个黑衣已经同侍卫打斗的甚是厉害,却看不出哪方有优势,忙问道:“怎么回事?这些人怎么来的?”
那太监凑近了低头说:“回娘娘,奴才们正在车外伺候着,不想突然冲进来这些个黑衣人,幸而侍卫们反应快,可吓坏了奴才们了。”
那太监却是不着急的样子,我惊讶的看向他,眼角却是一晃,我忙往车里一避,然车毕竟太小,我慌张的看那窗子,心里一片冰凉,窗户太小,根本不能出去,伸手抓了靠枕。
等了许久,车帘却没有再动,一声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娘娘,没事了,叛贼已经被奴才击毙了。”
我惶恐的靠近车门,帘子外一身青衣跪在车前,纹丝不动,我一惊,奴才?他不是侍卫,他是暗青的人,按说此等祭祀之事有暗青的人保护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为何要将我放到这里,这些黑衣人又是哪里来的?
那边侍卫已经将那些黑衣人打退,我放下帘子,说:“来人,到前殿去。”
“娘娘,皇上吩咐,不许娘娘乱走。”
“皇上只说让我待在车里,并没有说不许车子走,走!”
外面静了一阵,终于还是动了,我轻轻撩开车窗的帘子,此时在天坛的后院里,是来祭祀的人休息的地方,血红的太阳照着,压抑着这里的阴谋,一触即发。而我,只能在这里呆着,什么都做不了。
很快到了外间祭坛,乌拉拉的站了许多人,祭祀的礼仪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我叫住车子,停在了背角的地方看着。子臻从容不迫,依着司礼监的喊声祈请雨神,我心口一松,暗暗笑自己小题大作了,正要回到车里,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出来,似要生生刺破我的耳膜,抬头那箭簇却已经径直往子臻面上奔去。
我猛的站起,重重的撞到了车门上,眼前一黑,又退回了车里,青衣却一刀割开了帘子跃了上来扶我:“娘娘,主子没事,请娘娘放心。”
我定了定神,爬到车门往外看,子臻安然的站在祭坛旁,前面有两个青衣守卫,再前面侍卫同那群黑衣人已经打的火热了,我看不懂形式,也知道这时候自己过去只能添麻烦,对青衣说:“你去帮忙。”
青衣愣了一下,低头说:“主子让奴才保护娘娘。”
我恨恨的说:“没看到那边扛不住了么?这里隐蔽,我又不出去,还有这么多侍卫在呢?你不去,我去!”
那青衣见我要下车,忙抢在前头下了,说:“娘娘请留在车里,奴才去。”
我自不是真想去,停了说:“快!”
青衣很快就加入了战团,子臻周围的圈子被拉大,他却一皱眉头,转头朝我的方向看来,忽然说了几句,我听不清楚,却见那些侍卫青衣打斗的更加厉害,似是要速战速决,眼见黑衣人越来越少,我心也慢慢安静下来,说:“往后走吧。”
车慢慢动了,我回头看子臻,他脸上看不出喜乐来,冷凝的目光将一地的尸首扫了进去,纹丝不动,微叹口气转身,眼角却一阵刺痛,锐利的光芒刺透火热的空气袭来,却是冰冷的寒浸溺全身,我一慌,喊道:“快,去天坛!”
子臻身前却只剩一个青衣堪堪支撑着,子臻也是吓的猛退了几步,平静的脸色终于起了波澜,却是看到出笼的猎物一般,带了满意的残忍。我忙挥手说:“停!”
幸好车子掉头很慢,场中人并没有发现我,而且他们也没有时间来发现我,一干侍卫杀的更加起劲,要回援子臻,我坐下来,估计着子臻的胜算,然我并不懂武功,只能看个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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